《坠楼人(父女/兄妹/短篇合集)》 圣诞礼物一·命案 李齐觉得今天不适合外出,先是早上上班的时候爆了轮胎,然后被路过骑摩托的崽种溅了一身泥,最后狼狈的在同事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凶兆,不吉! “哈哈哈哈!!你本命年吗,要不要带你去买红内裤?”同事老黄肆无忌惮的嘲笑,让他的额头青筋跳的越加欢快。 李齐把手上沾湿的外套使劲抖了抖,当然是向着老黄的方向,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到:“冲锋队今天很闲?” 老黄摸了摸下巴:“当然,国泰民安,用不着兄弟东奔西走,好事。” 李齐对这个玩忽职守的大前辈表示白眼。 对,他是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这个不着调的前辈也是,只不过他隶属重案组。 “你没事的话还是回去待命的好,说不定……”李齐话音未落就有属下过来向他报告,接到报警,华安寺庙下的主街道发生一起杀人案。 李齐:………… 老黄:“哟!今天是冬月十七吧,还在佛祖的地盘杀人,罪过罪过。”假模假样的拜了拜,然后嬉皮笑脸的对着李齐说道:“兄弟,你这次去办案一定记得给阿弥陀佛上香,让他千万保佑你不要再犯太岁。放心,你办你的案,哥哥去给你买红内裤去!” 李齐:我谢谢你啊! ——————————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其中一名女子神情恍惚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周围人或惊吓或恐惧的表情中缓缓倒下去,伏在了地面上,不一会,从她身下向四周流淌出大量暗红色液体。而与此同时像以她为中心,在繁华的大道上人们推推搡搡的后退着。 那个女人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手指也无力的颤抖……绝望的气息充斥着所有的感官。 周围无人敢上前,却探头探脑的打量着这个不幸的女人,他们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倒下了,但面前血腥的场面刺激着他们长时间安逸的神经,渐渐地,血腥味和失禁的臭味阵阵散发开来,有不少人脸色苍白的捂着嘴干呕,纷纷扰扰,不敢再看。 接到报警后李齐带着重案组的警员们很快抵达现场,面对这熙攘攘的吃瓜群众也是十分无奈,今日恰逢阿弥陀佛圣诞日,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而凶手居然在这种繁华区杀人,也够目空一切的了,叹了一气,但他们也是真的有的忙了。 “请让开,警察办案!”但好在动作还算快,隔离了人群拉起警戒线。 而李齐却在查看了死者伤口后皱紧了眉头。 ……是枪伤。 “身份查出来了吗?”李齐询问了声旁边做事的伙计,只见对方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有效的身份信息,连手机都没有。” 难办了啊…… 李齐挠头,这个女人没有身份,没有联络方式,一枪毙命,可不像是杀一个流浪乞儿的事……叹气,真的被那个乌鸦嘴说对了,好事都让自己赶上了。 “头,我们把报警的女士带过了。”一名伙计过来说道,“这位小姐说上前查看过死者的情况,确认了死亡所以报的警。” 李齐站起来歪了歪身子,看到了同僚背后说的报案人,竟然的是个年轻小姑娘,20出头的样子……他有些意外,因为一般人很少往这种血腥的场合凑,至多是远远的看上一眼,更别说这种看起来文弱的女孩子。 他越过手下,来到女子的身边说道:“感谢小姐的合作,我是重案组高级督察李齐,方便的话可否和我们一起去一趟警察局协作调查呢?” 既然如此,那还是带回去问一问情况来的好。 警察局内。 “您是说您看到了凶手吗!?”问话的年轻警员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为报案人做一份笔录,没想到对方还目击了这样的事。这也是他进重案组以来碰到的第一个大案子,难免激动。 对面的女孩却摇了摇头,说道:“只是猜测而已。” 警员却正了正神色,“请您仔细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她点了点头,平静又清晰的复述了整件事的过程,她的声音温柔细腻,竟然慢慢的把警员刚才因为激动的而起伏情绪安抚了下去。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 警员认真的记录下女子说的每一个字,表情也渐渐变得沉重,“您是说,那个人装着棕色夹克,蓝色鸭舌帽,死者在和他擦肩而过之后很快就倒地了是吗?” “是,但周围人太多了,他和我背对着我也没看清楚他的模样,只看出是一名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男性。”当时她正对着死者大概三米左右,一晌过后死者骤然倒地,而那个男人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很快淹没在人山人海中,别说之后人群还稍微骚乱了一下,她花了点时间才走到死者身边,而那个男人早就不见身影。 “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助,对了,您是……”警员又看了一眼女孩的身份证,“高奚小姐对吧,是医科大学毕业生,所以当时才上前查看死者情况的?” 高奚点了点头,“很可惜……”当时她走到女子身边急救,却已经回天乏术。所以她才没有拨打120,而是直接叫了警察,作为唯一接触死者的证人,她也就被了带回来。 “不不不!您已经帮了大忙了!”年轻警员飞快的说道,显然对结果已经很满意了,至少……至少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嘛。 他红了红脸,刚才公事公办的时候是一回事,但是回过神来发现高小姐长的…很漂亮啊!脸也小小的,透着一股水灵,抬眼看着他说话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我、我去报告组长,您请稍等一会!”说完合上笔记本电脑,飞快的走了。 坐在凳子上的高奚眨了眨眼,有些无奈,还没来得及问他有水吗…说了这么多,口渴。 她向周围看了看,到处是忙碌着的差人,接电话,出外勤,却格外有种亲切的感觉,又想起自己以前经常到警局来找他……虽然都是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来着。高奚突然有些不自在,说起来自己回来也没有告诉他,就先进了警局,嗯……没问题的吧。 “报告组长!有新发现!” 突然出现的手下打断了李齐的思考,无言的看着这个刚进组无比热血的小青年,有稍许的无奈。 “哦。小王啊,不是让你去给报案人录口供吗。” “是,所以特意来向您汇报新发现!是这样的………” 听完手下的复述,李齐也正色起来,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接着说道:“阿琪阿然留下继续看监控,没有事发那个路段,就把周围的都调出来,看看有没有这样一个男人。小王跟我走,把那位高小姐请去侦询室。” “是!…啊??” 李警官敲了敲这个愣头青的头,“啊什么啊,快走。” “可是头,高小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啊,为什么……” 李警官尽量不翻白眼,边走边说道: “好,现在是警察小课堂时间,把你的小本本拿出来记好……” “哦哦…”小王手忙脚乱的拿出笔记本来。 “任何时候都不能轻信,从有限的信息里去提取真实的信息,结合实际分析,再去验证。” 小王有些茫然:“听…听不懂。” “………不要中美人计啊白痴。” 其实高奚对他们的去而复返并且把自己带到侦询室也心里也有数。 对着面前的警官温和的说到:“您想问什么?” 李齐挑了挑眉,瞥见旁边小王一副傻样,也不难理解,长得斯文秀气,说话轻轻柔柔,是很难和杀人犯挂钩。 但长得好看也不能排除犯案的可能。身为警察,必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才是。 “您好,请告知我您的姓名。” “高奚,高楼的高,奚落的奚。” 李齐看着她的身份证,“家庭住址是?” “福田区十九街道。” “年龄”“22” 一旁站着的小王觉得自己的上司是不是失了智。他看了看一旁的高小姐,然而被问了这么睿智的问题,却没有发现她有任何不耐,眉眼依旧轻柔。 “今天到华安街道去做什么?” “拜佛,和朋友约好了。” “可我们到的时候可没有看见你朋友。” 高奚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到:“今日人实在太多了,我们走散了。手机也恰好没电。” “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到过寺庙。” 听他这么问,高奚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他接过一看,是一个平安符,残留着女孩少许的体温。 “是给我父亲求的。”他听她这么解释道。 还挺孝顺的。把符还给了女孩。 “我们会让人去证实你说的的。” 高奚亦含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李齐心里的怀疑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开始问的一堆废话只是在确定她在说真话时候的神色,一般人是说谎还是和说真话还是很好区别的,他当了快十年的警察,如果这个小姑娘说了假话他不至于看不出来,当然,如果她说了假话没有被察觉出来,那确实够可怕。 李齐在心里叹气,职业病啊,哪有这么多堪比间谍的人存在,还让他抓到这里。 正色起来准备又询问了一遍事发经过,门却开了。他不悦的皱眉,瞪了眼旁边的小王,死孩子连门都不关吗。 “李警官,你在做什么。” 他觉得莫名其妙,审讯啊还能干嘛。“我才要问你干嘛,我在做事,你闯进来干嘛?” 来的是缉毒科的陈警官,看着一脸嫌弃的同僚,和坐在一旁甚是配合调查的姑娘,觉得有些头疼。 “不需要问,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绕过他,准备直接把高奚带走。 李齐一把拉住他,虽然他基本确定女孩没有嫌疑,但是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他不悦的说道:“这个姑娘可是重要的证人,你一句话就打发走了?陈哥你可别开玩笑啊。” 陈警官心说我这是为你好傻子。“这是上头的意思。” “上头什么意思,缉毒科来插手重案组?”失了智吗? “意思是,案子是我们的,证人也是我们的。”陈警官不想和他废话了,拉过女孩就走。 “喂!”李齐刚想追上去,跟着来的老黄赶紧拦住他。 “拦我干啥!抢案子抢我头上了,我可去他的……” 老黄很无奈,“案子真是他们的,死的那个是他们的卧底。” 李警官楞了一下。 接着更无奈的说道,“证人……那个叫高奚的女孩是总警督的女儿啊,你还把人扣了,可别傻了小老弟。” ??? 李齐心想,果然今天不宜出门。 二·父女 其实也不能怪李齐不认识高奚,一来他刚结束卧底的工作回来没多久,二来高奚从十八岁后就很少来警局了,除了早年就跟着高仇的几个老警官,基本也没什么人知道她是现任总督察的独女。 高奚和陈警官一道走着,两人互相寒暄了会,她左右看了看却发现不是以前经常走的那条路,疑问道:“陈叔叔,我们这是去哪?” 陈泰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向她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爸搬办公室了,不在原来那块了。” 她点点头,心下了然,毕竟很久没来了。想起自己也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又是一阵耐人寻味的不自在。 一路无话,直到一扇暗赤木雕门前,“那叔叔就送你到这了,我还得去开个会,有时间的话叔叔再请你吃饭。”说完拍了拍高奚的肩膀,发生了手下卧底被人枪杀的事件,陈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瞬间忙碌起来。 高奚微笑着答谢道:“谢谢陈叔叔,之后我再去拜访您。” 陈泰摆摆手,这个小姑娘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是亲切的意味多些。 看着陈泰转身走了,高奚站在门前,心思又沉寂下去,可既然来都来了…… 抬手在门上敲了敲,不多时就传来一把低沉浑厚的男音,“进来。” 手握在门把上,旋转了一下,走了进去。 他正在办公的身影映入眼帘,身上没穿警服,只是一件白衬衫,解开到第二颗纽扣,她一眼瞧见的是他凸起的喉结。卷起袖子,漏出他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右手拿着笔,不停的在文件上批阅。 “坐在那等我。” 他没有看她,但话自然是说给她听的。 高奚也不答话,把门关上,想了想,抬手给门上了锁。“卡嗒”一声在静谧的室内有些显耳,而她察觉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停滞了片刻。 而后依着他的吩咐坐到沙发上,不言不语,因为从以前开始,“等他”这件事就格外熟练。而孩童时可以独自摆弄玩具,学生时代也可以念书打发时间,现在却不知作何反应,只有把记忆从深处拉出来,一遍遍的在指尖揉碎,像涂抹在画布上,予她以爱的眼睛。 回忆进行的不紧不慢,首先努力回想着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爸爸”?“叔叔好”?或是……“你是谁”。 人的记忆就像空中楼阁,里面对满了箱子,有些打着醒目的标签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的蒙上灰尘,遗弃在角落,高奚经常觉得记忆太好不是什么好事,诚然,它在读书时期很有用处。 愉快的事她大多记得,不愉快的竟也一件没忘。偶尔搭上某一条错乱的神经,就会再次切身感受一回。虽然总是回忆往事是得老年痴呆的初期征兆,但她没办法也很无辜,因为不是特意去想的,谁想莫名奇妙的3D电影感受一回? 为此高奚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而她随便一坐也能一动不动的坐上半天,生活规律十分良好。很多人以为总是一个人发呆才会东想西想,但其实减少不必要的活动才能想的很少,因为你不知道某一个景色或者物品突然窜出来时会让你想起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至少高奚是这样。自然,在现代社会妖魔鬼怪灯红酒绿的轰炸下她这叫枯燥乏味老僧入定,好友谢季也经常调侃着问她出家几年了。 她也经常反驳,——尼姑可是要剃度的,她还有三千烦恼丝长在头上呢,她很爱惜。 为什么要回忆这些呢,因为现在她面前有一个给她制造了无数记忆的存在。就像个影碟机成了精。 高仇警官要是知道自己在女儿的心里被定义成了个影碟机精不知会作何感想。 可惜高奚还没把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想起来,就被攥住了下巴,被迫对上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只有黑,却不是像清澈的黑曜石,是深渊的凝望。 攥住她下巴的人嗤笑一声,“你倒是很自在。” 她没有被捏痛,也还能开口说话,笑了一声,短促而狡黠“嗯,总警督的办公室不比到处都有恐怖袭击的国外,在这里发呆比较有安全感。” 只是你离的近,我能安心了而已。 高仇看着女儿说完话就垂下去的眼眸,睫毛浓密,微微的颤着,呼吸轻轻的附著在他的拇指上,引起一阵肌肤的颤栗。 抬着她下巴的手又放缓了力度,拇指摩挲着她下巴细腻的皮肤,又慢慢往上移动,到了她饱满的樱唇,蜻蜓点水的一碰,指尖传来温热的弹性触感,没有迟疑,拇指又压了下去来回着描摹她的唇。 气氛终于彻底从父女相处有代沟的尴尬变成了暧昧不清的不伦禁忌。 高奚有的时候会好奇,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他到底是什么做的,他好像每一根骨头都是钢筋,支撑着他一身的皮肉,就算到了穷途末路,也会毫不犹疑的破开胸膛,从里面拿出一根滴血的钢筋插入敌人的脑子。 嗯?为什么这么比喻? 高奚眼里有了笑意,因为不是说,女人是从男人身体里拿走的那根肋骨吗? 她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女人呢。虽然她和钢筋半点关系也搭不上。 高仇放开了她的下巴,身子却在顷刻之间压了下来,凑近她的耳边,“你刚才,锁门了吧?” 不锁门的话,或许明天警察局就要彻底出名了,原因不是抓获了多祸国殃民的犯罪团伙而是‘现任总警督与亲生女儿警局内媾和,是理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标题很uc内容很popo的惊天八卦会充斥大街小巷。 她抬手圈上他的颈子,又拉进了和他的距离,鼻尖几乎与他的相触,声音甜软又性感“爸爸……我好想你。” 效果立竿见影,下一秒她就被狠狠地压在了沙发上,亲吻落下,唇舌交缠,两具躯体火热的快要融为一体。 她的大衣被脱在了一边,毛衣也很快被掀开,她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又白又嫩,就像白雪落在玉兰花上,让人只想一亲芳泽。房间里有空调,但高奚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冷意,或许是太久没有赤裸着暴露在他眼前,让她有些羞耻。 他俯身,于她的脖颈出吻起,细密又火热的吻,还算温柔,可高奚就是生出一种,下一秒他就会长出锋利的獠牙,刺破她娇嫩的皮肉,扼断她的咽喉。 一路向吻去,到达傲人的双峰,他伸手解开了胸衣的扣子,释放了这一对娇软,一手揉捏着酥胸,一边鼻尖在乳珠上轻嗅,高奚的脸腾的红了,等到乳珠俏生生的挺立起来,便被高仇迫不及待的含入口中,舌尖舔舐,齿间轻阖,品尝着女儿鲜嫩的芬芳。 “啊……”意识到一丝呻吟溢出喉咙,高奚又竭力克制住自己,就算锁上了门,可如果被听见了声音也一样要完。 可刺激还远远没有到来,胸乳被霸占,而他的另一只手却毫无预备的探入她的蜜穴,而暴戾也在下一刻而至。 他加重了口中的力道,咬着她细腻的乳肉吞吐,另一边的大掌像要挤爆她的奶子一样用力搓揉,而刚刚探入阴道的手指立刻快速抽插起来,高奚被刺激的拱起秀背,一阵阵的发慌,她的蜜穴紧而小,而他从一根手指变作两根,又觉得不满足的加到三根,快的让她来不及适应,一年多没被情欲浸染的身子变得稍显青涩,高奚的双腿难耐的夹住他的手,妄图阻止他猛烈的进攻。 高仇却腾出一只手来掰开她的双腿,然后抚弄着她的腿根,时不时的用布满茧子的指尖抵在小巧可爱的阴蒂上揉弄,终于,高奚温和而平静的面容彻底垮了,漏出里面泫然欲泣的楚楚模样,呻吟断断续续,螓首乱摆,努力想摆脱这让她几欲发狂的折磨。 直到温热的水流浸润了高仇的手指。 他抚过女儿如玉却温热的脸庞,爱怜的落下一吻。高奚看着他稍微直起身子,解开腰带拉下拉链,把他尺寸雄伟的性器掏了出来,兴奋在她面前抖了抖,高奚红了眼眶,想起被他压在身下弄的死去活来的记忆,不自觉的往后缩了身子,压低声音祈求道,“爸…不要,我,我还……呀!” ‘没准备好’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拖到身下,大肉棒抵在稍微湿润的蜜穴缝隙口,蓄势待发。 他一手抱住了她的身子,一手扶住大家伙,“乖,听话。”然后快而狠的插了进去,高奚又痛又酥的想要叫出声来,却被高仇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只好呜咽在喉咙里,好不可怜。 高仇一边挺腰把肉棒往里送,穴肉也立刻层层叠叠的涌来,舔舐着他的肉棒,高仇腰部紧绷,把女儿修长纤细的腿架到自己的劲腰上,心下叹息,对上这个小妖精要是一不小心就被她夹的魂都出来了。 高奚早就不是处女,甚至还是小少女的时候就和他发生了性关系,被他压着做了那么多年,蜜穴还是紧的不行,按理说被他这样尺寸的大屌操上几个月就会松泛了但他宝贝女儿却每每能把他夹到升天。 是的。他一边做着她的父亲,一边侵占着她的身体,罪恶又甜美。 他渐渐发力,狠心的撞着身下这软肉,带着棱角的龟头奋力的向里突进,高奚溃不成军,他棒身上的每一条凸起的青筋都剐蹭着她敏感的穴肉,蜜液越流越多,却滋润了侵犯她的凶器,让他更肆无忌惮的抽插。 他一边做一边紧盯着她的神色不放,肉棒半点不放松的进攻,越插越深,很快抵到了花心,他看着女儿彻底招架不住,喉咙里传来一声呜咽,高奚双眼通红湿润,脸上都是泪痕和汗水,被欺负惨的样子, 高仇一边动作一边看他, 竟然发现高奚正在努力瞪着自己,眼里是一碰就会溃散的无助和怒气。 高仇的嘴角都忍不住翘起,这就有些过分可爱了。 三·暗涌 一响贪欢,浮云飘散。 天边的红日渐渐地收缩光芒,被披星戴月的幕布所掩盖,一片朦朦胧胧的晚霞似坠未坠的眷恋着云层,黑夜倾来。 高奚躺在高仇的怀里,情事的余韵尚未散去,她乏力的低喘,额边的发因汗湿而沾在脸颊上,高仇帮她拂到耳后,接着用宽厚的大掌慢慢的在女儿的秀背上轻拍,无言的安抚着她。 “爸……”高奚声音嘶哑的唤了他一声,接着却没了下文,头枕在他的颈窝里蹭了一蹭。 高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搂的更紧了些。高奚却闷哼一声,脸颊添了一摸绯色,因为高仇半软下来的性器还埋在她的甬道里,稍微动一动高奚都觉得浑身像过了电,非常难耐。 “所以你打算怎么和我说你回来的事。”高仇玩味的问着,口气里听不出责怪,慢悠悠的,但让高奚就是觉得不妙。 高奚无奈,他这是典型的事后算账,明明便宜都让他占光了…… “给你一个惊喜啊,你不开心吗。”高奚也颇有些无赖的说,反正,做又做了,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而且她才不信他会不知道她早就回来了。 “惊喜,你要是把自己脱光了在家里卧室等我那才叫惊喜。” 果然,比无耻高奚是赢不了的。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抬起头来对上他戏谑的眼,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 “………” 高仇腾出一只手去拿兜里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头!法医鉴定的结果出来了,老李他们去找另外一个卧底也回来了。” 电话那边很嘈杂,显然是忙的焦头烂额,和这位玩忽职守的总警督比起来,显得高仇哪哪都不是人。但是想让高警官意识到这点也是绝不可能的。 “知道了,二十分钟后招人会议室开会。”说完就挂了电话。 高奚知道他要去工作,从他怀里撑起来,找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高仇指尖绕过她的一缕秀发,“我把车钥匙给你,回家等我好吗。” 高奚自觉是没有拒绝的可能的,顺从的点了点头,脸上又恢复了温和浅笑的神色,“早点回来,注意安全。”这句话高仇听过无数遍,却依然觉得心里熨帖,“乖。”笑着伸手帮她扣好内衣的扣子,又捧住她的脸吻了她的唇。 “好了,快去吧。”他的性器还没拔出来呢,让高奚满脸的羞涩,生怕他待会又硬了。高仇终于念念不舍的从她体内离开,惹得高奚又娇颤了一下,他拿过桌上的纸巾帮她稍微擦了擦从穴道里涌出来的白浊,他在她的子宫里射的多,有一些随着高奚娇穴的闭合堵在了里面,而他只不过刚刚拔出来了而已。 高奚忍不住的颤抖着,纸巾时不时的碰到她的花唇就激起她一阵的战栗,情欲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高奚赶快制止了他的动作,“没事了……我自己来吧,你,你快去开会。”说完也不敢看他,胡乱擦了擦就开始穿衣物。 高仇自然不会错过她慌乱的神色和绯红的脸颊,低笑一声,也开始穿自己的裤子,他生的高大,站起来束好腰带立马显得他宽肩窄腰,浑身都是力量。然后拿过外衣,扣好扣子,又带上了警帽,高奚抬眼,他已经穿戴完毕,脱离了刚刚桃色暧昧的氛围,此刻完全是个铁血警督,眉眼刚毅,散发着不容置喙,说一不二的气息。 高奚走了过去,帮他理了理衣领,抬头看着他,眼里都是脉脉的温情,又把护身符拿了出来,放入他警服的口袋里,“我在家等你。” 高仇压了压帽檐,“好。” 高仇到会议室的时候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基本到齐了,他大概扫了一眼就坐下了。 “都说说吧,查到些什么了。” 最先说的是陈泰,毕竟死的是他的卧底,“已经确认了,死的是警员pc19924,楚禾,是我派出去的两名卧底之一,本来昨天她就应该到安全屋找我汇报的,但她一直没有出现,今天就……”陈泰看起来不忿又悲伤,人是他送出去的,如今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高仇一边听着,一边看尸检报告,“另外一个卧底在哪。” 陈泰一旁的缉毒科二把手李文杰回答道:“刚才派人去找,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还在医院抢救。” 高仇问言放下手里的报告,看着眼前的众人,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阵忐忑,不敢对上他的视线,高仇的手压在报告上,开口道:“报告上说,楚禾虽然中了枪,但真正的死因,是因为体内藏毒,子弹打破了包装,过量的毒品让她马上死亡。”他看着陈泰,声音有些森然,“你知道她体内藏毒吗?” 陈泰冷汗快下来了,“……不知道,她没和我报告这件事。” “不错,擅自行动的卧底死在了显眼的大街上,这就是你们要和我报告的!”高仇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也没有人敢回他的话,这件事看起来简直像公然和警方叫板。 坐在角落的李齐眼观鼻鼻观心,不太敢对上高仇的视线,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说还把人家女儿扣了,虽然李齐至问自己是公正无私的……可他心里还是很怵,刚入警队那会他跟过高仇一段时间,有一次扫黑行动他亲眼看见高警官徒手把冲过来的一个歹徒一拳打飞两米远倒地不起,这不是正常人类,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目瞪口呆的怂了,从此见到高仇就有些不自在,也说不上为什么…… “李警官。”听见高仇点他的名,李齐背上的汗毛整齐划一的竖了起来。 “关于杀死卧底的凶手你有眉目了吗。” 根据高奚的证言,所目睹到的那个男人李齐是真找不到他,那条街附近的摄像头都失灵了,巧合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有意为之,凶手早就计划好在这条街动手,为什么,这么显眼,一不小心就会暴露,那个片区的摄像他都调出来了,找不到那个男人,不知道窜到哪个阴沟里去了。 但没找到人就是没找到人,李齐只好一五一十的把这些都说了,然后等着高仇发落他。 让他没想到的是高仇没有发火,也可能是懒得浪费口水,只听他说:“卧底藏着毒过去,应该是要和某个人交易,可又杀了她,那就是早就计划好的,李齐,你再带着兄弟们去那附近走一趟,说不定还能有收获,必须查清楚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李齐连忙答应,“是,我立刻叫人出发。” “其他人继续找楚禾的线索,搞清楚为什么她突然不去安全屋和藏毒,加强另外一个卧底的安全,最迟后天,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扫了眼众人,“还有问题吗。”没人应声,“那就散会吧。抓紧时间。” 四·劫持 话分两头,高仇这边为了卧底案忙碌,另一边高奚则是先去酒店拿了行李后才回了家。 打开房门,高奚楞了楞,家里竟然还是一年多前她离开时的样子,茶几上放着一束桔梗花,旁边一本摊开的书——在客厅里看书是她的习惯。 这正是她离开前一天的模样,她走近,发现桔梗依然明媚的盛开,书本亦是她看到的那一页。一切昭示着她仿佛只是离开了一会。 高奚轻浅的笑了,眼底有融融的暖意,她心想:“应该早点回到他身边的才对。”伸出手指触了触桔梗的花苞,花瓣轻颤,像是碰到了小女孩柔软的脸颊,喃喃着:“也难为你天天去买花了。” 她冲了个澡,把他留下的痕迹彻底清理掉,温水划过肌肤却让她想起他不温柔却深情的抚摸,而她时而无助时而妩媚的喘息。眼睫颤抖着,抬手把水温调低,骤然冷却的水流抑制住疯狂攀升的欲望,重逢又分开不过两个小时,她就的想念就如一块龟裂的玻璃,每一条裂纹都痛且无奈,好似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洗好了澡,把头发吹干,躺倒在床上,这一天先是目睹了杀人现场后被盘问,又是和他重逢后的干柴烈火,堪称身心俱疲………闭上眼,光怪陆离的画面却接连浮起,万里无云的蓝天,空气中微弱的风,缓缓向高楼飘去的气球,迎面而来极速奔驰的车,有什么人在耳边轻呢喃…… ——她来了,她来了 ——把她丢在这吧 ——让她再也出不去 ——哈哈她抓不住我们的 高奚始终没有回想起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却还记得她记事起他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你在这做什么?” 高奚不是一出生就待在高仇身边了的,如果不是有一天她像一颗皮球一样被人踢到他脚边的话甚至她到这人世来高仇都不会知道。 就好像每个童话里主角一样,悲惨的故事总发生在冬日,高奚被一张不伦不类的布包着,塞进一个破纸盒里,随意的放在路边,说是随意或许也不准确,那是个岔路口的视角盲区,如果有货车或者大一点的汽车开过来,立马能把这个只有手掌到手肘大的小姑娘轧个稀巴烂,这是无意还是有意也无人去深究了。 但她命不该绝,还是被人救了起来,尽管那个时候她已经全身发紫,最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岌岌可危。 高仇知道的时候静默了两分钟,然后去了医院。那日好心人救起这个孩子,就有警察过来调查,第一步就用DNA去比对数据库里的资料,真巧,比对到的结果也是个警察。 到了医院,看着同僚闪闪烁烁的目光,医务人员嫌恶指责的眼神,高仇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听过他们的说法,唯一划过心中的一句话是:哦,命还挺大。 但是活下来就是好事吗。高仇在心里问那个保温箱里的孩子,也问自己。 她看起来像只大老鼠,脸皱巴巴的隐隐还是有些紫。 对于高仇这种人来说,多个女儿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除了被单位连降三级,滚去当交警以外。他生不出任何和那个小老鼠亲近的心,也不想。 不过幸好,高义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玩意,便让自己的妻子莫晦如去医院照顾小丫头,但一来二去,一直没有孩子的夫妻俩觉得小侄女和他们很有缘分,便想把她接过去,当然问过了高仇的意思,虽然高义心里清楚真的就是走个过场。 果不其然,高仇耸耸肩,向他们挥了挥手——走就走呗,你们卖了她我都没意见。毕竟就贡献了点精子,就算他们把她卖了他都不好意思去分钱,一点精子值多少钱? 高义不想搭理这个人畜弟弟,和妻子颇为开心的把小姑娘领回了家。 这一养,就是八年。 高仇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姑娘是高奚三岁那年,说来其实是个巧合。 那天莫晦如送小侄女去上幼儿园,到门口的时候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温柔的问她:“奚奚,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小姑娘笑着,小嘴粉嘟嘟的,立正站好,“是上幼儿园的日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却是很正式的语气,她把上学看待的很重要,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哭着闹着怕和父母分开。 莫晦如点点头,又问她:“如果有问题怎么办?” “报告老师!” “要是被欺负了呢?” “回家告诉爸爸。”小姑娘眨了眨眼,她其实不是很懂‘欺负’是个什么意思,昨天高义和莫晦如问她的时候她回答的其实是:“那…那就被欺负了吧?”黑白分明的杏眼疑惑的看着他俩,看的莫晦如都不想把她送去读什么幼儿园了,只想每天抱在怀里哄着。 “回家告诉爸爸。”这句话是高义教的,和小朋友闹矛盾怎么能告老师呢,显得多小气啊,当然是回家告诉他,让他去弄…咳,解决。 关于爸爸这个称呼高义还是犹豫了会的,毕竟孩子是弟弟的,虽然那个混账一次都没来看过小丫头。 莫晦如翻了个白眼,一边喂高奚吃饭,一边说:“我不管,到我手里的孩子就得管我叫妈。” 一点都不讲理,而高义稍微抗争了一下就内心欢天喜地外表严肃正直的哄着高奚叫爸了。 “最后一个问题,奚奚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做什么呀?” “想爸爸,想妈妈~”奶声奶气的小丫头说完吧唧一口亲在莫晦如的脸上,这是妈妈才有的待遇。 当然,这些全都是莫晦如教的,他们说好了的,高义扮演严父,她来做慈母,一家人分外和谐。 莫晦如笑的合不拢嘴,但她还有工作,高奚也不能第一天上学就迟到,目送名为女儿实为侄女的高奚进学校直到再也看不见小姑娘可爱的背影后,才不舍的走了。 唉,这才上个幼儿园,要是以后嫁人了怎么办,莫晦如想的十分长远并且十分难过。 莫晦如当然想不到,变故就这么发生了。 幼儿园被劫持了。 起因是幼儿园新招的一个女老师,她压根就不是来教小朋友的,是东南亚的雇佣兵,他们打的是从国外运来的一箱珠宝的主意,是八国联军时从故宫带出去的,价值连城,选幼儿园当窝点是因为这个幼儿园里的小萝卜头们要么是实业家的儿子要么是官员的女儿,当起人质来十分便利,劫了宝石后他们十有八九出不了国,那就借助一下孩子们的力量吧。他们让其中一个女人潜入幼儿园整整一年,为的就是劫珠宝这天。 几个老师被他们干净利落的处理了,把小孩子们像牲口一样圈在一块,整个过程二十分钟都不到。 然而他们也没想到,在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潜入了幼儿园。 高仇虽然说是个警察,但他却不是为了人民牺牲自我的人,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双方对决枪口暗花喷溅的那一刻,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潜入幼儿园并且不被放哨的雇佣兵发现对他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他生的高大,脚步却像猫一样,楞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走到一间教室外,掩住身形,他往里看去,三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看来去劫宝石的人还没回来啊。 高仇勾起唇角,可惜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忙碌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高仇一早就收到风,有一批东南亚来的,既然来了,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他难道是心慈手软的人吗。 有些人明着是警察,实际上就是个恶棍。 说的就是高仇高警官。 五·游戏 这世上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想要有所收获,必然要有所牺牲。 高仇的计划大胆又疯狂,他想黑吃黑,自然不会一拍脑门子就上,而他的计划也就八个字,黄雀在后,李代桃僵。 计划中,等东南亚人把宝石抢到手回到幼儿园,高仇会在惊动警方之前解决他们,一共九个人,杀掉他们之后让手下收走两个人的尸体,换上高仇准备好的人,再被警方抓住,制造出九个人内讧,你争我夺下发生的火拼,他能保证那两个被他换上的人不会出卖他,也许诺了让他们在号子里待几年,有机会就捞他们出来。高仇说一不二,跟他的人一点都不怀疑,算是把命交给他了,失败了一起上路,成功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愁什么?而整个过程中高仇是个交警,在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进入幼儿园后孤身前来解救人质最后还和警方来个里应外合,顺理成章的把自己撇干净。当然,这都要建立在东南亚人劫到宝石的情况下。 高仇眉峰峦聚,注意力高度集中,现在,就等那六个人拿着宝石回来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缓缓的向后退去,进到事先踩过点的一间杂物房里,他在这里放了枪。 却没想到甫一进房就来了个大眼瞪小眼的戏码。 高仇:“…………” 高奚无辜的眨眼,看着这个高大的叔叔堪称鬼鬼祟祟的进了房间,有些不明所以。 高仇:“你在这里做什么。”东南亚那些废物,连这么大个小孩子都没看到吗。 高奚有些局促的捏了捏衣角,软软的开口道:“在和老师玩躲猫猫。可是……”她委屈的咬了咬嘴唇,眼睛看向伏倒在一旁的一名女老师,高仇扫了一眼,颈动脉被割断了,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可是老师起不来了。”她刚才躲在柜子里,一个叔叔进来,不知道做了什么,老师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她看向高仇,有些恳求意味的开口,“叔叔,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老师叫起来?” 高仇瞟了这个小丫头一眼,内心却渐渐恶劣起来,“我为什么要帮你。” 高奚低下头,眼眶泛红,小声的哦了一下,但是爸爸有说过,别人不愿意帮忙的事不能强求,不是所有人都有帮助你的义务的,这句话小姑娘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但是她知道,既然叔叔拒绝了,她就不能再开口了。 她迈着小步子走到那名老师的身边,轻轻的叫她:“老师,老师醒醒啦。”不是说午睡时间已经过了吗,老师原来也会像她一样贪睡啊。“老师,老……”她的话还没出口,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顿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疑惑不解的看着高仇。 高仇一阵无语,让这个小丫头叫下去,再把人都给叫来。 “别喊了,这个人已经死了。” 高奚不懂,什么叫做死了。高仇从她的眼里读出这个疑问,面上笑了一下,极其坏心眼的和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讲起了死亡,“死,就是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再过不久她就要腐烂了,对,你知道什么叫腐烂吗?”他的声音很轻,又带着磁性,如果是哄人的话一定效果不凡,“腐烂就是会从她的身体里爬出很多的虫子,慢慢的,一点点的吃光她的肉和血,直到……”他凑近这个小姑娘的脸,一字一顿的说着“直到变成一堆白骨为止。” 高奚好像觉得随着他的话,自己身上也有虫子爬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一会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沾湿了高仇的手掌,不知为何,高仇看见这个小姑娘害怕委屈的模样竟然觉得悻悻的,怪没劲的。“不准哭出声,不然我就把你变得和她一样。 嘴里警告着她,他却放开了手,小姑娘皮肤娇嫩,脸上有两个鲜明的指印,眼泪一滴接一滴的掉,却楞是没发出一点声音,高奚死死的咬住嘴唇,把委屈和恐惧都堵在嗓子里。 一时间房里非常的静谧。 高仇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为什么非要嘴贱呢。 “行了。”高仇有些烦躁,“别哭了。” 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开口,也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对…对不起…我…我不会发出…声音的。唔…”一不小心泄露了泣音,连忙吓的捂住自己的嘴。 高仇:“………”烦人的小孩。 高奚看着这个叔叔脸色不善,更加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她放下了手,小心翼翼的抬头,嗫嚅着开口,“叔叔……我不想老师被虫子咬,你,你有办法吗?” 高仇心里冷笑,不想被虫子咬,简单啊,一把火烧了她。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么说一定让这丫头更加哭个没完没了,而且,她的眼神太过期待了。 “永远记得她吧,这样死亡就不是死亡了。”高仇差点闪了舌头,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恶心的鬼话。 “永远记得…永远是多远?” 高仇不耐烦的开口,“到你死的那天。” “我死了之后,老师还会被虫子咬吗?” “你先操心自己被不被咬吧。” “哦,可是……” “没有可是!闭嘴!”说完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高奚被吓的抖了一下,眼眶又红了,可这次她没有哭,叔叔都告诉她怎么做了,她就得乖一点。 高奚趴在老师的身边,凑到她耳边说着,“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这样你就不会被咬啦,放心的睡吧。”说完伸出还肉肉的小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在女老师渐渐冰凉的背上,学着平时妈妈哄她那样,“乖哦。” 高仇在一旁冷眼,多蠢的小孩。 然而始终没有阻止。 “谢谢叔叔。”高奚有些脸红的道了个谢。而高仇冷笑,谢我,待会你有命活着再说吧。 “叔叔,我叫奚奚,今年三岁啦。”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自我介绍起来了,高仇心想我管你几岁。 “嘻嘻?你爸可真有意思,干嘛不叫你呵呵。” 高奚觉得这话她没法接,她本来想问他的名字的。 其实高奚一出生就被高义接走,这么多年高仇一次都没去看过,大概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就不错了。 ——叫啥,忘了。 —— 几岁,谁知道。 ——念书了吗,关我屁事。 所以并不知道这个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小丫头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本儿。 高仇准备开口让这个话多蠢丫头躲进柜子里去,待会要是打起来谁顾的上她,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敏锐的听觉便察觉到有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 看来是来找这小鬼的……高仇脸色晦暗不明,心思转了个来回,忽然凑近高奚,和她耳语,“小丫头,我来陪你玩个游戏。” 东南亚的雇佣兵们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竟然少了一个小鬼,顿时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要是被一个小鬼害的前功尽弃,怎么叫人甘心。 “Teny,去吧那个小鬼找出来,杀了她!” 脚步越来越近,Teny走到杂物间的门前,推开进去,没想到那个小鬼就在里面,还在一个女人的尸体旁边。 他吹了个口哨,“小姑娘,你可真能躲啊。”一步步逼近着高奚,“好孩子是不能逃课的哦。乖乖和我回去吧。”说着一边拿出了匕首。 目露凶光,这么小的女孩,又柔又软,不管割在哪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划破她。 但高奚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像没察觉到有一个人不断靠近她一样。 Teny狐疑,这个小鬼……“你怎么…!!”话音未落,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他立马回挡,没想到来人的肘击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的是在他回身的那一刻攻击他不稳的下盘! 高仇狠狠的踢断了这个人的腿骨,然后快速的勒住他的脖子,利落的一拧,这个雇佣兵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高仇的样子,便一命呜呼了。 高仇轻蔑的丢开他的尸体,这是第一个。 刚才,高仇凑近高奚的耳畔告诉她,“我来和你玩木头人的游戏。”然后走到靠近门却有集装箱掩蔽的一个角落。 看着小姑娘纯真的表情,然后用口型告诉她,游戏开始。 高仇的裤子被轻轻的扯了扯,低头对上了小姑娘的杏眼,“叔叔,是我赢了。” 高仇嘴角出现一个他自己都察觉不到也不会承认的弧度,“嗯,你赢了。” 这时,科机收到传讯,那批东南亚人带着珠宝回来了。 高仇神色一凝,然后把这个东南亚人的衣服扒了穿在自己的身上,拿好枪支。 心里跃跃欲试,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叔叔……”高奚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叫住他。 高仇回头,看着这个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小丫头,该杀了她吗,然后推到东南亚人的头上。 “你要走了吗?” “嗯。”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为什么想见到我。” 高奚对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想见面原来也是需要理由的吗?“我……” “我待会出去或许会死,以后不一定能见到。”高仇觉得自己今天的耐心真是源源不断了。 小姑娘的脸色苍白起来,看起来有些悲伤,轻轻的问他,“叔叔也会死吗?” 高仇不答,目光晦涩,他竟然有一天也会对杀不杀一个小崽子而犹豫。 高奚却主动走到他身旁,高仇皱眉,看着这个还不到他膝盖的孩子想拉他的手,“干什么。” 高奚抿嘴,这个叔叔真的太高了,她牵不到他的手。 “叔叔,如果你死了,我也会记得你的。永远。” 高仇僵立了一瞬,这丫头,人不大,口气倒不小。而且这话听起来像话吗,什么如果他死了。“别咒我,要死你自己死。”他又笑了,这次高仇自己都感觉到了,这是一种和胜利,欲望都无关的笑。 小姑娘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反复无常,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我要是死了叔叔会记得我吗?” 高仇的面容沉了下来,蓦的放低身子拍在小丫头的额头上,把她直接拍地上了。 高奚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瘪着嘴,好不委屈。 高仇:“………咳。” “行了,最后你玩个游戏。你要是赢了……”高仇蹲下来看着她,勾起嘴角“等你死了我就记得你。” 多年之后高仇再回想起今天的事,不由得苦笑,他生平轻视死亡,而死亡便带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的爱人在怀里渐渐冰凉,离去的又岂是“记得”二字。 ———————————————————— 作者:因为奚奚从小和伯父伯母住,三岁以前压根没见过高仇这个亲爹,亲爹也没见过她。。也都是因为这个渣爹把小姑娘忘到后脑勺的缘故。 所以上辈子be不仅仅因为奚奚死的早,还因为高警官讨人厌!(哼唧) 那啥的老话是真理,嘴贱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六·客厅 黑夜寂寥无边,暗影憧憧,各色的欲望在空中浮动,隐隐不安的狂躁。 高奚从睡梦中醒来,指尖冰凉僵硬,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眼睫像是结了霜,周遭冷如冰窖。 头痛欲裂,抬手抚开台灯,灯光柔和,却还是让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刺痛。看向台钟,已是两点一刻,屋里仍旧只有她一个人。 掀开被子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水,从包里拿出常吃的药。 ——高小姐,经常吃药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你还是不要过于依赖它。 耳边响起医生的叮嘱,那是个年老的心里医生,总是和她说自己有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孙女,然后目露惋惜。 高奚只是手顿了一顿,接着把药片就着冷水一起吞了下去,胃被冷水刺激,反起一阵生理上的恶心,高奚伏下身干呕了一阵,她也不回房间,待了一会,拿出手机给高仇发了条短信。 “还在忙吗?” 手机屏幕从亮转暗,骤然熄灭了眼前的光,她没有得到回信。怔怔想着,是还在忙吧。 高奚觉得自己的脑子很纷乱,在梦里看到小时候的事,自己,父亲,死人,劫匪。 ——永远记得死亡便不是死亡。 幼时不明白的话长大后一点点回味过来,却有一种被刀子拉扯的钝痛,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过去的事也不能被挽回。 高奚一直站在桌子旁边,她很想走回房里去,盖上被子,那样她就能安心很多,但她脚下像生了根,移不开半步。 “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耳畔传来男人的问话,热气喷洒在她脖颈,身子从后跌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水雾一瞬间弥漫了高奚的眼底。 “你……”她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喉咙发紧得很,怕他听出来,又急忙住了口,却显得欲盖弥彰。 “身上怎么这么凉?”就算不回头高奚都能想到此时他蹙着的眉头,果然又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她被抱的更紧了些。 “你发短信的时候我已经到楼下了,你想得太入神,连我开门都没听见。” 高奚是真的没听见,好在高仇也不是一定要她回答。 他指骨分明的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药,高奚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痉挛了一下,又很快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维生素……”他颇有些漫不经心的端看着小药瓶,没有再说什么,把药又放下了,抱着她哼笑了一声,“我看你不是缺维生素,应该多吃点治缺心眼的药。” 高奚有些哭笑不得,但好歹他没有起什么疑问,又想到他这么晚才回来便问道,“案子解决了吗?” 高仇摩挲些她裸露的手臂,纤细柔软,在微弱的灯光下都白得鲜嫩,“有进展了。”至于是什么他也不再多说。 高仇拥着自己的小姑娘,他稍微低头,见到她一缕散落的发,卷曲,颤巍巍的轻搭在白皙颈侧,脆弱又让人忧心的平衡构建,他的呼吸重一些都能惊破,“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的。”他又凑近她的耳边,高奚觉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因为恐惧,是一种来自身体深处的信号,张狂,不羁,看似试探的触摸,下一秒却要群起而攻之。 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总是要叫她忍不住的心悸。 “那回去房间去吧,明天还要回警局对吗。”她轻轻的说,呵出一口气,将之前所有的欣喜,激动都压制下去,她希望他今晚有个好梦。 他的手依然贴在她的胳膊上,高奚想,或许是因为男人天生体热,和女人不同,女孩子大多温凉,这样肌肤相贴着,感受着他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全身都变得倦怠。 “不回去。”她听到这样一句回答,来不及说话,脖颈处便贴上了他温热的口舌,被细细的啃咬,舔舐。 高奚觉得半个身子都酥麻了,差点站不稳,手撑在桌子上才勉力支撑自己,声线像是一串将落未落的珠子,在线上滑来滑去的颤,“爸……不早了。” 高仇品尝着这颈侧细腻凉滑的肌肤,知道这里一直是她的敏感地带,他抱着她的身子,感受着她的颤栗,却坏心的不想放过。 “下午只是给你开个头…你不会以为我就这样放过你了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她的睡衣里,贴着小腹摩挲。高奚抖得更厉害了,她本想退拒,若是没有下午那场情事,她尚且还能克制,可现在她就像按在弦上的箭,只剩去势了。 “你…你明天不是还要办案子吗?”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她的额发背脊都湿濡起来,汗水隐隐滑落。 “嘘…听话。”他抬手抚上她的唇,制止她所有的言语,“我先在这里要你一回。”他打算在家里每个地方都要她一次,让她的蜜水滴到角落里,一年没有小姑娘的房子太寂寞了,让他觉得无趣又烦躁,所以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再把他们的家唤醒。 高仇先把房子里的暖气开得充足,再来脱她的衣服,这是他的习惯,做爱的时候两人都不着寸缕,肌肤相贴,抵死缠绵。 解开衣服的扣子,把睡衣扔在一边,手从后绕到她的胸前,握住这一对软腻丰盈,温柔的揉捻,指尖擦过她翘起的茱萸,缓缓的打着圈,再不轻不重的按下去,循环往复。 “啊…啊…爸…别这样…”这无疑是对她的折磨,高奚觉得自己的腿抖得厉害,两股之间的缝隙正往外流着蜜水,羞得咬住了下唇,绯红漫上双颊,眼眸透着水光。 高仇觉得自己的小姑娘越来越可爱,心里喟叹,多久没和她亲近了,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他口中唤着她的名字,与她缠绵悱恻,高奚觉得自己一点点崩塌,在他的指间被揉拧成灰,四野具沸,海天倒灌,她被溺进了无尽欲渊中。 她喘息着,被他压倒在桌面上,反趴着,乳首骤然触到冷硬的桌面,猛的激灵了一下,背后却被他按住,她便乖乖的趴下不动,只回头迷蒙的看着他,高仇见女儿乖巧又茫然的样子,心里爱得不行,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覆身吻她的背脊,一路向上舔舐,高奚细软的呻吟着,就像小猫挠着心。 “宝宝……爸真是爱极你了。”他喟叹,伸手勾住了她的内裤,向下拽去,她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落了下去,挂在她纤细的脚踝上。 高仇或轻或重的捏着女儿的蜜桃臀,感受着这弹软的手感,血脉喷张,气息浓重。 “爸……”她出声唤他,蜜液已经彻底濡湿了她的甬道,她甚至希望他能快些插入进来,高奚连眼眶发烫,泪水不断打转,为情欲,为他。 而他也从这声里听到了她真正的诉求,高仇轻笑一声,也不再磨她,抬起她一条腿,分开两瓣饱满的蜜肉,即刻挺腰进入了她。 高奚的眼泪顷刻而下,“…啊!…”那根粗大的棒子不断往她最娇嫩的地方捅,磨着她的软肉,她的理智也一点点被吞噬。 “下午才搞过一次,现在又这么紧。”高仇一手按着女儿的腰一手抬着她的腿,方便他进出,打桩似的一下下撞着女儿的小穴,穴肉紧紧依附着他的肉棒,他深入一分就绞紧一分,他退出一点也依依不舍的咬着他,黏黏糊糊的不放他走,又羞于被他侵犯。 “你说,你的骚穴是不是欠操?”他调笑着她,高奚把脸埋入手臂里,不回答他跌破下限的问题,快感一波接着一波,可她知道他的大家伙连一半都没进来,又是羞又是怕。 “啊…啊…轻一点呀…啊!”她轻轻的求着,可换来的却是他越来越用力的挞伐。 高仇不断摆动着劲腰,开拓着女儿的身子,越来越往深处去,“宝宝乖,放松一点,让爸全都操进去。”淫水越流越多,滴滴答答的从两人结合的部位落下,滴在地板上,香艳淫靡,纠缠不休。 “啊…不行…到最里面了…爸,别进去了好不好…”她哭的疲软,情丝自下生长,缠绕过她的全身,他的器物已经抵到了花心,再往前一点,撞开她的宫口,她怕自己会当场疯掉。 高仇又怜又爱,温言蜜语的哄她“乖,爸不进去了……” 就算不再深入,她也没有好过多少,粗大的肉棒抽插着蜜穴,把她的小穴撑的满满当当,棒身上的青筋凸起,剐蹭着她娇软的穴肉,突然一阵痉挛袭来,她哭喊不休,蜜水喷溅,温热的冲过他的龟头棒身,穴内疯狂的收缩,绞得他的肉棒都有痛感,高仇苦笑,把女儿小心翼翼的翻过身,但高奚穴内插着他的肉棒,这一翻身,差点刺得她晕过去。 高仇把她抱在怀中,爱恋不止的吻她的额头面颊,等着她这一瞬的癫狂过去…… —————————————————— 作者:高警官器大活好,接着带着小姑娘去了厨房浴室书房阳台…阳台就算了,太冷了,我就不写了哈哈哈哈哈哈高警官精力旺盛可我肾虚。。。下一章就直接最后一站,卧室啪啪啪~ 爱你们哟~ 七·缠绵 高奚被抱回卧室的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高警官实在是身体力行,抱着小姑娘转战了整间屋子,高奚从开始的隐忍啜泣到崩溃癫狂最后实在是提不起一丝力气,任由高仇的一双铁臂钳着她欢好,抱着她上下起伏。 高奚一张姣好白皙的脸庞被泪水和情欲的嫣红尽染,骨头酥软偏又招摇着爱风淫雨,眼里水波粼粼,媚态横生。双腿也不自觉缠上他的腰身,随着他的击打飘摇浮沉,时而尽溺时而迫急,什么羞耻,克制全丢没了,连自己是谁都浑浑噩噩。 “嗯……啊”从嗓子里溢出的呻吟婉转,双手去攀他的肩,然后被他拥进怀里,大手揉着她后背的冰肌玉骨,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肩头,两人都深陷情欲深渊不可自拔。高奚此刻连发根都是湿的,浑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高仇也一样,极致的欢爱使得身和心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小丫头…真是嫩死了…”高仇的性器正深埋在女儿体内,整根没入再整根拔出,刚开始还惹得高奚一阵咿咿呀呀的轻啼,现在只恨不得他再深入再探索,高奚有些迷蒙的想,自己该不是个糖葫芦精吧,不然怎么那么想让他从下到上捅个对穿呢…… 高仇彻底占有着女儿的身子,黏腻的水声从身下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淫靡,“乖宝宝,喜不喜欢?”,高奚喃喃,喜欢什么,喜欢他还是喜欢做爱?又似乎都不重要。 他又放下她的身子,青丝如瀑披散在被单上,和她白瓷一般的肌肤交相辉映出一种撩拨人心的美。高仇一手把控着她的腿,一手去握她的软乳,香盈细腻,埋头下去含住一粒颤巍巍的乳珠,舌头卷来卷去,用力吸咬,把原本小巧的乳头吸得醴红翘起,稍微一碰她就像全身过电一般,小穴更是不自觉的收缩蠕动,两厢销魂,高奚恨不得立马死去,困于情欲之中不得出,男女之事,一旦开了头,果然就像跳了悬崖。 “啊…啊…不要了…”她泪眼婆娑,桃腮含羞,求他罢手,尽管…尽管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高仇轻笑,舔了舔嘴唇,眼里尽是对她疯狂的爱,“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想做,想让我…”说着停顿了一下,身下猛然发力,狠狠地撞了一把她的软嫩媚肉,低声说,“想让我玩命的操你。” “啊!!!”高奚头皮发炸,这一下真是把她送到天上去了,身子又急又快的泄出大量的蜜水,媚肉裹着他的性器狠绞,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白光。 高仇开始不紧不慢的抽插着女儿的嫩穴,帮她拨开因汗湿而粘在腮边的发,他这边倒是温柔起来,但对高奚来说却是痛苦的折磨,习惯了他大开大合的挞伐,突然变得不温不火,就像钝刀子割肉,存心折磨她 。 “我不做了....你放开..高奚咬着下唇,突然就很委屈,眼泪又疯狂涌出,看着眼前这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心口更是又疼又气,随既扭着身子,想逃开他的桎梏,但她退后一分,高仇也跟着上前一寸她就像被猫戏弄的小老鼠,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几个回合下来高奚是动都动不来了。他肆无忌惮,她却彻底没了撤退逃离的空间,想蜷缩到最小,又被迫向他施展着全部。 脑子里嗡嗡响,有什么在耳边分崩离析,她恍惚间乱了套,竟有些认不清楚在她身上起伏的这个男人是谁了,“你....你放开我呀..“她像是对他说又像喃喃自语,模样呆呆的,像个小朋友,“你怎么能.... ”喉咙发干,下身仍旧被操干着,她羞于启齿,又委屈不平。 “我为什么不能?”高仇觉得女儿如今的模样真是让人抓肝挠肺的喜欢,可爱又软糯的小模样让他只想把她关起来,谁也不能见。语气笃定,“你一辈子就得被我干。” 高奚心想这人可真不讲道理,眼眶通红的嗫嚅着,“你欺负我…我要告你去。” 高仇闻言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把她捞起来又反抱在怀里,“告我?好啊,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奸了你多少次了,你想告我多少次都行啊 高奚在他怀里难耐的扭动着身子,但却被他死死的锁着,“不过我要是真的进去了 他低头一笑,恶劣十足,“我就把你也搞进去,当着几十个,几百个牢犯的面操你!” 高奚抖了一抖,好像真的有好多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他们看,叫她又羞又急,“不, 不要..不可以看。” “就像这样……”高仇掰着她的腿,粗糙的手掌滑过两腿内侧娇嫩的肌肤,带着厚茧的指拔弄着充血挺立的珊瑚珠,一股又一股的酥麻酸软劲袭击着高奚现在宛如一叶孤舟的身体,又呻吟开来,纤细的腰肢扭摆,配合着深入在她穴内的器物。 “啊啊... ...嗯,快,快一点呀...”她眼眶通红,小声的说着话, 求他让自己更舒服一些。高仇装作没听见,反而更慢了下来,轻笑道,“什么?”高奚咽了咽口水,觉得说话真是十分艰难,“快一点...好不好?” 他的手覆上她的软乳,重重的揉捏着,把玉雪白嫩的丰盈搓的一片红,再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是不要做了吗?” 高奚又急又快的喘息了一回,闭着眼睛娇软无力的靠在他的颈窝里,眼神涣散,粉唇翕动,良久才带着哭腔才说了一句,“你欺负我...“高仇怔了一下,他的小姑娘确实委屈的得不行,眼里顿时又划过无限柔情,叹息一声,谁让她是自己的眼珠子自己的心肝呢,他不宠着怎么行。 渐渐地开始发力,积蓄的力量撞击着女儿娇软的身子,肉棒在嫩穴里重重的进出,发出啪啪的声音,高奚什么都不顾了,只专注于这毁天灭地的性爱里,她无数次的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但又挺了过来,放任自己媚浪的呻吟,和不加掩饰的求欢,她喉咙发干,那些想说的句子,变成一个个跃动的字符,弹跳回她的身上。 高奚清楚的记得那一刻的来临,世界就像立在平衡木上的积木大厦,轰然破裂,一切都轰塌,破碎,万念成灰,缠着她大雨滂沱。 尘埃落定,高仇搂着她瘫软的身子躺回床铺上,把软下去的性器从女儿的身体里拔了出来,一股股白浊争先恐后的流出来,喷溅在床铺上,沾湿了一大片,而高奚已经没有任何计较的心了,眼皮好似有千斤重,眼前的他晃晃荡荡,暗影重重。 高仇吻落在她的眉间,温柔的哄着她,“睡吧。” 高奚像是得到了安心的保障,不一会,彻底进入了黑甜乡。 高仇起身去打了点水,沾湿帕子帮她清理起身子来,这么黏腻的睡着,她明天可要恼的,想着她生闷气的样子,高仇真是忍不住笑意,他的动作一再轻柔,怕惊醒了自己的小姑娘。 她腿间一片泥泞,娇穴被操弄得闭合不上了,媚肉外翻,两片饱满的雪鲍肉可怜兮兮的分在两旁,漏出里面鲜红的穴肉,层层叠叠的软腻,不自觉的颤动收缩了一下,他喉头滚动,器物隐隐又有抬头之势,高仇苦笑一声,轻轻的帮她清理掉白浊,然后立刻起身不敢多待,自己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等他出来,正好看见手机闪烁了一下,拿起来点开屏幕,目光立刻晦暗下来。 帮女儿掖好被子,他的铁血和强硬在她这里全部都化成绕指柔,爱怜的吻落她的额头,又蜻蜓点水般的触过她的樱唇,‘好好睡吧,爸去解决一些事情...”眼里又闪过阴戾狠毒,“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高奚一觉就睡到下午三点半,睁开眼时涣散了一下,头脑发懵,有点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好在全身的酸软很快提醒她想起昨晚的疯狂,面上飞快的漫上红霞,掀开被子坐起来,又嘶的一声躺回去,全身都疼,特别是某个部位最不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真是要命了....她在心里腹诽着某人,明明是个步入中年的老男人,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精力。 而且这个某人此时不见身影,她叹气,四下看了看,在床头发现一张便签,拿过来看,和他本人一样张狂的字迹,“我回局里做事了,醒来记得吃东西,在家等我。”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都不说点好听的... .. 高奚真是说不好现在的心情,只好无奈的叹息。算了,和一个裙子只认红色的直男计较什么呢……在床上磨了一会,其实她这一觉睡得挺不错的,没再做莫名其妙的梦,也没有再头疼欲裂。扑在被单上磨蹭,想感受一些他留下的气息,自然未果。叹气,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找吃的。 热了点麦片粥,一边打开电视打发时间,小口的吃着,走马观花的看着电视节目,粥碗很快见底。“插播一条新闻,今日上午陆家湾发生一起枪战,数名警员因公殉职,警方尚未透露细节,但似与昨日被杀女子有关,目前确定两名案犯在逃,一名原重案组高级督察李齐,一名为三合会成员高恒……” ...… 高奚起身的动作停滞,扣着碗边的手指收紧,目光晦涩,李齐,高恒 ... ... 八·礼物 快日落了,天边奇形怪状的大簇云团周身透着暗蓝颜色,夕阳的光从杏子黄转向杏子红,耐心的给云块镶边,勾线,调出明暗。 高奚斜倚在窗边良久,静静地看着直至暮色四合,一切色彩揉成灰墨,窗外的世界霓虹初上,喧嚣嘈杂,却又热闹迷人。 头又开始疼了,一根根的血管就像要爆开,炸出粘稠的血花,药就在手边,但她不想拿,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学会和这份疼痛如何相处,荒诞的是,一切人或物都将分离,但它似乎会陪她到天荒地老,不离不弃。 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手指轻轻叩在窗柩边,就像和着某种韵律,轻快且愉悦。 高仇终于结束了那桩陈年旧事,疲累不假,但更多的是兴奋,连从毛孔里都钻出战栗的笑意,可想到高奚,又把眼里的癫狂一点点收敛,抖落一身的杀意,汽车疾驰,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 终于回到家里,这次是真的把心底那口怨恨不平的气散了,揉了揉眉心,避免以可憎的面目面对他的女孩。推开房门,轻风迎面吹来,窗子框着她的背影,迎着夜色,似与寂寥融为一体。这次她听到了他开门的声响,转过身来,而他看见她的眸,似装下了一个世界那样深。 她向他温柔轻和的笑,眼里的浓墨化开,“回来了。” 她给他简单的做了两个菜,坐在一旁陪他吃饭,一时倒是无话,高仇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此刻氛围恬淡,既然都过去了,又何必再让她知道呢。 他瞥了眼日历,问道,“你生日快到了,想怎么过?” 高奚笑笑,给他舀了一碗汤,放在他的手边,不在意的说着,“没关系的。”过生日这件事,其实她一向不太热衷。 高仇点头,“反正到时候你伯母会帮你张罗的。”他也同样对生日不敏感,而且他并不想看着一群人围着他的小姑娘转,能在那天堂而皇之的霸占她是最好不过的,但是这个愿望因为莫晦如,从来没有实现过。 关于高奚出生的日子,其实只知道是在十二月中下旬,莫晦如当初养着小姑娘,不想把带她回来的日子当做她的生日,觉得不自在,而那时又快到圣诞节了,于是大家拍板就把小姑娘的生日定在了12月25日。 小时候跟着伯父伯母住,生日其实过得还是挺热闹的,因为莫晦如生性活泛,又宝贝高奚,每每把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推到众人的面前,等着别人来夸她可爱,然后看似谦虚实则骄傲到飞起。 想起儿时,高奚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些,“我还记得,五岁生日的时候你送了我一个子弹。”那估计是自己收到过最特别的礼物了,犹记得从他手里接过那枚子弹时感受到的温度,在她小小的手心里灼热发烫。 高仇楞了一下,然后想起这回事,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这种陈年旧事,“你怎么还记得……” 不止记得,都还留着呢,高奚噗嗤一声笑出来。 高仇也笑了,那时连他膝盖都不过的小丫头,睁着圆圆的杏眼,被他捏了脸也只是鼓了鼓腮帮子表示不满,其实小丫头不知道的是,那枚子弹是从他的身上取下来的,那天他在任务里受了伤,在医院取子弹的时候接到了他大哥的电话。 “喂,有事?” 医护人员一边给高仇中枪的胳膊消毒清创,一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打电话觉得十分咋舌,这兄弟连麻醉都不打,真是酷到没朋友。 高仇其实只是觉得麻烦,你要让他自己拔子弹也不是不行,肯定比这些拿他胳膊当青花瓷,小心翼翼的大夫快得许多。 “我有没有提前告诉你今天是奚奚的生日,让你过来吃顿饭?”那边高义的口气不耐,实在是很想想把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塞回老娘的肚子里重造一次。 “是吗?今天是那个小丫头的生日啊,太遗憾了,我受伤了,在医院呢来不了。”嘴里说着遗憾,但高仇脸上其实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高义窝火,尽力让自己平静一点,“阿仇,这么久了,你就不想见见小丫头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可惜怀柔政策对高警官来说毫无作用,“她现在是你的女儿啊大哥。” 高义觉得自己真是浪费口水,还不如直接一点,“只要没死就给我滚过来,就算是我的女儿也该见见她二叔吧?!”末了还添上一句“记得给奚奚买份生日礼物。”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高仇听着手机忙音,啧了一声。 礼物……送啥礼物。长这么大就没给别人送过礼物的高警官觉得很烦躁,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送过,他曾经给得罪他的对手送过人头,可这次是要给小丫头送礼物,性质不一样。 “你说礼物送什么样的比较好。”他向着一旁给他包扎伤口的大夫问道。 大夫有些茫然,觉得礼物这个词本身和这位病患不搭,但还是说到,“有…有意义的吧?” 这和没说有区别吗? 不过有意义的……高仇眼光扫过一旁取出来的子弹,坏心的想,这不就很有意义吗? 大夫终于结束了给这个气场恐怖的人的治疗,说了点注意事项就准备走人,一秒都不想多待,简直浑身不自在。 刚走了两步,却听到身后那个人懒洋洋的说了句,“谢了。”他忙说不客气,没想到这人还挺有礼貌。 只不过不知道高仇谢的到底是那件事了。 高仇用衣袖给子弹擦干净血迹,塞进兜里,抖了抖一旁的夹克外套,很潇洒的走出医院,仿佛中枪的那个不是他本人。 到达高义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这次不怪他,是因为路上堵车,在大嫂的白眼,大哥欣慰的目光中径直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 高奚觉得自己头上突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叔叔正看着自己,而且……这个叔叔有些眼熟。 幼儿园事件已经过去两年了,毕竟人小,对这个一面之缘的亲爹记的也不是那么清楚了。 但还是软软又乖巧的打了招呼,“叔叔好。” 高仇笑了一声,这个小丫头还是很呆啊。两年前事情结束之后他才知道那个两个小时内用光了他前半辈子耐心的小丫头是他的便宜女儿,也因为事先没有给大哥大嫂汇报他想黑吃黑却差点拖高奚下水的事被教训了一顿。 而他也没说自己曾经有一瞬间想弄死这个这个丫头的事,不然他们现在怎么可能叫他来过什么生日。 高义走过来抱起小丫头,小姑娘也乖巧的圈住自己爸爸的脖子,而一旁的亲爹高警官竟然微妙的有些不爽,皱了皱眉,搞什么,他今天是伤到了脑子吗? “奚奚乖,叫二叔。”高义笑着让高奚喊人,小姑娘歪了歪头,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叔,正准备张嘴叫人,却被高仇先打断了。 “拿去,生日礼物。” 小姑娘的手里被猛然塞进一个东西,茫然的看着这个…椭圆形的小塞子,不太懂这是个啥。 高仇挂起一个和善的笑,“不用谢,还是新鲜的。”还顺便捏了把小姑娘的脸,唔,心想手感不错。 他习惯了捏抢的手,很少碰这样柔软的事物,一时居然没掌握好力道,高奚的脸上又出现一道红痕,对,是又,两年前的历史重演了。 一旁的高义看到他送的礼物脸都黑了。咬牙切齿的说, “快给我滚。” 高仇求之不得,正准备转身走人,高奚却叫住了他,“叔叔!” 他回头,却看见小姑娘眼里打转着泪水,心想不至于吧,他捏得这么痛吗? “我…我还记得你的。”小姑娘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对,从刚刚那一捏她突然就想起这个叔叔是谁了。 手里握着他送的礼物,开心的和他道谢,小脸有些红,“谢谢叔叔,我很喜欢。” 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吗你就喜欢。尽管心里依旧觉得这个丫头蠢蠢的,但脸上还是出现了那时见她的笑容。 “叔叔以后还来看我吗?”她语气中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当时分别,他答应会再和她见面,然而两年过去了,如果不是高义逼着,高仇压根想不起这事,也没来见她一回。 但小姑娘丝毫不在意,等着他的回答,眼里像是闪烁着星光。 高仇看着她,心里有什么在破土而出,又痒又疼。 “嗯。” 高仇后来回想,一切的开始大概就是从他答应了的那一刻起的吧。 ———————————————————— 作者:sad,没能赶上十二点,叹气,我的二更计划啊…… 不过我这么勤奋,你们真的不夸夸我吗?(表脸的理直气壮) 九·逝水 作者:这章有点长,因为是两章合并……然鹅还是没把前世篇交代清楚emmmmmmm 我不是鸽那么久的,我突然登不上popo了!??? 所以想问问大家,是大家都出现了一样的问题吗……还是是我要挂了,望天…… —————————————————— 高仇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女儿在厨房里 收拾碗筷的声音,脑海里自然的勾勒出她的身影,站在水台前窈窕的背影,葱白的手指拿着碗碟冲洗,偶尔会有几滴水珠沾湿她的袖口衣襟,低着头,脖颈曲出一段好看的弧线,全身沾染着烟火气,她是鲜活的,明亮的。 他的指间夹着一段将烬的香烟,烟头猩红炙热,在它之后却有一段颓圮的灰白,他试图靠着香烟来让自己冷静,看向厨房的眼神低沉深郁,从内心疯狂涌出的念头,他想拥抱她,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告诉她再也没事了,他已经替她报了仇了……… 可是不行,那些灰暗岁月理应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像被泡在浓稠血浆里,吸一口气,说一句话,铁锈腥臭味都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比恶心,满心绝望,他不想,也绝不能把她再一次丢入地狱里。 “爸,要喝茶吗?” 她近在咫尺,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真真假假,虚幻缥缈。 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人生了。 高仇躺在病房里,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被夹板固定在胸前,百无聊奈的看着病床一旁的小姑娘拿着水果刀切切嚓擦的削一个比她手掌大得多的苹果。 看你什么时候把手指削下来,高仇满是不怀好意的心想。 高奚却误会了他这目光,还以为是嫌她削的慢了,然后更加专注认真起来,终于把一个看起来盈白鲜脆的苹果削了出来,又细心的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插上牙签,糯糯的开口,“二叔,除了苹果你还想吃什么吗?” 看了眼小姑娘还健在的十根手指,高仇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插了两块苹果,唔,还挺甜。 “再剥个橘子吧。” 高奚乖巧的应声,又剥起橘子来。高仇虽然脸上淡定得像大爷,但心里还是觉得这场面还挺稀奇的,毕竟人生第一次有人给他削水果。 当然,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就更好了。 高仇自从在五年前经历了(自己导演的)那场抢劫绑架案后,在警局内也是水涨船高,从交警渐渐地就升上了警督,高仇嘲讽的笑着,一只低贱的野狗竟然一步步的混出了头,该说是他的幸呢还是隶属正义那方的不幸呢。 两个月前警方计划打击一次走私军火的买卖,当然,也是他想要铲除异己。最后双方搏火的时候对方狗急跳墙引爆了炸弹,然而老天无眼,又让他活了下来。 只不过进了次ICU,昏迷了九天,而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高仇叹了口气,就是这个眼眶通红的像兔子的丫头。 你为什么要哭呢…… 高奚今年八岁了,虽然还是个软萌的小姑娘,但至少不是几年前那团子样,已经初备了明眸善睐,朝气活泼的模样。 高仇又吃了个小姑娘剥的橘子,然后再次安静下来,水果吃的有点撑,但又找不到话和她说,真是……一股莫名的烦躁升腾出来。 “去把窗户打开点,热。”高仇掀了掀被子,笃定是因为热他才心烦意乱的。 谁知刚刚还言听计从的小姑娘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二叔,医生说你不能吹风的,着凉就不好了。” 高仇无语,但看着她一脸认真的的模样又不好勉强,“太热了我睡不着。”好整以暇的说,“睡不着就休息不好,休息不好我的伤就更好不了。” 谁知高奚还是坚持,“不行的,着凉比睡不着严重。”然后小声点的嘟囔了一句,“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高仇气乐了,这个小丫头还挺事儿啊,“我乐意着凉,去给我开窗子。”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高奚红了眼眶,小嘴抿了起来。 高仇顿时头大,怎么这么不经吓,他还没说什么呢,这眼泪不要钱的吧,随时随地都能哭。 赶紧说到,“好了好了,和你开玩笑的,不开就不开。” 听他这么说没两秒钟高奚就恢复了正常,朝他露出一个甜糯的微笑。 高仇:………… 算你厉害。 高奚拿了张报纸,折了几下,一把简易的小扇子就出现了,“二叔,我给你扇风,这样就不热了。” 这么简陋的‘扇子’在她手里上下摇晃着,吹出的风波动微弱,然而高仇却真的觉出一股凉爽。 “二叔要听医生的话才会早点好起来呀………”高奚不说话了,她是真的很担心,和幼时不同,她已经知道了死亡的真正含义,眼睛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她这几天每天都在害怕,怕他会醒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到他会死,她都郁闷难过的喘不过气。 高仇没说话,静静的感受着这若有似无的风。 真是个傻丫头。 他闭起眼睛,高奚以为他睡着了,当做是这个纸扇起的风有了作用,也不偷懒,一直给他扇着。 一面在心里想,好好休息,不过,要记得醒过来哦。 就这样,一个多月来高奚几乎天天往他这跑,来了要么给他削水果要么扇扇子,高仇都纳闷了,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不说天天疯玩吧,但一坐一整天的也是少见。 虽然,他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咳,你不上学吗?”高仇又没话找话了,这丫头也真的是话少,你戳她一下她就给个反应,其余时间就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他又想了想,第一次在幼儿园见她的时候似乎也并不闹腾,真是三岁看老…… 小姑娘摇了摇头,“放寒假了。” 哦,寒假…… 又没话了。 好在他(个人)没尴尬多久高义就进来了,先是揉了揉高奚的头,才看了眼病床上几乎成了个粽子的弟弟。 一时间叹气又想笑。 “奚奚乖,爸爸要和二叔说点事,你下去车里等我好不好?待会我们就回家。” 高奚听话的点头,又和高仇道了别,“二叔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高仇掀了掀眼皮没说话,眼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心里啧了一声。 这就走了啊…… 目光收回来,准备睡觉,结果被高义一巴掌打在头上。 “大哥你干嘛啊,病患啊我是,打死了怎么办。” 高义嘴角抽了抽,冷笑“炸弹都炸不死你,一巴掌能把你怎么着?” 高仇漫不经心的说,“那不一定啊,万一一巴掌煽得爆血管了呢,命这种东西多不好说。” 大风大浪打不死人,在阴沟里翻船的却不知繁几。 高义懒得听他胡扯,直接进入正题了,“后续我都处理好了,但是阿仇……”他顿了顿,目光如炬,“这次你太冒进了。你险些搭上了命!” 太冒进了吗,他并不这么认为。“大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我安排得足够,就算我出事,货也不会出事,更不会连累到咱们的生意。” “你是觉得你的命不重要是吗?” 高仇皱眉,“大哥,你别忘了,我们混这口饭吃,命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本来刀口舔血的人,早该有个心里准备。 高义不说话了,眼神讳莫如深。两兄弟都安静下来,好一会高义才叹了口气。 “这两天和奚奚相处的怎么样?” 高仇含糊了一下,“还,行吧。” 高义笑了笑,按了按鼻梁,“到底是亲生的啊……”又把眼镜架回去,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让高仇觉得有点不自在。 “这两天小丫头一直提起你呢,缠着我问你这个二叔的事,可把你嫂子担心的。”末了又说,“你也别怪你嫂子多心啊。” 高仇点头,“我明白。” 高义又是一派从容,打量弟弟的神色,“你觉得是时候告诉她这件事了吗?” 高仇皱眉,心里一突,对这个提议有些抵触,但还是脸色淡淡的说到,“你们定吧,是不是亲生都又怎么样,你们才是她的父母。” 高义不置可否,“对了,我和你嫂子商量给你找个伴,老大不小的了,别整天瞎浪,看你住个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寒碜。” “是吗,可我记得咱们家的生意里没有皮肉生意吧。” 气得高义又想揍他了。 不想和这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弟弟多待,高义没多久就走了,他走之后病房是彻底安静下来,虽然说那丫头没话的时候也很安静,但是……… 高仇看着天花板,皱起了眉。 最近自己想起这个丫头的频率是不是高了点,他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但慢慢的,脸色彻底垮了下去。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高奚没来。 高仇从早上九点开始眼神不断地往门口瞟 没来…… 还是没来…… 然后他就火了,不来就不来,小丫头的鬼话就不能信! 想起小时候隔壁家的姑娘骗他山上有会飞的老神仙,当然他嗤之以鼻,为了证明她说的是假话自己跑上了山,结果……结果差点摔到升天。 说这个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女人不管年龄大还是小,都是骗子。 高仇冷笑,不来也好,免得心烦。 而这一整天他整个人都没个笑影,搞得来换药的医护人员都陪着小心,毕竟他的脸一沉下来,还是堪比阎王爷的。 从日出到日落,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心里一时想着不来也好,少一个走的近的是好事,熟了就会有感情,他这样的人有感情多让人不快。 但转念一想,虽然没怎么相处过但这个小丫头不像是会食言的人,就算今天不来,也总会打给电话过来说一声。 然后他就有些沉重起来,别怪他阴谋论,毕竟职业病,看什么都觉得不怀好意,她或许是病了,最坏的结果是被人绑了——大哥明面上的身份是外交官,绑架他的女儿来要挟他不是没有可能啊,又想到那个丫头那么爱哭…… 高仇蹭的一下坐起来,打算立马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但伸手去拔针头的时候定住了——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为什么要在乎她的死活,要在乎也该是她的父母去在乎才对,轮得上他吗? 高仇咬着牙,又躺了回去,浑身却紧绷着,额角齐齐跳动,对,他不应该再多余的关心她,免得害人害己。 当时让人带走她不就认清了吗,这辈子都不该有交集,就做一个对她来说陌生的亲戚,一个永远叫不出口的‘父亲’。 对,应该是这样。 高仇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此时天边的光也慢慢暗淡下去,直至被黑夜倾覆。 但门却开了,高仇转过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头,脸色红润,大概是跑来的,额角的碎发都有些润了。 此刻大概只有高仇自己知道他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去和一声令人无奈的叹息。 “……妈妈说女孩子总要有点特长才好,就算学不好也能增强气质。” 高奚一边说着她今天被莫晦如送去学大提琴的经历一边又在给他削苹果,经过月余的操作,她削苹果是越来越纯熟,一整个削下来连皮都没断。 有时候高仇看她欢欢喜喜削苹果的样都怀疑不是想让他吃,纯粹是喜欢削皮玩吧…… 高仇打量了一下她,大提琴……人都没琴高,于是在心里嗤笑莫晦如。 “学完之后我就过来了,对不起呀二叔,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小姑娘还道歉呢。 虽然在心里高仇已经模拟了她没来原因的八十种可能,其中七十七种惨绝人寰,但还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没什么,你不来我也算清净。” 高奚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尽量不来了。” 高仇在心里瞪眼,能不能有点原则了? 又疑惑的问到,“为什么是尽量?” 高奚眨了眨眼,认真的说,“因为我想来看二叔啊,可如果吵到二叔的话,我可以忍着不来。” 又小心翼翼的看他,“二叔……我来了可以不说话的,那我,可以来吗?” 高仇仍旧端着一副高冷的样子,“随便你。” 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开。 这有什么可开心的,蠢丫头……不对,高仇皱眉,“你明天不去学小提琴了?” 高奚先纠正他,“是大提琴。”然后笑了笑,“老师说我天分不高啊,没有音乐感,强扭的瓜不甜,对吧?” 那你看起来还挺高兴? 高仇咂摸了一下,没有艺术细胞这事难道是遗传了他么……算了,想这个干嘛。 “那你……你妈不说你啊?” 高奚无辜的眨眼,“为什么说我,就算说我我也不能立马就对音乐有天分了呀?” 高仇心想你果然不明白你妈为什么送你去学什么琴,不过是离我远点罢了。 但是……没天分也就不要勉强了吧? 高仇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高奚见了“噫”了一声。 高仇疑惑,“怎么了?” 小丫头也笑开了,眼儿弯弯,“二叔刚才笑了。” 高仇莫名,“那你笑什么。”再说了,他笑了有什么好疑惑的。 “笑了就是心情好啊,二叔开心的话,我当然也开心啦。” 是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开心而开心的事么。 仿佛是胸腔里某个地方塌陷了一块,高仇突然就不想见到高奚那副盈盈的笑脸了,刚才还在想断绝来往呢,现在又在说说笑笑,真是……… 高仇在医院待了两个多月之后就出院了,毕竟正值盛年,体能素质也一向比普通人高。 他身后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小姑娘,模样看着还挺失落的。 高仇停了下来,低下身去捏她的脸,高奚猝不及防的被捏痛了,吓了一跳。 他故意唬她“你这是什么样子,我出院你还不高兴?” 高奚飞快的摇头,“二叔好了我很开心!” 高仇挑眉,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听她轻轻的说,“就是以后,不能随时都能看见二叔了吧……” 说完不期然红了眼眶,高奚赶忙低头,不想叫他看见。 高仇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最后只得拍拍她的头,“那是当然,我可得工作啊,钱难赚,屎难吃。” 他故作轻松,但显然高奚不懂他的幽默。 小姑娘咬着嘴唇,难过的抽噎,“对不起……” 高仇纳闷了,他是真的不懂她道歉的理由。 小姑娘只是觉得自己很不懂事,二叔为了工作努力,她什么都不懂,这和添乱有什么区别。她见过不让父母去上班的孩子,撒泼打滚的,嚎啕大哭的,往往他们的父母会一边心疼的哄着他们一边无奈的对着手表叹气。 高奚低着头,不说话了。 行吧…… 高奚觉得身子一轻,自己被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二…二叔?” 高仇嗯了一声,“你走的太慢了,说了我赶时间。” 高奚安静的圈着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乖巧的让高仇想把路变长一些,再长一些。 “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高奚听到这句话,惊喜的抬起头看他,笑的脸上的小梨涡都盛了蜜糖,眼里星星点点。 趴在他的胸口,声音都轻快起来,“那你要记得呀……” 出院的第二天,高仇再次投身到两副面孔的工作中,然而,他却时不时的想起某个小丫头,下意识的想去找她的身影。 二十一天培养一个习惯,何况是个大活人。 高仇脸色晦暗不明,发狠一样处理堆积了两个月的公务,把不该想的丢出脑海,同事下属见了他发疯工作的样子在赞叹的同时也纷纷绕路走。 当天晚上,批了一天案子文书的高警官精疲力尽的把自己甩上床,眼睛出现重影了都,现在看见字都犯恶心。 然而却不是一夜无梦,他做了个让自己惊愕的……绮梦。 他推开一间屋子,里面有个小姑娘在无声啜泣,肩膀一抖一抖的,杏眼溢满泪水,小小的琼鼻哭得吸气,他无奈又心疼。 走过去抱起她,“哭什么?” 小姑娘控诉他,“你明明说过会来看我……” 高仇哭笑不得,“这才一天……” 可她想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哭得更凶了,“不…不管…你…你说好了的…” 高仇真是没脾气,“好好,是我不好……” 小姑娘伏到他的怀里,依然抽噎。 他心疼了,竟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要我怎么样吧?” 她抬起头,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那你,亲我一下。”说完小脸就红了,晶莹的泪珠颤巍巍的挂在眼睫上,似坠未坠。 这算什么? 但高仇的目光却被她粉粉嫩嫩的唇瓣吸引了,眼神复杂,这里……一定很软吧? 他只是想着,却真的低头吻了上去……好软,是他接触过最软的东西了,他迷迷糊糊的想,然后猛然触电般的放开她,怔愣不已,怀里的小姑娘也楞住了,磕磕巴巴的说了句,“不是亲这里呀……” 看着她开合的小嘴,高仇的理智突然就崩了,把她压向自己,重新吻住了她的唇,舌头舔过她柔软的唇瓣,伸了进去…… 甜美,柔软,娇嫩,这是高仇能想到的关于这个吻所有的形容词了,他疯了一样,不断索取进攻,不去想这个丫头是他的谁,只想从她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快乐…… 是的快乐,高仇自己都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他多久没感受到这种情绪了,像冬眠过后悠悠苏醒的蛇,面对春暖花开的人间和猎物,阴狠的吐着蛇信,贪婪无耻又志在必得。 “你不能这样的……”小姑娘嗫嚅着,怯怯的抬眼看他。 他烦躁又兴奋,不能哪样,有什么不能的! 接下来的梦摇摇荡荡,分崩离析,她不过是一朵荏弱的桃花枝,怎么承受的住鹰隼的欺凌呢。漫天风雪交加,掩盖她的瑟瑟发抖的身姿,桃枝颤动花瓣簌簌而落,点点娇红绮丽扑在晶莹的雪上。 他弄哭了这个小姑娘……却不是最开始的那种委屈的哭,彻底摔碎了她,在她洁白的纸上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任他予取予夺,到最后,只有他们身边还有光亮,其余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死寂。 “我答应你……” 他不记得他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从梦中醒来。 高仇面色阴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这个梦像是给他当头棒喝,让他震惊,愤怒。 操起台灯狠狠砸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四分五裂的破碎声。 高奚眼巴巴的等了两个月,左等右等都没有再看见那个承诺有空来看她的人。 果然是很忙吧…… 不过到底年纪小,不知道发愁的滋味,纠结一会就算过去了,再次打起精神来,希望他来看她时,自己可以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奚奚,和妈妈去找爸爸好不好?”莫晦如提了个食盒,过来摸了摸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颊。 高奚点点头,牵起妈妈的手,去见爸爸当然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与此同时,在高义的办公室内,看着一进来就沉着一张脸的弟弟,十分头疼。 “你又怎么了?”他实在是无可奈何,“刚刚出院,就搞出这么大阵仗,你是猫啊?当自己有九条命?” 高仇前天又端了一个对手家的窝点,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别说高义头疼,就连警局内部都对他激进的做法颇有微词。 而始作俑者现在正坐在沙发上,眼底青黑,面色不善。 没有人清楚他这几天内心是多崩溃!那个梦就像是个魇,在任何他没有防备的时候钻进他的脑海里,越想忘记越是清晰,想要逃避却又无数次回溯梦中。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的眼泪里心软,然后疯狂。 高仇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于是连觉都不想睡,他也不是故意找人麻烦,给自己找点事做而已。 “没什么。” 高义气结,这还叫没什么,等哪天你发动战争了才叫有什么是吧? “阿仇,月满则亏,你该收敛了。” 他倒是点头,“知道了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高义叹气,“有件事和你说。” 不会又是让他找个伴吧,皱眉道,“大哥……” 没想到高义摆摆手,微笑着看着他,“我打算让奚奚认回你,你接她和你一起住吧。” 这对高仇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而高义看着弟弟突然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在心里皱眉,是他想错了吗,高仇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高仇咬牙,“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毕竟你才是小囡囡的爸爸,让女儿跟回你有什么问题。” “我不同意。” “理由。” “我照顾不了那么娇气的小孩子,你让她跟着我……” 高仇心惊胆跳,真让她跟着他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高义笑了一声,目光让人无法探究,“你说什么呢,奚奚哪里娇气了,从小时候开始就不怎么吵闹,也不爱哭,和她讲道理都能听的进去,和你小时候简直有云泥之别。” “阿仇,奚奚很乖的,你也知道不是吗,我都想办法说服你嫂子了,你还不乐意?”其实他还没告诉莫晦如,这件事是他临时起意,高仇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忧,他的命还好说,就怕连累到生意,若是让他多了牵挂,说不定能改变他现在的状况。 就是莫晦如那里处理起来有点尴尬,她一向把这个孩子当成心头肉…… 高仇闭上眼睛,竭力抹杀掉内心里那份渴望,“我不愿意。” 能对自己女儿有绮念的父亲怎么能养育她?就算不得她一声父亲,至少他要让她更随心的长大。 高义脸色越来越沉,“我会让阿如给奚奚收拾的,你回去给她腾出房间来。” “大哥!” “闭嘴!她是你的女儿,你有责任照顾她!” 高仇急躁失控,冷着声音,“我没想过让她来这个世上,既然你不想养,也别推给我,送孤儿院或者卖了,随便。” 他知道大哥是不会把她真的丢掉的,这么说只是表达他拒绝这个孩子的决心。 高义气得拿起桌上的烟灰缸丢他,脸色铁青,“马上滚!” 高仇腾的站起来,告了声别,抬腿就走。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打开门的瞬间僵硬在原地。 门外的小姑娘安静的站着,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她的眼睛睁大时显得清澈天真,清楚的把人映在眼底,如今垂眸,却显得是那么冷淡而不好接近,高仇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刚才的话,他想和她说些什么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后是高奚先叫了声二叔,然后让到一旁,高仇扯了扯嘴角,这是让他走的意思吧。 什么也没说,他直接离开了,留下身后的小姑娘,不敢回头也无法回头,害怕转眼看见的是她挂满泪水的脸颊。 然而这次高仇想错了,她至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和妈妈来给爸爸送吃的,可妈妈刚和她到楼下,律师事务所的就打电话过来让妈妈回去处理些事情,她独自提着食盒过来,却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她哭不出来,也无计可施。 一个星期了,高义和莫晦如还在为了这件事在争吵。 她躺在床上,把事情的原委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来,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准确来说他们是她的伯父伯母,她的爸爸是二叔,妈妈不详,似乎就是她扔了她的,后来‘二叔’也不想养自己,就让现在的爸爸妈妈抱回来了,如今,现在的爸爸也不想养她,要让她回到那个宁愿送自己去孤儿院或者卖掉她的二叔身边。 比起高仇说的话,更让小姑娘难过的当然是父亲放弃她这件事,毕竟从她记事开始,高义就是她的父亲,莫晦如是母亲。 而他们现在正为了她的事争吵不休。 高奚想,这是不是都是她的不好。 ———————————————— 十·去留 争吵还在继续,高奚睁着眼睛想这是不是就叫现实的无奈。 之前爸爸……不,是大伯,告诉了她原委,大部分也和自己听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就是这样了。奚奚,我很抱歉。”高义看着这个自己养了八年的孩子,也是万分的不舍。 “爸爸……我不想走。”高奚声音闷闷的,还是叫他爸爸,在她心里他依然是不可被取代的角色。 高义愣住了,接着拥抱了这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好孩子……” 或许还有转机呢,高奚眼里出现了点希冀,“爸爸,我会乖乖的,真的!妈妈让我去学大提琴我会去的,还有爸爸上次不是说奥数拿第一的话,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她拽住了高义的衣摆,小声恳求到,“我不想到二叔那里去,可以吗?” 高义内心同样挣扎,这个孩子从小乖巧懂事,没有和他们提过任何任性的要求,他仍记得五岁的高奚在他办公室外等他开会,抱着一本插画般的童话故事从下午坐到晚上,不吵不闹,在他疲惫至极的走出来那刻给与了他一个单纯甜美的笑容,他伸手抱起乖巧的小丫头,觉得疲惫都一扫而空。 从来不和他提要求的小人儿,如今提出的第一个请求竟是不要把她送走。 高义在心中感慨万千。 ……可或许正是这个让人窝心的孩子,才能让自己那个多次固执到命悬一线的弟弟有所改变。 他放开小姑娘,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告诉她,口气是没有余地的果决,“奚奚乖,你到二叔……不,你到你爸爸那里去也是可以回来的,他出差或者工作太晚你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妈妈就会去把你接回来,你知道他是你爸爸对吗,他会对你很好的。” 高奚眼里的光灭了下去,最终在高义满意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现实的无奈,尽管做了努力结果也不让人满意。尽管她今年才八岁,似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听着他们的争吵,为了她的去留争论不休,如果可以,她当然想留下。 但……… 她打开房门走到了他们面前,莫晦如快速的抹掉自己的眼泪,红着眼眶对着小姑娘慈爱的微笑,“宝贝怎么还不睡?” 高奚很心疼,她的妈妈也舍不得她。 可她同样明白,爸爸,或者说大伯的决定是不可能改变的。 她十分想学那些小朋友们的招数,赖在地上打滚,痛哭流涕的求他别把自己送走。 可她还是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可以到二叔那里去的,没关系。” 高奚永远记得这天,三月初春,却依然没有回暖,风吹到脸上还有细微的刺痛感,爸爸……现在是大伯了,大伯开车送她去她即将入住的家里,在楼下她看见了原来是二叔现在是爸爸的那个人。 真奇怪,明明之前很想见到他的,现在却只能瞪着眼睛发呆,但她的意念终究没有强大到让高仇凭空消失。 下了车,为了不让大伯担心,她还是要照样打招呼,但叫了声二叔,她可叫不出口爸爸。 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悄悄吁了一口气,至少没有把厌恶摆在脸上,不然还怎么相处呢。她在心里点点头,告诉自己,是的,他也很不情愿,只是和她一样没有反抗成功罢了。 她该有自知之明,自己并不受待见。 于是她在礼貌的打过招呼后自己去整理了房间,把她从原来那个家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虽然莫晦如都帮她布置好了大部分了。 虽说是她搬走,但他们夫妻还是先到高仇家里来给小姑娘布置好了房间,按照原来她喜欢的方式。 高奚小心翼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相框,那是她和高义夫妇拍的全家福,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她歪头就能看到,伸手就能拿到,终于稍微安心下来。 回头一看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高仇突然就回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虽然也是相对无言的大眼瞪小眼,可那时候她还能朝他莞尔。 “你想要什么就来告诉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让他觉得心惊,更怕她拒绝,于是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 没想到的是高奚点头,应了他的声,“知道了,谢谢。” 高仇心想,可真是有礼貌。而礼貌也代表了生疏和陌生。 于是明白了自己不被信任。 无话可说,他淡淡的嘱咐句早点睡,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的关系突然退步十万八千里,在不知道他是她父亲时,高奚还二叔长二叔短的粘着他,现在住在一个屋子里,她却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高仇早上送她去上小学,他前一天就走过了一次去学校的路,虽然没有发生走错路这样的情况,但或许是高警官的运气糟糕,他们却遇上了堵车。 高仇狠狠的盯着前面的塞成一串的马路,在心里狂锤,早上七点不到,居然赛车,早高峰已经提前到这种时候了? 实在是气结。 他瞟了眼小姑娘,发现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很耐心的在等前面的车辆疏通。 在心里叹气,看来他是又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了。 早餐是在路上买的油条和豆浆,小姑娘已经差不多吃完了自己那份,但高仇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能有胃口才怪,这样下去小丫头就得迟到了。 外面喇叭声叭叭作响,急躁骚动,他们车里却过分的安静。 他开始从后视镜里打量小姑娘,她现在正捧着豆浆在喝,小口小口的嘬吸管,腮帮子鼓鼓的,真是可爱的不行。 高仇眼里出现些笑意,这堵车也没那么糟糕了,而他再看时却发现她的眼底有些青黑,他恍惚了一下,难怪她今天一直低着头和他说话,本以为是她心里还别扭。 高仇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揪起来,她骤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离开了熟悉的父母,怎么会睡得好呢……… “奚奚。”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小名,还以为是很难叫出来的,没想到却是很顺利,“要是累的话就睡一会,看来还要堵一会。” 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高奚觉得不自在,大概还是抵触他的好意,虽然她告诉自己这样不对,可还是放不下心里的纠结。 于是撇过头,谢绝了他,“没关系,我不困。” 看着小姑娘倔强的侧脸,高仇除了无奈更是觉得自己活该,再想开口时却瞥见前方闪过的黄色交警衣。 心里快速出现一个想法,对小姑娘笑到,“奚奚,你坐过摩托车吗?” 高奚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他,“没有……” 最后小姑娘没有迟到,总算是避免了高仇在她心里被进一步拉黑。 把安全帽从小姑娘头上摘下来,高仇没忍住摸了一下她的头,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率先下了车,向她伸手。 高奚也不矫情,毕竟靠自己也下不来交警摩托车。 于是乖乖的让他抱了下来。 “谢谢。”落地之后又道了声谢。 “去吧,下午我再来接你?” 高奚却摇头,“不用,我们回去的时候有校车的。” 真可惜。 “那我走了,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高仇见她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最后给他留下再见两个字就转身进了学校。 算了……来日方长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不咸不淡,相处和谐但不温情。高奚越来越独立,除了早上还需要他送她去上学外,几乎没有让他帮忙的事。 由于高仇只会煮面所以他请了月嫂来,等高奚回家给她做饭吃,而他这个三班倒的工作一个月里能和小姑娘一起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 虽然高仇心里清楚她也不是很想见到他。 每次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小姑娘早早就进入了梦乡,他只打开房门看一眼,决不回多待。 一眼也足够了,能让他放下一整天在外奔波,沉重疲惫的心。 于是感叹,有个女儿是多么美好的事,自己当初被驴踢了脑子才会同意让人带她走。 小姑娘真的很乖,可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她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没关系”、“谢谢”等礼貌性用语。 他苦笑,自己找的。 那天大哥又找他谈话,一开口就告诉他奚奚愿意搬来和他一起住。 他楞住了,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接纳他。 然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喜悦,那点惆怅和不可说的心思被他狠狠地压到最底层。他想留她在身边,这个愿望从未如此强烈和清晰,毕竟人都是尝过了一点甜就不愿意再吃苦了的。 她的笑容实在是太甜了。高仇叹气。 可小姑娘来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她并没有接纳他。她礼貌,懂事,不吵不闹,不给他找麻烦,再也没有在他面前红过眼。 也从此不对他甜软的笑了。 虽然叹息,可明白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高奚现在有些纠结。 原因是期中考结束后将会有一次家长会。 以往都是莫晦如来帮她开的。但她现在不知道要拜托谁过来开这个家长会。 妈妈吗?——不行的吧。她已经不是他们的孩子了。 高奚黯然,虽然他们说了她可以随时回去玩。是玩,不是住,哪有人回家玩的,那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所以……不能麻烦他们了吧。 那么,要叫……她更纠结了,之前听到他那句“送去孤儿院或者卖了,别推给我。”她以为自己是被讨厌了的。 小孩子对善意恶意还是有所察觉的。这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发现他的确很关心她。 虽然有可能是被大伯嘱托了,但她依然不能对一个对她关心的人摆脸色。 于是只能礼貌的对待他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说了“送去孤儿院或者卖了。”这样的话之后又对她好了。那就礼貌点也没错。 其实她都已经做好被虐待的准备了。她托腮想着,那样反而更好,她就能收集证据,关于收集证据这件事是从法制频道听来的。在她原来的想法里,自己要是被虐待了,就拿自己当证据去告他好了,这样她才能顺理成章的去孤儿院。 她不想被卖掉,也不想和他住在一起。谁会喜欢一个要卖了她的亲生父亲啊。 高奚叹了口气,小小的女孩居然看起来很惆怅。但现在他对自己还挺好的。 她被人拍了拍肩膀,一回头看见自己从幼儿园就交到的好友。 “阿季。” 她的好朋友谢季,长得像男孩子,说话像男孩子,打人更像……除了能和她一起上女厕所以外没有一点像女孩子的地方。但她最喜欢阿季这个朋友了。 “怎么了奚奚,不开心啊?”元气少女漏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关心着自己的好朋友。 高奚点头,“要开家长会了。” 谢季疑惑,“啊,这个,不是调皮捣蛋的同学才不开心吗……”比如说自己。 高奚又摇头,“我不知道找谁来开家长会。” 哦,是因为这个啊。“以前不都是你妈妈来帮你开的吗?” 高奚抿嘴,“她没时间来。” “那你爸爸呢?” 被戳中心事的小姑娘看起来整个人的颜色都灰了,“阿季,我没有爸爸了……” 谢季啊了一声,没想到好友遭受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她坐到她身边,学着电视上安慰人的方式,一脸的严肃“我的肩膀借给你,会没事的。” 高奚心想不如把你爸爸借给我吧……但还是开心起来。 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谢谢你阿季,我没事啦。” 话说回来,就算叫了他,他这么忙,也没时间过来开家长会吧? 还是孤儿院好。 远在警局的高警官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头儿?” 高仇摆摆手,“没事。”但心想这都快夏天了,不至于感冒吧? 有些下属不正经起来,“有人在想我们头儿嘛,是不是啊头儿。” 高仇瞥了他一眼,是你的头。接着敲了敲桌子,严声道“别说废话,这案子你们谁去跟。” 有人抱怨道,“啧,这王八蛋,杀人就杀人,至于分尸大卸八块吗,城南城北乱丢一气,这几天找的兄弟们头都大了。” “可不是,法医那边鉴定,这些尸块至少是三个人的……” “上面还让三天之内破案呢,操。” 有人面色不善,有人忧心忡忡,只有高仇依然不动声色。 沉着的开口,“好了,破不了案还要我们干什么。做事吧,快点抓着这孙子。” “是!” 众人散去,高仇叫住一人,“老陈,你等会。” 陈泰留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上司。 高仇拿过衣服,抓起桌上的钥匙“和我走一趟。” 到了车上高仇说出原委,“‘船上’最近少了三个人。” 陈泰神色一震,“老大你是说……” 高仇点头,勾了勾嘴角,却是轻蔑,“不知道到从哪里跑出来的小老鼠,有点意思。” 陈泰一直是他的人,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那我们?” “去会会。” 陈泰沉重点头,心里一阵打鼓,觉得这次老大又要大开杀戒了…… 高奚在回家的路上去书店买了一堆关于孤儿的书。 她自己存的零花钱还是很丰厚的。 小姑娘平时很是节约,在自从有了去孤儿院的觉悟之后,开源做不到,节流总还是可以的。 她认真的在小本子上记下自己的规划,虽然有些字还是用拼音代替的,在图书馆里搜集本市的孤儿院的资料,估计着自己未来要到什么地方去生活,一本正经的思考着未来的规划,目前已经想到她以后要做一个医生了。 因为听说医生待遇很好,无家可归的话还可以在医院……一直加班。 高奚按住自己的小本子,信心满满,真是让人向往的未来。 所以有时候不能小看小孩子,特别是脑子一根筋的小孩子。 在店员的帮助下她把一堆有关孤儿院的资料装进了书包,唔……有点沉。 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迈向了她的未来。 高奚回到她现在住的地方——她并不承认这是她家。月嫂已经做好了饭菜,和人家礼貌的道了谢,吃完之后回房间看她的资料。 唔,《孤儿心里健康咨询》、《孤儿如何生存》、《孤儿院秘闻》、《你的一生是孤独的吗》、《孤儿怨》 高奚看着面前这一堆书,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想了想,拿起一本名字最短的看了起来。 三个小时后,她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当天晚上又失眠了。 等她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高仇昨晚并没有回来。月嫂告诉她是去加班了,打电话让她过来接自己去上学。 高奚打了个哈欠,无所谓的点点头,心想今天要怎么把家长会的事搪塞过去。 高仇坐上车,把染血的外衣脱下来扔到后座去。 这当然不是他的血,陈泰觉得自家老大的战斗力真是叹为观止。 不过这次居然没下死手。他还是惊讶了一下的,难道头儿真的养女儿之后心境平和了? 高仇瞥了他一眼,劝他不要想太多。“他后面还有人。” “什么?” “不然你以为就凭他就能把我安排的暗线找出来?”高仇笑了一下,“弃车保帅,也挺聪明。” 陈泰心想也是,哪次他决定出手不是断人生路…… 然后又觉得不对,他们不一起回警局吗? “你还坐着干什么,下去。” “不是…头儿你去哪啊?” 高仇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确定身上没有一滴血迹了才满意,“去开家长会。” 十一·夏花 高仇不止一次觉得苦恼,他要给自己的小姑娘什么才足够。 此刻小姑娘正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就算她什么都不问他也知道她现在满腹疑惑。 今早高奚在去上学的路上一直在想怎么告诉老师没人来给自己开家长会的事。纵然她已经接受自己以后要去孤儿院的命运……可开口告诉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大概因为有些事自己承认了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过来啊。 当时高奚站在操场上,看着周围同学一个个的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她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忧伤的感觉,就被一个人的出现吓了一跳,这个人在人群中尤其扎眼,个子挺拔,面貌英挺,眼神冷漠的像刀子……后来老师私底下还一而再的和她确认他的身份,深怕是什么不法分子混入校园,毕竟五年前的幼儿园劫案深入人心。 她看着他一直走到自己的身边,眼里的冰渣子像是融化了,看着竟有些煜煜生辉,他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抱歉,昨晚加班,今天没来得及送你上学。” 高奚还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接了一句,“没关系……” 高仇失笑又无奈,这是给设置成自动回复了吗,除了谢谢就是没关系。 又仔细看了她的样子,发现自己的小机器人眼底青黑,难道昨晚又没睡好…… 难不成是担心在他没有回家?这么一想高仇顿时更心疼起小姑娘了,也在隐隐的高兴,自以为在她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高奚不知道他内心正在自作多情,她昨晚被那本《孤儿怨》吓到失眠,一直都恹恹欲睡,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却震惊了,他会现在出现在这…难道是来给她开家长会的? 他怎么知道今天开家长会啊? 还没来得及疑问,广播就通知家长进入教室了,高仇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在这里等我好吗,待会我们一起回去。” “好……”于是目送他迈着大长腿走了,内心纠结,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摸她的头,长不高了怎么办嘛…… 诶,不对,你怎么连我是哪个班都知道…… 开完家长会,高仇决定带着小姑娘去外面吃顿饭,增进一下感情。 打电话告诉月嫂今天不用过来,然后帮小姑娘开了车门,毫无意外的收获了一句谢谢。 高仇曾经饶有兴趣的记她究竟能说多少次谢谢,最高记录是一天之内说了59次。连他坐在沙发上见她过来,为她撤开脚让路这种小事都能被感谢,他这辈子听到的谢谢可能还没有她一个小时之内说的多,哭笑不得的是她的每一句礼貌用语还都出自真心,没有半点敷衍,他也真是没脾气了。 高仇关上车门的刹那正好高奚也在歪着头看他,眼底是融化的春溪,干净透亮,容不得半点绮念。 高仇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小女儿心中充满了善意和温暖,明确的感知到了爱才能报之以感恩,反之亦然。可现在的她偶尔会露出很孤单的表情,之前他们相处也不算多,可那时的她很容易开心,她不需要糖果或是甜话,只需要在听她嗳嗳絮语后投向她一个眼神,哪怕是肯定的嗯一声,都能得到她一个燎燎春花的笑容。 如今对着他越是礼貌就代表她内心越是防备寂寥,小小的人儿,却总是板着小脸思考,深出一口气,他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可他的小姑娘被伤害了,他只有一步步的来,慢慢让她卸下不安。 他总想给她骄阳似火的热爱,给她柔情似水的宽待,又发愁她的小姑娘总要学会待人处事,去面对泥泞和风雨。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需要懂,等她长大了,生活又会告诉她沉重无奈和错过的许多故事。 初夏的阳光正好,不算炙热却生趣明媚,撒在小姑娘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所以,阳光正好,你也好,我的人生怎么会不好? 高仇把车停到一处巷子外,下了车又牵着她七拐八拐,高奚看着着错综复杂的巷道,心想这是带她走迷宫来了吗,头有点晕……… 但走了没多久,一股饭菜的香味就直往她鼻孔里钻,小姑娘鼻翼翕动,嗅着这诱人的食物香味,才觉得自己真的饿了。 “到了。” 高仇领着她进门,她打量了一下门口,和平常见过的饭馆很不一样,连饭店的招牌都没有,这里真的是餐馆吗……她疑惑的抬头看他,正巧撞上他带笑的眼眸,高奚马上低下头,突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高仇忍不住笑出来,大手揉上她柔软的发顶,小丫头的头发真软,还带着些暖意。 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正有食客在进餐,高奚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脸上带疤的魁梧大汉也向他们望来,三角眼带着凶狠,高奚不自觉的的握紧了身旁这个人的手。 唔……好吓人…… 被看的那个人见是个小姑娘,嘴角一咧,便想吓她一下,却被同伴踢了一脚,顺着他们的眼光过去看见了这小姑娘身边的男人,神色立马僵硬,不自然的把目光收回来,粘在面前的菜上。 与此同时,院里交谈的声音逐渐小下去,高奚不明所以,高仇视若无睹,带着小姑娘就往里面的屋子去了。 让她坐好后拿了菜单给她,“看看想吃什么。”又看着她苦恼看菜单的样子,声音柔和的向她推荐,“这里的饼不错,有酱肉的和糖馅的,他们都是现烤,饼是酥的,还有牛肉汤,肉炖的烂,不难嚼。” 小姑娘被说动了,在菜单上勾下糖饼和牛肉汤,又问他,“你也吃这个吗?” 高仇含笑,“嗯,我吃酱肉的。” 她点点头,铅笔又勾了两下,然后把菜单给他,高仇又勾了几个小菜,“我去把菜单给他们,等我一下。”说完起身离开,往厨房过去。 高奚看了一会他的背影,然后又打量起这屋子来,唔……也是很平常的居民屋的样子,墙壁上的瓷粉有些脱落了,露出一块块的斑,大概是因为漏雨还有一些水渍印在墙面上。 高仇很快就回来了,等他坐下一会,小姑娘才软软的开口问他,“二叔…你经常过来吗?” 他点头,“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偶尔会过来吃饭。”嗯,道上的朋友。 “对了,他待会可能会过来,记得和他打个招呼好吗?” 其实高仇觉得自己不用特意嘱咐,按照小丫头的五讲四美守则也一定会问好的。这么一想又忍俊不禁了。 高奚不懂他的笑点,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 “乖。” 被夸奖了的小姑娘害羞的把脸扭到一边,只是小耳朵还有些粉。 果然,过不了一会一个带着厨师帽的男人端着菜过来,把菜放在桌上后抬手拍了拍高仇的肩膀,“稀客啊!高警官一来就让我这蓬荜生辉啊。” 其实是他一出现,外面吃饭的都散的七七八八了,高仇能正大光明出现的地方当然是用的警督身份,心里有鬼的人当然退避三舍。 高仇当然懂他话里的调侃,也不在意,把饼放在高奚的面前,嘱咐她慢点吃别烫着。 “咦,这个小姑娘是谁啊?” 高仇拿了对筷子递过去,目光都不自觉柔和“我家丫头。” 高奚也乖巧的打招呼,“伯伯好,我叫高奚。” 老板觉得这场面真稀奇,忙说,“好好,你也好……”没想到这阎罗王居然还有个女儿。 但他惯会来事的,不该问的事就当做不知道,“慢慢吃啊小妹妹,不够的话再和伯伯说。” 高奚连忙道谢,脸又红了。 ………真的是亲生的吗! “行吧,不打扰你们爷俩吃饭,厨房还有活,阿仇你要走的时候过来一趟就行了。” 互相交换了眼神,他们之间还是有生意要谈的。 高仇点头,起身送了他一下。回来接着陪小姑娘吃饭。 高奚拿起用油纸包好的饼,咬了一口,饼屑簌簌往下落,如他所言,面饼外酥里嫩,糖浆还是热的,甘甜的蔗糖混着酥饼油香实在口感俱佳。 “对了,你们老师还夸你了。” 听他这么说高奚吓的呛了一下,然后小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被人夸奖没什么,但是当着他的面夸就让她非常害羞,浑身不自在。 高仇哭笑不得的给她倒了杯水,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缓过来点的小姑娘不敢看他,近乎呢喃的道谢。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说谢谢。 “说起来我小时候可没被老师夸过”他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你大伯告诉过你么,我们小时候是在山里长大的。” 小姑娘摇摇头,看向他的眼神却很有求知欲,高仇笑了笑,接着说,“嗯,你大伯成绩很好,沾他的光,等到我和你三叔可以上小学的年纪,就到一个老教师家里去单独听课,” 他娓娓道来,高奚也听的很认真,“我那时候比较…不服管教”他选了个中性词,事实上他小时候是混世魔王,“经常顶撞那个老先生……” 那位老先生因为某件事的迫害,躲到了他们那个地方来,早些年家人死在了战争里,一个人漂泊无依,现在高仇回想起他也就是想起他那副鹤发鸡皮,架着一副厚眼镜的模样,仔细看,一边的镜框居然是空的…… 由于教出了高义这个争气的弟子,于是也愿意再教导他的弟弟们,没想到却隔三差五的被高仇气个半死。 “他有一次教我们每个三角形的内角和都是180°,还在黑板上画了出来,我一看就立马反驳他,说怎么可能每个都是呢。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又画了一个更大的三角形,理直气壮的问他,难道这两个是一样的吗?” 高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问他,“那他是不是很生气呀?” 高仇叹了口气,“当然了,气得满屋子揍我,最后没打着,还扭了自己的老腰。” 闻言,高奚一边想象那个鸡飞狗跳的场景一边笑得更加开心。 高仇眼底温柔,逗你开心呢我的傻姑娘。 终于见你笑了。 这一顿饭两人都吃的很满足,高奚是因为好吃的,高仇则是看她看得很满足。 等回家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天空星罗棋布,闪烁着许多年前发出的星光。 “这里的菜好吃吗?” 高奚肯定的点头,“好吃。” “那下次再带你来。”他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轻而易举的决定了下一次。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总有一天,会让你完全接受我。 高奚被绕到了坑里,楞了楞,她没想到还有下一次,自己不是该去孤儿院的吗……回头看了眼这家其貌不扬但金玉在内的饭馆,突然就想有下一次了。 才不是因为饭菜真的很好吃…… 转眼八月到来,夏日就如煮开的沸水,盛夏的天空挂着一个热情如火的太阳,把大地上的生灵炙烤的滋滋冒烟。 而在这种暴热的天气还要东奔西跑的办案子无疑是让人狂躁的。 “老大…我们蹲三天了,那王八蛋的情报到底可不可靠啊。”一名警探实在是忍不住抱怨,这鬼天气,鬼事情。 陈泰皱眉,也觉得实在太久了些,看向一边闭目养神的高仇,“老大,我们要不要先撤了,再……”话还没说完就被倏然睁开眼睛的高仇吓的一个噤声。 “等。” 好吧,还有这鬼见愁的上司可以制造人工冷气,警察嘛,本来就是女人逼成男人,男人逼成野人的职业……唉。 “要是这情报不准,我回去非得扒了那小子的皮不可……”先前那个警探嘟囔了一句,余光却在瞥到一个身影的时候光速打脸,“老大,九点钟方向!” 于是众人心中都诡异的出现一阵终于等到你的旋律,只不过不是含情脉脉,是磨刀霍霍。 三个小时后,毒枭落网,案子顺利完结。 高仇虽然在众人面前没有表现,但心里确实很牵挂他的小姑娘,只三天不见,却是想的不行。他失笑,想起自己当初还说不会被任何人绊住呢,现在真是自打嘴巴。 回到局里走了下流程,交代了几个下属,就迫不及待的走出警局。打开车门,看了眼后座上静静躺着的精品袋,里面是他为小姑娘准备的礼物,这次是正常的礼物……希望她会喜欢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回到家里,先看见的却是神色紧张的保姆。 “高先生,您总算回来了!” —————————————————— 写个小剧场,当所有的男主和女主说“我不要你了”时会怎样~ 高奚:(瞬间礼貌):我知道了,不过可以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吃的好一点的孤儿院吗?请不要卖了我,谢谢。 ——《圣诞礼物》 傅宜宁:(面色温柔):我明白,你…保重。(头也不回的走了。) ——《楼外楼》 戚桐:(面带微笑眼里含刀):你不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就不要我了吗?你搞错什么了,我可从来——不属于你。 ——《天外归人》 江未雨:(故作苦恼)噫,爹爹你说这话可伤女儿的心了,要我走也可以,不过,我得带你一起走。不是再和你商量哦~ ——《明玉夜》 狄雁回:(神色坚定)我不会走的,我发过誓,这辈子找到你,就再也不放手。 ——《皈依》 ………还有一些懒得写了,下次吧啦啦~ 十二·时光 时光辗转过初春盛夏,从春风微寒到烈日骄阳,高奚离开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家来到亲生父亲身边转眼就过了大半年。夏日余韵尚浓,蝉鸣不歇,高奚在自然科学课本上学过,蝉的一生有长有短,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能发出声音的时间只有一个夏日。 高奚拿着树枝戳了戳一些死后掉到地面上的蝉,它们不会再发出躁人的鸣叫,外表黑漆漆的,失去一切活力的暗沉。 “真羡慕你们呐……”不用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一生充满无尽的精力。 “你们说,明年在这里吱哇乱叫的会有你们的孩子吗?” 明年这个时候…我又在哪里呢? 她和高仇生活的这半年,发现很多事情都不像自己预料的,他对自己很好,也没有再说过送自己去孤儿院的事…… 结果脑子一拐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他该不会是想卖了她吧? 她有些赌气的想,骗子,说好去孤儿院的呢,一直对她这么好干什么,打算喂胖点之后卖个好价钱吗? 没错,高仇还隔三差五的带她去吃好吃的,把小姑娘的胃口都养叼了…… 这样还怎么习惯孤儿院清苦的生活,高奚有些丧气,她又不是猪…… 她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算了……回去了,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把手里的树枝一丢,却在站起来的瞬间头昏眼花,一个趔趄又摔在地上。 “好痛……”顿时摔的眼冒金星,由于惯性手往后撑了一下结果柔软的手掌都被磨破了,血珠蹭蹭往外冒。 “唔……”她向来不是个娇气的孩子,坐在地上等头晕好些了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回去。 因为是暑假,这个时候月嫂还没来,回到家从箱子里找到消毒药品,自己处理起伤口来。 好像在书上看过,先用酒精清理伤口。找到酒精瓶子,拧开盖子,用棉球沾了些酒精涂在伤口上。 不痛不痛不痛……… 她在死死咬住牙,催眠自己一点都不痛……她还是第一次被擦伤来着,不太明白酒精涂在伤口上怎么这么疼。 自己给自己呼气,等缓过来点又接着擦,往复三四次伤口总算看起来干净点了,虽然还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又在药箱里找到红霉素软膏涂在伤口上再用纱布缠好,由于一只手受伤了她只好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好丑…… 在内心嫌弃这个伤口包扎的尤其难看,呆看了一会之后动手把药品又放回箱子里,清理掉带血的棉球,再坐会沙发的时候觉得自己耳朵周围一直嗡嗡响,头也越来越沉…… 好困啊。 视线模糊,最终靠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等保姆过来的时候已经叫不醒她了,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是烫的吓人…… “奚奚?奚奚!”保姆慌得不行,打电话给高仇可他那时候正在执行任务,根本打不通……除了高仇她也不知道该联系谁,只好抱着高奚先去了医院。 “对不起高先生!我真的……”和高仇说了原委之后的保姆脸都急红了,她一直没发现小姑娘的身体不对劲,真的非常抱歉。 高仇摆摆手,没说什么。他走进小姑娘的房间,她还在昏睡,脸仍旧有些潮红。 “医生说烧已经退了,之后要注意按时吃药,这两天要吃的清淡。”怕吵醒了小姑娘,保姆说话小声起来。 高仇点头,碰了碰正在睡梦中小姑娘柔软的脸颊,“这几天辛苦你了,先回去吧,之后还要麻烦你。” 保姆连忙应声,“好,好的。” “我就不送了。” 高仇静静地看着女儿的睡颜,她此时的模样更加乖巧,可清浅的呼吸又显得格外脆弱。给她掖了掖被子,却看到她手掌上的伤口。 “………” 伤口已经结痂了,一片红黑的壳子覆盖在以往白嫩的手心上,触目惊心得让人心疼。 他低声说话,“一会没看好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以后是不是要把你关在家里才好……”又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几乎三天没睡一回来倒是先看到她倒下了,实在是哭笑不得,现在守着他的小姑娘才感觉到疲惫,于是靠在她的床边打起盹来…… 或许真的太累了,不一会便睡了过去,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眼前一片模模糊糊,抬手捏了捏因为睡姿不当而酸疼的脖子。 “奚奚……”他开口叫她,本来想伸手试一下她额头的温度没想到扑了个空,定睛一看床上哪里还有小姑娘的身影! 他吓得一个激灵,什么瞌睡全死光了,快速起身寻找起她的身影来,结果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她生着病能跑到哪里去? 高仇脑子炸开了,又强迫自己冷静,想着小姑娘会去哪……难道是回大哥那边去了? 拿出电话迅速拨给高义,内心越来越紧绷,一个小姑娘单独跑出去会遇上什么事他简直不敢想! “大哥!奚奚有没有……”他话说了一半耳朵却敏锐的听到一声啜泣。 “什么?奚奚怎么了?你说清楚啊……喂?”电话那头的高义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什么事电话就被高仇挂了。 高仇顺着声音找过去,停在一个柜子前,深深出了一口气,慢慢半跪下去手撑住地面,有一种无力但庆幸的感觉,还好…… 缓了缓之后他轻轻的开口,“奚奚?”简直怕吓到小姑娘,用尽全力的让自己再温柔一些,“对不起…我回来得晚了,我跟你保证好不好?”他咽了一下,喉头滚动,“我以后一定早点回家……” “所以…原谅我好么?” 柜子里久久没有声音,他正犹豫要不要拉开柜子,却听里面传来一句闷闷的声音还带着浓厚的鼻音,“你不是…要送我去孤儿院或者卖掉我吗?” 高仇惊愕,原来小姑娘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 “我……”他想解释,又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说那是搪塞你大伯的说法,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我住在一起,因为我对你抱有父亲不该对女儿有的绮念?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大概是他沉默的太久了,小姑娘又哭泣起来,抽抽搭搭的和他说,“你不要卖了我…好不好?…送、送我去孤儿院行不行?我明天就去……”越来越委屈哭的更加伤心。 高仇的心像是要被扭烂了,既是心疼她又是痛恨自己,“对不起…奚奚,你听我说……” 手轻轻贴在柜门上,“我不会送你走的,对不起…是我不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慢慢拉开柜子,露出里面蜷缩在一起的小姑娘,光着脚,抱着头埋在膝盖上,高仇试探的碰了碰她的肩膀,她只是抖了抖,没有激烈的反抗他的触摸,悄悄松了口气,“乖,先出来好不好?”她没有说话,高仇慢慢的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抱了出来。 小姑娘在他怀里伏成一团,还是没有说话,但泪水很快把他的衬衫打湿了一片。 高仇又调整了一下,让她趴的更舒服一些,臂膀慢慢收紧,完全的把自己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的悲伤。 高奚大概明白,其实自己心里早就原谅他了,他对自己的温柔,迁就,疼爱,这些她全都感觉的到…… 本来病就没有好的小姑娘不一会就觉得困意袭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他的衣服,明明刚刚还伤心欲绝不想再见到他,现在却在他怀里无比安心。 没空再去思考自己这样对不对行不行,也没有说没关系或是谢谢你,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说了两个字,却再也记不清了…… 人生一路黄沙漫漫,红尘一骑热浪滚滚,这是无可幸免的人生轨迹,他已经淌过一遭将来她势必也要去经历,此刻拥她在怀却不能一生为她遮风挡雨。但想起小姑娘如春水般清澈的眼眸,他又怎么舍得。这个世界,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能轻易说出世界的美好,端坐云端的人能第一时间感受太阳的普照,处在红尘漩涡里的人斥责社会的不公,跌落悬崖的人终其一生看不到煜煜星芒。 你将来会变得如何?可我只希望,你的一生能平安长乐,不必羡慕任何人,你有的,就是最好的。 …… 高奚小姑娘病好之后收到了他准备的礼物,在他颇为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盒子。 ……是一条红得鲜艳的裙子,夺目且丑。 现在再晕过去还来得及吗? 树上的夏蝉数次鸣叫却是更换了一波又一波的生命,四季轮转,万物生长,时光荏苒,纵然想狠狠地捏在手心里,它却还是如流沙般逝去。 高仇从早上醒来的那一刻开始眼皮就跳个不停,烦躁中隐隐不安,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起身去洗漱,觉得多想无益烂命一条,谁爱拿谁拿吧。 反正,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想到高奚倒是心情放松了很多,他在几年前就立好遗嘱,他所有的财产都归她所有,哪怕自己的小丫头再挥霍,也足够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不过怎么会呢。他失笑,那丫头小时候五讲四美,长大了也克勤克俭,奋发向上……时间一晃从她八岁回到他的身边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她风华正茂而他年华渐老。摇摇头,真是岁月不饶人哪。 看了眼手表,八点过一刻,他下午一点钟有个会,倒是还很早。于是穿得没什么讲究的去厨房找吃的。 刚进厨房就看到自己刚刚还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在准备吃的,挽着头发,露着一截优美的颈子又细又白。 见他过来,叫了一声爸,唇边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如苞蕊初绽,带着晨露的清香和霁月的风光,撩人心弦动人心魄。 “吃什么。”他走过去,实在是忍不住离她近一些。 “唔,蟹黄包,南瓜粥,油条豆浆,芝士面包,培根卷,果汁还有……”她晃了晃手里的拉面,“高汤拉面。” “…………”高仇赶紧阻止她把拉面丢到滚水里的手,不可置信的问她“你打算今天过什么节?” 高奚美目一嗔,“不是你说每天吃的都腻了,这不给你变花样呢吗。” 高仇忍不住笑了,他好像之前是说过。“那也不用这么多吧,吃了这些还吃不吃午饭了。” 谁知她毫不在意的说,“也没有让你都吃嘛,吃剩下的……待会打包给堂哥。”她吐了吐舌头,“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她口中的堂哥是高仇三弟的儿子,名叫高琦,大了她三岁,现在表面上在开一家上司公司,暗地里帮着做家里的生意。倒是不折不扣的黑二代了。 自然这些都是瞒着高奚的。 听她这么说高仇嗤笑一声,“他要是再不解决他的事,他爸不得扒了他的皮。” 高奚耸耸肩,堂哥的事她倒是不怎么了解,只是小时候在一起住过,感情比一般兄妹更好些,所以经常做吃的去看望堂哥。 “诶爸,你快帮我拿一下东西。” 于是高警官变成了帮厨,看着她变着花样的做吃的。 然后就故意捣乱起来,她要盐他给糖,她要酱油他给醋……直到高奚忍无可忍的捶他,那点力气和猫挠一样。他得趁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捉住她的手一边把她往外面拖,“够了,再做下去你有十个堂哥也不够塞的。” 高奚哼了一声,“放手啊你…明明是你说要吃的好吧。” “我的胃又不是无底洞。”高仇玩心上来更想逗她,看她挣扎的左扭右扭气急的样子实在可爱。 高奚看着他那幅好整以暇的样子更气了,本来想推开他谁知他也突然收力结果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于是两人都沉默了,高奚心跳加速,鬼使神差的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高仇震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怀里的她目光澄澈如一面水镜,投影出他的模样。 他一直压制着自己对她不伦的爱意,十多年来不曾越过一步。但终究是强忍不耐。 喉头滚了滚,头低了下去,捧住了她的脸,呼吸越来越近即将交缠在一起。 “叮咚——”门铃响了。 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分开,高奚不敢看他,脸烧的像红霞,连忙跑去开门。 “您好,您的包裹。请问是高奚小姐吗?” “啊…嗯,我,我是。”她还有些缓不过劲来。 “呃,那麻烦您签收一下包裹。” “好,好的……”拿过包裹快速的签上名字。 快递小哥把单子撕下来结果却发现不对,“咦,您不是叫高奚吗,你签的是高仇啊。” 要命了,她竟然恍惚到写了他的名字。背后那人轻笑一声,羞的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送走了快递小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大早上的收包裹,你可真讲究。”高仇伸手想拿过去看一眼,“买了什么。” 高奚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可不能让他看到,不然就先暴露了。“没,没什么,你快去吃早餐。”说完跑回自己房间,扑在床上一动不动很久。 高仇“………”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又恢复如常了,而两人也再没提过刚才那个小插曲。 等到中午的时候高奚又如法炮制的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高仇觉得自己有点胃疼。 “你到底想干嘛?” 高奚笑着说,“什么干嘛,给你做好吃的还不乐意啊?” 高仇挑眉,狐疑道,“真的没事?” 她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多疑,职业病吧。” 见她不肯说,高仇也不逼她,开始和一桌美味佳肴奋斗。 好吃是好吃,也是真的撑。在高奚小时候他经常带她去吃各种美食,等她会自己做了之后他们就很少出去吃了,因为这个丫头对做菜居然格外有天分,和她只会下面的老爸一点都不像。 高仇笑叹,其实他们哪里都不像,却偏偏是一条血脉上的至亲。 而他又无可救药的爱上自己的女儿。 不知该笑命运的安排还是叹上天的作弄。 …… 他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就差不多到了去开会的时间,这些年她习惯照顾到他方方面面,连出门之前都会给他备好各种各样的东西,让他总是觉得自己这是多了个小保姆……保姆都没她尽心。 噗的一声笑出来,一边给他打领带的高奚嗔了他一眼,这些年她也搞清楚了,只要他突然笑起来,一定是在心里取笑她。 “你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高奚抿了抿唇,在他要走的刹那开口。 高仇心下了然,果然还是有事。 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你就不能现在说吗。” 她撇过头不看他,“不能。” 行吧……对着她自己永远只有妥协的份,“好好好,我今天早点回来。” 于是她又瞬间开心起来,笑容满面,眼里盛着嗳嗳的春溪,别样动人。 “那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好。” 十三·终逝 下午三点三十分。 高仇会议进行到一半,脑子里却不可控制的都是自己的小姑娘,她到底想说什么呢。不可告人的心思像嫩草一样见缝就长,痒的让他难耐。 高奚拆开早上的快递,取出里面她特意定制的酒红色长裙,鲜艳如血盛如玫瑰。 就像小时候她能察觉到他不是真的讨厌她那样,她怎么会发现不了他是爱她的呢。 她也一样…… 换上长裙,将她的优美的身躯勾勒无遗,醉人的熏色配上雪白的肌肤,柔顺的长发倾泻在后,端的是妩媚动人,风情款款。 下午五点。 高奚开始上妆,细心的勾勒眉眼,抹上般配红裙的口红,将坠着一颗星星样的钻石项链戴在纤细的颈子上,这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指甲涂上瑰丽的颜色,身上染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缓缓勾唇,决心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高仇走出会议室,心里牵挂着她,只想马上见到她。 陈泰迎面走来,面色沉重。 “头儿,生意上出了点问题。” 晚上八点整。 高奚一直看着门口,桌上已经摆满了他爱吃的饭菜,可一直不见他的身影。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在播……” 眼神暗了下去,心里越来越焦急。 没过多久手机终于响了,来电显示却是“李齐”,高奚记得,之前去警察局找高仇的时候碰到过,因为一些原因交换了手机号。 她点开通讯,“你好。” “是高奚小姐吗?请你冷静点听我说,高长官和陈长官他们在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幸中枪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你快过来吧。” 高奚顿时红了眼眶,心脏蓦然疼起来,颤抖着声音,“好,我马上过来。” 来不及换衣服,抓起钥匙就赶忙出门,路上一遍遍的打电话,爸爸,陈叔叔,堂哥,认识的警官……可竟然没有一个打的通。 她连鞋都没有穿,跑着到了停车场,不管脚上的刺痛,泪水模糊着双眼。 她奔向车子准备拉开车门时却从身后被锢住了,嘴巴上被捂住了个帕子。 遭了…… 她来不及反抗,意识就已经远去,最后泪水滑落脸庞,一切已成定局。 爸爸…… 与此同时,高仇心中突然陷入一阵恐慌,不慎之下手臂中了一枪。 “二伯!”高琦紧张的喊了他一声。 他冷漠回应,“慌什么,死不了。”皱着眉头,这些火力强盛的小崽子突然冒出来袭击他们,他既气愤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搞鬼又是对这背后布局的人好奇。安逸得太久果然就会失去野兽的敏锐。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手段。” 李齐把昏迷不醒的高奚抱上另一辆车,看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这个人脸上缠着绷带,看不出本来面貌,但眼神阴戾可怖。 “人带来了。” 那人笑了一声,十分的愉悦,“不枉我丢出那么多的人去给高仇送人头…”他真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你说高警官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落到我们手里是什么反应?”然后控制不住的大笑出声,猖狂又疯癫。 李齐没有回答他,脸色晦暗不明。 高桓在内心啐了一口,耻笑他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不过现在也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脸色,浑身抽痛起来,都拜高仇所赐……阴恻恻的开口“你可怜她?” 李齐动了动嘴皮,最终说道,“她毕竟是无辜的……” 高桓冷笑,“无辜?她的父亲兄弟,叔叔伯伯都是谋财害命的人,她也是他们的家人,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哪又怎么样,我们难道就活该?” 李齐闭了闭眼,终究不再说什么。 高桓嘿笑一声,发动车子,往无边夜色里驶去。 高奚失踪三天了,高仇也整整三天不曾合眼,派所有的人去找,严刑审问那天参与枪战的人,可这些人终究是棋子,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恨的眼睛血红,对着审问的人疯狂开枪,把人打的稀巴烂都不停手直到把子弹打光,狠狠地把枪砸在地上,回头怒吼,“都滚出去找!找不到谁他妈都别想活!”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就在这时,高琦神色僵硬的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二伯……” 高仇心有所感,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盒子。 他走上前,慢慢打开它,看清里面的瞬间脑子轰响,所有的气像是堵在了胸腔里,下一刻就要爆炸。 盒子里装着半张脸皮和一颗眼珠,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反而冷静下来,里面还有一个录音笔,拿起来点开,从里面传出一阵桀桀怪笑。 那人像是笑够了才开口说话,“二哥,别来无恙吧,收到我给二哥准备的礼物了吗?”语气热烈的真像一个给兄长寄了礼物的弟弟,“二哥放心,小侄女还活着呢,不信的话二哥可以去鉴定一下,那些东西都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扒下来的……” “就算各位哥哥不把我当弟弟,但我可把奚奚当成自己侄女了,我怎么会杀她呢……”他的语气阴森,残忍的描述着是怎么折磨她的,“小侄女今年二十四了吧,可真的很嫩啊!真羡慕二哥,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我这好多兄弟都迫不及待的和她玩一次呢哈哈哈……” 那人像是笑够了才继续说话。 “不过玩了三天也腻了,就从她身上拿点东西寄给二哥,免得二哥担心啊。”说完又是一阵令人发麻的笑声,直到录音结束。 “他想要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高琦抱着头大吼起来,他无法想象,自己从小乖巧柔弱的妹妹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高仇内心麻木,牵着嘴角冷笑,他想要什么……呵,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通过折磨奚奚来折磨他罢了,让他也品尝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咬碎了牙,勉强让自己定住心神,“有人帮他们,不然凭那个半死不活的残废做不了那么多事。这个人至少和我们旗鼓相当,但不一定就在本市。” “阿琦你冷静下来,去查那批抢的来源,他刚才说他那里不止他一个人,再去查能避人耳目却有黑背景的地方……去吧。” 交代完之后,他一个人捧着那个盒子坐了很久,也没人敢去打扰他。 等到高仇找到高奚的时候,她己经疯了。 她正不人不鬼的躺在肮脏的地窖里,他们为了防止她逃走,在她脖子上拴了一根铁链。 可又有什么必要呢,她的腿已经断了啊。 高仇双目血红,痛苦和仇恨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见他的女儿,被狗链拴着,和一群恶犬同吃同住,她那双纤细姣好的双腿被撕咬得可见白骨,像破布一样拖在身下。 地窖里的气味令众人几欲呕吐,有残羹剩饭的馊味,粪便的臭气,和……人肉腐烂至极的恶臭。 眼前的图景让所有人噤若寒蝉,恶鬼披着人皮,他们用尽手段折磨羞辱她来当做一场游戏,不会怜悯,不会仁慈,只有用这冲天的怨气来填补那深不见底的残忍。 谢季几乎崩溃,她颤着声音,嘶吼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而高奚却没有给他们期盼中的反应。 她匆匆看了一眼众人,尖叫一声,奋力往恶犬那边爬去,在她眼里,他们不再是她的亲人朋友,而是一群追赶着她的恶鬼。 “不,回来!奚奚!!!”高琦被妹妹的反应惊住了,急切之下就像冲进去拉她,却被高仇阻止。 他的嘴和喉咙里都充斥着铁锈味,死死盯着女儿那不堪的身体,恨声下令,“装消音,把狗都打死!” “……别伤了她。” 他嘶哑,肝胆俱裂,心里无比恐慌,他让他们杀狗,是怕那些畜生再伤害她,也怕开枪的声会吓着她。 众人得他的命令才反应过来,立刻按照吩咐行事,装了消音的手枪没有发出骇人的声响,眼前却是一片血雾弥漫。 高奚仍旧奋力的向前爬去,直到脖子上的链子狠狠绷紧,让她扑倒在地,她也不敢挣扎,以为又是那些人要来惩罚她了,只好静静地扑在地上,用自己两只都残缺了的手掌紧紧抱着头。 直到一件尤带着体温的大衣盖在她赤裸的身躯上,接着她被拥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高仇轻声唤着女儿的名字,却得不到回答。 她不认识他了。 他看着女儿毁坏的面容,痛苦的明白了这一点。 高奚很怕,却不敢反抗。只是控制不住的呜咽着,从喉咙里压抑着溢出来,尖锐惊恐。 “别怕,是爸爸。”他用尽全力的温柔,试图安抚她的不安。 “我来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高奚的命保住了,只是彻底精神失常。 她双腿被截断,起初她发现了会惊恐的大叫,挣扎不休,伤口崩裂了一次又一次,脓水污血染透了被单。 高仇紧紧抱住女儿,不知疲倦的安抚她,直到她筋疲力尽,他才会小心翼翼的让人给她重新上药。 她的屋子里绝不能出现镜子。 半张面皮被剥掉,让她看起来尤其可怖,后来经历了几次植皮手术,她的脸像是被拼接起来的,左一道疤,右一道痕,右眼包着纱布,因为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黑黝黝的洞。 有一次,护工不注意把镜子摆在她的屋子里,她看见自己如今的样貌便彻底发疯了,明明已经残废,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来拉她的人,摔破镜子狠狠往自己的脖子划过去。 却被及时赶来的高仇阻止了,碎片割破了她的手,也割破了他的,两人的鲜血融在一处,滴成一滩化不开的愁。 “奚奚乖,没事了…没事了…”他抱着她,一遍遍的哄,自己却都没底气,会好么,真的还会回到以前吗。 他在心底埋下一个可怖的阴霾。 那之后高奚便不再出现过激的行为,每一天都死气沉沉的坐着,任由照顾她的人为她擦洗身子,任由他抱着她说很多很多的话。 也向来不会回应。 “你看,这是你小时候喜欢玩的。”高仇温柔的笑着,将女儿圈外臂弯里,手里摆弄着一个小魔方,“那个时候我加班回家晚了,你就等着我,一个人拼魔方。” 他将魔方在她无神的眼前晃了晃,“看,还有印象吗?” 高奚从始至终都毫无反应,高仇却自顾自的回忆从前,她的一点一滴在他的记忆中都十分鲜活,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你小时候真聪明,没多久就弄明白怎么解开它,然后等我回家再演示给我看。”说起从前她的聪明可爱,高仇的眼神温柔到简直要融化成春水,他低头亲吻着女儿的额头,轻叹,“我的宝贝真乖。” 他说着和以前一样的话,期盼着她能够回他一个和以前一样明媚的笑靥。 不知怎的,以往对他的话从无反应的高奚今天却动了动眼皮。 高仇心中一跳。 “啊…啊……”她很久没开口说话了,口齿实在不清楚,高仇却激动不已,努力凑近她,想知道她在说什么。 “奚奚乖,慢点说,你想和我说什么?” 高奚伸出残缺的手碰了碰魔方,嘴里仍旧含糊不清,只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 “想要这个对么?”高仇赶紧把魔方放进她的手里,再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手背,“宝贝不怕,告诉我,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可她只是呆愣的看着魔方,嘴里也停下了意义不明的叫声,一动不动。 高仇见她再没有反应,又拥紧了她的身子,在她耳边絮语,“乖,玩累了就睡会,爸爸一直陪着你。” 某日晴方正好,很难得的,高奚似乎对外界有了一些反应,比如从早上开始,她睁开眼睛后就一直看着高仇,不管他去哪,她的眼神都一直随着他。 这个发现让高仇欣喜若狂,以为女儿终于认得自己了。 “今天吃饭这么听话,怎么这么乖?”他含笑着擦拭着女儿的嘴角,她的食量一直不好,偶尔严重时更是拒绝吃饭,今天却十分乖巧的吃完了所有饭菜,让高仇欣慰起来。 “待会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他把她推到窗子边,静静欣赏着窗外的天朗风清。 “爸…爸爸。”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然后不可置信的捧住了她的脸,“你…你叫我什么?”他满心欢喜,“你认出我了对不对?” “爸爸。”高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中藏着一股诡异,可高仇沉浸在喜悦当中,什么也没发现。 “你……”她艰难的开口,嗓子剧痛着,当初那些人折磨她,曾把滚水灌了进去,如今她的声音不复从前般甜美,沙哑难听,但落在高仇耳里绝不亚于天籁。 “求你…杀了…我。” 高仇的表情凝固住了,看着她,突然觉得很荒谬。 “你说什么…不,我怎么能把你现在的话当真呢…”他再次艰难的微笑,摸了摸她的脸,安抚的劝哄,“你乖,不想出去的话我们就回房间,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还是陪你玩游戏……” “杀了我!”她又重复道,表情开始狰狞起来,本来那一丝难得的清明消失不见,再次回归疯癫的状态。 高仇的手收紧,和他即将到达崩溃的心一样,狠狠地颤抖。 “我们回房间。”他推着轮椅就想带她回去,可高奚却挣扎起来,立刻便从轮椅上摔下,高仇连忙抱起她的身子,急切的检查她有没有跌伤。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又没有摔疼?” 高仇忙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慰,却不想脖子上传来一股剧痛。 她死命的咬住他,双手更是歇斯底里的对他捶打抓挠。 就像是,把他当成了折磨她的人,此刻的高奚只想和他同归于尽。 高仇没有反抗,任凭女儿的撕咬,渐渐地他身上血迹斑斑起来,他开始觉得绝望。 他早该知道的,他的女儿,他的宝贝,怎么能忍受得了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自己一厢情愿的让她活着,根本就是在折磨她罢了,这和那些凌辱她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高仇抚摸着女儿的后脑勺,思考着用什么样的办法让她解脱更好。 “奚奚,爸爸知道你很辛苦了,乖,马上就没事了。”他在她耳边呢喃。 他的手颤抖着摸上女儿纤细的脖颈,“你放心,等爸爸给你报仇了就来找你。” “如果有下辈子,我再把欠你的补偿给你,好不好?” 有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他笑了,眼里是十分的爱恋和决绝。 “等我去接你。” 一切都平静下来,高奚静静地伏在他的怀里,乖巧安然。 高仇此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良久良久,他才似反应过来,伸手擦拭着女儿脸上的血污。 只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对了,你想和爸说什么?” “那些话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才对。” “我爱你。” 我永生的爱人。 十四·无尽 回忆是透骨的毒,延绵进四肢百骸里扭曲至皮消骨融。而恨意却从血水中沸腾而起,将他再一次塑成两眼凶光的怪物。 前世高奚走后,高仇只剩下复仇,只剩下杀戮。 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失去了。最后陷入癫狂的绝境,饮弹自尽。 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胁裹着他坠入无底深渊。 虚虚实实间他像是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却给不了任何回应,越离越远,永世不见。 然而再睁眼,却回到了她的身边。 究竟是我求而不得的梦还是一场徒劳的空欢喜。 直至向她伸出了手…… “你怎么不答应我啊,都叫你好多声了。”高奚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坐到他的身边微微抱怨道。 高仇被拉回现实,巨大的落差感像一把锤子一样猛然袭击向他,把五脏六腑都震荡得翻江倒海。 他闷哼一声,背垮了下来,抬手撑住额头。他现在好像置身在漩涡之中无尽的旋转摇晃。 “爸?爸你怎么了?”高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慌忙扶住他。 “没事……”他强撑着回应,咬牙努力恢复清醒。 “怎么会没事…你是不是受伤了?”他听见她的声音焦急里还隐隐带了颤泣。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高奚觉得就像有一根针猛的扎进脑子里,在里面轰然炸裂,手都不自觉的颤抖,刚才那瞬间,他的样子像极了前生他要自杀前那刻……任由她在他的身边崩溃的哭喊都无法阻止他举起的手枪。 等到高仇的视线终于清明了些,一抬眼就看到了她泪水即将决堤的眼眸,里面一片凄苦惨淡,却透出些不同以往的漆黑,仿佛在更深处还隐藏着什么。他不由得怔愣,第一次在女儿的眼里看见这样的情绪,让他隐约有一些骇然,念头一闪而过,快的让他抓不住。 两人对望许久,终是高奚先移开视线,泪水也在那一刻滴落,眼里不知名的漆森淡了些,愁苦却无限上涌。高仇猝然惊醒,立刻心疼的替她擦去泪水。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镜花水月,一触就散。 高仇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彻底唤醒了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如释重负般的把她拥入怀中。 怎么会是假的,她就在身边,一直都在。 “怎么,我的小医生没办法治好我吗?” 虽然是他调笑的话,高奚还是稍微放心了些,紧紧环上他的腰背,头窝在他的颈子里,有些撒娇的意味,“你别闹,要是真的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好不好?”接着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别拿身体开玩笑。” 高仇心弦颤动,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耳珠,叹道,“我真的没事……” “我只是有点累了,昨晚没怎么睡,又出了一天外勤。” 高奚腾的红了脸,想起他们昨晚确实胡来了大半夜,嗫嚅了一下还是妥协了,“谁让你……” 高仇绕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到唇侧亲吻,“我怎么?”手却不安分的伸进她的睡衣里。 但这次高奚是绝对不肯依他的了,推着他的手,“你……你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行吗?” 他把她压倒在沙发上,在她耳边厮磨,声音低沉而深情,“谁让你就是医我的药呢。” 高奚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心里恼他这种羞耻的情话都说的出口,可偏偏对她很有效果,她瞬间就像被拿住了七寸,动弹不得的让他的手滑进了衣服里,搓揉着自己的软嫩。 眼神逐渐迷离起来,他的薄唇贴上了自己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厚舌扫过她的贝齿后长驱直入,搅弄纠缠着,她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胸口不自觉的起伏,他的身体本来就虚虚压在了她的身上,此刻她呼吸稍微重一些就能感觉到自己柔软的胸乳紧贴上他坚硬的胸膛。 高奚的心怦怦直跳,明明更露骨色情的事都做过却还因为这样的碰触而心痒难耐,更期待他进一步的动作。 高仇自然没有让她失望,吻够了她那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后自然一路往下,大手一剥就将她上半身的睡衣丢在了地上,一大片的雪瓷肌肤露了出来,高奚目光游移,伸手挡了挡他毫不掩饰的炯炯目光,声音呐呐羞怯,“……别看。” 高仇笑了一声,怎么也挡不住他的愉悦,“不看……摸总可以了吧?” 高奚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握住了一对娇软,顿时娇吟了一声,又轻轻咬着下唇,承受着他轻重不定的爱抚。 高仇两只手都握住了她的软乳,掌心充斥着饱满柔腻的触感,满眼的赞叹沉迷,他爱极了她这一双嫩乳。从她尚未发育完全时玲珑小巧到如今浑圆丰满的傲人双峰不知经过了他多少的疼爱,她穿起衣服时胸脯并不大得惹眼,一眼看去只觉得高耸圆润形状美好,只有她脱下衣物露出曼妙的身躯时,这一对丰盈才真的让人血脉喷张。 高奚腰肢十分纤细,肩平背窄,从上至下有一道迷人的弧线,所以配上圆润饱满的胸乳才会有这么惹火的视觉效果,而她也知道他喜欢,每次做爱都要被他捧在手心里搓揉爱抚好一会,她挺了挺身子,将更多的丰盈送入他的手心里,望着他的眼神又润又亮。 只要你喜欢……我便什么都可以给。 “宝宝……”高仇眼底更加温柔,只想这辈子都呵护着她,宠爱着她。 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爸……轻点儿,唔……”她的娇乳在他的手里都要被揉得发烫了,被捏得酸软无力不说,他还时不时的拉扯一下她粉嫩小巧的乳尖,放在指间研磨揉搓,简直要让她发疯。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激起高仇的兽欲,手中力道渐渐加重,他低头看着她胸前的美景,女儿的奶尖儿又挺又小,乳晕在奶尖儿翘起后就几乎看不到了,粉粉的两粒颤巍巍的点缀在雪白的双峰上,再被他捉到指间上欺负搓弄,高仇眼里简直要冒火,下身也越来越坚挺火烫。 他低头一口含住了一边的乳珠,高奚浑身颤了颤,难耐的呻吟一声叠过一声。 要疯了…她要疯了…… 胸乳被他摧残着,还一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高奚真是欲哭无泪,他口中重重一咬,她就颤抖一回,遍体传来酥麻的痒意,在心底幽幽叹气,他总是有那么多手段让她丢盔弃甲,一次次主动的和他翻云覆雨。 从未失手。 高奚修长葱白的十指紧扣住他的后脑勺,任由他吞吐着自己的乳肉,“嗯啊…啊…爸爸…” 在这种时候从女儿嘴里听到她叫爸爸对高仇来说永远是一种刺激,毕竟没有哪一次呼唤会比在床上,两人赤裸相见时更加透骨,不伦禁忌的爱潮翻涌而来,罪恶将他浑身浸透,偏偏癫狂欣喜到无法自拔。 于是命令她叫得更多次,更大声,在这呼喊声里他一次又一次的玷污她,占有她。他从地狱里爬回来,用恶鬼的面孔和身躯来爱她,她浑身都是香甜的气息,从重生回来那刻开始,高仇每时每刻都受着这股诡异又充满诱惑的甜香的折磨,那时她还只有十四岁,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啊!爸爸!”她突然急促的喘息,在他的身下扭了扭,双腿不自然的并拢摩擦。 高仇心知肚明,伸手下去扒开她的内裤,触摸她柔嫩的腿心,粗糙的手指不意外的被大股的蜜水沾湿了。 还是出水了。 他笑着吻过她因害羞而绯红的脸庞,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还来不及阻止,他就掰开她的腿,埋首下去。 “啊啊啊!不…不要……”高奚腰肢急剧扭摆,想摆脱他口舌的侵犯,脸颊越羞越红,眼眸里的雾气弥漫开来。 双腿却被他牢牢的把控住,往两边分开,被迫向他露出粉嫩羞涩的肉穴,高仇吻上女儿娇颤的贝肉,大舌一卷,将它们纳入口中,只恨不得把这两片软腻吞下肚子,牙齿轻轻闭阖,把握着不会真的咬疼她的力度,忘乎所以的给她口交。 他的宝贝女儿,被他裹在舌上,融化在他的口里。 高奚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带着泣音的战栗,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蜜穴被他的舌尖亵玩,她的身体不自觉的流出一波又一波的蜜水,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口中。 从小穴里流出惊人的水量,高仇都险些被呛到,他都忍不住担心女儿最后会脱水晕厥,然而他一口都不想放过,狠狠地饮了几口,然后舌头放过贝肉,直直伸入穴道中搅动,小穴紧致温暖,一不留神就会被收缩蠕动的穴肉卡住,他奋力的舔舐吸吮,把她彻底的抛入云端,然后直直坠入无边无际欲望深渊。 “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不要!” 高奚溃不成军,他竟然模仿起操穴的方式,舌头快速的出入嫩穴,用口舌肏起了她……然而哪怕他的技术再高超,可舌头毕竟短小,渐渐满足不了她攀升的欲望,习惯了以往他粗长雄伟的性器,此刻高奚简直是欲壑难填,浑身难耐。 只想…只想被他狠狠地进入…… 高奚眼眶红了又红,自己的性欲高涨起来也是无法自拔的,何况身上的人是心上人呢,从前世就深爱的人啊。 她在心底叹气,其实她重生回来,比他还要早那么一段时间,一开始高奚怎么都不能相信,痛苦,煎熬,悲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直到那一天,他双目赤红的站在她的面前,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若无其事向他展露一个单纯明媚的笑容,她什么都没说,依旧以这辈子的女儿身份活在他的身边。 毕竟他爱的,是这个一无所知纯洁如白纸的高奚才是。 那一天也是她主动爬上了他的床啊…… 高奚片刻失神,眼神暗淡下去,悲苦在心中翻涌,虽然她想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可疼痛从未减少过半分,从未。 “你还有功夫走神,看来是我伺候你还不够到位啊……” 耳边传来他低沉又危险至极的声音,高奚猛的一惊,“不…我不是…” 辩解无效,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坐在他的腿上,下身骤然寂寞,高奚下意识的呻吟了一声,心里咯噔一下,对上他玩味的眼神。 高仇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把早就慷慨激昂的性器掏了出来,直直的竖起,挑衅似的对着小姑娘。 高奚见他简直眼冒凶光,嘴里发苦,直觉要糟,“爸爸……” 高仇用力握上她挺翘的蜜桃臀,狠狠地揉掐了一把,手指深陷进她柔软的臀肉里。 面上却还一片温柔体贴,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心跳加快,“坐进来。” 高奚咽了咽口水,瞧了眼他好整以暇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会再顺着自己,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挪,青葱的手指扶住他雄伟的肉棒,慢慢把自己的嫩穴凑了上去。 “唔……”才刚刚触碰了一下,龟头的热度就好像要烫到她了一样,一瞬电流席卷全身,水蒙蒙的杏眼望着他,发现他还是一副等着自己送上门的样子,她在心底微微的腹诽,坏蛋…… 深吸了口气,手指拨开两片肥美的贝肉,把大肉棒对准自己的娇穴,缓缓的坐下身去。 因为他刚刚口舌的挑逗,她的体内正是汁水丰沛之时,并没有因为他粗长的性器闯入而受到疼痛,相反是一阵灭顶的快感。 很快,她就吞下了他大半的肉棒,抵到了穴道的最深处。 于是腰肢轻轻扭摆,含着他的巨物吞吐起来,“啊…啊…好棒……”她不自觉的流出眼泪,骑跨在他的腰身上不断上下起伏。 她喜欢和他做爱,从前生求而不得,到今世欲罢不能。恍惚间她又记起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做爱后她从他身边醒来的那个早晨,直直的闯进他幽深寂静的眼里,里面有无尽的业火烧灼,痛苦也在刹那间袭上高奚的心头。可他却还是吻上她的眉心,温柔缱眷的和她道了声早安。 他一直都在痛恨他自己……高奚半是心痛,又半是麻木。所以她不敢告诉他,生怕那些可怖的回忆再次盘亘在两人中间,哪怕一丝一毫都能轻易打破他们现在安稳的生活,和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幸福。 “嗯,啊,…爸爸,奚奚好喜欢…喜欢爸爸这样肏我…一直一直…啊!”她再一次高潮,身子痉挛起来,高仇稳稳的拥着她,他也是快感一波高过一波,她的小穴紧紧吸附着他的性器,往里死命的收缩吮吸,蜜液从两人结合的部位浸出,打湿了一片他茂密的黑丛,而等高奚这一阵过去,高仇才搂紧女儿无力娇软的身子,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 今日一更达成? 在这篇完结之前恢复日更啦,之前卡文了来着,我终于想出让他们he的办法惹!开心! 等明天二更之后我在回复小可爱们的评论啦,么么!爱你们? 十五·为你 前生颓圮,今生困妄。越是想要忘却越是记得清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奚能轻易回忆起很久之前的事,不仅仅是想起,就像触摸到时光机器的开关,只要有一点苗头,她就会立刻跌入到那一情景当中,切身体会那时的喜怒哀乐。 她歇斯底里过,逃避过,甚至用自残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但都没有用,甚至症状一天天恶化,发作的时候头疼得像被重锤敲打千百次,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但最后她都接受了,只为了能和他平静的生活,痛又怎么样,更痛的都经历过了,折磨又如何,失去他的时候每一日都是炼狱。 卧室的大床上有两道交缠不休的身影,一个纤细娇柔,一个高大结实,男人古铜色的身躯压在女孩娇小嫩白的胴体上不断耸动,他的大手钳制着女孩的柔荑,牢牢的禁锢在她的头顶,炙热的吻不断落在她白皙秀雅的脸庞上,舔过她流出的泪水,下身却一刻不停地侵犯着她。 “不是说喜欢给我肏吗…嗯?还不都吃进去?” 高奚的腿紧紧的夹住他的劲腰,他粗长的肉棒蛮横地捅着她娇嫩的穴儿,淫靡的水声不绝于耳,穴口都被捣出白沫来了。 “不…不要…你昨天才…才进去过一次…”高奚连说出口的话都是支离破碎的,气息极度不稳,仿佛就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的性器狰狞粗莽,进入她的小穴本就很费力,女人的阴道最多只能伸长到十四厘米左右,所以每次做爱他都不能完全进来,还有大半青筋暴起的肉棒露在外面,他的两个囊袋也是鼓鼓囊囊的坠在后面,随着他的动作把她的会阴拍得一片通红。 昨晚那次久别重逢后的交欢他就撞开了她的子宫,硬是把肉棒全都肏了进去,虽然宫交带来的快感也是毁天灭地的,但今天要是再来一次的话高奚觉得自己怕不是要下不了这个床了…… “哈啊…求你了…爸爸…嗯,啊…”她带着哭腔哀求,真是又怕又爱。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高仇真是满心怜爱,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硬来,只是逗弄小姑娘,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有趣而已。 “说,喜不喜欢我肏你。”他覆在她的耳边,一边亲吻她敏感的小耳珠一边含含糊糊的问着,“好好回答就放过你…” 高奚忙不迭的点头,哽咽了一下,“喜欢……” “想不想一辈子被我肏?” 高奚脸颊绯红,虽然自己不是没说过这种话,但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还是让她觉得很羞耻……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想…想的。” 高仇眉毛一挑,装作不满意的样子,“大点声!”下身猛的一戳,狠狠地撞在宫口上,把高奚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只好含着眼泪,清晰的回答了他。 高仇这才满意,专注享受起她极品的身子来,“操……这么多年了怎么肏都肏不松,迟早有一天要死在你身上不可。” 女儿的小穴紧紧绞住他的性器,里面就像有无数张柔嫩的小嘴亲吻着他的肉棒,不管他放什么进去,温暖的肉壁都严丝合缝的贴过来,大有来了就别想走的架势,她浑身上下的敏感地带又多,基本是一戳一抖,哪怕开始不算温柔,不多一会都会分泌出淫液来润滑穴道。 高奚都想不到自己原来这么淫荡……虽然没有夸张到一摸就出水那种地步,但记得高仇第一次用手指给她扩张穴道,没过多久她就潮喷了……高仇都有几分惊讶,而她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嗯啊…”高奚媚眼如丝,千丝万缕的黏在他身上,前生她还来不及向他表白心意就被残忍的凌虐到体无完肤,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如今躺在他身下被疼爱,当然是千好万好,舍不得离开。 高奚现在简直是奄奄一息了,过久的情欲终于击溃了她的清明,四野具沸,烈风倒迸,只有在这晦暗不明的月色里直直撞进他固执的眼,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了春天的细雨,温柔的飘洒在她的周身,他闷哼一声,终于带着她攀升到了摇摇欲坠的星辰定点,高奚的背骤然绷紧,两人急剧的呼吸,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和爱人一起画上这场情事句号。 她的身子软在他的怀里,有了第一线生机,像冰层融化成春水,没有挣扎,眸光揉进月色,摊开一片迷离,脖颈微微往后仰,柔美的曲线,带呼吸的起伏。 紧紧的相拥着,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就像刚才那场火花四迸的情事并不存在一样,只有彼此的呼吸还炙热,相贴的身躯仍滚烫。 “爸……”她哑着嗓子叫他,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高仇把手插进她入墨的黑发里,都说女孩子的发都像绸缎一样顺滑,不尽然,她的发柔软得像卷起的长睫,每一根都柔软无比,这份细软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一直通往心脏里去。 他吻住了她的嘴唇,有效的安抚了她的焦躁不安,搂着她的娇躯,慢慢拍着她的背。 高奚渐渐平静,然后才觉得有些羞涩,觉得他真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爱这种事,往往不用宣之于口,它存在于每个细枝末节的地方。 高奚在他怀里轻轻笑了一声,搂他搂得更紧了些。 高仇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女儿的傻样,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温存,此时此刻他才彻底放下白日从外面带回来的所有负担,全心全意的感受着她的温柔。 又过了好一会,高奚要昏昏欲睡了却听到他说了句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高奚慢慢睁开眼睛,眼底的困意消散了,有几分闪烁的光芒,又很快暗淡下去,变得像深沉的死水,她强迫自己勾了勾嘴角,“怎么了,我刚回来就要赶我走啊?” 高仇叹气,抚摸上她温润的脸颊,无奈的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奚低垂着眼,不是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吧。”她的这句话不掺杂任何赌气的成分,仿佛就只单纯的表达了愿意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高仇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放开她的身子下了床,高奚感觉心都冷了一半,手指攥紧床单,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没意思透了。 高仇走出卧室,但不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小盒子。 他掀开被子,露出她赤裸的雪躯,这两天的干柴烈火,高奚身上布满了情欲的痕迹,脖颈胸乳一片错落的绯红印子,还有几道青青紫紫的指印。 高仇握住她一边的脚踝,轻轻的拉开。高奚哑着嗓子还带着些抵触的情绪,“……干什么?” 分开女儿的腿,露出被他凌辱过的娇穴,稍微一动还有些白浊流了出来,穴口有些红肿,媚肉外翻,两片可怜兮兮的贝肉分在两侧。 高仇目光晦涩,看看她都被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就算如此,她都没有和他发什么脾气。 “给你上点药,乖乖的。” 高奚没有说话,把头撇向一边,刚才极致的交欢时不怎么觉得,现在确实有丝丝的痛感袭来。 高仇先用湿纸巾清理干净泥泞的腿心,再拧开药瓶,从里面抹了点药膏轻轻的涂在她的穴口。 高奚忍不住嘶了一声,秀雅的眉头拧了拧,他的手顿住,哑然到“…抱歉,我会轻点的。”接着更小心翼翼的为她抹药。 高奚心里叹气,总是这样,把她弄难过了再来无微不至对她好……这到底算什么。 药的药效很快发挥出来,刚刚还刺痛的小穴现在已经清凉一片了,倒是让她舒服了不少。高仇又给她换了条干净的内裤,为她掖好被子,自己再躺上来,从背后拥住她。 “不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 —————————————————— 二更get√ 零点之前安全上垒23333 十六·相亲 “不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 他温情的在她耳边哄着,大手覆盖住她的柔荑,丝丝温暖从他掌心传来。 高奚心想自己本来没有生气,但好像被他问来问去反而真的气了。 嗯,都是他的错。 十分不讲道理。 既然有机会让他哄自己,高奚又怎么回放过,把头往下埋了埋,被子盖住了大半张小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的杏眼。 高仇心里好笑,这是打算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了? 伸手拨了拨她鬓角的发丝,露出她圆润小巧的耳珠来,高仇心里划过一抹柔情,耳垂一直都是她碰不得的敏感地带,每次被他含在嘴里舔舐时都会让她浑身娇颤,瑟瑟发抖得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她一直没有去打耳洞就是怕被人碰了耳垂,只有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碰触,算是他们父女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地带。 只要是和情人做的,再奇怪的癖好都是蜜糖。 于是他凑到她耳边,伸出舌尖舔了舔这可爱的小耳珠,果不其然的她立刻颤抖了一下,捂着自己的小耳朵,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嗔怒着看他,却撞进他含笑的桃花眼里。 高奚这下真的气了,不好好哄着就算了,居然……居然还舔她! 太过分了!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掀开被子就要离开。 结果被他眼疾手快的抱住身子,又给拖了回来压在怀里。 高仇抑制不住的笑声传到她耳畔,接着又听他说,“听话,我保证不闹你了。” 坏蛋!骗子!她宁可相信世上有鬼! 然而力量压制下高奚也挣扎不过他,气哼哼的扭了扭,就在他怀里窝了个舒服的角度。 自己的小丫头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啊……高仇在心里喟叹,忍住了再去咬她耳珠的想法,再惹可就真的炸毛了。 酝酿了好一会他才斟酌着开口,“现在能听我说了吗?” 高奚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抗拒聊这件事的意思。 高仇在心里叹气,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不是,“我不是想让你走,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高奚心念一动,抓着被子的手又紧了紧。 “听话,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你先过去,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好我就过去陪你。” 高奚讶然,这是打算…… “你……你说真的?” 高仇爱怜的吻了吻她的脸颊,点头道,“真的,就算之后你不想在美国住,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国家,你不是挺喜欢塞纳河的么,到时候我们住在那里也行。” 她眼里有惊讶也有不解,“可是…”她压低了声音,“可是这边的事你真的可以不管?” 哪怕在高仇心里任何事都没有高奚重要,但他确实需要时间处理。高仇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舍,轻声道,“三年……只要三年,我保证到时候就去陪你,好不好?” 三年…… 高奚闭上了眼睛,心中刚刚聚起来的欣喜全数散去,苦涩和挣扎却普天盖地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回来的原因,或许只是当做她任性,忍受不了和爱人分隔两地的折磨,所以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 她心如刀割,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在重生回来之后,她有意瞒着自己也带着前世的记忆,而他们的关系也在看似他主导之下发生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变化。 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所有的一切都变的不可收拾起来。 今生的她在十四岁过后不久就和他发生了性关系,那段时间大概是高奚两辈子里最迷茫也最迫切渴望的时光了。前方只有一团团的迷雾,而脚下踩着的是万刀千刃……父女相恋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彼此的心意,她忐忑过,不安过,那段时间就算在睡梦中她都经历着千夫所指,她不怕人言可畏,她怕的是梦中那一次又一次离开她的冷酷背影,还有前生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跳出来阻挠,一双双撕裂过她的手再次袭来把她按到在地,让她目呲欲裂的看着最爱的那个人越行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她无数次在他的怀中哭着醒来,蜷缩在他的怀里发抖,高仇只以为她是害怕他们的关系被人发现,又怎么知道她内心的煎熬。 然而他给的甜蜜她只能深陷其中。 第一次被他亲吻,第一次被他抚摸,第一次听他说“我爱你”,第一次被他进入……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她被幸福狠狠地击中,哪怕前面是悬崖,她也只会头也不回的跟着他跳下去。 她不说,他也不言,明明是两人都经历过的事如今却变成了彼此死守在心底的秘密。他对她一日好过一日,就像永远没有尽头那样的爱她,把她放在心尖上,无时无刻不呵护着。 高奚眼底渐渐有了些笑意,她想起他们发生关系之后高仇也没有时时刻刻的要她,反而是限制着他们做爱的次数,那时候就算每晚躺在一张床上他都能克制着自己,一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两次,到底是顾虑着她身子小。 等她年岁渐长之后他才露出变态的本性,什么花样都给她玩遍了……高奚忍不住脸红,谁能想到他在总警督受职仪式上时,她被他用手铐铐在他的办公室里,浑身赤裸,双眼蒙着黑纱,嘴里堵着口球,下身塞着情趣用品呢……他穿戴的整整齐齐,身上的警徽威风凛凛,在上台演讲的时候手指状似不经意的按下口袋里的遥控器,她下身的跳蛋疯狂震动起来,她呜呜咽咽的呻吟声却没有一个人听到。总警督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角度里播放着的是他的女儿香艳的画面,看着她潮喷,蜜水滴滴答答的流了满地,他面上却还是一副严肃正直,口若悬河的发表着自己的受职宣言。 谁能想到他来给她开家长会,开到一半家长和学生人都不见了,老师正摸不着头脑时她被他拉到操场阴暗的角落里,白皙的双手抵在墙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他正从身后侵犯着她,操场上打篮球的砰砰声都没有她心跳声密集,因为只要有人往这个死角一看…… 特别是她十八岁之后,高三一年忍着没碰她,等高考一结束,他和她就一起消失了一个礼拜……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出去旅游庆祝了,只有她知道,她是被他压在床上纠缠不休。无时无刻,何时何地,八个字精准概括了高警官的丧心病狂。 他越来越疯狂,而她的“病”像是好了一样,在和他这种胡作非为的日子里竟然一点痛苦都不曾再出现过。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们的事还是被莫晦如撞破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只不过第二天他们就被勒令分开了,高奚被高义夫妇送出国读书,而高仇也被警告不准再和她联系。 临走之前他曾抱着她,叫她安心,他会处理好一切的事再来接她。 高奚自然是相信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离开他之后自己的病又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更加凶猛,没有他在身边,她就像一条被抛到岸上的鱼,每一刻都像要奄奄一息,走投无路之下她去看心理医生,可还是帮不了她,药物的治疗都只不过是暂时缓解痛楚,高奚近乎崩溃,终于有一天,她浑浑噩噩的放了满浴缸的水,毫无声息的躺了下去。 一秒,两秒…… 半分钟,一分钟…… 极度缺氧之下带来的痛苦不仅没有让她恐惧,反而让她十分享受……她忽然钟爱起了死亡的过程。 生死朦胧间他的模样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她猛的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在浴缸里挣扎着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掉…… 她怎么能……再次丢下他。 所以高奚决定回来,不管不顾都要回到他的身边,她想每一天睁眼都能看见他,而不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他不知道到的异国他乡。 而现在高仇说只不过是分开三年……高奚只有苦笑,她现在的情况,哪怕再分开三四天都能让她彻底毁了自己。 自找来的,现在的痛苦都是自作自受,她又有什么资格怨他,又怎么舍得怨他。 “奚奚?”高仇开口唤她,自从刚才他说完之后她就彻底沉默下来,他甚至有些不安,怕瞧见她难过的样子,那样无异于拿刀割他的肉。 高奚勉强笑出来,往他怀里扑了扑,不叫他看见她的泪水,“爸爸,给我点时间,好吗?” 若不是不得已,高仇又怎么会逼她,喉咙发紧,他也拥紧了自己的小姑娘,“好……” 但没等到高奚做出决定,倒是先等到高义夫妇请他们去家里吃饭的消息。 高仇皱着眉,看着一旁正在换衣服的高奚,“你没必要……” 还没说完就被高奚打断了,“爸,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扣好大衣的扣子,走到他的身旁,认真的注视着他,眼底是融化的春水,暖得让人心底发烫,“我们去吧,我不怕。” 高仇叹气,搂住了她,刮了刮她的鼻子,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无奈答应,“都听你的。” 等他们到了高义夫妇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佣人给他们开了门,迎着他们进屋。高义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们来了微笑的点点头,莫晦如就在旁边,看见高奚立刻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眼眶通红的看着她,“奚奚……怎么瘦了?” 高奚此刻心中也不是滋味,这是她从来都视为母亲的人啊,她却让她不安焦虑,垂眸收敛好情绪,再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国外吃的都千篇一律,没有大伯母做的好吃,所以就瘦了。” 听见她这么轻松的回答,莫晦如也如释重负了些,隐晦的看了眼旁边的高仇,拉着高奚往饭桌过去,“快来,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不管有没有和高奚的事,在这个大嫂眼里高仇一向都是死人,所以也不怎么在意莫晦如的态度,高仇径直过去和自己大哥打招呼。 高义只翻了个白眼给他,然后拿眼神示意他上桌吃饭。 话都不想和他说半句。 一顿饭里吃的还算和谐,高义夫妇当高仇不存在,莫晦如对着高奚嘘寒问暖,高义也时不时问一些她在国外的生活和学习的事,得到回答后满意的点点头,小侄女的成绩单一直是往他这里寄的,她优不优秀高义一直都看在眼里。 三人和谐的像一家人,期间没人提一句高仇和高奚两人的事,就好像翻过这篇了一样。 饭局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莫晦如给高奚盛了碗汤,轻轻的放在桌上,暗暗吸了一口气,“奚奚啊,在国外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高奚乖巧的点头,“参加过一些社团活动,认识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莫晦如慈爱的看着她,“嗯,我和你伯父还怕你不愿意出去走动呢,这样就好。” 然后温柔的开口,“奚奚,伯母有个朋友家的儿子,是个律师,人还不错,明天和伯母去见见好不好啊?就当去交个朋友。” 空气中好像有那么几瞬的凝滞,高仇把手里的碗放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莫晦如,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好啊。” 十七·谈话 莫晦如愕然,她本以为这件事会费些周折,可没想到高奚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她看了眼高奚身旁低垂着眼睑,平时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如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高仇,在心底默默有了计较,面上摆出欣慰的神色,握着高奚的手说到,“好孩子,那今晚就留下来陪陪我吧,你的房间我一直打扫着呢。” 仔细瞧着高奚的神色,她虽然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但莫晦如心里总觉得不对,带着些忐忑的开口,“好吗?” 她绝不让高奚再和高仇再有任何接触。 莫晦如一直都不喜欢高仇这个人,不管是作为小叔子,还是高奚的父亲,都让她极度厌恶。 作为她丈夫的弟弟,莫晦如第一次见高仇是在三十年前。 高义比高仇大八岁,那时的高义已经大学毕业,正正进入外交部,没有人看好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子,认为他读完大学进入外交部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不会再走得更远。只有莫晦如不同,她第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绝对和那些混吃等死的官二代不同,也和那些挤破头也想进入上流社会的乡巴佬不同,他身上带着一种沉稳的气息,待人温和有礼,却永远拿捏不住他,眼底沉着幽幽的光,莫晦如第一次看见就觉得心跳不止,不是一见钟情,那是一种遇见了同类的兴奋。 她天生骄傲,怎么甘心做池中之物。而高义是那个能和她携手并进的人,现在他们拥有的一切证明她没有看错人,高义也没有。 但如果说高义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地方,也从来只有一个,他的弟弟是高仇。 十六岁的高仇刚从山里出来,浑身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气息,像是她在路边见过最凶恶最落魄的野狗,可偏偏眼里没有野狗的暴躁,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仿佛多看上一眼,都会被拖进这个无底洞里,万劫不复。 他是杀了人跑出来的,而且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 莫晦如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所以不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弑父一事有任何评论,她也并不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死活,但让她忌惮和厌恶的是这个少年的反应。 太平静,太自然,没有杀人之后的畏惧,没有弑父之后的痛苦,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就好像,这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他并不在乎,或者说他藐视生命。 莫晦如厌恶他,甚至内心深处畏惧他。 后来高义进行过一番运作之后送他去了警察学校,这真让她觉得讽刺无比,虽然她明白,他们将要做的事需要这样一个黑白两面都有的人在。 高仇果然也没有让人失望。做白的,他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做黑的,他是手起刀落的刽子手。 他从不受他们的控制,但也绝对不会背叛。莫晦如知道他们兄弟七个之间有很深的羁绊,没有高义,高仇不可能活着长大,而高义读大学的钱,也是这个弟弟一手一脚挣出来的,至于怎么来的钱,她至今也不知道。 如今高仇同时牢握着这个地方黑白两道的最高顶点,也实在是叫人不得不钦佩他。谁能想到他昔日只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 可莫晦如依然憎恨他。 她和高义一直没有孩子,她总是习惯性流产,久而久之就怀不上了,高义不在意这些,莫晦如一开始也只不过是遗憾罢了,很快就放下了。但那时,高奚出现了,她第一次在医院看到这个孩子,就对她非常喜爱,有种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感觉,所以她游说高义,让他去高仇那里把小姑娘抢过来。 莫晦如心里泛起一丝冷笑,其实哪里需要过抢,高仇这种人渣根本就不在乎孩子的死活,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带回了小姑娘。 高奚一天天长大着,第一次开口叫她妈妈的时候她不知有多开心,高奚乖巧可爱,聪明伶俐,她是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女儿长成的模样,她满心的自豪和满足,这个孩子让她第一次有了除了在法庭上击败对手后出现过的成就感。 可她没想到,就如同高奚来到她身边时那样容易,走得也同样容易。高仇把这个孩子带走了。 他作为高奚的父亲,不负责任的带她来到这个世上,冷漠的将她丢给别人,他什么都没付出过,凭什么,他怎么能! 可小姑娘含着眼泪站在她面前,说着自己愿意回去的时候她心软了,她是多懂事柔软的小姑娘啊,可莫晦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是她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那一天她听说高奚病了,当然心焦的不行,给她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她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她,哼,高仇那种人怎么照顾的好病人。 她来到他们的住所,发现门却是虚掩着的,她心中疑惑,拉开门走了进去。 正准备开口叫人,却听到卧室里传来女孩子的呻吟声,她惊疑不定,然后恼火起来,难不成是高仇那个无耻之徒把女人带回家里来搞?!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是过来找高奚的,可现在却没见到她的人,她顿住了,心里觉得有些古怪,高奚不在……渐渐的莫晦如面色难看起来,这个呻吟声,十分的耳熟。 她忍不住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肉体的拍打声,女孩的呜咽哭泣,时不时地求饶,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液有些冷,这个声音分明就是高奚没错,她又告诉自己冷静,小姑娘已经二十了,有了男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了地上散落的衣物时彻底变得可怖起来,除了女孩子的衣裙,还有一件警官外套……肩上的警徽明示了这件外套的主人是谁。 “啊啊…我不行了……放,放过我呀…爸爸…” 这一声“爸爸”好像一道惊雷,落到她的耳畔,她险些站立不稳,惊怒,心疼,憎恨全都充斥在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屋子的,心里只想着赶紧离开,至少不能当面撞破,让奚奚难堪…… 她回到家,手脚还是冰凉的,高义疑惑不解,不是说去看奚奚了吗,怎么面无人色的回来。 他眉头隆起,“怎么了,是奚奚病的严重?” 没想到妻子转头看着他,双眼通红,都是恨意,十指死死的扣着钱包,用力到指尖泛白。 她惨笑了一声,“严重……怎么不严重……” 高义看了眼正期许着的妻子和面无表情的弟弟,觉得有些头疼。 那时知道他们父女的事的时候他也十分震怒,他知道弟弟一向行事出格,但没想到会把自己的女儿…… 在他们心里一个是向来丧心病狂,一个单纯不经人世,自然而然的把错通通归在高仇身上。 哪怕是高仇自己也从来都觉得高奚一开始是被他强迫的。 但高义夫妇毕竟不是一般人,面对这种事也很快冷静下来,他们找来高仇,再把小姑娘送出国念书,断了他们的往来,他们心想高奚还小,一时只是被迷惑心智,等时间久一点去接触更多的空间,就能把这件事掀过去了。 可他们没想到高奚竟然偷偷跑了回来,并且回来之后又和高仇搅在了一起,她现在越是表现的平静,就越是让人不安。 高义叹气,本来以为小侄女大概只是斯德哥尔摩,没想到情况比他想的复杂,而莫晦如也坚决不能忍下去了,她安排好了相亲的对象,只要多见几次面,她就打算让高奚结婚。 哪怕…哪怕高奚不愿意,也绝不能在这样下去毁了她的一辈子。 高奚没有说话,先说话的是高义,“好了,奚奚才回来呢,总要适应一下,晦如你带奚奚回房间说话吧,你们娘俩慢慢聊。阿仇跟我来,有事和你说。” 大家长发话,众人都只有照做,莫晦如带高奚回了房间,高义和高仇进了书房。 高义坐到沙发上,打量着面前的弟弟,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该说生意上的事,还是说高奚的事。 高仇淡淡的开口,“大哥有话直说吧。” 高义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放过奚奚吗?她毕竟是你的女儿。” “一年多前我就说过,就算你们送她走,她也会回到我身边。” 的确,现在的情况和他们当初想的有出入。 但高义之所以走到今天,凭借的可不只是高仇这个出色的弟弟,眉毛一挑“难道不是,你故意让你大嫂发现的?” 本来还面无表情的高仇听到这句话后慢慢抬起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中,他竟缓缓露出个笑容来,“大哥就是大哥,瞒不住你。” 高义冷哼一声,“借我们的手送走奚奚,怎么,怕小姑娘恨你?” 提到高奚,高仇好像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对不起大哥大嫂。” 这倒是爽快的承认了。 “大哥,奚奚在我身边有些事会让我分心,但我也绝不会让她一辈子不在我身边。” 高义狠狠的拧眉,这是打算死也不放手啊,“这一年你肃清异己我没有意见,抓住了高恒那个吃里扒外的杂种也算是很有收获,但是——” “你为什么要搞叶致远。” 时至今日听到这个名字,高仇内心还是生出无限憎恨,哪怕再杀他一万次也都不够! 他缓缓开口,却把无尽的杀意都收敛起来,“高恒就是叶致远的卧底,他从我们手里抢了多少生意,大哥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么。” 高义苦笑,他哪里不明白这个弟弟,给点颜色看看?只怕是要让他看不到这世上的颜色才对吧。 “阿仇,叶致远他家三代在北方盘亘数年,你要撬他我没意见,我也相信你的实力和手段,可是之后呢?我们都快老了,孩子们又还小,只有阿琦勉强有你的几分影子,就算让你杀了叶致远,也会有第二个叶致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是怕给下一辈留下祸患。” 高仇轻笑一声,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送走高奚的原因“大哥放心,他叶致远能给我们安插一个高恒,那他身边难道就干干净净了吗……” 高义的眼皮跳了跳。 “三年,再有三年,不管是龙还是虫,我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谁让,他活了两辈子呢。 上辈子只是让他断了一双腿,隐退回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高义叹息,他这个老年人没有那么热血了,“行吧行吧,你折腾你的……我们说回奚奚的事。” “奚奚还小,以后还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你一定要把她关在身边一辈子?” 高义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此时此刻比起刚才聊起敌人都要正经几分。 高仇也正色,一字一句的说到,“她留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没人比我更爱她。” 高义怒火中烧,不禁提高了音量,“你难道可以陪她一辈子!?你死了让她如何自处!” 高仇的目光幽深,无数晦暗的回忆再次涌来,开口确实决绝果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先送她走。” 是生,是死。这辈子他都绝不放手。 高义被他的回答震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心中微微苦涩,或许当年决定把高奚送回他身边,真的是自己最错误的决定。 摇了摇头,“你可别跟我说,和你嫂子说去吧,她现在恨不得活撕了你……” 高仇了然,无所谓的笑了笑,“多谢大哥大嫂对奚奚的关心。” “只不过,要让奚奚去相亲,总要问过我这个亲生父亲的意思吧。” 高义抬了抬眼皮,只想翻白眼,就你还知道你是她的亲生父亲哪? “行了行了,走走走,带着奚奚回去,不过我警告你……” “要是明天奚奚不能准时来饭店,你嫂子可真就疯了。她是我的妻子,你该懂我的意思。” 高仇笑了笑,“我明白。” —————————————————— 操碎心的大伯父…… 第一更get√ 还有两更哈哈哈(笑不出来) 十八·雨幕 高义夫妇送他们父女出了门,尽管莫晦如百般不舍,但也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 她伸手摸了摸高奚鬓边的发,温柔的样子的确是一位慈母,“奚奚乖,记着我和你说的话。” 高奚点了点头,语气又轻又软的回答,“大伯母放心,我记住了的。” 莫晦如忍不住红了红眼眶,“好……回去的路上小心。”然后转眼看高仇的时候又是一副深恶痛绝,只一眼便立刻转开。 高仇不甚在意,伸手揽过高奚的肩,笑得很真诚,高奚一看他的笑容只觉得眼皮一条,“多谢大哥大嫂的宽待,奚奚,和伯父伯母说再见吧。”语气十分的亲昵。 你不是讨厌吗?那我偏要恶心你。 莫晦如脸色阴得快要滴出水来,偏偏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屋去了,心口疼,需要吃药。 高义强忍着黑脸,嘱咐了两句话给高奚,然后同样回屋去了,什么讨债鬼的弟弟,现在退货来得及吗? 看见自家父亲一句话就把伯父伯母气走了,实在是让高奚很无奈。 “爸……” 高仇把她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改为和她十指紧扣,这回真心实意的笑了,“回家吧。” 高奚眸光闪了闪,也同样笑着,“好啊。” 此时已是寒夜,他们驶车回返,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渐渐地天空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就像泼天的水幕倾泻,前面的路看不清了,雷声轰鸣,风声大作。 为了安全起见高仇把车停在了一个夹道里,路的两旁种满了梧桐,它们的枝丫在狂风中奇诡的摇曳,倒像某种张牙舞爪的怪物。 高仇的手指一下下轻敲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高奚的头轻轻靠在车椅上,微微偏着头瞧他,眼里只有融融的爱意,一瞬不瞬的样子让高仇觉得这是个傻丫头。 可让他忍不住的有了笑意,回眸对上她的眼,“有什么好看的?” 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正大光明的看起来,轻柔又妩媚,“你管我呢,我看我男人,碍着你了?” 高仇挑眉,笑意蔓延上眉梢眼角,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和你大伯母都说了些什么,这么舍不得。” 高奚眨眨眼,脸上泛起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你吃醋?” 高仇嗤笑,眼睛望着前方声势浩大的雨幕一时没有说话。 或许是夜太寂静,大雨一颗颗砸在玻璃上,发出让人心惊的敲击声,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雨滴,还是一粒粒铜豌豆。 “真要去相亲?” 高奚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低低的说着,“我不想让大伯母再伤心了。” 高仇笑了一声,分不清是冷漠还是讽刺,“那就转眼让我伤心?” 高奚的心沉了下去,手指有些凉,“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锋利,“你什么都不说,要我知道什么?” 高奚的心突然疼了一下,眼里浮起一层疑惑,他这是意有所指还是她想多了…… 把眼里的情绪压下去,她轻轻的开口,“你也有没告诉我的事不是吗?” 一时间又沉默了下去,车内灯光昏黄,朦朦胧胧的感觉让高仇有些烦躁,干脆抬手熄灭了发动机和车灯,于是黑暗笼罩下来,谁也看不清谁。 这一场互相试探谁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高仇却有些后悔,相亲就相亲好了何必惹她伤心? 正准备说点什么哄哄她,却听到卡嗒一声,是解开安全带的声音,然后下一秒,脸上便落下了一个温润的吻。 “爸爸……我们做一次再回去吧?” 高仇有些诧异,但听到这句话自然是心猿意马,她很少主动向他求欢,更别提车震。 她喷出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幽幽的香味,那股让他欲罢不能的甜香又出现了。 高奚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想要,眼神暗淡了些,正准备坐回去,却被他牵过她柔软的手,放在他的下身上贴着“那你自己来拿。” 话里满满的挑逗和赤裸的欲望。 高奚明白他的意思,脸渐渐红了起来,幸好现在他也看不清,依着他用自己的手掌慢慢的在他的胯部揉起来,温柔又缱眷,不一会,那里就火热鼓胀起来。 “爸爸……”见他被撩拨起了反应,她小声的叫他。 高仇喉咙有些干涩起来,“继续。” 看来他是打定注意要她来取悦他的。 那里的温度高得就算隔着布料都好像要烫到她的手一般,高奚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剧烈跳动的声音,外面的暴雨狠狠砸在车窗上,敲击出清脆的响声,他们像是被瓢泼的大雨和世界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封闭空间。 那么,不论做什么,又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 高奚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拉开拉链,将他的性器拿出来,火热又粗长的一根立马直直的竖起来,她纤细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棒身,微凉柔软的触感让高仇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 她手指无法圈成一个圈握住他的粗大,只好半圈着它,缓缓撸动,另一只手的拇指按在他的铃口画着圈,体贴入微的对待着他的家伙,没多久就从铃口吐出浓白的稠液来。 高奚张开樱唇把手指上沾到的黏液吮吸进去,高仇察觉到她在做什么,眼神一沉,呼吸稍稍紊乱起来。 “奚奚……” “我明白。”她回答的乖巧温柔,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高奚把头发束好,便伏下身去,含住了他肉棒的顶端,小嘴比手指更加温暖紧致,让他闷哼了一声。 她的舌头扫过他顶端,舌尖来来回回的轻轻戳着铃口,她灵活的小舌像是要从铃口钻进去了一样,给他无以复加的快感,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 软舌又慢慢向下滑去,温柔的舔过他盘在肉棒上每一条狰狞的青筋,在棒身上留下她的唾液,直到整根肉棒都完全被她亲吻过。她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囊袋再含入她的口中,她柔软的口腔包裹着他的睾丸,整条软舌来回的舔舐,手上动作也没停,一直在爱抚着棒身,因为她刚才的唾液润滑了棒身,使得她的撸动更加顺畅。高仇听着咂咂的口水音,睾丸和肉棒都被这么尽心竭力的对待着,性欲自然喷薄而出。 “宝贝……”他低低的唤着她。 他多年占有自己的女儿,高奚在他的调教下做这些事可谓是得心应手,功夫一点不差。 其实高奚帮他口交,自己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动情到内裤也已经湿了一片。 高奚又含住了他的顶端,努力向喉咙深入着,然后舌根上抬,紧紧的卡住他的肉棒,小舌疯狂舔舐。 “!!!”瞬间刺激得他守不住精关,全都射了出来。 “唔……”高奚吞咽着他的精液,饮后慢慢吐出肉棒,没吞完的精液还是顺着棒身流下来,情欲的味道顿时充满窄小的车厢。 然而他的肉棒仍然耸立着,热情毫无消减退却。 “还来吗?”高仇笑着问她,语气还有些挑衅。他认为他的小姑娘也只能做到这步了,接下来交给他也行。 “…当然可以。”没想到她倒是不甘示弱的回答。 高警官表示很意外,然后他就看见女儿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暗夜无边,风雨交加,谁也窥视不了这车里惊世骇俗的情爱,唯有他们此刻知晓对彼此的爱意有多么汹涌澎湃。 高奚褪下自己的腿袜,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又脱下内裤,上了药后昨天被他反复进入的小穴已经闭合了,肥美的贝肉贴在一起,只留下一条隐隐透着水光的细缝。 她移到他的座位上,搂紧他的脖子,高仇也抱住她的细腰,她缓缓坐了下去,用他高涨的欲望整根没入她勾魂的穴内。 “啊!!”她顿时被填满身子,又痛又满足的叫出声来。 他的手掌紧捏着她的挺翘的臀瓣,十指掐入她软绵的肉里,把控着她,开始挺动,因为是在窄小的车里,空间不大施展不开,他也只是小幅度的摆动着,然而也因为如此,高奚更是苦不堪言,他的肉棒几乎是深深的嵌在她的体内,每次只露出四分之一的肉棒,高频率的撞击着她,她的宫口也被他早早撞开,每次都是深入的宫交着,她咬着牙,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偏偏在疼痛的同时还带来剧烈的快感,她竟不想开口叫他停下或者慢一点。 “啊、啊、爸爸……”对,这样就好,就这样深入的埋在她的体内。 “把衣服脱掉。”高仇也是忘情的抽插着,哪怕她的身体已经被他开发到极致,却还是每次都被她吸引的不可自拔。 高奚听话的脱掉仅剩的胸衣,丰满又软挺的乳房露出来,她抱住他的头,把自己的乳尖送入他的口中。 “啊!” 他毫不留情的吸吮她的小奶头,她仰头扯开自己的嫩嗓子尽情的呻吟,任由他舔舐啃咬她饱满的嫩乳。 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刺目的亮有一瞬间照在交合的两人身上,传来轰动的雷声,彻底掩盖住令人羞耻的交合声和呻吟声。 “啊啊…爸…”她眉眼都染着醉人的媚红,此刻被他肏着穴,心里又满足又难过。 她哽咽不止,下身蜜液浸透,穴内收缩着肉壁,带给他和她无上的肉欲快感。 “你不要让我离开,我害怕……” 正挞伐着的高仇听到这句带着心碎的哀求,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她捏疼了。 万般无奈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 第二更get√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flag不要随便立……… 大家早点睡⑧么么哒?ⅴ? 十九·桔梗 雨势渐收,远处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月白色,恍惚间倒像是有光露了出来一般,不知是不是刚才那场骤降的大雨把天空破了个口子,焕出了些不同于黑夜的色彩来。 高仇把女儿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眷恋的吻落在她清香的发顶,柔声说,“雨停了。” 高奚动了动,嗯了一声,却还是赖在他的怀里。 要是以往,高仇恐怕会调笑她,可现在看着女儿对他依赖不舍只有满满的心疼。 曾几何时,她宁愿孤独一个人也不要待在他的身边,他见过她的坚强,所以现在窥见她的脆弱更觉心绞。 他突然就不敢想她为什么这么怕分开,他的手就在一层薄纱上堪堪停下了,深怕揭开它只会让她鲜血淋漓。 他怎么忍心。 “乖,我们回去了好不好?”他的嗓音沙哑着,却透着无尽的疼爱。 高奚也知道他们不能在车上这样耗下去,于是抬起头看她,眼里透着温润的情愫,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水,日出前的昙花一现,等日头和风尘起了就会消失不见那样,短暂却美好。 高仇就算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内心也会被这样的眼神再次触动。 高奚捧着他的脸,吻落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高仇只来得及回味那一点温暖,她便起身回到了座位上穿起了衣服。 等到二人都整理完毕,高仇才重新发动了车子,驶向回家的路。 下车的时候高奚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他眼疾手快的抱在怀里,她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要抱还是要背?”高仇心里一片柔情,无论任何要求,都只等她开口。 高奚唇边绽出明媚的笑意,光明正大的撒娇“要背~” 于是人高马大的高警官蹲了下去,等她覆到他的背上,稳稳的站起。 高奚手臂交缠,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咯咯地笑起来,“爸爸最好了。” 高仇迈开步子,沉稳而矫健,语气却轻松,“不然呢。” 也只有我能对你好。 一直背着他的宝贝回到家里,小姑娘一路上两条纤细的长腿荡来荡去的,口里含糊不清的哼着他没听过的调子,轻松且愉悦,于是连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把她放到沙发上,转身双手撑在她两磅,压近她的脸,细细的打量她,“明天要不要我送你去?” 高奚也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眼里只有柔和的笑意,“你不怕大伯母打你呀?” “哼,她打的过吗?”他隐隐透着不屑,“再说了……我不得见见我未来的‘女婿’?” 高奚哑口无言,流露出无奈的神色,看的高仇噗嗤一声笑出来,“行了,逗你玩的。” 掐了把她柔软的脸颊,直起身来,“去洗澡,然后睡觉。” 高奚拉着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却几乎扑进他的怀里,“那要一起洗吗?” 高仇玩味的笑着,摸了摸她的耳垂,“你要是不介意明天交朋友迟到,我就不介意今晚好好伺候你。” 高奚噗的一声笑出来,眼神却像长了钩子,“我当然,不介意。” 他眼神一暗,一把抱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往浴室走去。 好吧,谁还在乎什么相亲对象。 高奚浑身赤裸的躺在床上,洁白的娇躯在深蓝色的被单上伸展着柔软的四肢,如同一尾白鱼沉浮在深海里,灵动和慵懒并存,魅惑和纯洁一体。 等高仇从浴室里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她这一副几乎颠倒众生的模样,他用帕子擦着头发的手就这样顿住了,明明见过太多次她的胴体,却还是一次次被诱惑,她就像来自深海的女妖,拥有着引诱凡人的空灵歌声,让众生心甘情愿的和她进入无边深渊。 实在是无一处不美好。 她看见了他,唇边顿时勾出与她妩媚身姿截然不同的笑来,单纯而欣喜,眼神明媚清亮。 她向他伸出了手,“过来呀。” 高仇哑然失笑,还真像要吸人魂魄的妖精。 迈着大长腿走了过去,坐到床边,她软若无骨的身子即刻靠了上来,贴在他坚实胸膛上,白皙的手掌放在他的腰际,抬着头,眼神亮亮看他,而后手指向下一勾,搭在他腰间的浴巾便散开了。 高仇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黑发里,从上至下顺过,高奚也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视线纠缠不休,他卷着她的发尾,还有些微微的湿润,凉凉的绕在他的手指上。 他磁性的嗓音玩味的响起,“想怎么玩?” 高奚灵动的双眼眨了眨,眼里好像出现了一圈圈散开的波纹,荡漾到人心里去,她葱白的手指下移,捏住了他尚还沉睡的家伙,高仇顿时呼吸一屏。 她柔柔的拨弄着,把它握在温凉的手心里上下撸动,这根凶器终于在她的撩拨下苏醒了,直直的立起壮大,拇指按在棱角分明的菇头上摩擦,不久就从马眼里吐出些精液,在高仇的注视下她缓缓将拇指凑到唇边,伸出丁香小舌来,把一抹浓稠的白液吮进小口里,淫荡且诱惑。 高仇额角一跳,伸手去抱她,却没想到被她推开了。 她往后移了移,挪到他对面半米距离的床头边,朝着他柔媚的一笑,在高仇饶有兴趣的眼神里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双腿,身子靠在床头木上,青丝披散在嫩白的身子上,肩头,胸乳一直垂落在腰间,双腿折成M形,向他柔柔的展示着自己。 高仇眼神直直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个动作,她的手落到白皙的腿间,两条嫩滑大腿的根处,虚虚的拢着私密的下体,她的阴阜饱满的鼓起,光裸干净,他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慢慢划过,来到两片肥美肉瓣合拢的细缝上,两枚手指捏着合在一起的贝肉,轻轻的揉捻,他们不久前才性交过一次,所以她现在的身体仍然动情敏感,慢慢的一丝水亮从醴红的缝隙里透了出来。 高奚的脸透着薄粉,额角隐隐有汗滴滑落,她正用着一种羞耻的姿态自慰给他看,她浑身都耻得发抖,但一种刺激的快感也油然而生。 两只手指夹着肉瓣抚摸,另一只手寻到小肉珠所在的地方,轻轻的按揉,终于她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小巧的肉珠被她摸得充血红肿,颜色渐深,肉欲也蒸腾起来。 “啊…啊…”她双眼迷离,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仍旧那么深情,“爸爸……过来一点……”她小声的请求。 高仇闻言往前移了些,离她只有寸尺的距离,他的性器骇然的耸立着,铃口又吐出些稠白,高奚颤着手指伸过来,抹了一指精液,在高仇即将喷火的眼里把沾着精液的手指抹到了自己的肉瓣上,打着转儿,将两片贝肉揉开露出里面鲜艳的穴肉,葱白纤细的手指慢慢插进去,高奚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优美的脖颈往后仰了仰,在细碎的呻吟里用自己的手指缓慢的抽插着自己的小穴。 “爸爸…爸……奚奚好想你……”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划过姣好的脸庞,顺着柔美的下颚滴落,贝齿轻轻咬着樱唇,然后如泣如诉的向他道着思念。 一年又三个月,四百五十六个日夜,她挺不下去,真的挺不下去了…… 含着无尽的愁绪与渴望,“你呢……想不想我?” 高仇喉咙干涩,随着她自慰的动作心绪越来越火热,五指也握住自己的性器,配合着她一起自慰,“想……” 无数个没有她的夜晚,他不就是这样思念她的么,想的心痛,想的发狂。 “啊…啊…啊”她身下已经流出了一摊蜜水,把床单的颜色打湿得更深,眼前朦胧的一片,柔声细语的唤他,“爸…我们一起……” 高仇嗯了一声,撸动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他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高奚了然,把手指撤了出来,然后把腿儿分得更开,两手拨开自己的蜜穴,露出只有一指宽的穴道来。 羞涩的邀请他,“爸爸…这里…” 高仇把车子停下,看着今天认真打扮过的女儿,目光里都是欣赏,居然没有生出不满之心,“结束了让我来接你?” 高奚解开安全带,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 高仇也没有强求,“有事给我打电话。”然后拉过女儿的身子,在她唇上狠狠地一吻。 被放开时高奚呼吸都有点不稳了,“知道了……” 她又要补口红了。 高仇目送着她有进咖啡厅,看着她曼妙的背影,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昨晚疯狂画面。 除了他,任谁都见识不到她那样的妩媚。轻笑一声便利落的开车离去了。 今日的相亲,是莫晦如一手操办的,男方是她的徒弟,为人,也不怎么样。 别怪莫晦如这样说人家,在她老人家的眼里如今看任何男人都觉得不满意,只因为他即将和她的宝贝女儿相亲。 如果不是高奚和高仇出了这种事,任谁来她都看不上眼的。 她这个徒弟业务能力倒是一流,年轻有为,品味过关,无不良嗜好,人品嘛……打黑心官司的,能有什么人品。 但胜在听话,能被高家掌握在手心里。 齐道青突然觉得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看着身边这一位他尊敬有加的老师实在是有些无奈。 斟酌着开口,“老师啊,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您听说过吗?” 莫晦如连眼睛都没抬,正看着下场官司的诉讼,“那你听过为五斗米折腰吗?” 得……他从善如流的闭嘴了,反正娶高奚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让他来相这个亲,心里倒是做过些猜测,接盘?她是拉拉?还是有什么隐疾? 当然他不会傻到问出口,娶了这位大小姐,别说少奋斗三十年,直接不用奋斗到进棺材了好吧。 于是嘴角挂着的笑容更真实了些。 等到高奚准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脸上不动声色,礼貌绅士的自我介绍了一番,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惊艳的。 他也算是识人无数,但这个女孩子气质实在有些不同,有意思的是他还真说不上来,看着是温柔婉约的,但好像又只是贴着的一层皮,低下深处还有什么更动人心魄的东西,是秘密,还是不为人知的过往呢…… 他逐渐变得有兴趣起来。 “总是听老师提起高小姐,今日一见才发现以往老师都没有夸大其词。” 这可不是恭维话,高奚确实长得很漂亮,本身是精致秀气的长相,但眉眼处却有几道妩媚的痕迹,于是添了一抹独特的风情,谈吐不凡又温柔知礼,他现在确实有几分动心了。 只不过,几番交谈下来,这位高小姐还是让他看不破。 这可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沉稳和神秘,于是好感中还生出些忌惮来。 “齐先生过奖了,大伯母一向疼我而已。”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尽管两个当事人各怀心思,但莫晦如挺满意今天的发展的,就算高奚没有对齐道青有什么别样的意思但好歹人来了并且没有心不在焉的交谈,有一就有二,等下次说不定就会更好。 “奚奚,你觉得他怎么样?” 莫晦如开车送高奚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起她对齐道青的印象。 高奚想了想,“是个很优秀的人。”是挺优秀的,但她也没忽视他眼里的探究和到后来隐隐约约的忌惮,心里失笑,还真是个敏锐的人呢。 莫晦如点点头,“那下次伯母就不陪你来了,好好和他相处,好吗?” 高奚颔首,脸上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在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麻烦莫晦如停了一下,她下车买了一束桔梗。 莫晦如看了一眼,心里好奇原来高奚喜欢这种花吗,不过她对花草之类没研究,也就没问什么了。 高奚轻嗅着桔梗,忽而笑了一下,相亲的事只不过是昨晚和他之间做爱时调节气氛的小情趣,她绝不会,爱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而且,正好有理由不让他送自己离开罢了。 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却藏着三分诡异和一抹血色。 二十·好友 高奚和莫晦如道别之后回到了家里, 把花瓶里原来枯萎的桔梗扔进了垃圾桶,换上了盛开着的这一束。 目光又柔和下来,手边的书还保持着摊开的模样,一年多的时间未曾翻动过一页。 高奚于是又开始阅读起这本书来,她甚至不需要回顾之前的内容,就从这一页读起,记忆自动为她衔接起剧情,畅通无阻。 这个“病”唯一的好处就在这了。 把注意力都投注到书本里,时间便不知不觉的流逝了,等高奚合上整本书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地灯是自动感应的,早早便亮了起来,只不过她一点都没注意到罢了。 高奚无所谓的笑了笑,她很容易能集中精神去做一件事,也很容易忽视周围的变化。 之前莫晦如问她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她撒了慌,在别人眼里她几乎就是个怪胎,不动不说话,一坐一整天。在国外那一年她都是独来独往,拒绝了任何想和她交朋友的人,人人都当她目中无人,性格孤僻。 她只是不想再多牵扯罢了,牵扯越多,回忆越多,她就只会更加痛苦。 一阵铃声响起,将她从怪诞的想法里拖出来,定了定心神,拿起了手机。 “阿季。” 尽管电话对面的人看不到,高奚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种由衷的笑容,来电人是谢季,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挚友。 “高女士,您已经把我忘到脑后跟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好友微微抱怨的声音,高奚楞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自从和她寺庙走散,后来的确只联系过一次,简单交代了两句自己已经回家住了的事。 “啊……抱歉……” 那边传来一声夸张的哀嚎,“你居然还承认了!就不能哄哄我吗?” 高奚失笑,知道她只是喜欢这样表达情感,并不是真的在意,“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有时间请你吃饭好不好?” “要吃你做的!” “好。” “还要吃布丁蛋挞!” “行。” “呃…不要告诉师父……” 高奚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连忙答应了她。 “也不准叫那个谁!” 那个谁说的是高奚的哥哥高崎,这两人一直不对付她也是知道的。 在答应了一堆好友的要求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而高奚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其实自己的这个好友和高家也是关系匪浅。 谢季口中的师父就是高仇,她这位好友和她半点不一样,除了性格比她更开朗以外,身体素质方面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高奚从小体弱多病,谢季七岁单挑五个野孩子还能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越大越厉害,初中的时候一个过肩摔可以撂倒一个成年男性。 比起高奚来说,谢季不管是在武力还是性格方面都更像高仇的女儿。 谢季初一的时候唯一对自己好的奶奶去世了,没见过几面的妈欠了一堆的债,她几乎天天被高利贷的人围追堵截,虽然她也很不好惹,长得像男孩子,打架也比男孩子更凶狠。 这一点还是和高仇很相似。 谢季有一天告诉高奚自己准备去报个武术班,毕竟没有技巧的打架还是很吃亏的,前世的高奚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支持了好友的决定。 但不是每件事都尽如人意,武馆里几乎都是肌肉横飞的男人,根本看不起这个死倔脾气的姑娘,什么本事都不教她还借着锻炼她的名义揍她,有一次高奚去找她的时候正好看着她被人打得丢出来,还脸朝下的摔在地上,当时她一言不发,默默为好友擦掉身上的灰,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高仇的面前,拜托自己的爸爸教她武术。 毕竟,论打架高仇认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 于是谢季就成了高仇的学生,但教的却也不仅仅是格斗。 谢季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狠劲,还总有一种老子最大的中二气息,被高仇撂倒一次眼神就更凶狠一分,一开始高仇也只是应宝贝女儿的请求,随便教这个看似像男孩子的女孩子一些格斗术罢了,谁知道她倒是越来越有意思。 但高仇是什么人,既然不服,那就打到你服。摔摔打打之下谢季倒是茁壮成长起来,而至今没被高仇打死也多亏了本身极为出色的战斗天赋。于是顺理成章的被高仇收为了正式并且是唯一的学生,如果说高奚的哥哥高崎是明面上的继承人,那么谢季就是暗地里的接班者。 这样一来谢季就越来越像高仇亲生的了,恐怖的武力,黑心的手段和相似的眼神,有一次莫晦如见到了她,还嘲讽似的问高仇这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谢季乌鸡鲅鱼,私生就算了,子是什么意思? 没错,莫晦如第一次见她以为她是个男孩子,还是和高仇极为相似的男孩子。 这件事让高奚哭笑不得,高崎大肆嘲笑,说起来谢季和高崎的关系倒是十分恶劣,每次见面都有种要取对方狗命的架势,高奚要是不在,基本都会打起来。 而这些,都是前生的高奚所不知的。 自己的父亲明面的身份和暗地的身份,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自己会遭到残忍的报复。 这些,统统都是在她死后才知道的。 没错,死后。 听说人死之后,身体会少21克的重量,而这21克,就是人的灵魂。 这个说法对不对高奚无法得知,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死亡竟不是人生的终点。 这个世界上,死亡之后还能感知到世界。 准确来说就是,鬼魂。 二十一·她 高奚原本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自己浑浑噩噩了好久,双眼看不清,有口不能言,明明拥有四肢却无力驱使。 她好像躺在一片冰冷的地上,又好像被一团雾气包裹,周围无声无息。好像过了很久,才慢慢有亮光透进来,像久被封锁的黑井里移开了一丝缝隙,一缕白光在眼前乍亮。 难得的,她觉得脑子很清醒,没有了那种困扰很久的窒闷感,一切的知觉都恢复了,如同在岸上搁浅了很久的鱼一朝回到大海里,愉悦,畅快,轻松。 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有些僵硬,但也很不错了。慢慢的,她试着坐起来,昔日柔软的身躯僵成一块木头般,高奚甚至觉得在坐起来的瞬间从身体里传来咔咔咔的响动。 ……要不要这么夸张。 她无奈的笑笑,自己竟然就睡着了么,明明还说…… 她突然顿下来,明明什么? 面上浮出一股茫然,她睡着之前在做什么来着? 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她努力的回想,向四周看去,还是家里的陈设没错……不过,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到处都蒙上了灰尘的样子? 不应该啊,自己不说每日打扫,但也是不能看见哪里乱了或是脏了的,有时候高仇还嘲笑她是个小洁癖。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让高奚眼前一亮。 对了,爸爸! 她之前就是在等他回家啊! 然后自己就不小心睡着了吗,真是马虎的要命……高奚觉得自己脸颊烧了起来,这种时候还能睡着真是服了自己了。 她明明是要等他回来然后告白的,心脏怦怦跳,又紧张又期待。 他会答应吗。 满腔的爱意正急急上涌,却又担心自己猜错了,万一他其实只是把自己当做心爱的女儿而已呢? 她要是把话说出口了,以后还能正常相处吗? 迷茫了只一瞬,又坚定起来,宛如每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害怕被心上人拒绝,但又带着无穷的勇气去爱他。 高奚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尽管这个人是她的父亲,情窦初开的样子把她的眉眼染的婉转动人,是蹁跹的凤尾蝶,是灵动的百灵鸟。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裙,鲜艳的样子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葱白的手指不安的捏了捏裙角,含羞带怯的等着心上人回来。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她今天的打扮呢。 忍不住幻想起他看见自己时的模样,或是惊艳,或是赞赏,或者…嫌弃自己穿的太暴露? 高奚抚了抚裸白圆润的肩头,一低头就看到自己尚为吸引人的事业线,白白的一道深勾和令人遐想的曲线…… 唔!!! 她捂着脸扑在沙发上,羞得不行,怎么办!现在换掉还来得及吗?! 她兀自纠结着,心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矜持? 不过和自己父亲告白这种事怎么看都不矜持吧? 呼…… 她深呼吸了几次,把奇奇怪怪的想法赶走,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用怕不用怕,又不是心怀不轨,图谋不良。 待会把灯关了,点上蜡烛……好像气氛就更诡异了。 高奚沉默下来,算了……她就是图谋不轨。反正都是为了和他烛光晚餐,她还特意买了一瓶红酒,不知道他喜不喜… 偏头去看餐桌的时候她的瞳孔猛然缩了缩,……怎么回事? 她准备的晚餐和红酒都到哪里去了? 连忙走到桌旁,上面空空如也,别说晚餐红酒,甚至还落下了一层灰。 背上汗毛倒竖,冷汗滑落,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这到底…… 很快她就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一定,一定是因为自己太紧张,刚才睡过去之后梦到自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其实是自己疏忽了。 对,没错…… 高奚平静下来,她就是太在意了,竟然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也真是够怂的了,连这都弄错,待会告诉他肯定要被嘲笑的。 想到高仇,唇边又有了羞涩的笑意,再次坐到沙发上等待,但这一次的期待里却蒙上了一层阴霾, 为什么家里好像很久没人居住了? 为什么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的样子?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高奚的心渐渐冷却了,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一样,好安静啊…为什么这么安静? 她豁然的起身,不行!不能让他回来看到家里这么冷清的样子,她要把家里打扫干净,做好饭菜,在茶几上摆好鲜花。 对!这才是家的样子,这才是他们的家,等他回来,她一边摆弄碗筷一边对他温柔的笑,招呼他吃饭。 高奚急的不行,明明想好了要做什么,但脑子里又是一团糟,几乎是原地打转般,要先打扫?还是先做饭? 她焦躁,她不安。 就像一条在烙铁上翻滚的蛞蝓,想要逃避火热的灼烧,滚烫却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的呼吸紊乱,理智在崩溃,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陌生又熟悉,她生出一种这里究竟是哪的疑问。 自己呢?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洁白的手掌,她又是谁,高奚么?还是…… 就在纷纷扰扰的想法在脑海里四处冲撞时,门口传来一声响动,卡嗒,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他? 他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高奚非常笃定来的人就是高仇,这一刻她又平静了,站在原地,本来极度恐慌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有干净的屋子,没有可口的饭菜,没有芬芳的鲜花,都没关系。 还有她,她就在这里,还能给他一个好看的笑容。 和一句 “你回来了?” 他出现在视野里,是她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态。 她眼眶微微发红……是她最爱的人。 “爸爸,你…我等你好一会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呀?是局里又有案子了吗?你…你累不累?我…我那个…对不起,我今天忘记做饭了,我马上去做,不!我们点外卖吧,吃李叔叔家的薄饼和牛肉汤好不好?好久都没……” 高奚又急又快的说了一堆连她自己都记不住的话,好像连脑子都没过,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但她渐渐说不下去了,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人,他眼神冷漠的像冰,刺痛了她的双眼,不安的站着,使劲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意想中他应该有的反应都没有,没有惊艳,没有赞赏,也没有嫌弃……只有冷漠,只有麻木,半点都不在乎她的模样。 她咬住了下唇,死死的不让自己哭出来,这是做什么啊……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了,疼得不知所措。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他动了动,但往常矫健的身姿如今却有些佝偻摇晃,满身都是沉沉的暮气一般,他向她直直走来。 “爸……”她怔怔的开口,眼看着就要到眼前了他的脚步却毫不停顿,不带任何犹豫,属于他的熟悉气息刹那扑面而来。 他要过来抱她吧? 高奚心想,然后希望如同点亮的蜡烛般燃烧起来。 对,他肯定是过来抱她的,都看见她哭了不是吗,就像无数次那样,他过来把她拥进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 她破涕为笑,张开了手等他过来。 他果然毫不迟疑的挨进自己,就在她以为下一秒就要落进他温暖怀里的时候,他却直直的穿透了自己。 高奚愣住了,笑意来不及收回,凝固在唇边,看起来滑稽又讽刺。 不……怎么会这样…… 他刚才没有拥抱住她,而是直接穿透了她? 发生了什么事? 高奚顿时惊慌起来,她猛的转身,“爸爸!” 他没有回头。 “爸爸!”她冲上去搂住了他的背,结果这次实实在在的扑了个空。 她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为什么? “爸爸……我在这里呀……” “你怎么,不看看我……” 她看着他走进了她的房间,下意识想跟上去,却彻底的停下了。 她往自己的身下看去,鲜艳的红裙,如同血色淋漓。 她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被她忽略的不对劲的地方。 艳丽的红裙下空荡荡的…… 喃喃的开口,像是疑问又像质问,“我的……腿呢?” 心中的光亮在风中剧烈摇晃,天崩地裂般的风雪扑涌而来。 她摔倒在地上……眼里都是茫然无措,为什么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她试着站起来,想和刚才一样,但怎么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一遍遍的都是,她的腿不见了。 可是……刚才她明明走动过的。 “爸爸?” “爸爸……过来一下好不好?我…我摔倒了……” 她呼喊着他,一声声,一遍遍。 曾经她摔倒在大树下,跌的鲜血直流,也只是皱了皱眉,自己处理伤口,现在一点痛都感觉不到她却大声向他呼救。 没有回答。 寂静无声。 她不死心!素手一点点撑着地板,向前面爬,歪歪扭扭,狼狈不堪。 她爬进了房间,爬到了他的脚下。 拽住了他的裤腿,抬着头仰望着他,看见他不修边幅,异常消瘦的下巴。 她想笑笑,像她往常那样,但笑意到了唇边生生变得扭曲,索性还是不笑了,“爸…我…是不是奚奚做错了什么事?” 声线带着柔软和可怜,高奚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卑微,只想求得他一个眼神,她便可以低到尘埃里。 “我…我会改的,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手指摇晃着他的裤腿,其实她根本握不住那片布料,只不过装模作样罢了。 他还是没有回答,坐在她的床边,仿佛是一座沉默的山,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高奚不说话了,终于意识到他看不到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突然从她嗓子里嗤笑了一声,然后是不可抑制的大笑,眼泪一滴滴砸落,虽然她连眼泪的影子都看不见。 是梦,这是个梦。 她现在应该立刻,马上,闭上眼睛睡觉。 睡醒了,梦就醒了。 醒了,他就会回到她身边了。 她目光柔和,眼里盛着爱意和希望,就匍匐在他的腿上,吻了吻他的膝头,向着她这个怪诞梦里的父亲道了声晚安。 “明天,明天我就能告诉你我爱你了。你等着我,晚安。”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入黑暗里湮灭,不留痕迹,没有踪影。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为蝴蝶,还是蝴蝶为我。 高奚觉得这个梦做的实在有点久,久到,她都已经接受了这是现实。 这是现实,她已经死了的现实。 变成了鬼魂,谁也看不到她的现实。 她的父亲每一天都在自我折磨的现实。 又一次看见他杀了一个人,说‘杀’这个字都不准确,分明是凌辱至死,刚才那个人被他用鞭子抽的浑身是血,皮开肉绽,终于挨不住死了。 一开始她觉得有些受不了,现在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拖下去喂狗。”他冷淡的吩咐,死掉的人就被带走了,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坐在椅子上,就像一个轻易定人生死的酷吏,一个麻木不仁的刽子手。 这么说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父亲好像不太好……但是高奚觉得没有问题。 反正他又听不到。 谁也听不到。 于是她成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有时候是嫌弃他杀人弄得那么恶心,有时候关心他是不是累了,有时候提醒他吃饭,有时候骂他是个混蛋,因为他从来不回答她。 当然说的最多的是,我爱你。 我爱你,纵然我死了也不愿意离去,纵然你永远触摸不到我,我也放心不下你。 高奚觉得自己很奇怪,他杀那么多人都没看见过一个变得和她一样的鬼,而且她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了,只记得还在等他,难道是等着等着就死了?她是望夫石吗难道…… 她幽幽叹气,想不起来也好,万一想起来直接往生了她才是得不偿失。 “爸爸,你今天还没吃饭呢…其实昨天也没有,前天也没有,你再不吃饭我就生气了啊…真的生气了…” “我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好好活着让我觉得这世界还是美好的吗…” “你看你给我展示的都是什么啊,杀人,杀人,杀人,自虐……我要得抑郁症了!” 说完她自己倒是乐了,第一个得抑郁症的鬼吗,听着就喜感。 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片刻后一道高挑身影出现在这充满血腥的房间里。 高奚眼神亮了亮,开心的和来人打招呼,“阿季!” “你来的正好,帮我劝他吃饭吧?” 谢季当然什么都没听到,径直走到这个刻薄沉默的男人身边,恭敬的喊了一声师父。 高仇仍旧一言不发,像是没看见她一般,手里紧紧握着那条染血的鞭子。 “师父,叶致远有消息了。”谢季也不说废话,知道她说什么他才会有反应,所以直接切要害。 果然,高仇缓慢的转动了一下脖子,像个僵硬的骷髅一般,嘴角一咧扯出个可怖的笑容,“是吗?他在哪?” “上次您打断他的腿之后他就被叶家转移走了,和他女儿滚回老家隐居了起来。”谢季也是表情麻木的说完整句话,她也杀了好多好多人,但再多的人都不能赔她那个永远带着温柔笑意的姑娘了,于是也麻木,冷漠,疯狂。 “是吗…他还有女儿啊。” “是。叫叶宁,今年十五,有重度自闭症。” 高仇恍惚了一下才开口“叶宁…好名字。你觉得奚奚的名字好听还是她的名字好听?” “……” 谢季很久没听到她的名字了,高奚也是,一人一鬼都沉默下来,因为没人敢在高仇的面前提她,谁提谁死,没有人例外。 冰霜般的眉眼松动了几秒钟,像是怀恋起什么,然后自问自答的笑了笑“还是我的奚奚好听一些。” 像是喟叹,像是遗憾,下一刻双眼又被仇恨覆没,如同恶鬼,不死不休,死了也不罢休! “可为什么,她的命,比我的奚奚好呢?” 谢季仍旧不说话,低垂着眼,面上十分平静。 反而高奚在一旁歪了歪头,眼里透出些疑惑,叶致远…叶宁,都是谁啊…… 她的目光移到高仇脸上,他异常的消瘦,颧骨凸出,眼里布满血丝,自从高奚变成鬼以来就没看见他好好睡过觉,不是在极端的杀人就是一人静默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奚觉得心疼,片刻后笑了笑,有些嘲讽和无奈。 一只鬼怎么会有心呢。 她又在他脚边坐下,头靠在他的膝上,哪怕他不知道,她用着这种自欺的方式陪伴着他。 “不管他们是谁,你先吃饭好不好?不要让我担心……” 她不想知道谁是谁的死敌,她一介亡魂留在人世,不过是想看着他,希望他生活得更好罢了。 喃喃自语着,没有哀伤也没有痛苦,她说过无数遍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忘了我也没关系,真的…” “师父,您要杀了他们吗。”不知沉默了多久,谢季看着这个在所有人眼里的疯子,眼底晦暗不明。 高仇没有看她,他今天本来感觉有些烦躁的。 别人都觉得他疯了,其实他自己清楚,他每一天都很冷静,高奚死后他很冷静,杀任何人他都很冷静。 越杀越平静,越恨越自在。 哪怕得知道叶致远的下落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那一个该死之人罢了,让他多活了些时日,总归要他还命。 他开口,眼神却不知道在注视什么地方,“你想让他们活?” 谢季否认的摇头,手指划过口袋,这里面有她今天带来的礼物。 “不…我只是觉得,活着或许可以比死亡痛苦。” 高仇笑了一声,短促而冰冷,“是吗。” 用手撑了撑额头,把一瞬间涌上来的杀意压制下去。 “的确。” 活着,比死了痛苦。 “大先生让我转告您,我们已经吞了叶家的生意,叶致远已经一无所有,翻不了身了。北方和叶家交好的家族也有意合作,是否,就此罢手。” “有意合作?哈哈哈……”高仇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当初和叶致远死磕的时候,那些老东西不是说和他叶四爷共存亡吗?怎么,叶致远不行了就有意合作了。” 谢季淡淡的开口,这些事早就司空见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高仇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喉咙一时痛得像火烧一般,沙哑着说,“大哥是不想赶尽杀绝啊。” “不,大先生说,一切都由您做主。” 高仇闭了闭眼睛,由他做主么。 倘若真的要对叶致远赶尽杀绝,那么那些老东西对合作一事难免生出变卦,他们可以分食叶致远,但也不想看见叶致远死。 呵,物伤其类。 原来叶致远当初被他断腿之后就是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有意思。 用他叶家来换他们父女两一条生路。 “阿季。”高仇的表情再次回归冷漠,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 他的目光有些浑浊,有的时候他总是看不清眼前的人,有时候他又好像看见奚奚就在他面前,仍旧对着他温柔的笑,眼里盛着温暖的春风,潺潺的溪水。 “奚奚的生日快到了。” 如今外面又是一年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茫的白。 谢季楞了楞,今天他提起她的次数似乎多了些,寒意顺着手臂往上爬。 “六年了。如果那时她没有出事,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他以前从来不喜欢“假如”,“如果”一类的说法,虚假的希望只不过是失败者给自己找的借口,可他最近总是在想,如果她没有死,她的人生会有的无数种可能。 高奚愣住了,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和悲伤,忍不住伸出手往他的脸庞上碰了碰,“爸……没关系的。” 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说没关系,痛苦的是他,悲伤的是他,被折磨的也是他,她没能活着,没能陪他一起经历未来的种种可能。 人死如灯灭,但活人却被万般折磨。 谁能替她原谅,谁能替他放过。 “师父,奚奚…不希望您这样。”这是谢季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高奚,或许真的是放不下那个温柔的姑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要劝劝她悲哀的父亲。 哪怕她明白,毫无意义。 高仇却笑了,“我知道。” 他知道,但他决不放过。 高奚静默,看着他闭上眼和攥紧的拳头,又看了眼怔愣着的好友,咬着下唇,哀伤一闪而过。 轻轻的开口,“谢谢你呀,阿季。” 谢季终究无话可说,有些事终于到了了断的时候。 “师父,我今天回了趟老家,找到了一张奚奚以前的照片,想着还是应该拿给您。” 高仇没有说话,像是走神了一瞬,等她把照片递过来好一会,才伸手去接。 照片上的小姑娘不过八九岁光景,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脸蛋都像是被这红裙照得粉润,羞涩的看着镜头,两只小手背着身后,又有些拘谨,因为她正站在一只比她庞大了几倍的老虎前面,凶恶的盯着小姑娘,要不是有铁网围栏,估计会吞了这红得可口的小姑娘来塞牙缝。 高奚惊呼一声,“这个不是……” 高仇却翻遍了回忆都想不起来这张照片背后所发生的事。 谢季却像洞悉了他的想法,“这是二年级的时候,学校阻止去动物园秋游,奚奚主动说要和这只老虎合照…”顿了顿,颇有些无奈,“可她明明怕得要死,这只老虎在她后面吼了一声,就把她吓得摔倒在地上,还和它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谢谢你和我合照哦’。” 这样的傻瓜,真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谢季脸上此时此刻浮现出一种怀念而温柔的笑容,给那个傻得可爱的姑娘。 高奚的脸一下变得通红,这种事干嘛还拿出来说啦……况且当初那只老虎是很可怕啊,大了她好几倍不止,大口一张能咬掉她半个身子什么的,怕也很正常嘛,又想起她和它打招呼,它还高贵冷艳的一甩尾巴,转身给她留了个单纯不做作的背影。 高仇也笑了出来,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触摸照片上的小姑娘,抚摸过这阔别多年的单纯眉眼,她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明媚。 “这条裙子……”他喃喃开口,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谢季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些,“那时候老师说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来拍照,但只有她,穿了一条颜色最红,最惹眼的裙子来,走到哪都是焦点。” 高仇有些怔然,这条裙子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想起小姑娘刚拿到她的时候还说丑来着,是绝对不会穿出去的。 “我问她,你不是不喜欢红色吗?为什么要穿这条裙子来?” “她的脸红了红,说这是她爸爸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非常喜欢,因为,她爸爸喜欢。” “我又问她,你不是害怕那只老虎吗,为什么和它合照?” 谢季的眼神紧紧锁住高仇,一字一顿的说,“因为,她一进动物园就看见这只霸道却孤独万兽之王,它的样子真是和她的爸爸像极了。” 高仇的手狠狠地捏了捏照片,又惊觉于这上面的人是女儿,立马放开了手,摩挲着被他捏出来的皱痕,眼里流露出痛苦。 高奚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好友要说这些,“阿季……你怎么……” 谢季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接着说,“奚奚被绑架前几天,去一家店里定制了一条红裙,是我陪她去的,她挑来挑去,一件件的试,每一件都问好不好看,终于,选了条最好看的,穿在她身上可真漂亮,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我问她打算穿给谁看,她直说要去表白心意,成功了再告诉我,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高奚害怕起来,这条裙子正穿在她身上,死后一直伴随着她,“阿季,别…别再说了。” “您见过吗,她穿着那条红裙的模样,她又和您说了些什么?” 高仇闭上双眼,他应该早有所觉才是。 她说了什么?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折磨疯了,最后死在他的刀下。 他割破了她的喉咙,结束了她的痛苦,拥抱着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再也唤不醒她。 谢季看着这个男人脸色灰败下去,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身子终于不再板的死紧,佝偻下去,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轻轻的开口,“你,走吧。” 谢季退了两步,向他恭敬的鞠了一躬,谢过这些年的教导之恩,然后转身离开,再不回头看一眼。 她离开了这间充满恶臭的地牢,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她有片刻失神,眼泪从脸庞滑过,从高奚死后她再也没哭过,这一辈子的眼泪都为那个姑娘流了。 论该死,论有罪? 呵,谁都没有他该死,没有他罪孽深重。 不过。死了才是解脱。 谢季听到的只是一声枪响,没有听到女孩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高奚觉得自己同被子弹击中,破碎成了亿万沙砾,而在这一刻,她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二十二·前奏 作者:两章合并6000+,对分开发实在有了心里阴影orz 估计错误,这章还是没出现那个人,再次orz 这章写的我很犹豫,大家要是也觉得哪里不好就告诉我吧,我好尽早修文…… ——————————————————————————————— “不死不休,死了也不罢休……” 高奚喃喃自语,双眼失神。感觉不到温度,触摸不到爱人,世上无一人看得见她,是亡魂,是早该消失在人世间的一缕尘埃。 脑海里像突如其来的扎进了根针,高奚闷哼一声,才从回忆的泥沼里脱离出来,豆大的汗一滴滴滑落,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连忙从包里把药找出来,颤抖的双手几乎拿不稳药瓶,急忙把药片吃下去,疼痛如同山呼海啸般向她袭来,双手插进发里,死命的揪住,呼吸急剧起伏着,她似乎听到心脏猛烈的跳动声。 ——“你爸不会来救你了,要是把我们伺候的舒服一点,我还能考虑饶你一命,哈哈哈……” ——“高先生,我们没办法了,高小姐必须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想死,你要离开我!!!” ——“……她又和您说了什么。” ——“对不起…是我该死…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求你,宁儿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奚终于无可抑制的大吼出声,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哪怕她堵住耳朵都能清晰的听见,疼痛如同跗骨之蛆,咬得她肠穿肚烂。 “闭嘴!!都给我闭嘴!!!”她忍无可忍,伸手把桌面上的东西通通拂到了地上,插着桔梗花的花瓶应声而碎,残破的花瓣躺在四分五裂的碎片里,映照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高奚出神的看着地上的碎片,脑海里仍旧是走马灯般的场景,痛苦的,不堪的,煎熬的…… 她慢慢爬了过去,葱白修长的手指捡起一块碎片,边缘锋利,一片冰凉。 要是用它划开脖子,应该不费力吧,就像……就像那时候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头,一直催促着她——划,划下去,那样就不痛苦了…… 这一刻,复杂,痛苦,犹豫,不舍,全都涌了上来,她闭着眼睛,手里死死的握住那枚碎片,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鲜血一滴滴的从指缝中流出,砸在桔梗花瓣上,妖异般的凄美。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彻底唤醒了她,她惊慌的看了门口一眼,松开了手中紧握着的碎片,掌心已是血肉模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高仇打开房门,看见女儿正跪在一地狼藉面前,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奚奚?怎么回事……” 等看清女儿的手一片血红时,他瞳孔缩了缩,立马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腕,“怎么弄成这样?” 高奚无奈的笑了笑,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刚才起来的时候碰倒了花瓶,本来想收拾一下的,结果头一晕,手就不小心撑到了碎片上……” 然后看了眼桔梗,目露惋惜,“可惜我刚买的花呢。” 高仇眉头仍然皱紧,他才不关心什么花,“怎么好端端的头晕?” 高奚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俏脸一抹绯红,柔声细语的说,“还不是昨晚没睡好……” 高仇一愣,接着无奈起来,又觉得好笑,这理由怎么好像他也用过来着。 把女儿扶起来坐好,叹了口气“我去拿药箱来给你包扎伤口。” 高奚乖巧的点头,看着他翻出医药箱来,坐到她的面前。 “忍着点。” 他拿着酒精给她消毒,棉球接触到伤口那刻,尖锐的疼痛袭上她的末梢神经,尽管她十分享受这种痛感,但不得不装出一副怕痛的样子来。 手腕被他的大掌紧握,往后缩了缩,眸子里有泪光闪烁,可怜兮兮的开口,“疼呀…轻点。” 高仇冷哼一声,“疼?多大的人了不知道小心点吗?” 但动作却更加温柔小心起来。 高奚心里像裹着蜜似的,看着他眉宇间隐隐的心疼,忍不住压低了身子,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眉头,高仇的手一顿,无奈的看着这个笑的像个偷腥小猫似的傻姑娘。 “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小心,别担心好不好?” 他有哪一次没有妥协呢。 认真给她处理起伤口来,这满手的血实在是让他心惊胆跳,他自己被子弹打成筛子恐怕都不皱眉,但哪怕她只破个口子都要心疼的不行,高仇心里无奈的苦笑。 于是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今天去交朋友怎么样?” 高奚眨眨眼,装作认真回忆的样子,“还不错。” 高仇也没看她,漫不经心的问,“哪里不错?” “这个嘛……齐先生长得不错,话也说的不错,工作能力也不错。”她凑近他的脸,气息暧昧的喷洒在他的面上,“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高仇平静的抬头对上她含笑的杏眼,“既然不错…那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好了。” 高奚一下笑了出来,“哪有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经常做这类的事,自然是又快又稳。 修长的手掌压过她的头,红唇便近在眼前,暧昧在两人的呼吸里游走,“怎么,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你吃醋。”说着,闭上了水润的双眼,把情愫通通锁了进去,身子动了动,贴上他微凉的薄唇。 高仇小心拉着她的手腕,避免碰到她的伤口,另一只手把她的身子搂进怀里,彻底把距离压近。 气息不分彼此的痴缠,唇齿相依,厮磨了好一会才放开。 高奚暗暗呼气,心安的感觉让她惫懒起来,埋在他的怀里窝着。 疼痛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唇边挂着若有似无得笑,比起任何心理医生和药,他才是唯一能治愈她一切的人。 所以,她绝不可以放手。 “对了。”想到了什么,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在高仇疑问的眼神里狡黠的笑。 “有个礼物送你。” 她离开他的怀抱,走到一地碎片那里,把刚刚割破她手掌碎片拾起来,上面还染着她的血迹。 高仇不解的看着她把这枚碎片放进自己的手心里,还颇有点郑重的意思。 她扬起娇柔的小脸,眼睛里有点点星光闪烁般,语气里带着骄傲,“喏,礼物,收好啊,这可是很有意义的。” “……” 高仇哑然失笑,她这礼物让他一下就想起在她五岁的时候送过她一枚从他手臂里挖出来的子弹。 勾起一个宠溺无奈的笑,“多少年的事了,这么小心眼?” 高奚早就绷不住笑出来了,明媚的笑意在她脸上洋溢,甜蜜而纯真,“哼,来而不往非礼也。” 然后扑进他的怀里,撒娇般的吃吃笑着。 高仇搂住她的身子,手掌一下下摸着她的发,时而低头吻她的额角,又嘱咐她,“小心你的手。” 疑虑和悲哀都散去,留下一片甜蜜的爱意。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下就过去了,由于莫晦如隔三差五就让她去相亲,高奚倒是再没回国外,一直待在了他的身边。 只不过至今没有相成功罢了。 高奚站在镜子前,又些许的失神,她的脸色微微苍白,身子也消瘦了些下去。 她的手撑在水池边,看着镜子里这个女人,眼神晦暗不明。 她的病又严重了。 尽管这两年一直待在他身旁,药也没断过,和那位老心理医生还联系着,但她的情况还是恶化了下去。 她最不愿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日她像平常一样被他送去上班,停车后交换了个深绵的吻。 “好了我走了,路上小心。” 高奚目送他的车子驶离她的视线,然后收回心思,迈步走近医院里,换上白大褂打起精神准备工作。 “高医生!”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头,原来是之前的一个病人。 “您好,今天来复诊吗?”高奚微笑回应道。 “是啊是啊,我眼睛恢复的这么好也都多亏了高医生的照顾。”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之前发生车祸,眼睛受了伤,她是二刀并负责跟进他的术后恢复。 高奚笑着摇摇头:“我也只是负责一些微小的工作罢了,主刀的是陈医生。” “您太客气了,您可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说着拉起她的手使劲的感谢。 高奚脸色却立马惨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异常恶心。 “抱歉,我还有工作,失陪。”说完就转身踉跄的离开了。 留下的那个病人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高奚跑到卫生间里呕吐,呕到胆汁都没了才虚弱的跪倒在地。 缓了好一会,她才抚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水池旁边用冷水泼面来清醒脑子。 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眼底青黑的女人,高奚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再这样下去…… 她自己所料不差,从这以后,只要她和任何男性有肢体接触,都会出现恶心目眩的情况,但她是个医生,一定会接触到男患者,尽管一再告诫自己,要有医生的专业素养,可情况还是不受控制的恶化了下去。 她一次次的被患者投诉,甚至惊动医院领导找她谈话。 直到今日,医院责令她停薪留职,接受内部审查。 她看着镜子惨然一笑,“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镜子里的女人和她一般无二,可高奚却厌恶极了这张脸,她抬手抚上自己的眉眼,精致柔嫩,没有沾染半点风尘。 “你看看你,明明什么都拥有了,你还计较什么……你一定要让大家都痛苦吗?” 如今的她四肢健全,容貌娇美,可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依旧是那个阴阳面孔,独眼丑陋,双腿残缺的女鬼。 她又觉得恶心起来,趴在马桶边上吐的昏天黑地…… 高仇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躺在床上,面容实在是有些憔悴,心都被揪疼了,这些天她的不对劲他都看在眼里。 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面孔,她眉头皱了皱就睁开了眼睛,见到是他,面上的哀愁一扫而空,喜笑颜开的握住他的手,“回来了。” 他柔声说了句抱歉,“吵醒你了吧?” 高奚摇摇头,坐起身来,“没有,本来就没睡。” 然后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高仇抚开她垂下来的发,拇指按了按她的眉心,笑了笑,“怎么愁眉苦脸的,不开心?” 高奚扑进他的怀里,“工作上的事,有点不开心。爸,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 “行,都这么大了,不管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他柔声劝着,什么也不问,高奚觉得眼眶发烫,他总是这么包容着自己。 她牵起他的手吻了吻,害羞的脸红,“爸…我想要。” 高仇满心温柔,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求爱,他把她放在床上躺好,撩起她的裙子,先是吻在了她匀称的的小腿上,温热粗糙的舌头舔过她的胫骨直到膝盖,引起她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曲起她的双腿掰开,细细的吮吸着她大腿内侧的嫩肉,舔食啃咬,留下一个个绯红的印记,直到她的腿心。 勾开她的内裤,将花穴暴露出来,她竟然已经动情了,蜜水已经沾湿了她的花瓣,他把舌头伸进去,推动着层层叠叠的软肉,陷入了她柔软的内壁中,舌尖戳刺着她的敏感点。 她难耐的呻吟着,手情不自禁的插入他的头发里,美目顾盼流转,瞧着他埋首于她的腿间,品尝着那一处的美味,恋恋不舍。 “好喜欢…”她快速的陷入了情欲之中,咬着手指,希望他给予的更多。 他勾起了她的情潮,却突然撤了口舌,冷空气一下灌满了她的私处,让她感觉到空虚又寂寞。 他将她剥了个干净,再一次欺身而下吻在了她的肚脐上,打着旋,再一路往上。让她一个激灵,差点潮喷出来,又努力忍住,不想让他小看了自己。 她的腰肢又柔又韧,也不比他的手掌横放宽多少。 乳儿挺翘,他一口含上粉粉的乳尖,将她刺激的一下叫了出来,软糯糯的叫他爸爸。 他含了一会放开她的乳尖,上面湿嗒嗒亮晶晶的全是他的口水。 “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想和爸爸做爱……真的好想。”她毫不犹豫地说出口,眼神像缠着蜜糖的丝,紧紧的裹着他,无比渴望再一次被他填满,将全身心的交托给他。 下身已经湿得一塌糊涂了,她的双腿夹着他的窄腰,情欲翻滚,忍不住去摩擦他的下体。 “唔,爸爸……” 攀上他的脖子,吻了上去。他的手在她光滑的背部上爱抚,手指顺着她笔直的脊梁来回滑动。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饱满臀肉,手指插进臀缝里摩擦,带出些晶莹的水来,更是叫她乱拱着身子来捱他,她拉过他另一只手,放在她绵滑的乳房上,按着他的大手揉起她的嫩乳来。 “爸爸……不是最喜欢奚奚的奶儿了吗……唔,都给爸爸,都是爸爸的。”一边说一边呻吟,媚态尽显。 放开了她的身子,指使道:“过去趴好。” 高奚闻言听话的爬起来,到床上去,背对着他乖乖的撑在枕头上,半侧卧着身子,一双软乳欲语还休的露出一半,粉色的尖蕊颤悠悠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被单,瘦弱的肩头和蝴蝶骨微微颤动,从腰肢到浑圆的臀部勾出一道玲珑的曲线,像是要方便他的进出,她一条腿摆得笔直另一条腿稍微弯曲着,从臀缝见望去,能看见那闪着水光的勾魂地。 “趴…趴好了…爸爸。”瞧着他不动,她只好出声叫他,软糯的嗓音羞怯又期待。 她话音一落他就覆了上来,解开他的裤子,拿出粗长的性器来,此刻更是挑动得她淫欲高涨,想被他狠狠地占有… “别急,这就好好疼你。”知她所想,他压下身去抱住她,一条手臂横过她的胸前,另一只手握住她弯曲的腿弯,向上提着,让她的两股分得更开。 那又硬又烫抵在了她滑湿微凉的腿间磨蹭,叫她快意一下爆发开来,没法子,一股蜜水泄了出来喷在他的肉棒上,沾湿了身下的床单。 她羞得直把脸埋入枕头里,不敢看他了。 他在她头顶轻笑一声,便往她的嫩穴中挤入分身,刚刚高潮过的穴儿还在使劲的往里抽动,他一进去,性器就像被吸住了一样,狠狠地往里挤压乱嘬。 两人都是被刺激的叫出声来,一个婉转甜软,一个浑厚低沉。 “迫不及待成这样?”故意说着调戏她的话,一边开始大力抽动起来。 他带着厚茧的大手正用力的揉着她的嫩乳,指间夹着她软软小小的奶头,被他摸得醴红挺翘,可她还想要更多,更加粗暴的对待也无所谓。 “那…那爸爸,现在就,狠狠地要我,好不好,嗯…最好啦,爸爸最好啦。”她气喘不匀的说着勾引人的话,自己没自觉的发嗲。 高仇再也忍不了,把她翻过身来,按在床上,抱着她的两条细腿,使劲的入着她的媚穴,两个囊袋把她的会阴拍得一片通红。 高奚更是扯开嗓子呻吟着,甜软勾魂。知道他在目不转睛的看她,她自己握着因为他的撞击而上下跳动着的软乳,学着他平常的样,把他们挤压在一起,捏着乳根上下摇晃,按着敏感的乳尖搓揉。 把高仇看的是双目赤红,汗水纷纷滚落,心想操死她算了。 “啊…啊!…爸爸,奚奚只要爸爸!”她忘情的喊着他,肉体交合出声,尽是不齿的拍打声,听得让人面红耳赤。 他动作大到床铺吱呀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 “好…好棒,好舒服…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只知道怎么高兴怎么来,两条细腿软软的勾着他的劲腰,他正埋在她的胸前吃她的乳儿。 她已经高潮的不知道多少次了,蜜水流了再流,高仇暗自心惊,这小身板哪里来的这么多水,真是把人淹死都足够了。 内穴越来越绞紧他的性器,他咬着牙,最后一次冲刺着这神仙肉,才爆发在她的体内,一泄如注,这一下的射出的精液又浓又多,烫得高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失神的张着软嘟嘟的小嘴。 高仇把半软的性器拔出来,躺倒在她身边,圈着她和她一起喘息,感受着性爱的余韵。 等到稍微平复些了,高奚竟是有些食髓知味,还想要他再久久的疼爱她。 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软乳压着他蓬勃的胸肌,她伸出细舌舔他汗湿的胸膛。 “爸爸…再要我嘛。”她软软的求他。 被她这么一撩拨,他的性器又斗志昂扬起来,他竭力克制住。好笑的拉开她:“别闹了,你这幅病恹恹的身子,多来几次就散架了,乖。” 她委屈的抿嘴,“我可以的呀……” 他眼神幽暗的看着她,没法子,把着勾人的小妖精 抱起来,反靠在他怀里,两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摸着她娇嫩的花穴。 “呀!……”哪怕姿势再羞耻,她也兴奋得不行,婉转吟娥出声。 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带着厚茧,摸开她肥嘟嘟的两片软肉,两指并拢挤入醴红的穴肉搅动,又掐揉着充血挺立的小核,一时间缠绵的水声又从身下传来。 他的手指绕道后面的粉嫩菊穴,爱怜的抚摸,试探的轻戳,惹得她娇娇的惊呼,脸红心跳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去吻他线条硬朗的下颚。 手指接着移动,勾勒描绘了她整个阴部,直到双手都沾满了她的花水。 两只手的食指中指同时插入软绵绵的肉穴,在不让她痛的力度下往两边拉扯,搓揉,搅动她潺潺的春水。 “啊!啊!爸爸!” 在他的攻势下丢盔弃甲,春潮涌动,终究是在他怀里瘫软了身子。 “满意了吗?” 他爱恋的亲吻她的脸颊,含弄了好一会她软软圆润的耳垂。 高奚意识又模糊起来,渐渐地睡去。 二十三·不舍 高奚从梦中醒来,恍然中又如同一次死里逃生,喉咙发干得紧,从他的怀里稍微挣出来,去拿床头的水喝。 凉水入喉,平复了些她如同火烧的心绪和不适感,看了眼窗外,还是一片暗沉漆黑,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眸低垂,显得冷淡又落寞,却在看到枕边人的刹那变得温柔多情,是斜风细雨吹拂在杨柳枝上滴落点点的柔情,浓墨挥就的思慕在指尖流连。 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他的眉眼,刀削斧刻的脸庞哪怕在睡梦中都不失凌厉,他眉头到脸侧有一道一指长的疤,更让他面相添了凶狠,高奚曾经问过他是怎么弄的,语气难掩心疼,要是偏个半寸眼睛可就不保了。 他好笑的把她抱在怀里,说是小时候和人打架弄的,他不亏,他一条疤,别人一个洞。 真叫人好笑又无可奈何。 高奚接着仔细打量他,心里都被爱意灌满,鼻梁像山脊,薄唇似无情,但高奚最爱的是他的眼睛,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勾人。 可不就把她的魂都勾没了吗? 唇边浮起柔情蜜意,轻吻了他的眼睑,虔诚又深情。 她的唇刚离开便看见他睫毛轻颤,下一秒便睁开了眼睛,伸手搂过她的细腰,嗓音慵懒含笑。 “还不睡?” 高奚怔了怔,心想怎么每次都被他抓个正着呢,“刚醒……吵醒你了么?” 其实在她动了的时候高仇就醒了,只不过没睁眼罢了。 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抱的更紧了些,“要不要再睡会?”看了眼台钟,才五点一刻。“还早呢。” 高奚此刻已全无睡意,蜷缩在他怀中轻轻摇头。 “那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煮。” 她轻笑了一声,其实挺难得吃到他煮的东西的,因为高警官总是嫌弃自己煮的难吃。 “只想要你抱着我。” 高仇的心顿时柔软得像化成了一滩水,“好。” 把女儿拥在怀中,慢慢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哄着她,心中却隐隐担忧,她的身子越来越瘦弱了,肩胛骨竟都有些硌手。 “爸……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 一片静谧中高奚突然开口,嗓音清幽幽的,有些许突兀。 高仇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的问,“什么?” 高奚眼里有少许的恍惚,讷讷的开口,“我梦到…梦到自己怀孕了,好突然…你知道吗?我又害怕,又有点开心…” 高仇的手顿住了,去握她的手,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片冰凉,心疼的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替她取暖。 “奚奚乖,那只是个梦。” 为了不伤害她的身子,高仇早早就结扎了,高仇无法想象,若是真的让她怀了自己孩子,他是该开心还是心疼,但毫无疑问他会打掉孩子,可终归是会伤了她,所以选择断掉这种可能性。 “可是…可是好真实的感觉…我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孩子在里面踢我,好调皮…我又痛,又高兴…” 她笑起来,可苦涩却在心里一点点扩大,“但没能把他生下来,我……”她还没说完便被高仇堵住了嘴,薄唇紧紧压着她,温暖湿润的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放开彼此后高奚才渐渐清醒过来,然后觉得后怕和痛苦,她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呢,这一直就是他们的禁区,她刚才每句话不亚于在他心上捅刀子。 眼里湿润,难过又忐忑的看着他,“爸,对不起……” 高仇紧拥住她,竭力压抑着,“你有什么错?” 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你没有错,不需要说对不起。” 高奚神色怔忡,微张着小口,想说些什么,嗓子却被堵住了一样。 高仇把手贴在她的肚子上,温柔的抚摸,宽厚的大手传来温度,让高奚的心都回暖了一样。 “奚奚乖,这里什么都没有,嗯?”他嗓音低沉,带着让人沉迷的磁性,低低的哄着她。 凑近她的耳边说到,“就算有…你的小子宫里也只有灌满爸的精液,又多又浓,把你的小肚子撑得鼓起来。” 高奚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素手微微推却着他压上来的胸膛,“爸……” 高仇低笑,像是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摸进她的内裤里,揉弄着那软缝,“乖…爸这就好好疼我的宝宝。” 这一番胡闹,高奚一直睡到中午才醒,睁开眼却没想到他还没走,惊喜的看着他,“爸,你还在。” 高仇揉了揉她柔软的脸颊,“想等你醒了再走。” “对了,谢季刚才给你发了短信,问你什么时候出去。” 女儿在睡觉,他当然不会叫醒她,也就晾在一边没管,现在一边吻她的小脸,一边想起这个事。 倒是高奚惊呼一声,总算是把这忽略彻底的事给记了起来,于是立马翻身下床,却被高仇拉住了手腕。 “什么事啊,不重要的话就推了吧,在家好好休息。” 高奚有些涩然,这事是她约的,要推还真不好意思,“约了阿季去玩嘛,我都迟到了不说,还推了是不是过分了点?” 高仇皱眉,正打算自己亲自帮她推了,却被她吻住嘴唇,讨好似的撒娇,“爸,好不容易出去玩呢,你也不想我总是闷在家里吧?” 他无奈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行…记着要是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高奚喜笑颜开,“遵命,爸爸最好了。” 于是高仇含笑着看着女儿去浴室洗澡,收拾打扮好自己出了门。 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褪去,转而阴沉可怖,有些事放在记忆里,一旦被挖掘出来,仍旧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刀。 孩子…… 在前生,他把高奚救出来后处理她身上的伤口,每一天都在听医务人员和他汇报足以让他崩溃的她身上的伤。 其中就有她被那些畜生强暴后怀上了孩子,但没过多久又被残暴的弄流产,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 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杀人,抱着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身子和她发誓,他不会,也绝不能放过伤害她的人。 恨意把他的眼眸染的血红,只恨不得把那些人生剥活吞。 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老四,是我……” 高奚见到谢季之后就不住的道歉,挽着好友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不小心睡过头了。” 其实谢季哪能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呢,无奈的说,“好了好了,拿你没办法~” “我也是刚从那个狗头上司那里跑出来。”说的是咬牙切齿,这个狗头上司说的就是高崎,高仇为了同时培养他们两个,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工作,好死不死,高崎比她的职位大了那么一点,却每天把她压的死死的,她做梦都恨不得吃了他。 高奚失笑,自家哥哥和好友永远这么有趣,于是明智的把话题引开,“阿季你吃饭了吗?我们可以吃了再去。” “行,去吃烤肉吧,跟着你哥那…我嘴里都没肉味了。” 高奚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走吧。” 等吃饱喝足了她们才去了今天的目的地,可以说是故地重游了,华安寺。 两年前她们来上香,结果人太多走散了,高奚还正好目睹一起凶杀案。 今日来,是来还愿。 两人一同跪在蒲团上,向上首庄严慈祥的佛祖叩拜,但其实高奚心里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求。 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 她来,只不过来还前生那个度了她的老和尚一个人情罢了。 冷漠疏离的眸子睁开,注视着这受万千信徒叩拜的佛祖。 “施主来了。” 她回头,一个和善的僧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向她双手合十,微微施礼。 她也站起来回礼,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僧人,谁能想到他连恶鬼都能度化呢。 只不过今生这些都不会发生了。 “多谢施主的善捐,施主必有好报。”然后摸摸索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道护身符,“施主请看这枚护身符,能有消灾延寿的功效,由于施主的善行,老衲只收施主两百人民币可好?” “……” “……” 谢季无语了,这老和尚真会见缝插针,虽然不知道好友怎么突然捐款,但也实在服了这老和尚三句不离钱。 看出来她的腹诽,老和尚微微一笑,“光靠爱是不能普度众生的。” 高奚也笑了,从钱包里拿了两百块给他,接过护身符,谢过之后便招呼好友走了。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施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谢季头秃,这说的啥??? 高奚却没有回头,仍旧向殿外走去。 可她偏要勉强。 和谢季道别后她自然回到了家里,打开门正看见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什么事件的报告。 脸上挂起微笑,走到他的身边,跪坐下去,小脸搁在他的膝头,“我回来了。” 高仇笑着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吃饭了吗?” 她点点头,这样的对话平淡温馨,却让她无比幸福。 高仇看着女儿满足的笑容,眼里划过一抹苦涩,快的让高奚没能捉住就消失了。 “奚奚…爸要去外地出差,你乖乖在家等我,或者去大伯母家住,好吗?” 高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红唇稍微抿起,柔柔的开口,“要去几天呀?” “三天。” 她点头,极力让自己笑出来,不能总这么牵绊着他,“好,我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 不行……这几章写的我太丧了…… 正好明天双十一,加更甜甜的番外好了,高警官和奚奚的第一次嘿嘿嘿~ 给大家比心? 二十四·哥哥 作者:我恨叶致远……他的对话太闹心了,我写了删,删了写…… 三点半了都,头秃,不让他be我都对不起我掉的头发!!(开玩笑……) 于是这章把他的戏份删了,我得再考虑一下,把哥哥放出来溜一下。 这章是补昨天的,于是今天还有一更。 爱你们么么哒^3^ ——————————————————————— 高奚枕在他的腿上,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膝盖,也不说话,如同幼崽仍旧眷恋着温暖。 高仇有些好笑,伸手揉着她的头发,鬓羽如鸦,更衬她雪肤红唇。 “三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高奚也不想这样黏他,实在显得小家子气,但心里又舍不得,有些央求的开口,“可以带上我吗,就当带个随行医生,看谁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 没说完都觉得自己不靠谱,自暴自弃的嘟囔,“不然小护士也成吧。” 高仇碰起她的脸,心都被这样的宝贝揉化了,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不住的吻她的唇,又怜又爱。 “怎么这么粘人,嗯?” 圈住他的脖子,眼里露出些迷惘,是啊,自己怎么这么矫情,又不是没分开过。 高奚是很容易脸红的女孩子,爱也含蓄,在床上过于动情的时候会学着他说几句荤话,平时都是抿着红唇,时不时看他一眼,然后很快把目光移走,偏偏那几秒中就把她眼里的温润情愫暴露无遗,红着小脸,背着手搅在一起,脚尖一踢一踏的。 但唯独说爱他的时候从不迟疑,爱得毫无保留,全心全意。 叹了口气,抵在他的额头上,有些忐忑“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可有什么好不好的,既然有情,再怎么奇怪的事在彼此眼里都是沾着蜜糖的花瓣,一丝一缕都是情爱。 高仇压低声音,“我最喜欢的小姑娘就是这个样子的,你说她好不好。” 笑意顿生,四目相对,她眼中柔情似水,承载着碧波万顷的湖水,激起闪闪粼光,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那……今晚好好疼我,明天我就放你走。” 高仇失笑,抱紧了这软若无骨的身子,本来也没放过她的打算,“当然,一定把你疼到骨子里去。” 她在他怀里笑做一团,然后被稳稳抱起,走进了卧室里。 浴室里水汽弥漫,朦朦胧胧的看的不真切,她穿着的薄纱睡衣如今被水雾打湿,紧紧贴在她的身上,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光裸修长的腿跪在瓷砖上,趴在浴缸的边缘,睡衣被推到腰间,浑圆挺翘的蜜桃臀高高翘起。 高奚的手紧紧扒着浴缸,这样羞耻的姿势实在是让她羞涩难当,好像一只发情的母狗一般,他就在她身侧坐下,大手在嫩滑的腿上游移,然后贴在饱满的肉臀上,狠狠落下一掌。 “啊!”高奚被打的叫出来,而他却没有停手的打算,反而接二连三的落下巴掌。 她被打得眼泪汪汪,小声的啜泣着,“爸,别再打了…” 好过分,好痛……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凌辱让她有了感觉,俏脸绯红,蜜穴渐渐升起痒意,高奚只盼着千万别被他发现,不然真是羞到无地自容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高仇在她身后轻笑,雪臀已经被他凌虐得微微红肿,在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手印,他伸出手指往女儿的蜜穴一探,果不其然里面已经是汁水丰沛了。 “怎么这么淫荡啊,连打你都能有反应?” “唔…”高奚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把脸埋进手臂里,再也不想理他。 “别急宝贝,爸好好疼你。”他亲吻着她的翘臀,舌尖滑过被他打过的地方,又嫩又滑……真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高奚感觉到一个坚硬却微凉的东西抵上她的穴口,疑惑的往后看,只见他拿着一个十公分左右的振动棒准备入她的穴。 高奚的脸红得要滴血,他又来了…… 没错,用情趣用品玩她的身子是高警官的特殊癖好之一,振动棒,跳蛋,吸奶器,舔穴器,夹子……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买不到。 这两年稍微好了些,他们玩的最疯狂的时候一回家打开门仿佛进的是某个色情场所,情趣用品扔得到处都是,要不是高奚抵死不从,他还想给她拍视频,美名其曰出差的时候用来解相思之苦……别开玩笑了,要是流出去她就真的不想做人了。 于是高警官只好遗憾的放弃这个项目,但转头就让她视频做爱,要她直播自慰给他看。 高奚觉得自己至今还没有羞愧而死真是个奇迹。 就在她腹诽的时候,高仇缓缓的把自慰棒插了进去,她惊得娇喘一声,难耐的扭了扭纤细的腰肢。 高仇低笑,自慰棒的振幅只开了一档,极为缓慢的抽插着她的小穴,“舒不舒服?” 她羞涩不答,这种温和的操穴方式一开始是挺舒服的,可随着情欲的攀升渐渐就变得折磨,她总是习惯了他粗莽巨大的肉棒凶狠的性交,这样短小的自慰棒自然是满足不了她的。 可高仇就喜欢这样玩她,工具缓慢的进出她的肉穴,他满眼惊艳的看着,哪怕短小,她的穴肉也紧紧依附着棒身,高仇甚至在拔出的时候隐隐感觉到往里的吸力,红红的穴肉也往外露出些来,真是……淫荡的不行啊。 于是忍不住说荤话逗她,调笑道,“你看看,是不是天生欠操?十公分都夹得这么紧,水流这么多……市面上没有更短的,不然我还真想买来给你试试,看看是不是也能把你操高潮。” 高奚紧咬下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态,深怕真的像他说得那样高潮了。 “你说等我老了你怎么办?”压低声音,生出恶劣的笑意,“要不要爸给你买个男人,不,一个恐怕不够,两个怎么样,或者三个,让他们来伺候你?” 高奚羞愤的回头怒瞪他,可惜双眸被情欲浸染,更像是娇嗔,撞进他含笑的眼,“你!…你!啊!!” 猝不及防的是他瞬间把自慰棒调到最大档,疯狂的在小穴里震动,她一下就泄了出来,汹涌的潮喷着,连他的胸膛都沾上了她的蜜水,他把自慰棒拔出来,毫不掩饰的欣赏着她的美景。 高奚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手指也扒不住浴缸,身子软软的倒在微凉的地板上,胸脯上下起伏,双眸失神着。 高仇把湿透的睡衣扒下来,彻底露出她赤裸的雪躯,饱满的乳房轻颤着,小巧粉嫩的乳头怯生生的翘起,等着人去怜爱,他眼神幽暗,勾起她的一条腿放入臂弯,压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咬住她的耳垂研磨。 高奚的身子又颤了颤,然后听他含糊着说,“听到男人就兴奋得高潮了?在我面前都这么大胆,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浪的。” 她委屈的眼眶通红,轻轻开口,“我没有……” 高仇轻笑,掐着她如玉的大腿,“你给我死了找别人的心,就算我六十岁也能把你干到失禁!” 话都让他说完了,高奚气愤的把头扭到一边,却被他捏着下颚扳回来,高奚正准备发作却撞进他固执温柔的眼,好似倾城的日光破云而来,散去所有的阴霾和不安。 情不自禁的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下一秒就被他狠狠进入。 “啊!!!” 他大力的挞伐,把女儿的身子撞的娇颤不已,只恨不得捅穿她的娇穴。 “你听好……我这辈子不需要任何女人再给我生儿育女,只要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高奚失神的看着他,眼泪顷刻而下,双手攀着他的肩,呼吸有些不顺畅。 抱起她在怀中,大手揉着她的裸背,轻轻的说,“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爱你。” 第二天醒来,天还蒙蒙亮,他放开她的娇躯,吻在她的额头,深情缱眷。 知道她醒着,温柔的低语,“乖,我很快回来。” 高奚没有说话,看着他抽身起来,穿上自己的衣服,高大挺拔。他扣好扣子准备转身去洗漱时被她从后面拥住。 心生怜爱,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臂,“听话,嗯?” 她贪婪的深吸他身上的气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安感,哪怕昨晚得到了他珍而重之的保证。 最终还是缓缓放开了他,“早点回来……”然后压低了声音,赌气一般说到,“要是回来晚了,小心我真给你戴绿帽子。” 高仇:“………” 女人的心哪。 高仇离开第一天,她也就在家睡了一天,他出差只要不主动联系她,她是找不到他的,幽幽叹息,警察啊。 第二天哥哥来看她,高奚自然是高兴的,只可惜现在她一接近别的男人就发病,连拥抱都没办法,哪怕这是和她一起长大,向来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也不行。 全天下能接触的男人只有他。高奚真不知自己是安心还是无奈。 兄妹两隔着一张桌子聊天,高崎不是个蠢货,从某个男人婆师妹那里知道自己的小妹妹大约是生病了,他也是趁二伯不在家才赶紧来探望她的。 高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笑着推到高奚面前。 她疑惑的拿起来,“什么呀?” “打开看看。” 高奚把盒子打开,之见几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她就算不怎么佩戴首饰也看出来这是一枚老坑玻璃种翡翠,看着萤萤透绿,恐怕还品级不低。 顿时眉眼无奈的看着自家哥哥,这些年他只要出去,回来就变着法的给她带礼物,一次说不要下次就给两样,两次说不收下次敢寄一箱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抢白道,“你放心,来路绝对正常,这是哥从云南一个淘石家手里收来的,女孩子带着最好不过,收下吧奚奚,不然哥多难过啊。” 三分玩笑七分真意,高奚怎么也不能拒绝他的期待。 暗自叹气,葱白的手指拿起玉佩,佩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对他明媚的笑了笑,“好看吗?” 高崎的眉眼和高仇十分想似,都是冷峻英挺,笑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味道,他更带着些年轻人的张扬不羁,眼里却也有温柔的情绪,“好看,我妹妹最好看。” 高奚噗的一声笑出来,摇摇头“哥哥真是……这次回来待多久?” “大概就不走了,不过还不是听你爸安排,希望二伯别再赶我走了呗,让我天天跟着奚奚,给你提包好不好?” 嗔了他一眼,嘴上总是这样不修边幅,但其实比谁都靠谱,“又瞎说,三叔可要不乐意。” 高崎嘁了一声,“谁管他啊。”但看着妹妹温柔的面容一时也懒得说那个老头子,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听谢季说得时候他还没怎么想到,现在见面了才发现妹妹是真的瘦弱得厉害,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高奚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担心,笑了笑,“哥你饿不饿,留下陪我吃饭好不好?” 高崎刚回来就直接跑来找她了,确实没有吃饭,但也不想让妹妹麻烦,笑着说,“我们出去吃吧,我请,想吃什么都行。” 高奚正准备说话,手机却响了,拿起来一看却有些楞,居然是他。 高崎看自家妹妹神色古怪,好奇起来,“谁啊?” “齐道青,哥哥还记得吗。” 高崎恍然大悟,“哦,你未婚夫不是。” 她有些无奈,这几年她跟齐道青相亲,偏偏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最终齐道青建议道他可以假扮她的未婚夫骗骗莫晦如,毕竟他又不亏,高大小姐的未婚夫诶,他想要多少资源就有多少资源。 高崎倒是来了兴趣,眼里流着暗光,撺掇她,“接吧。” 高奚只好无奈的点开通讯,“喂?” 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笑了一下,“怎么才接电话呢。” “……”这口气听着可真像真的未婚夫。 齐道青微微叹气,“好了不逗你,长话短说,老师催我和你结婚。” 高奚按了按额角,大伯母啊…… 对面接着说到,“考虑一下吗高小姐,毕竟像我这样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倒插门不好找。”这些年他没能挖掘出高奚身上的秘密,但不代表他要放过这个金大腿,可她的确捉摸不透,被催婚最大的变数也是她。 她失笑,眼里浮出些趣味,“可齐先生没必要这样委曲求全。” “不委屈,我求之不得。” “按照齐先生的本事,不娶我对您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要拿到想得到的东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娶我只是锦上添花,不是吗。” 齐道青轻笑,这个明白的女人可多真讨厌啊,“早拿到还是晚拿到,还是有些区别的,况且您这样的花谁不喜欢呢。” “我订好了餐厅,希望高小姐明天能赏脸,给齐某一个表白心意的机会。” “我要是不来呢?” “那我只有抱憾终身了。” 没错,他根本没有把握高奚来不来,只不过想努力一把,概率比支付宝中奖大那么丢丢吧。 挂了电话,高奚思索着去不去明天的饭局,无他,怕碰到男人当场失控罢了,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在齐道青那个长了狐狸心的家伙眼里还是小心一些好,免得惹麻烦。 高崎问道,“他说什么了,看你这么为难。” 高奚摇摇头,笑了一下,“他问我有没有兴趣结婚。” 高崎,“……”狗胆包天啊。 “这人总是过分真实。”她把手机扣回桌面上,他的确是她见过对欲望毫不遮掩的男人,野心勃勃,却不太让他讨厌,如果不是那个人总喜欢探究她的秘密的话。 “好了,不说他,哥哥想吃什么。我来做吧,你都好久没吃过我做的菜了。” 高崎摸了摸鼻子,确实挺想吃,“好,一定要给哥省钱的话,恭敬不如从命。” 二十五·故人 第二天高奚还是如约而至,齐道青把地点定在一家日式料理店,环境清幽,倒是个适合谈事情的地方。 高崎把她送到这里,看着妹妹下了车,还是不放心的问到,“真不要我和你去?” 高奚失笑,“好歹是约会呢,带着哥哥像什么样子呀。” 他心想也是…… “好吧,结束给我电话,过来接你。” “知道了,哥哥慢走,小心开车。” 高崎答应了一声,笑着把车开走了。高奚目送兄长远去之后才转身进了料理店。 进店之后有服务员把她带到包厢里,告诉她齐先生已经定好了位置,请她稍等一会。高奚坐下后倒是有些意外,他居然也会迟到,不禁莞尔,这位齐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自己,食物选她最讨厌的寿司,送来的鲜花是她最厌恶的玫瑰。 偏偏又还想娶她,这个人还真的很不好懂。 她倒是不介意等待,只是还是稍微好奇了些,手指拨弄着玫瑰花瓣,上面还沾着些为了保持花朵鲜美而撒上的水珠,花香浓烈,不一会整间屋子都充斥着玫瑰香,它红得妖艳,却让她心生反感。高奚眸色晦暗,脸上笑意却不减。 门外传来脚步声,高奚却皱了皱眉……不止一个人。 脚步停在门口,下一刻日式拉门便打开了,高奚在看到门外人的刹那瞳孔不可抑制的缩小。 她从未想过,今生还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叶致远。 他走到她面前,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她的脸平静的露出一个笑容,伸出了手,“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拜访高小姐,初次见面,我姓叶,叶致远。” 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个男人,估计是他心腹一类,分坐在他身后两侧。 高奚看着向她伸出的这只手,骨节分明的修长,饶有兴趣的记起,前世自己当鬼的时候曾经把他的十个手指都剁了下来,一个一个的吃了。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对面的叶致远皱了皱眉,她看起来没有和他握手的打算。 高奚当然没有这个打算,拿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轻轻的放下杯子,拿过自己的包起身,打算离开。 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而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也在这时站了起来,挡住她的去路。 叶致远淡淡的开口,“高小姐何必急着走,在下不过是想请高小姐吃一顿饭罢了。” “我多次相邀令尊,都没有得到他的首肯,无奈之下,只好用这样的方式邀请高小姐了,是无理了些,还请高小姐见谅。” 提到了高仇,高奚的眼神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叶致远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隐隐让他感觉这个女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实在是有趣,不管是高仇还是她。 他看着高奚低下眼眸,那股感觉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面容,“叶先生觉得找到我,就一定能让我父亲见你吗。”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颇有趣味的开口,“你知道这些年想这样请我吃饭的人有多少吗,你猜他们现在都在哪?” 叶致远不置可否,“至少有了一定的筹码。” “叶先生看来倒是很有信心。” 高奚又重新坐下了,这回直视着这个上辈子被她拖入地狱的男人,勾起唇角,看来真的是避无可避啊…… “你过来真的是来见我父亲的?” 叶致远面色平静,心里却看不透这个女人,在他收到的情报里,她是高家唯一一个‘排外’,不接触家里的生意,也不出现在任何交际的场所。 按理,这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才是。 “自然,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令尊,所以不请自来。” 高奚笑了出来,这个男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让她讨厌,话里不尽不实又暗藏机锋。 今天可真有意思,到处都是让她讨厌的东西。 于是再不想和他拐弯抹角,“叶先生来之前不知道我父亲不在港吗?”唇边笑意渐深,“还是说,他在的时候你不敢来,他不在,才敢偷偷摸摸的过来。” 叶致远眉头微皱,他身后的人却对她怒目而视。 “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根本不想来见我父亲,你想见的是我大伯父吧。” 毕竟比起一心想要杀他的高仇,或许和高家大家长还有的聊。 叶致远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逼到这份上,当初确实有意打掉高家在南边的势力,所以搭上了高桓那条线,这几年一直平安无事甚至还吃了几次高家的生意,可就从半年前开始,再也没得到高桓的消息,一开始以为是高家有所察觉,他便按下了计划,切断和高桓的所有联系,心里却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命人开始查账,结果却让他头皮发麻。 他一有动作,高仇这边索性再不遮掩,处处对他掣肘,短短半年,叶家就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狠狠捏着手下送来的情报,原来这几年和他交流的‘高桓’早就不是高桓了。 从三个月前他就一直有意联系高仇,撕破脸皮对大家都没好处,叶家要是孤注一掷的反击,他们也不会太轻松才是,可高仇拒绝了,叶致远实在想不通,做这一行的有来有往实属正常,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在他抛出橄榄枝之后对方却还想至他于死地。 所以在知道高仇突然离港去了国外之后,他就安排了人手过来,想要亲自和高义谈这笔生意,而突破口就放在了高奚身上。 叶致远看着高奚温和平静的面孔,心里一凛,她倒是意外的敏锐,这个大小姐果真和情报上不一样。 高奚微笑着,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样的手段他前生的确用过,拿着叶家数十年的积累换了他们父女一条命,而那时高仇和他不死不休自然也损耗了高家大部分的实力,如果最后执意要他的命,也只是两败俱伤。 可同样,如果高仇没有在她面前自尽,她也就不会变成厉鬼,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是因是果,谁能说得清呢。 “你来,没有给我带见面礼吗?” 叶致远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一时有些疑惑,“什么?” 她哂笑一声,“叶先生既然不请自来的出现在我面前,自然应该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才是,这样,我才会考虑把你引荐给我大伯父。” “不过看来叶先生确实很不知礼数。” 叶致远直直的看着她,第一次有了拿捏不准一个女人的想法,“高小姐这么说不怕我恼羞成怒吗,你现在可以说是在我手里。” “你敢吗?”高奚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在港城动我,叶先生不怕走不出去?” “可用你威胁一下高家,也足够不是吗?” 高奚笑起来,眼里皆是嘲讽,“真是有意思,你还真觉得用我可以威胁我父亲?” 敢来港城,他手里自然还有底牌,高家就算不谈生意,也不到杀他的地步,可这个女人的话却让他警醒。 高奚移开目光,这张脸真是让她倒胃口,叹了口气,“好了,既然叶先生没给我准备礼物,我就送你一份见面礼吧。” 叶致远皱眉,看着她拿起手机拨出了号码。 高崎手机响起,来电居然是妹妹,“奚奚?你结束了吗,这么快啊。” “哥哥,有位叶致远先生突然过来找我呢。” 高崎面色迅速冷凝,对一旁谢季打了暗号,一边安抚妹妹,“奚奚别怕,哥马上过来。” 高奚轻笑,“不,哥哥带一个人过来就好,叶先生看着很有礼貌,我想送他一份礼。” “……拜托哥哥了。” 她挂了电话,按下了服务铃,“边吃边等吧,不然多没意思啊,你说对吗,叶先生。” 既然要了断,那就彻底一些好了。 她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孩子的笑脸,纯真而无忧,话说的不算清楚,却满是真诚,“姐姐,你,不要…不要难过,宁儿,陪你。” 轻轻合上双眸,该活着还是该死去,总要有个结果。 二十六·了结 谢季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里,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笑脸如今板成了一块冰,高崎看了她一眼,竟然觉得她有几分自家二伯的影子。 “你这幅样子像是奚奚已经出事了,把那副丧失样收起来行吗。” 谢季冷笑一声,“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他启动车子,往后视镜瞥了一眼,哂笑一声,确实也很难看。 踩了一脚油门,汽车飞驰出去。 “二伯呢。” “已经上飞机了。” 高崎点头,把油门一踩再踩,额头青筋却渐渐暴起,最终狠狠地捶在方向盘上,暗骂到,“该死!” “骂有什么用,叶致远到了眼皮底下都没人知道,师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找上奚奚,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 她面色阴沉,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奚奚身边不是没有派人保护,他还真有胆…… 按了按腰间的枪,竭力恢复平静,“那东西呢?” 高崎指了指身后,“后面那辆车里,哼,为了找盒子装它还真废了点力。” 接而冷笑,“希望那位叶先生会喜欢这份礼物。”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残阳的余晖铺撒前路,血色占满了视野,街道流露出诡谲的韵味,为即将到来的夜晚狂欢做最后的收尾准备。 高奚拈起一枚鱼子酱寿司放进嘴里,动作优雅美观,可叶致远就是感觉出她无比嫌弃着这种食物。 放下筷子,喝了口清酒,“高小姐似乎不喜欢吃寿司?” 高奚连眼皮都没抬,“叶先生似乎不知道食不言的道理。” 他轻笑一声,讨不讨厌寿司不知道,讨厌他是板上钉钉的了,“这个地方是高小姐的未婚夫定的,还以为一定让高小姐满意呢,不然下次到北都来,我请高小姐吃饭,一尽地主之谊。” 高奚看着他的脸,真诚的样子就像在邀约一个重要的客人,低下眼眸笑了笑,“叶先生知道我的口味?” 叶致远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她看着他,眼神逐渐变的幽深,让叶致远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见她丹唇轻启,温和浅笑的面容却配着清冷的嗓音,“你不会想知道的。” “……” 高奚平静的移开视线,给自己倒了杯清酒,尽管她一向不善饮酒,要喝也是被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过来,算是他们之间又一个羞耻的情趣。 想到高仇,心里划过柔情,清酒入喉引起一片烧灼感,她不爱酒,但酒带来的痛感她还算喜欢。 看着她过于平静的面孔,叶致远淡淡的开口,“高小姐不想知道你的未婚夫现在在哪吗?” 她又饮了一杯,“不想。” “看来你并不在乎他的死活。” 歪了歪头,眼里竟已有了三分醉意,“第一,我连我自己的死活都不是很在意。第二,你困不住他,不信?你现在可以问问,他是不是还乖乖待在你的地方。” 叶致远皱了皱眉,向手下使了个眼色,高奚撑着头看着,脸侧有几缕发落下,垂到她优美的颈子上,显得妩媚又颓唐,轻笑出声,“就算我不想当他的‘锦上添花’,他也不会让别人破坏他的远大前程的。”说着又拿起清酒准备倒入酒杯。 却被叶致远制止了,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酒瓶上,淡然的开口,“高小姐既然不善饮酒,还是少饮为好。” 高奚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拿着酒瓶的手指收紧,眼里似有寒光闪烁。叶致远唇边勾起一个笑容,这幅样子看起来才是和她的内心相配,阴冷果决,目中无人。 他松开了手,高奚也慢慢的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葱白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瓶身,目光紧锁着他,忽然笑了出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 然后把酒瓶重重扔到了墙上,一片碎裂的瓷片贴着叶致远的脸颊划过,一道细长的血口顿时出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 他的面目终于完全沉了下来,摆出了多年上位者的气势,身后的手下也拔出枪来指着高奚。 而她依然泰然自若,不在意叶致远探究冷戾的目光,也不在意指着她的两个黑黝黝的洞口。 高奚的眼神在他脸上游移,看着他脸上的鲜血,眼里出现了些诡异的兴奋,声音有酒后的微醺,和她自带的甜软,“有种…你就让他们开枪啊。” 不像是挑衅,更像是小女孩撒娇,可叶致远分明感觉到了刚才从这女人身上爆发出来杀意,强烈的杀意。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恢复平静,呵斥了手下,让他们把枪收起来,“看来高小姐只是喝多了些,叶某唐突了。” 高奚没有说话,像是索然无味般的收回了目光,拿过另一瓶酒喝起来。 高崎和谢季到的时候,高奚已经喝得脸颊醺红,眼神都微微游离,表情则是多年没有出现过的娇憨纯真。 她刚才回忆起了很多事。 多年…多年…多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人还没桌子高,因为他加班得太久,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怕得睡不着,于是抱着被子躲进衣柜里,数着数,昏昏沉沉的睡去,等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枕着他的手臂,揉着惺忪的睡眼。 想到,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把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她故意去踩他的影子,高大的背影罩在前面,仿佛能为她遮挡一生的风雨,余晖撒在他的眸子里,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那段时光刻进她记忆深处,甚至奢想一生不过如此,足迹成双,暮看晚霞,朝看天光。 阳光好,你也好,有什么道理我的世界会不好? 眨了眨眼睛,看着高崎和谢季担心的脸在看到她平安无事的瞬间放松下来,她对他们柔柔一笑。 他们对视一眼,看着这个姑娘黝黑的瞳孔里写满无辜,澄澈的像一面水镜,清晰的把他们映在眼底。 叹一口气,还好没事。 “哥哥,阿季。”她开心的开口唤他们,不管现在的气氛有多诡异和剑拔弩张。 她歪着头,笑的像一朵棉花糖似的甜软,“礼物带来了吗?” 高崎示意手下把一个箱子搬上来,撤走了桌子,放在了叶致远和高奚的中间。 高奚感兴趣的噫了一声,叶致远却狠狠扭紧了眉头,刚才她打电话,明确是让他们把高桓带过来,但现在摆在面前的却是一只箱子。 高奚笑着站起来,却有些头晕,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幸好谢季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谢季叹气,“你啊……” 她抱歉的笑了笑,撒娇似的用额头碰了碰好友的脸颊,然后自己站好,打开了面前的箱子。 “是他呢。” 然后看着叶致远,高兴的指着盒子里,对他说,“叶先生快来看看,我送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叶致远沉着脸站起来,往盒子里看去…的确是高桓,只不过已经被削掉了四肢,腕掉双眼,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让人看了直泛恶心。 他抬眼看着兀自笑的明媚的高奚,觉得这女人怕不是疯子,“高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高奚轻笑,“什么什么意思,见面礼啊,这个人……”她伸出手指点点他的头,看着他疯狂的扭头,眼里浮出些趣味,“不是你的人嘛,放在港城的卧底?” 直视着他,“叶先生想用这个叛徒来窃取高家的情报不是吗?现在装不认识多叫人寒心呐。” 高桓是高家收养的孩子之一,虽然高仇对这种事嗤之以鼻但也没有反对,后来慢慢的,高桓表现出比旁人高的天赋和努力,得到了高义的青睐,也培养着他。 但谁知……他会变成警方的卧底呢? 高奚都要忍不住笑了,既是高家的狗又是警方的卧底,还是叶致远的暗线,真真的三姓家奴啊。 他想利用叶致远对付高仇,最后让警方坐收渔利,自己回到警方后自然水涨船高,为什么要做高仇的狗呢,做下一个高仇不是来的更好? 他利用李齐窃取高仇在警局的情报,自己把高家生意透露给叶致远,希望两方夹击之下能致高仇于死地。 可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高仇识破了他的计划,先是让李齐背了黑锅,然后放了炸弹在原先准备交易的船上,他被炸的全身大面积烧伤,侥幸活下来之后又怎么能甘心? 高奚看了叶致远一眼,高桓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叶致远,让他给他一批精锐的人手潜回港城,在前面用所有人伏击高仇,转过身就绑架了前生的她。 由于她被绑架,导致高家一时出现疏漏,而叶致远则趁机吞了好几个叔叔的势力,明知她是无辜的,但仍旧没有把她还给高仇,甚至默许了他们侮辱折磨她,为的不过是那些权和利。 可笑,可叹。 你最终得到了什么? “叶先生真的不喜欢这个礼物?”高奚的脸庞流露出几许失望,看着他的眼神却讥讽嘲弄。 “唉,给叶先生打工可真是门苦差事……” 她从谢季的腰间摸出手枪,叶致远瞬间眉目一凝,看着她玩味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怕啊?”她笑着举起枪对准叶致远的眉心。 叶致远的手下自然也拿枪对着高奚,只不过这次高崎带来的人比他们多太多。 高奚凝视了他一会,眼里却浮出太多叶致远看不明白的东西,憎恨,悲伤,怀念。 她轻轻的开口,“就让我了结这段缘。” 枪声响起,叶致远安然无恙,高桓的脑袋被打穿了,彻底成了一个死人。 她垂下手,眼眸彻底低下去,褪去了所有的锋芒和锐利,这一刻叶致远看着她温和的面容竟有几分真切了,眉眼细致如画,平静柔美,不可方物。 高奚转头,在高崎心疼的目光里笑了笑,“哥哥替我引荐叶先生给伯父吧,放心,爸爸那里我去说就好。” 然后凑到自家兄长耳边,小声的说,“有钱不赚是傻瓜,哥哥记得狠狠敲他一笔啦,嗯?” 高崎失笑,随即郑重的和妹妹保证,“好。” 把枪还给了谢季,“好了,那我回去了。” “不用送,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语气平淡释然,“叶先生替我向令嫒问声好吧。告诉她别看到什么好看的花都往嘴里送,有毒的。” 说完也不管叶致远震惊愤怒的目光,径直离去了。 高崎微微挡住叶致远的脚步,“叶先生请吧。” 顿了顿,目光看向他的手下,勾唇一笑,“不过,叶先生的两个朋友得留下,因为不是什么人拿枪指着我们高家大小姐,都能平安无事的。” —————————————————— 作者:好的,了结了一段孽缘。 奚奚:阿弥陀佛。 (呸呸呸) 下章父女两掉马,于是圣诞礼物大概还有两章就完结惹~ 舍不得奚奚,唉。 话说下一个故事是魔宫哦,大家期待吗~ 圣诞礼物·终 ——————————————————————————— 高奚走出寿司店,虽然她说了不用送,但身后依然远远赘着几个保护她的人,天色已然暗沉,抬头看了眼远空,今夜无星无月。 十二月,正是寒风来袭之时,她抚上自己的手臂,凉意上涌,好似连心都是一片冰冷。 脚步踉跄,从指尖开始麻木,她竟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经年的苦,累月的恨,她究竟是为何落到这个地步。茫然的看了眼四周,分不清来时的方向,索性随意挑了一条路,机械般的往前走去。 直到渐渐走不动了,停在原地,麻痹的感觉已经传到了心脏,跌到了地上,头颅低垂,黑发散落,十指用力的抓着地面,精心养护的指甲一点点折断,有的甚至从指尖翘起,血色扩散,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痛了。 她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爱上自己的父亲,是错。 ——为了仇恨,报复无辜的人,是错。 ——隐瞒那些过往,用骗得到他的爱,是错。 她突然笑了,多讽刺啊,她的爱,伤害了别人,伤害了自己。 这样的爱,怎么配称为爱? 过了很久,寒风越刮越冽,后面跟着高奚的手下看着大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搀扶,也不敢离开半步,直到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才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高奚的脸被人捧起,粗糙温暖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可她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翳,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歪了歪头,紧贴他的手掌,她冷得全身发抖,下意识依偎着这一点温度,有温暖的事物碰上她冰冷的眼睫。 “别哭。” 她怔愣,自己原来哭了吗。 “没事了,我们回家。” 她听到他这么说,然后就被抱了起来。圈住了他的脖子,想和他笑笑,却发现连勾动唇角的力气都欠奉。 高仇抱紧了怀里虚弱的女儿,他低头看向她憔悴的面孔,窝在他的颈窝里,昔日明亮的眼眸如今毫无光彩,沉寂的像一潭死水,她用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口留下点点的血污。嘴唇已经冻得发乌,微微颤抖着,她枯瘦的手指刚移到自己的胸口便猛然垂落,这一下更如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里。 高奚彻底失去了意识,落入无边黑暗。 她这回没再做梦,却在睡梦中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像被重物狠狠压过,每根骨头都碎成粉末般,她感觉不到自己,感觉不到活着。 高仇一直在她身边,她整整发了一个星期的烧,他就整整一个星期没出过门,知道她不喜欢去医院看病,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明明立志做一名医生,却讨厌去医院治疗,于是请了私人医生来家里为她输液,他寸步不离的守着。 她时睡时醒,醒来也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希冀能给她一些温暖,只是很徒然,因为不管他怎么捂,都捂不化她眼里的哀痛和茫然。 人一旦直面逃避了很久的现实,就会陷入一种空虚无望的境地里,在她封闭的内心里四处碰壁,没有退路,也找不到出路,不可逃离,无法解脱。 高奚在第七天的下午醒来,幽幽睁眼时还不算清醒,看着住了多年的卧室,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想动动手指,却发现正被人紧紧握在手心里,她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整个人都有些落拓,脸上胡茬冒出了许多,眼里都是红血丝,却牢牢的看着她,像要把她刻进心里。于是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里。 “爸爸……” 她开口叫他,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喉咙干痛不说,声音沙哑难听得像一个老妪。 “嘘。别说话,你发烧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来,拿过床头的水喂她。 她直把整瓶水都喝光,又急又狠,像只很久没见到水的鱼似的,心里自嘲的笑笑。喝过水后又被他扶回床上躺好,温柔的看着她,眼里都是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他俯身吻在她的额头上,“乖,我去给你煮点粥,等我。” 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她拉住了手腕,他迅速回握她的手,眼神晦暗,只不过一会,手竟又变得微凉……牵起来放到唇边轻吻,温柔问到,“怎么了?” 她努力开口,嗓子里像有沙砾在磨,又痛又痒,“放过…他们…吧。”闭上眼,像是要隔绝开散入尘埃里的回忆,它们透着青灰,不依不饶的漂浮在她眼前。再睁开时眼角却微微湿润,声音轻微到近似呢喃,“我不恨了。” 我不恨了他们了,你也放过自己吧。我们已经在错误里走过了半生,哪怕日后会和你恩怨相对,我也,不能再欺骗自己。 “求…求你,好吗?” 高仇深深的看着她,然而只过了几秒就温和的笑了,只有对她满心满眼的疼惜,“好。” 放开她无力的手,妥帖放回被子里,才转身离开,走到厨房,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面无表情的取锅烧水,等到水微微滚开的时候放了一把米,他别的不会,却只有煮粥可以称的上得心应手。 抬手遮住自己的眼,无力颓唐,前世的她在最后的日子里除了白粥,什么也吃不下。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把煮好的粥盛在碗里,深深按捺纷飞的思绪,将嘴角牵起,端着粥回到卧室,却看见她又睡了过去,呼吸清浅,眉眼安宁柔和。 他把粥碗轻轻放在床头,跪坐在床边,再次守着女儿安睡,怔怔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过她的面庞,泛着青黑的眼眶,消瘦的脸颊,干燥发白的唇……眼里渐渐浮现出痛苦。 他的小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践踏到这种地步。 多年前,他发誓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无论是最好的吃穿用度,最好的教育,最好的风景,他都一一捧到她面前。她值得,没有人比她更应该拥有最好的东西。 可唯独。 没能力给她一个最好的人生。 高仇从未流过眼泪,哪怕是前生她被折磨到遍体鳞伤,而自己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之时。那时的他只有用满心的恨,来盖过无底的痛,无法流露出半分哀恸,深怕那口气散了,就无能为力给她报仇了。 他哽咽一声,把她的手紧紧按在脸侧,终于哭了出来。 低沉,压抑,满怀愧疚。 昏睡中的高奚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声的道歉,哀伤痛苦,她的心似乎都要被这样的声音捏碎了,想睁开眼睛安慰这个人,意识却越离越远,直至听不到任何声响。 夜晚,她被他抱着洗了个澡,温水洗涤过她疲劳的肌肉,多日来的沉重都消退了不少,他吻了她,第一次不带情欲的拥吻,气息纠缠不休,恨不得把灵魂都哺喂给对方。最后一起躺回了床上,二人依旧同床共枕。 高奚低了低眸子,可不知是否同床异梦。 高仇把她揽进怀里,靠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她能清楚的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过了好久,她决定开口,问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 “你爱我吗?” “爱。”他答。 她却笑了,“我看见你的口袋里落了一片枫叶。” 他碰着她秀发的指尖僵硬,她接着说,“在美国,这种树很常见,我经常去的一位心理医生的住所,就种满了这种树。” 抬起头看他,她眼里蕴星蕴月,蕴着春日里最和醺的暖风,“那里的枫叶还红着吗,它像焰火一般美丽对吗。我那时总想着,有一天能和你牵着手漫步在红枫道上。” “在路的尽头,枫叶红得最美最热烈的地方,你会吻我,我们是那么好……” 他目光晦涩心疼,“奚奚,我……”可没说完便被她微凉的手指抵住了唇。 她笑了笑,几分惨淡,几分自嘲,“没关系,都没关系……” 目光里透出些茫然,喃喃开口,“我只是想问……你都知道了,还爱我吗?” 高仇抱紧了她,没有犹豫,“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她上辈子来不及问出口的问题,如今用这样的方式得到答案。 “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或许更早,但我明确的知道,我爱你,是那一天。” 她怔怔,有些想不起来那个她是谁了,于是开口,带着疑惑和好奇,“那个我是怎样的?” 他抚着她的发,轻轻的开口,“可爱,笑起来的时候总让我想把手指伸到她的酒窝里,看看是不是有蜜糖陷在里面,也单纯,为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二叔’而开心,而悲伤,我跌入她璀璨的眼里,只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小姑娘。” 她轻轻叹息,“她都得到了。最好的一切……”接着问到,“你爱那个热爱生活,温柔体贴,每天都在笑的姑娘对吗?” 高仇唇边有笑意浮出,“是。” “你爱心怀忐忑,看着你就脸红,慢慢爱上你的那个她吗?” “爱。” 她沉默了一小会,又接着开口,“那你…爱那个满口谎言,自欺欺人什么都没发生过,骗取你的爱的她吗?” 他的心被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着,回答却依然坚定不移,“爱。” 她脸色逐渐苍白,勾起嘴角,“那么那个被人践踏,毁容发疯的残废呢?” 这个问题歹毒刻薄,她自己都觉得心冷害怕。 “我爱她。”可他还是答。 高奚闭上眼睛,最后问出口,“你会爱那个变成亡魂,却因为仇恨,拖着无辜的人去死的她吗。” 他带着决绝和不容置疑,“会。” 沉默良久,连空气都要冻上了,她的秘密暴露无遗,她歇斯底里过,不安过,放弃过,却从未如此平静过。 她终于开口,这场她自导自演的烂俗爱情剧就要落下帷幕,唱到词穷,台下无一人观赏,眼泪和汗水模糊了脸上不伦不类的妆,一半是红的艳烈,一半是白的冷淡,她是个不入流的演员,入不了戏,骗不了自己。 “可我不会。我……” “恨她。” 说完翻身离开他的怀抱,不久沉沉睡去,眼角滑落一滴泪,隐没在发间。 又过了几天,她的烧总算是退了,恢复了些力气,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恹恹憔悴。 高奚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从未如此清醒。 她不想待在屋子里,想要出去走走,就幽魂般走出房子,没带手机,没带钥匙,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直到认不清路了才觉得自己或许连脑子都没带,可还是不想回家,第一次这样的不想。 不能再走了,回去吧。 被丢弃的大脑此时给她发送了这样的警告,并且为她找好了理由,拐卖妇女的人贩子还是有很多的,高奚自觉从小是个乖孩子,从不给他找麻烦。 虽然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个麻烦。 回头,却发现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大概只有五步,她怔忡,五步而已,却一直都察觉不到,怪不得自己出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被阻拦,还以为是他不在家,可又有些苦恼,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若是往常,她应该高高兴兴的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可这次她压根没动,他就向她走了过来,嘴角含笑,是那么英挺好看。 “想不想再走会儿?” 她摇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他。 沉默了片刻,他发涩的声音响起,“奚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这样一说,她更加感到不知所措,自己的行为让他不满意了吗? 那该怎么做,她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手指不安的捏着衣角,高仇的心疼得不像话,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她却害怕得往后缩了缩,紧紧闭着眼睛。 高仇的手僵住了,这样防御的姿势,她像是以为他会打她。 内心狠狠震痛着,他强迫自己温和下来,再温和一些,别再吓着她。 慢慢靠近,温热的鼻息撒在她颤动的眼睫上,“奚奚乖,跟爸回家了好不好?” 高奚见自己没有被教训,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回家。 没有要打她就好。 她不再求和他相爱了,就做他的女儿,乖巧的,懂事的,可以永远不离开的。她在心里不住的点头,是因为她贪得无厌,得到了这么多却不满足,所以不求了,也可以抛弃任何东西,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就好。 高仇竭力压抑快要溢出眼眶的疼痛,牵过女儿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凉,于是紧了紧,带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高奚却挣脱了他的手,目光游移着,小声的嗫嚅,“会,会被人看见的…对你…不好。” 他是警察嘛,还是总警督……要是被人看到了,拿出来做文章怎么办? 她不想变成他的累赘。 累赘都是要被抛弃的,她不想被抛弃。 高仇最后都不怎么记得是怎么带她回来的,他浑浑噩噩的走在前面,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有人看他们一眼她就放慢脚步,离他远远的,等人移开视线她又赶紧跑回他的身后。 回到了家里,把她哄上床躺好,盖好被子,想了片刻,温柔的开口,“想不想喝牛奶?” 她点头,觉得只要跟着他的话去做,就能不被他讨厌,永远是他的小女儿。 高仇对她笑了一下,高奚看他笑了,也迅速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充斥着讨好和小心翼翼。 他悄然握紧了拳头,离开床畔,去给她热牛奶,高奚的视线一直殷勤的追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回来。 “来,慢点喝。” 高奚接过杯子,小心的往嘴里送,一边喝一边看他的眼色,深怕自己哪一个动作会惹他不快。 把空了的杯子给他,却来不及微笑,就脸色一变的捂着嘴,奔到卫生间,全都吐了出来。 恶心的感觉搅得她天翻地覆,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然后缩在角落里,怯怯的看着她,不安惊慌。 “奚奚,来……不怕。”他自责又痛苦的靠近她,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她一直在发抖,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害怕。 这次之后,她能入口的东西越来越少,有些时候甚至闻到气味就呕吐不止,连白粥都只是时而才吃的下。 她越来越憔悴,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那天他醒来,双眼还有些惺忪,她的头正埋在被窝里,似乎还睡得香,满心的柔和,怕她待会醒来会饿,就轻手轻脚的下床,去给她煮粥。 等到他回来,在看见她呆坐在床上的身影刹那,瞳孔紧缩,惊骇的摔了粥碗。 高奚被他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却在看到白粥溅到他的裤脚时,赶忙连滚带爬的过来,一边给他擦拭,一边不住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是我不好…” 和他道歉像是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只忧心他若是对她不满意,就会随时丢弃她一样。 高仇艰难的低头,目光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她的头发,竟有白发夹杂在青丝里,落寞颓唐,让人不忍再看。 她今年,不过二十四岁。 青丝白发,红颜落拓。 他慢慢跪下去,连抱她都不敢,颤抖着抓住她的手,“你怎么会不好…是我…不好。” 高奚顿时眼泪决堤,“不是你…不是…你不要难过,我…我不好…是我。” 然后犹豫着抱住他,是这些天以来,第一次主动拥抱他,僵硬谢着重复安慰他,“是我不好…你不要难过。” 他最终崩溃,静默的搂着她,咬牙流泪,不让她直面他的痛苦,心一点点被摧毁着。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错了。 高仇把女儿送到了疗养院,招集大大小小的专家为她治疗,不管用任何办法,都要让她能吃饭,能睡觉,能正常的活着。 可是她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坐着,说的话都听得懂,能清晰的说出自己哪里感觉不好,帮助医护人员治疗她的病,偶尔还出去和小朋友们做游戏,给他们唱歌,讲故事,她甚至还会变魔术,总之很受小家伙们的喜欢。 唯独不肯见他,见到就怕,就疼。 不好的时候却只会赖在他的怀里,有时乖巧,有时惊慌,但只有一点相同,她不叫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碰她。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第一次分开是因为警局内部和生意实在有需要高仇亲自到场的事,而她正好处在不算好的状况,他抱着她解释了很久,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才犹豫的放手,可没走两步她就跟了过来,拉着他的手,疑惑他为什么不带她一起。 “乖,爸马上就回来,嗯?” 医护人员见状赶紧来搀扶着她,而高仇也复杂小心的抽手,高奚还想跟他,结果却被人抱住,看他走了几步,终于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高仇背影僵硬,然后立马转身回来,从护士手里接过她,抱在怀里安慰,“不哭了,爸不走。” 她抽抽搭搭的说对不起,可就是不放他走。 还好,高仇重金聘来的这些博士专家不是吃干饭的,在劳心劳力的研究下终于找到了解决她这样状况的办法。 “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让她恢复健康,都可以。” “高先生,这还是有些风险,高小姐或许会彻底失去记忆……” “你觉得记得对她是件好事?” “是……那我们这就为高小姐治疗。” 高奚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有种今夕是何夕的疑问感。 她坐起来,眼神却在接触到床头柜上的镜子时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本来以为是别人,结果凑近一看……好吧是自己。 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只是这头发,她抚着发梢,怔愣又荒谬的看着镜子,怎么一些都白了…… 她这一觉睡了多久,三十年? 头发都白了也太惨了吧? 然后想起,那她爸爸呢? 她受到了惊吓,不会都化成灰了…吧… 呸呸呸,赶紧摇摇头,怎么能这么诅咒他,可实在不放心,掀开被子就想去找他,还没穿上鞋呢,他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顿时放心下来,还好,没死。 然后目光复杂,这头发,比她还黑。所以这到底是过了多久啊? 过了多久呢。 从注射药品到清醒,不过三天而已。 可高仇觉得像是过来三百年一样久,那天他推开门,见她活生生的的样子,眼里是久违的清明,顿时有种感谢上苍的想法。 她还记得他。 “我当然记得你啊……”高奚无语的看着自从醒来后就一直对她问来问去的自家父亲,此刻的他真像一个老父亲。 “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她叹气,“因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时不时和你闹……” “为什么和我闹。” “因为……”她的瞳孔涣散了一下,迷惑不已,对啊,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讨厌吧。”她哼哼着把脸转向一边,逃避了这个问题。 高仇轻笑,板过她的脸,“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的,有那么一丢丢暧昧,高奚准确的捕捉到他的真实意图,脸迅速红起来,“你好烦…刚醒就问这个干嘛…” 他眼里的冰渐渐解冻,化成温暖的水流,“还记得叶致远是谁吗?” “谁…啊?” 这下她彻底茫然了,搜寻遍了记忆,都没找到一个叫叶致远的人,或则不是人? 可她不记得。 高仇的目光却越来越温柔,她都感觉有些发毛了…… “谁也不是。” 他紧紧抱着她,揉着她的头发,灰白虽有些刺目,但他不在意了。 “奚奚。” 她环住他的腰,鼻头竟然有些酸,“嗯。” “我爱你。” “我也是。” “对不起。” “……啊?” “呵,没什么。” 对不起,最终用你最讨厌的欺骗,留住了你。 当初她用骗和他相爱,如今他也用骗来维持他们的爱。 究竟是包裹在谎言下的相爱是真,还是相爱之下只剩谎言。 “不要了……” “听话。” “很疼的……” “一会就好。” 这样的对话几乎隔几天就出现一次,高奚实在有些郁闷,看着很色情,但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他是要给她打针,因为她的病。 “我到底什么病嘛。”她抱怨,除了有些记性不好了,头发有些变白了之外,也没感觉哪里不好啊。 高仇一手拿着注射器,长手一卷,把她的身子捞到怀里,“你忘了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的时候了?乖乖的,待会给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高奚愤怒,她难道是小孩子吗,岂会被冰淇淋诱惑! “那两个。” “不行,就一口。”他好笑的看着女儿气鼓鼓的小脸,忍不住吻了下去,触上她柔软的嘴唇。 高奚被亲了一下脸红红的,虽然哼哼唧唧但乖了不少,自己卷起袖子,把白皙的胳膊伸给他。 高仇的心抽了一下,以往白嫩的臂弯处,如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连成了青青紫紫的一片。 高奚看他不动了,握着她的胳膊,眼里都是心疼,哪里还有不懂的,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的摩挲,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不疼。”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俯身吻在这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温热的触感让高奚心里震荡了一下,像是有电流随着尾椎骨串上天灵盖一样。 每次注射之后,她都有些昏沉,靠在他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脑子发蒙,说出口的话含含糊糊,眼皮重逾千斤。 他慢慢拍着她的背,眼神愈发温柔,“睡吧。” “不…不睡…” 他轻笑,“我一直守着你好不好,等你醒了,我还在。” 高奚想和他说她讨厌昏睡的时候,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想和他再相处一会,多注视彼此一会,说说话……可意识慢慢偏离,呼吸沉重起来,终究还是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时又是新的一天。周而复始。 这个药的副作用也不是完全没有,她记忆变得很混乱,有时认不清人,有时忘了要做的事。 在第十二次把来看她的哥哥拒之门外;第八次把谢季的电话挂掉,并且气愤的质问高仇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徒弟;第二十次回复莫晦如要她去相亲的短信,‘婚恋网站没道德,窃取她个人信息,她有男人了,哼。’;第无数次做菜不放盐,衣服洗两遍。 第……… 她终于把身边的人得罪了个遍,哀怨的看着高仇,幽幽的说,“都不提醒我…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高仇笑了一声,去亲她的脸,“有什么关系。” 她愤愤不平,躲闪着他的脸,“怎么没关系啦,我这不是失忆了,是失智了!” 气成河豚! 他搂紧她,叫她再躲闪不了,抱在怀里亲了个够,“不用在意他们。” 被他亲服了,窝在他臂膀里叹气,失智妇女可还行…… 咂了咂嘴,她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你说,我头发还能黑回来吗?” 要不然去剃个光头? 然后噗的一声笑出来,看了他一眼,有些揶揄,不知道对着秃头女儿还能不能不可描述。 高仇从她偷笑的神情里读出几分意思,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要是真的在意,我带你去染黑好不好?” 其实她除了头发灰白,面孔一点没变,病好之后又渐渐养了回来,甚至看起来更加稚嫩。他捏了把她的腰身,还算满意,至少不是瘦骨嶙峋了。 高奚皱眉想了想,然后还是摇头,叹息一声,“算了,顺其自然吧。” 她小声说,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不过你要保证不准嫌弃我,不准去找年轻小妹妹。” 高仇气笑了,他找什么年轻小妹妹?一把把她压在身下,咬牙切齿的说,“我现在就找一个年轻小妹妹来泄火。” 她咯咯笑着,抬头吻住他的薄唇,辗转厮磨,气息纠缠。 那天他们日常进行妖精打架,他插在她的里面,挺腰奋力的挞伐她,高奚正欲仙欲死呢,突然觉得鼻子一痒,一道热流就涌了出来,疑惑的伸手一探,然后惊诧的瞧见一抹殷红,她还在呆愣,高仇却立刻抓住她的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刚想说没事,估计是上火,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小腹就开始剧烈疼痛,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西游记,孙悟空跳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作怪,公主疼得大喊大叫的情景,虽然她不太了解是不是一种痛法,但真的感觉像是有几百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在她肚子里蹦跶,让她生不如死。 余光瞥见他的脸色彻底苍白惊痛,想安慰他一下结果,结果一张口鲜血就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吐得床上一片血红,高奚彻底无语了,这像是被捅过或是生了孩子一样的凶案现场是怎样…… 她又自娱自乐的想了想,可不就正在被‘捅’和造孩现场吗? 高仇显然没有她乐观的精神,高奚见他一张高冷帅型男的脸顿时变成冰山活阎王,实在是有些心疼,本来都五十的人了,还遭遇了这么血腥的事,以后不知道硬不硬得起来…… 没等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就被他抱了起来,夺门而出,往医院赶去,她被安置在副驾驶上,高仇一踩油门,汽车就飞驰了出去,她气息奄奄的看着他紧绷的面孔和青筋暴起的额头,心疼又无奈,想和他说说话,说没关系的,会好的,她是不会死的。 她在内心祈求,想要多活一分钟,一个小时,一个月,一年……一辈子,他的一辈子。 她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笑,哪怕真的要分开了,她也要最好的面目示他。 然后沉沉的闭上眼,无力落寞。 高奚没死,不知是哪位路过的神仙听到了她的请求,又救活了她。 话说她为什么会吐血了,其实是因为夏天火重,她一时又吃了太多冰冷的东西,胃痉挛到吐血,那血里更多成分是西瓜水来的…… 总之医院给出了建议,要想活命,那最好戒荤戒腥戒油腻,房事节制少发情。 真是让她老脸一红,性欲和食欲本来就很不好控制不是么,但这件事真的吓着他了,好几次高奚在梦里被他抱得醒来,力气大到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他沉在噩梦中,眉头紧皱,冷汗直流。把高奚心疼坏了,于是一五一十的都听安排,一点忌讳都不敢再烦。 又过了几年,药也一直在用,她的记性还是时好时坏,偶尔还迷路到不知道是哪的地方,垂头丧气的蹲在那,不过他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带她回家。 她拉着他的手一摇一摇的,撒娇卖萌都试遍了他也不为所动。 “就一个冰淇淋也不行吗?好好好,一口总行了吧?” “不行。”他笑。 “那我想吃辣的,鸭脖子。” “也不行。” 她泄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了想,抱住他的手臂,凑到他耳边,脸迅速红起,“那…那我要和你做爱。” 高仇抱住她,微笑到,“等两个月。” 完了,种马禁欲了…… 她气鼓鼓的走了,却被他从后面拥住身子,怀抱温暖,气息炽烈。 “乖,回家了。” 天外归人(一) 作者:开了天外归人的坑。 不虐,甜文,不甜你砍我! ———————————————— 戚梧是戚家第四代唯一的男丁,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安排好了他今后的道路。 学走路,学说话,被灌输家产的重要性,作为Z国第一集团的公子,该学什么,怎么做事,怎么说话。 年纪一到就接手家族生意。 本来他是个人人称羡的贵公子,不仅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天赋也是众人望尘莫及,用老太爷的话说就是当代甘罗,戚家曹冲。老太爷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抱着自己的大孙子,呜呼祖宗基业总算是后继有人。 可惜这位神童在他七岁那年命运就此打了个急转弯。起因只是因为偶然间看到了群星闪烁的夜空,光华耀眼,璀璨夺目,小公子从此从富N代的路上拐到了天文学家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他14岁那年被麻省理工天文系录取,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踏上宇宙星河的探索与征程。 不要介意,他只是一个中二病罢了。 在他十九那年,发表的学术论文价值足以让他成为国内外知名人物,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是对未来怀有无限的热情与向往。 然而这时他家老太爷快要死了。 被家人紧急叫回国内,他来到老太爷病床前,握住老人家瘦骨嶙峋的手。 “爷爷。”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自己这个天资不凡却要一心追求自己梦想的孙子,缓缓叹了一口气。 “阿梧,爷爷从小就疼你,你要什么,做什么,爷爷都不反对,也反对不了……” 戚梧眼里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被打断。 “不用说了,阿梧,你可以去追求你的梦想,但有一件事,你能答应爷爷吗?” 戚梧喉咙哽咽,“您说。” “和李家的暴男结婚吧。” 不夸张的说戚梧的眼泪活生生憋了回去,结结巴巴的问道:“爷,爷爷…您您要我和一个男人结婚?” 老太爷要不是身体不行真想跳起来打他,“胡说什么,暴男是女孩子!你们小时候还经常在一起玩的。” 戚梧翻遍了记忆都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个人…… “爷爷,为什么?” 老太爷叹息:“戚家需要继承人,既然你……那就让你的儿子来做吧。况且和李家结亲,有利无害。” 慈爱又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孙子,轻轻开口:“怎么样,答应我吗?” 戚梧郑重的点头:“我答应您。” 老太爷欣慰的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戚梧怔怔的看着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爷爷慢慢合上双眼,呼吸渐无,枯坐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终究是与世长辞了。 “爷爷……” 老太爷的葬礼一过,两家的婚宴就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戚梧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稍微透透气,他今天负责带自己的未婚妻来试婚纱。 说起他这个未婚妻,还真不是一般人,名字不一般,人生更不一般。 李暴男原名李抱男,看,一字之差,简直天差地别,本来她生下来的时候全家人都觉得很可惜,只因为她是女孩,取名抱男,当然是希望下一胎生个男孩。然而……她之后的小孩分别叫招娣,引娣,盼娣,全都是女孩。说实话,第一次听说时他嘴里的水都喷出来了,这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故事真是让他笑掉大牙。 他目光缓缓移到帘子上,只不过这个女人不是善茬,看她改的名字,她爹都阻止不了。 暴躁的暴,暴君的暴。 她比他大五岁,却已经牢牢控制住李家大部分的股份了。 帘子掀开,走出来一个容光焕发的女人,和她的名字不同,李暴男本人却是温婉贤淑的长相,真叫人琢磨不透。 李暴男走到戚梧面前,皱着眉,冷笑着开口:“看看你的脸,仿佛我穿的不是婚纱而是寿衣。” 戚梧笑了,移开目光,那他不看就得了呗。 而李暴男的火气更是蹭蹭上涨。 对,他们互相看不对眼,戚梧首先对这场婚姻没有任何期待,第二李暴男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半点他喜欢的地方。 李暴男简直一样一样的。她对这个天真且残忍的小公子也是厌恶至极。 这种男人,只适合敬而远之。 可惜,他们马上就要做夫妻了。 “对了,我给你填了个医院检查,有时间就去一趟吧。” 李暴男皱起眉头,“婚检不是做过了吗。” 戚梧歪了歪头,英俊的五官还带着些少年的稚气,好笑的说:“谁说是婚检,是试管婴儿的检查。” 李暴男楞了,“试管…什么?” 戚梧哦了一声,这个项目还不是很普及,她不知道也正常。“简单来说就是不需要发生性行为,就能生出有我两DNA的小孩,满足大家的需求。”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难道姐姐能忍受和我上床?” 李暴男冷了眉眼,连嘴角都要结了层霜般,“不能。这样更好。” 戚梧耸耸肩,“那就拜托姐姐到时候准时去医院了,不过记得掩人耳目,被别人知道可不好,至少对姐姐你的计划不好。” 她指尖狠狠掐进自己的手心里,目光低沉,这个男人,知道不少。 “别那么可怕的看着我,我又没打算妨碍你。” “呵,那最好。” 十个月后,李暴男顺利的产下一名女婴。 “噫,看来姐姐家真的很会生女儿啊。”戚梧笑着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一边轻轻哄她,一边不忘怼一怼李暴男,他当然知道生男生女不由女方基因决定。 李暴男冷哼一声,“女儿怎么了?”这些男人满脑子都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可笑得可怜而不自知。 戚梧逗弄着小姑娘,喜笑颜开的道:“没怎么,女儿可好了。是不是呀?小凤凰~” 李暴男怔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小什么?” “小凤凰啊,我给她取的名字,怎么样?” “土!土死了!给我改!”李暴男这下真要暴跳如雷了。 戚梧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没文化,“凤凰非梧不栖。懂不懂?” 她抓狂了,“不行!” “就不~”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在戚梧的妈妈劝说下,把小姑娘的小名叫做小凤凰,大名叫做戚桐。 戚桐小姑娘便是在白痴父亲,暴躁母亲的扶育之下长大了。 戚桐在五岁那年,他的父母离婚了。虽然这是对连貌合神离都懒得敷衍的夫妻,他们两人简直想开香槟放烟花开庆祝,如果不是还顾忌小姑娘幼小的心灵的话。 “我只要凤凰儿,其他的你随意。” 李暴男坐在总裁的位置上,珠光宝气也掩盖不住她的凌厉锐利,听见他仍旧叫女儿那个土不拉唧的名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的股份?” “给你。” “好,桐桐让你带走。不过……”她勾唇轻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个孩子。” 戚梧懒得搭理她,“文件送到航天局就行。”转身就走了。 离开这座钢筋大厦,他的筋骨都松泛不少,远远看着在车里兀自抱着洋娃娃玩耍的女儿,轻快的呼出一口气。 “凤凰儿~”他扒着车窗,冷不丁的冒出来,把小姑娘结结实实的下了一跳,嘴角一撇,精致的猫眼里蓄满泪水。 呃…… 见宝贝女儿被吓到了,他赶紧拉开车门,把她抱出来,搂在怀里安慰,“好了好了,是爸爸不好,不哭哦,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小姑娘听到冰淇淋,把眼泪揩了揩,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好。 真是太可爱了。 戚梧于是高高兴兴的带着女儿去吃冰淇淋,什么股份,什么公司,都见鬼去吧。 他绝不会让女儿沦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爸爸,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小姑娘被自己的爸爸抱在怀里,看着工人把家具一件件的搬进屋子里。 “嗯,宝贝喜欢这里吗?” 小姑娘打量了一下周围,眼神亮亮的看着他:“那爸爸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 她圈住他的脖子,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眼睛像是戚梧最爱的星河般耀眼,“那爸爸喜欢我也喜欢~” “哎哎哎~我的凤凰儿真会说话。”他高兴的抱着她转圈圈,完全不理搬家工人像看智障一样的看着他。 虽然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小姑娘还是有些蹩手蹩脚,但好在父女二人脑子都是一根筋,每天傻乐都能开心很久。 “唉,宝贝……我们干脆剪个短发好不好?”在他第十次给她扎小辫子以失败告终后,这样提议道。 小姑娘看着自己被揪下来的几根头发,鼓了鼓腮帮子点头。 “凤凰儿~爸爸今天做的煎蛋怎么样?”他个人是很满意的,至少没有糊成碳啊! 小姑娘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吐出嘴里的鸡蛋壳,竖了竖拇指,含糊不清的夸奖他:“敲好次。” 夏天半夜里总有蚊子飞来飞去,很不幸的是父女二人都是招蚊子青睐的体质,被咬的到处是包包。 戚桐呆呆的伸着小手扣痒痒,良久打了个哈切,表示痛苦。 戚梧看着女儿的萌态又是喜爱又是心疼,想了想,把身上的睡衣脱掉,然后捞过女儿按在怀里。 “睡吧宝贝,我保证不会有蚊子来咬你。” 小姑娘已经很累了,点了点头不一会便沉入梦乡。 如他所说,蚊子再没咬她,因为……全都去咬他了。 第二天小姑娘看着自家父亲时不时磨蹭后背的样子表示不解。 戚梧笑道:“凤凰儿,今天放学爸爸接你去天文馆玩好不好?” 小姑娘很快丢开疑惑,开心的答应。戚梧真是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然后看了眼手表,抱起小姑娘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嗯……上学要迟到了。 三个月后,戚梧筹备已久的宇宙航行即将启动,满怀着热爱和欣喜,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女儿。 “宝贝儿~爸爸马上就要上天了!你高不高兴?” 小姑娘懵懵懂懂,“天上有什么呀?” “嗯,有各种各样的星系。” “那星星上有玉兔吗?你可以给我带一只回来吗?”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戚梧脑后滑下一滴汗。 “呃……没有小兔子。” “那有什么?” “一堆石头。” “噢……” “……” 小姑娘噗呲一声笑了,吧唧一下响亮的亲在自己爸爸的脸上,“那爸爸给我带一颗小星星吧?凤凰儿会乖乖等爸爸回家的。” 然后眼里溢出些泪水,“你要早点回来。” 戚梧被女儿的吻亲得十分愉悦,也很感动,“好,爸爸一定很快回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风铃,教她手把手的挂在门沿边,温柔的看着女儿,“凤凰儿,等风铃响的时候,就是爸爸回来的时候。” “等我回来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好~” 二·时光 时光总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戚桐的目光穿过蒙蒙细雨,落在窗外的茉莉花树上,小巧的花骨朵沐浴着酥雨,馥郁的芬芳混着青草微涩,朦胧的拢在她的四周,不甚清晰的盘旋。 叮铃———— 门口的风铃响起,清脆动人。她偏头往门外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把滴着雨水的伞轻靠在门边。 抬头看见了她,顿时笑道,“桐桐来了。” 她亦微笑着回礼,“叔叔好,很久不见了。” 陈伯文向她走来,佯装叹气道:“又这么客气呢?” “抱歉啦叔叔,欢迎回家。”她笑着和他拥抱了一下,带着亲人之间的问候,然后提起脚边的袋子给他,“祝叔叔生日快乐。” “噢,又让你破费了。”目光慈爱的看着这个有着和妻子极为相似的静美面貌的女孩,性格却和妻子截然不同——戚桐是货真价实的娴静温婉。 可想到妻子,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你妈妈呢?我还以为她已经回来了。” 戚桐倒了杯水递给他,陈伯文低声道着谢,慢嘬了一口,她才说道:“妈妈还有一个会要开,我谈好案子就先过来了。” 陈伯文叹气,妻子这真是什么时候都是工作致尚,不过他就是爱她这样的利落果决不是吗。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柔情来,他对妻子的爱十年如一日的热切。 戚桐看着他明显陷入粉红回忆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同时也为母亲和继父的深厚感情而开心。 然后移开目光,静静落在自己的腕表上,快要六点了。 咚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声欢喜的惊呼。 “姐姐!” 戚桐唇边绽开温柔的弧度,看着自己的小妹陈回颐欢快的扑进自己的怀里,她紧紧的搂住小丫头跳脱的身子,防止她摔倒,十岁的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脸上挂着甜丝丝的笑容。 回祈慢了妹妹一步,只好腼腆的站在一旁叫了声姐姐。 戚桐伸出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发顶,“乖。” 这两兄妹是一对龙凤胎。戚桐八岁那年,李暴男和陈伯文再婚,七年之后生下这对宝贝似的小兄妹,今年正好十岁了。 “阿颐,快从你姐身上起来。”陈伯文无奈的看着小女儿,这孩子,一天到晚跟个跳蚤似的。 “没关系。”戚桐调整了姿势,让妹妹窝得更舒服一些,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揩掉一点小小的污渍,又不知道去哪里滚了一圈才回来的,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阿颐,今天上学乖不乖呀?” “超级乖!” 回祈撇撇嘴,“她今天作弄同桌,被老师罚站了。”回颐听到哥哥戳自己轮胎,嗷嗷的挥舞自己的小拳头,冲着哥哥大喊:“你这个叛徒!” 戚桐好笑的按下她的小拳头,真是活泼得不得了。一旁的陈伯文却皱起眉头,面目严肃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捉弄同学。” 小姑娘支支吾吾的,往姐姐的怀里躲了躲,一旁的回祈却心直口快的把她干的好事全都抖落了。回颐气死了,就他有嘴巴,却又不敢在爸爸面前放肆。 戚桐眼看妹妹变成了一只小鹌鹑,不禁莞尔,“好了,明天去和人家道个歉,好吗?” 小姑娘对着别人要么娇蛮要么装乖,只有对着姐姐才是软软糯糯的听话,点点头,“好啦。” “好,去洗洗手,待会吃饭了。” 于是兄妹二人被佣人带着去清理干净。戚桐的目光一直看着他们,透着点点温润的喜爱,他们是这世上除了李暴男以外和她最亲近的亲人了。 “太闹腾了这孩子,该送她去封闭些的学校好好管教她。”陈伯文无奈的扶额,心想妻子从小干练自强,戚桐也是文静淡定,怎么这丫头就像只脱缰的野马,怎么都管不住。 “送谁啊。”人未到,声先至,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李暴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精明强悍,气场强大的形象出现。 她还没进门就听到丈夫抱怨自家那个小讨债鬼的事,也觉得无奈,毕竟生那兄妹两的时候她已经不算年轻了,又和戚桐不一样,是和她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难免疼爱多一些,她心里也明白,那孩子的娇蛮任性她是要付一定责任的。 看见大女儿和丈夫都在屋里,她面目缓和了许多,自从戚桐21岁自己搬出去住了之后,她除了在公司,也很少再能单独见她了,倒不是关系不好,事实上戚桐不管和谁都很难交恶,可她觉得女儿和她总隔了一层。 于是在心里又埋怨起某个不知道死在哪颗星球的王八蛋来。叹了一气,其实她对待回颐回祈总没有像对待桐桐那样严格,她爸爸失踪之后,自己便要求戚桐事事做到完美。这些年过去了,戚桐确实从不让她失望,也没有顶撞过她,可她心里越来越不得劲。 到底有种亏欠了她什么的感觉。每当这种想法出现时她都下意识逃避,想着最亏欠的那个反而还被女儿挂念着,真是…… 呼出一口气,缓步走了过去,戚桐也站起来,笑着叫了她一声妈妈,然后帮她接过手里的外衣,将一杯淡茶倒给她。 这孩子,总是对人无微不至,哪怕有时因为某些事想和她发作,却都无从下口。 她温柔的像水一样,面目娴静平和,几乎见不到她失态的模样。隔着氤氲的水汽,李暴男竟然觉得有些瞧不清女儿的面孔来。 按下心思,想了想还是对着一旁的丈夫说道:“今天你寿星,还不去给孩子们包个大红包。” 戚桐哭笑不得,“妈,今天叔叔过生日,哪里有反而给我们红包的道理?” 陈伯文却哈哈一笑,不用妻子提醒,他早就准备好了,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戚桐,“桐桐快拿着。” 戚桐无奈,“叔叔……” “唉,快拿着,你给叔叔礼物,叔叔给你红包,咱两各算各的。”然后故意压低声音,颇为郑重的说道:“你的是最大的,快收起来,别让那两个讨债鬼看到来抢。” 戚桐莞尔,也不再坚持,接过红包,又再次真心的给他祝寿。 “只要你们都好,叔叔能看到你们每年都健康快乐的来给我过生日就满足了。” 戚桐微微低头,葱白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红包面上的花纹,心中温暖熨帖,温柔道:“会的。” “行了,把那两个小东西叫下来,开饭吧。” 一顿饭吃的和谐融洽,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陈伯文偶尔说两句听着严厉却很是关爱的训话,连一向端正的李暴男也放松了姿态,面上挂着和熏的笑,一时间其乐融融。 吃了饭,回颐缠着戚桐玩耍,李暴男却提溜了小女儿的耳朵,斥道:“去去去!写你的作业去。” 小丫头撇嘴,“我要和姐姐玩嘛……” “玩什么玩!你还玩,期中考考了倒数你不丢人呀?去把错题抄十遍,去。” “妈啊!” “二十遍!” 戚桐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柔和道:“乖乖去,等周末放假,姐姐接你们去迪士尼玩好吗?” 回颐又开心起来,吧唧亲了姐姐一口,跑走的时候还转身向她妈妈做了个鬼脸,没等李暴男发作,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李暴男抚了抚胸口,真是气死人了…… “妈妈有话跟我说吗?”戚桐看着母亲,眼底笑意不减。 “嗯,来趟书房吧。” 李暴男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文件递给戚桐。 “你那好叔叔的手笔,看看吧。” 戚桐接过文件,动手翻了翻,勾起唇角轻叹,“真是一位有抱负的先生。” 李暴男嗤笑一声,“你很欣赏他吗。” “当然了,这样一位力挽狂澜的先生,任凭谁也要夸一夸的呀。” 戚桐直视着母亲,将文件又放回桌子上,看着母亲对着自己笑了几声,手指点了点她,“你少给我打机锋。” 她低下眼眸,将笑意收敛了一些,“妈妈,他的事,我没有插手。” 李暴男皱眉,“我知道,我没有责问你的意思,我就想……”她轻咳一声,“我是想问你,他有没有为难你?” 戚桐柔声道:“怎么会呢。” “哼,一个私生子,谅他也不敢。”李暴男不屑道,“说到底,都怪你爸那个……” “妈妈。”戚桐无奈的开口打断她,“您放心吧,虽然他现在是董事长,但我一向做我的事,他暂时也没有动我的意思。” 李暴男点点头,“听说和法国的那个约,你签下来了。” “嗯。” 她面上欣慰,“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戚桐微笑,母亲倒是很难得夸她,接着又听母亲沉了沉声音:“桐桐,那个事,你考虑好了吗。” “妈妈,我说过了的。”她往旁边一株兰花盆栽挪了挪,妈妈真是,也不修修它。于是拿起一旁的小剪子修理起来。 李暴男叹气,“桐桐,有些事,你五岁的时候不愿意相信,那是疼惜你还小。” 戚桐目光落在幽幽绽开的兰朵上,柔和沉静,不知有没有在听母亲的劝说。 “十五岁的时候不认,也是你孝顺,顾念父亲。可是……”她掩住心里那点惆怅,“你二十五了,孩子,有些事你该认清了。” “妈,你看这花开的好不好?”戚桐脸上笑吟吟的,侧身让开,把修剪好的兰花露出来。 李暴男哽了一下,微微有些恼火,“我和你说你爸呢!你看什么花?” “花好看呀,看着赏心悦目。”她缓缓走回妈妈身边,轻柔的给她揉肩,“每次提起爸爸您都那么生气,您还提他做什么呀。” “我能不气吗?要不是他一走没个音讯,你能从大小姐变成去看那私生子的脸色?” 戚桐哭笑不得,“我哪里看人家脸色了嘛,就算他想给我脸色看,您也不答应不是?” 李暴男哼了一声,但本来想说的话滞了一下,女儿的手轻重适当,还真缓和了些她的疲惫。 “桐桐,你就听我的,去法院申请你爸的死亡证明,把他的股份拿了,就算戚枫如今没有动静,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难了呢?你有股份在身,还可以反将他一军知道吗。” 戚桐无奈,快十年了,妈妈总这样对她说,“妈妈,爸爸他不一定就是……” “不然呢,他难不成是在银河里迷路了?” 戚桐突然笑出了声,眼神柔和了许多,轻声道:“迷失在浩瀚的星际,不是很浪漫吗。” “浪漫当饭吃吗!”李暴男真是不明白了,一向理性的女儿到底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执拗。 咚咚—— 门响了两声,陈伯文打开门,脚边挂了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脸上抹了一指奶油,“姐姐,吃蛋糕啦!” 陈伯文温声道:“聊好了吗?” 李暴男叹气,这一个个的,“好了好了。” 三·星途 好不容易把回颐哄睡着之后,戚桐才走出了母亲的家,松了一口气。送她出门的陈伯文好笑又无奈的叹气,“回颐太黏你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戚桐笑着摇头,“没事,要不是明天要开例会,我今天就留下来陪她了,还真怕她明天醒来见不到我会不高兴。” “哈哈,那丫头没心没肺,闹个一早上就没事儿了。” 然后停下脚步,温声道:“桐桐,你妈妈说的有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戚桐怔楞,“叔叔……” 陈伯文摆摆手,笑道,“你不用说什么,有些事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不需要有顾虑。你妈妈她,只是担心你,你放心,我会劝她的。” 戚桐微微向他鞠躬,尊敬道:“谢谢叔叔了。”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盛着春溪,温柔婉转。 陈伯文扶住她的肩膀,哈哈一笑,“好了,快回去吧,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是,您也早点休息。” 陈伯文目送这个背影柔美的姑娘走远,叹了口气,看着柔弱,却长了一根笔直不屈的脊梁骨。 回到卧室里,发现妻子还没睡,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她,柔声道:“还看文件呢,早点睡吧。” 李暴男从来不会对人假以辞色,唯独对丈夫能放缓心态,面目柔和下来,“桐桐走了?” “嗯。” “你听到我们说什么了?” “听到一点。”陈伯文叹气,“阿男,你别再和桐桐说那件事了好吗。” 李暴男皱眉,“我是为她好。” “我知道,桐桐也知道,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和你发过脾气不是吗?”顿了顿,隐晦的说,“你该知道,她是有资格对你发脾气的。” 李暴男楞了,接着偏过头叹气,“我怕她会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害了,你知道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陈伯文揉了揉鼻梁,“桐桐那么聪明,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会这么做,就说明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孩子,只是看着温和,内心的主意比谁都坚定。” 李暴男其实都明白的,女儿并不是柔善可欺的对象,只是,她心里咽不下那口气,“你说戚梧那人到底凭什么啊。当年戚家老太爷还说他是什么当代甘罗,我看当代贾宝玉还差不多。” 这怎么还吃上他的醋了呢?陈伯文好笑道:“怎么说话呢,那可是桐桐的亲生父亲,你可别在桐桐面前说了。”但其实也有些羡慕,“唉你说,要是我也消失个一二十年,回颐会不会这么想着我啊?” 李暴男哼了一声,“你舍得啊?” 他想着自己小女儿的活泼可爱,内心无比的疼爱,“哈哈哈,当然舍不得。” 戚桐把车开出了一段,然后停在路边,修长葱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良久笑叹一声,抬头看向广袤的夜空,城市的天空见不到星罗棋布的模样,只有一片暗沉寂寥。 她心中其实犹蒸腾着十余岁时的沸焰。这世界待她不薄,使她时常怀着自己仍有资格做梦的错觉。但今天近来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的光芒已近贫瘠,陡觉二十几载以来的烟尘都纷纷垒上肩头,早已将自己的纯粹遗落在未知之境。 近日她常失眠,不光是繁琐的工作,还有她脑海里怎么都驱散不去的烦闷。人人都说她挂念父亲,其实不是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他的照片也不常看了,快要不记得那张面孔具体的模样,她只是想求一个结果罢了。 十年前她独自去了一次撒哈拉沙漠,那里的星空才是真的美轮美奂,当时她站在闪耀的星空下,心想这么美的地方,难怪他不愿意回来,如果是她,或许也不愿回到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 可星光是数亿年前发出的信号,承载过这无边悠长的时光,笔墨写不尽的思念,歌声荡漾不歇的寂寞,传递不到那个人的耳中。 少年的她忽然有些难过,或许他在星空外也思念过她,可那么远,那么久,她等不到的。 她把他送给她的风铃锁进了柜子里,因为每次它响起时,带来的人都不是他。 式微式微,胡不归。 一阵铃声将她从思念中唤醒,看着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心跳加快。 “喂?” “你好,是桐桐吗?” 戚梧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喳喳嗡嗡的响着,或许是在宇宙里撞到了头吧,不然他怎么有点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他喉咙有些干涩,看了看面前这一堆或讶然惊叹,或面目可惜的人,“你们说…说过去多久了?” 如今的航空院院长看着这个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同僚,既是无奈又是钦佩。 当初戚梧登上太空,进入银河系,头一个月联络都很顺畅,他源源不断的发送回来的报告,直到今天都还对他们的科研工作有重大意义。戚梧是个天才,这是谁都承认的事实,不管是他研发的探测仪还是飞船图纸,至今他们都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动完善,没有一个能超越他的。 可就在他进入太空一个月之后突然就失去了所有联络,卫星也完全探测不到他的踪迹,就像跌入了某个未知的地方,一去经年,直到现在。 他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面目不曾改变,还是二十年前那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模样。或许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场短时间的旅行,可对于这个地球上所有的生物来说,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了。 院长叹了一口气,“阿梧,我是黎袁,你还记得我吗。” 戚梧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闭了闭眼,点头。 他记得,可记忆中的黎袁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而面前这人,两鬓斑白,眼角长出细密的皱纹。 他脑子里突然出现那句诗来,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啊。 那么,这世界已经岁月变迁,他的女儿呢?他的凤凰儿如今在什么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一无所知。深深的无力感席卷着他,抬手覆住了双眼,疲惫无比。 “阿梧,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希望你能振作。” 戚梧只沉默了一会,漠然开口道:“我在太空检测出一个未知的信号,像是一个行星发出的。” 黎袁楞了一会,然后不可置信的说:“你,你是说…?” 戚梧点头,“我整理了信号的来源和整件事的报告,那时候因为联系不上本部,我把所有的资料都放在太空舱里了。”只是他想不到,对他不过是过去了两个月,可地球却已经整整走过了二十年的时间。 众人哗然,这可是一个重大的早就发现!在听完院长交代后大家纷纷赶往太空舱,一时间室内就只剩下黎袁和戚梧两人。 黎袁神色兴奋的看着戚梧,他就知道,这个人从来不教人失望,哪怕过去二十年,依然可以发光发热。 “走吧阿梧,我们一起过去,你和我们具体讲讲事情的经过。” 戚梧却摇头,“不了,所有的事我都记录好了的……我得走了。” 黎袁楞了,“走…?你怎么能走呢?我们的研究你忘了吗,这是我们共同追求的事业啊!” 戚梧笑了笑,想到了什么,俊朗的面孔柔和下来,“老袁,二十年过去了,我对这个世界已经陌生了,所有的技术和学术我都不清楚,你总得给我时间适应一下吧。” “那你也不用走啊!就在这里,我给你安排下去,以你的天赋,一年,不,甚至不用一年你就能掌握这个时代了,留下来吧,我们需要你。” 戚梧摇摇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然还会回来报道,只不过,我现在得回去见我的小姑娘……”他哑了嗓子,低沉道:“我已经迟到二十年了。” 虽然他说了那么让人伤感又沉重的话,但事实上,他一走出航天局就闷着头就招了个出租车,然后……然后就迷茫了。 “诶,小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嘞?”司机也是二十出头,看着这个一上车就一言不发的青年有些疑惑,这是咋了。 戚梧从局里的保险柜里取出当年自己的随身物品,然而手表停摆,衣服也已经不能穿了,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个后辈借给他的。 他想了想,还是报出当初他买下的房子的地址,哪怕知道女儿很有可能不在那里了,他却还是想回去看一眼。 万一呢? “好嘞。” 汽车引擎发动,很快穿梭在灯火通明的马路上,戚梧向窗外看去,灯红酒绿的世界,脸上挂着笑容的男男女女,喧闹不绝于耳,他将手微微伸出窗外,感受着夏夜闷热的风。终究都不一样了。 那么,你在哪里呢。我的女儿。 “哎呀,你这票子好老啊,199…5年!哗,好家伙。”司机接过戚梧递过来的一百元钞票,有些惊讶,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就不都流行微信付款了吗,于是好奇的看了眼钞票,看见标识惊讶了一下,一时间验起真假来,没办法,他这个年纪对真假票子不算敏感。 戚梧苦笑,1995,那对于他不过是三年前罢了。 “好了好了,这是找您的钱,您多担待。”司机笑容满面的把零钱找给他,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了人家好一会呢。 戚梧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看着眼前的小区,他走之前尚还一片崭新,如今却有的墙体斑驳了,一排排的树木枝丫繁茂。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打算回到他的家去,内心祈祷着一定能见到女儿。 “诶等等,您干什么去?” 他走了两步便被人叫住了,一名保安跑过来拦住了他。 嗯,他不认识。 他礼貌的退了两步,“您好,我回家去。” 保安审视着他,“您住哪栋楼那一户啊,抱歉,瞧着您眼生。” “三栋四单元七楼01。” 保安楞了楞,这么准确的说出口,看表情又不像是撒谎,于是拿出自己的工作手册来翻翻看,“请问您是这家人的?” “我是……”他突然顿住了,然后迟疑的开口,“请问,这户人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吗?” 保安谨慎起来,“这可不能告诉您,您要真的认识人家应该清楚的吧?” “那……能告诉我这户主人姓什么吗?是不是,姓戚。”他轻轻的开口,眉眼低垂着。 “不,这户人家不姓戚…” 果然…… “抱歉,麻烦您了,我想我大概走错路了。”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保安。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皱着眉停下脚步,思考着自己现在的境遇。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周围,他或许可以到戚氏去找女儿,可见到她之后呢? 他的心狠狠一沉,她还记得他吗?会不会怪他丢下了她那么久。他突然就踌躇起来,想见女儿的心情还是十分迫切,可同时也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更怕见到她陌生的眼神。 于是蹲在路边思考起来,越想越乱,连推演公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为难过。 呼……他久久的出了一口气。 “嗨?” 有人和他打招呼,他疑惑的抬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郎,大方自信着朝他笑着,他站起来说了声你好。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郎撩了撩头发,微笑道:“小哥哥,交换个微信怎么样?” 她刚才和同伴在那边看见这个英俊却惆怅的男人,于是和大家打赌,她一定能很快拿到他的微信号。同伴们都还在对面看着呢。 戚梧疑惑的眨眼,微信是个啥,他只知道卫星。 “抱歉,我没有你说的这个微信。” 女郎的笑脸有些僵硬,这种老梗的拒绝方式居然真让她碰到了? “哈哈,你很幽默哦。不然手机号也行呗?” 戚梧无奈,他看得出人家是来搭讪的,可他确实都没有啊,“抱歉,我也没有……手机。” 她的笑脸彻底挂不住了,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戚梧站在原地吹风,突然生出些笑意,他的凤凰儿也该有那么大了吧。 一样的年轻漂亮,和朋友三五结伴的外出游玩,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他又蹲下去接着思考之前的问题,可接下来却三不五时的有人跑来要他的微信号,女孩子就罢了……竟然还有男孩子也过来凑热闹,他有些惆怅,他果然已经和社会脱轨了吗,我国真是开放啊现在,之前在大街上多看几眼都脸红的姑娘们去哪儿啦? 大概都当妈了。 唉……… 他听见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一直走到他面前,出现一对笔直纤细的小腿,白的有些晃眼。他微微脸红,偏了偏头,不好意思的开口,“抱歉啊……我没有微信号。” 他听见有女孩子轻笑的声音,婉转而温柔,接着她说:“我不是来要你的微信的。”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他面前,“我是来接你回家的,爸爸。”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这个姑娘娴静美丽的面貌,突然嗓子有些堵。 “我是戚桐。” 四·回家 其实戚桐到了有一会儿了,从第一个女孩子找他搭讪的时候。 她在车上接到的电话是黎袁打来的,她甚至没反应过来。 “桐桐,是我呀,黎叔叔你还记得吗?” “黎叔叔……您有什么事吗?”她眉头皱了皱,这个‘黎叔叔’是谁确实让她苦想了很久,有些不敢确定。 “噢,是这样的,你爸爸回来了呀!” “……”戚桐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猛然撞一下,然后归于平静,甚至死寂,她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安静得可怕。 她张了张口,却是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哎呀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嘛,你爸真的回来了,是戚梧,他终于回来了。” 终于……戚桐偏头看向车窗外,不是白天,天空没有太阳,所以这该不是白日梦才对。 “抱歉啊桐桐,你给我的手机号我一时没想起来。你爸已经走了,说是找你去了,可我想,他又没有手机,又不熟悉这个时代,他能上哪里找你去啊,都怪我,太激动了……” “怎么能怪您呢,您通知我就够了,谢谢您。” “诶,不用客气。对了,还有一件事……” 戚桐指尖有些发凉,一时分辨不清自己是激动多一些还是怀疑多一些。 她的爸爸,那个消失了二十年的男人,回来了。 刚才那位黎院长在电话里提到她的父亲因为时空错位,所以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或者说,就是二十年前的他。 她只静默了几分钟,便发动了车子,既然是去找她了,那么说不定去了那里…… 戚桐到了这片地方后把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停车场里,沿着当初他们家的路线开始找,所幸,碰到了那个保安。 “您好,请问您看到过这个男人吗?” 她拿出手机,里面保存着有不少她从相册里拍下来的照片,这张照片里刚刚二十出头的戚梧正抱着她,一脸灿烂的微笑。 保安仔细看了眼照片,恍然道:“这个人刚走,说是回家来了,但后来又问什么姓戚的人家。” 戚桐按下心里那股不真实感,接着向他询问了戚梧的穿着和往哪个方向去了。 保安仔细描述他现在的打扮,又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大概就是往那边的夜宵街去了,看他像是失魂落魄的,你们是夫妻吵架了?”说完啧了一声,嘀咕道:“怎么还有老婆出来找老公的。” 戚桐楞了一下,接着莞尔,“不是,我们很久没见了……谢谢您给我指路。”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快步向保安指的方向去了。 还好,她的运气不算差,半个小时之后就在一条马路的对面看到了他。 她隔着一条川流不息的马路望着他,手机屏幕不知何时熄了下去,他的模样就在眼前,奇怪的是她好像不用确定,便能认定这是她阔别已久的父亲。 她不由得失笑,如果让妈妈知道了,该说她不严谨,做事马虎了。 戚桐没有急着过去,在公交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现在是晚上十点,夜市街仍旧热闹非凡。哪怕他蹲在人行道上,也有不少年轻的小姑娘过去找他搭讪,她看着那些人兴致冲冲的来又扫兴丧气的走,低了低眼眸。 真是意外的受欢迎呢,不过又想起妈妈以前说过他是不开口的时候才是最完美的时候,不禁失笑。 戚桐又看了他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快要十一点了,于是站起来往他那边走去。 那么,是时候回家了。 所以便有了那一幕。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爸爸。”她语气轻柔的说出整句话,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笑意更深。 “我是戚桐。”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他,戚梧怔忡的接在手里,证件上面的女孩子和面前的人一模一样,她的信息也和自己的女儿对的上。 他结巴起来,“你…我…那,那个……” 戚桐微微垂下嘴角,也对,二十年,虽然他什么变化都没有,可她已经从一个小姑娘变成如今的样子,又怎么能奢望他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呢。 戚梧见她虽然还是一副淡定的神色,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到了她有些不开心,于是飞快的从地上蹦起来,着急的开口:“凤凰儿!我…我不是没有认出你,我,我是觉得……” 她楞了一下,凤凰儿……很久很久没人这么叫她了,下意识问道:“什么?” 戚梧神色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是觉得,你长得真好看。”然后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他的小虎牙,“像我。” 于是戚梧便目睹了女儿的脸是怎么一点点红起来的,良久听她笑了一声,颇为轻松的问他:“那,你是我爸爸吗?” 他眨眨眼,这是开心了还是生气了呀?唉……没有经历过女儿青春期的老父亲有些惆怅,但还是十分郑重的说:“我是戚梧。是你的……” 他还没说完,她便扑在了他的怀里,戚梧好像心也被狠狠撞了一下,立即伸手搂紧女儿的肩背。 唔……好瘦。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工作太忙了,他真的很不称职,抛下了她那么久,还让她先来接他回家。 “好了,回家吧。”戚桐从他的怀抱里挣出来,复又笑得温婉得体,好像刚刚失态的人不是她一样。 戚梧虽然有些没抱够,但也懂这里是大街,他眼尖的瞥见已经有人围观了……好像还是刚刚搭讪的几个人……现在的孩子们真有闲。 “好啊。”他率先拉过女儿的手,往前方走去,戚桐有些不适应,却没有甩开他,但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于是无奈的拉住他,看他茫然的看着自己心里又是一阵好笑,“这边,我的车停在地上停车场了。” “哦哦,好。” 于是两人很快离开了这喧闹的夜市,留下几个吃瓜群众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气。 果然只有腰细腿长的美女才能勾搭到帅哥,看看人家都不用给微信,直接搂搂抱抱回家惹。 看脸的社会真叫人绝望。 戚桐住的的地方自然是高档住宅区,比起热闹的街市要清幽不少。戚桐把车停好,便带着一脸明显有很多话想问的戚梧上了楼。 戚桐微笑,假装没看见他时不时瞟来的眼神,“等明天我去物业告诉他们录入您的指纹,您就可以自由进出小区了。” “好。” “今天有点晚了,等明天我下班之后带您去买衣服吧?” “好好……” “唔,您的身份证失效了吧,明天也需要去办一下。” “行……” 戚梧终于准备开口的时候电梯就到了,于是又都咽回了肚子里。 “我们住十六楼哦,家里的密码是1234。” “好……什么?!”戚梧惊呆了,过于随便了吧? 戚桐用拇指一按,门便开了,轻笑着,“当然开玩笑的,门也是指纹锁,过来呀,我给你录入。” 戚梧:“……” “爸爸对这个陌生吗,我听说爸爸的大学以前有做过类似的研究,现在已经很普及了。” 戚梧看着女儿打开输入界面调试了几下,便示意他把指纹按上去,“听物理系的说过,没想到现在都这么普遍了……” 二十年的横沟深的不是一星半点,他想要重新适应这个时代还需要不少时间。 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事,以及她过得好不好。 叮咚—— 戚梧泄气了,怎么每次他准备开口都会被打断? 戚桐忍住笑意,伸手开门,这时间也真是刚刚好。 “戚总,这是您要的东西。”周助理一个多小时前接到上司的电话,便迅速的去准备了她要的的东西,现在送过来倒也恰好。 “好,谢谢。”戚桐接过几个袋子,微笑着道谢。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戚梧看了眼这位助理,轻轻咦了一声,周助理也向他望来,微楞了一瞬间又恢复了刻板的形象。 但心里想的其实是:完蛋了,老板包养小白脸被他撞见了怎么办哟明天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戚桐大概知道自家助理正直严肃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什么心,微笑起来,向戚梧介绍他,“爸,这是我的助理周莫言,人很可靠,如果找不到我的时候找他也是一样的。” “莫言,这是我父亲。”她特意在父亲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刚刚结束了工作回来,你知道的,帮我保密,嗯?” 周莫言立刻颔首,“明白。戚总,明天的会议在早上十点,我会实先打理好,您放心。” 戚桐点头,又嘱咐了两句才把门关上。回头看见戚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人,难道是周齐钰的儿子?” 戚桐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啊,就是以前爷爷身边的那个周秘书的儿子,其实莫言哥哥和我还是一起长大的,爸爸还记得他吗?” “有点印象,没想到他还给你打工啊……” 戚桐失笑,却把这件事揭了过去,招呼他道:“您先过来先吃点东西吧。” 原来她让周助理带来的东西里还有一份食物。 “我想您应该没吃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买的合不合您口味,您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下次再准备。” 戚梧失神的走到桌子旁,看着她柔美的侧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拉开椅子,“快坐,不然菜要凉了。” 于是他听话的坐下,手里被塞进一对筷子,又抬眼看着她,嘴唇翕动。戚桐见了也不再作弄他,温柔莞尔道:“爸爸,我知道您有很多事要问我,但这二十年我也不是只言片语能说完的,不过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一件一件的告诉您,好么?” 戚梧很想叹气,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熟练于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事,也想告诉她可以不用和自己用那么多敬语,却还是点点头,笑着答应,“好。” 她说的对,他们今后有很多时间来相处。 “嗯,那您先吃,我去换一下床单。” 等戚桐走进卧室里,戚梧才开始打量起她的住处来,看了一会才把目光收回来,开始吃饭。 怎么说呢,女儿的住处干净整洁,打理得仅仅有条,可他却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 等他放下筷子,戚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对他笑着,“爸爸去洗澡吗?我开了热水器。” “嗯。”他确实很久没洗澡了……虽然在太空也没有什么灰尘可言,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可面上带了点尴尬,他没有衣服啊。 “包里有换洗的衣服。” 他打开了面前的袋子,还真的有。小声嘀咕道:“真的非常周全。” “那倒不是我的功劳,是莫言周全。” 额……被听到了吗。 “您过来吧,我教您怎么开热水器。” 于是他抱着衣服忙跟着女儿进了浴室。 等他洗漱完毕出来,看见戚桐坐在沙发上翻阅文件,手边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凤凰儿,还不睡吗?” 戚桐笑了笑,“马上,您先睡吧,累了很久了吧。” 可他皱了皱眉,没有开口,也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儿戚桐察觉到他的意思,好笑的叹气,“好了,我这就去睡。” 于是戚梧才喜笑颜开的和她道了声晚安,可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她无奈合上文件,站起身来。 他才满意的回到了房间里。 戚桐哭笑不得,摇摇头,回到书房里,坐在椅子上却渐渐有些怅然,她好像想起来多年前,有人也是这样不准她看太晚的童话故事,一直要看着她睡着为止。 “真是……”她以手支颐,闭上眼睛微笑着回想以前的岁月。 一旁的戚梧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刚刚重逢的女儿,该怎么和她相处,怎么对她好,怎么让她重新接纳自己…… 想的有些头疼。起身坐起来,却又泄气的躺回去。 长长的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五·交谈 戚梧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茫然的看了眼四周,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哪。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然后下了床到卫生间洗漱。 用冷水狠狠地泼在自己的脸上,清爽的凉意使得沉闷感散去了不少,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仍旧是年轻俊朗的面孔,楞楞的将手掌贴在镜面上,喃喃自语:“你怎么能不老呢……” 一时踌躇起来,他被时间抛弃二十年,让自己的女儿二十年没有父亲。他其实是希望戚桐怪他的,和他发脾气也好,哭鼻子也好,然后他好好的和她道歉,不管要他怎样补偿都可以。 可偏偏,她是一副温柔浅笑的模样,像是毫不在乎这二十年丢失的时光,自顾自的对他体贴,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一时,竟有些害怕见到她平静的面孔和微微勾起的嘴角……他猛的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把这个想法压到最底,他怎么能逃避她? “爸爸,醒了吗?”她清润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他赶紧抹了把脸,走过去开门。 “醒了,怎么了凤凰儿?” 戚桐看着他还略微杂乱的头发,忍俊不禁的开口:“没什么,我买了点早餐,想和您一起吃。” “好,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 “嗯。” 等到戚桐将早餐都摆上桌,他也出来了,于是两人一起坐下——气氛却又微妙起来。 对于戚梧来说,和女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只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可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可爱年幼的小姑娘,人还没桌子高。 而对戚桐来说,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的口味,偏好等等都记不清了,“爸,您爱吃什么我下次再买,今天先将就一下可以吗。”她语气轻柔婉转,像是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能被她应允似的。 她买的不过是很平常的小笼包和南瓜粥,戚梧其实对于吃从来不怎么介意,但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凤凰儿,你不用将就我,尽管买你喜欢吃的…不,你现在喜欢吃什么,以后都让我去买,或者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戚桐楞了楞,从眼里流露出些不明的情绪,他还来不及捕捉到便消失无踪,她轻轻的嗯了一下,把筷子递给他,“先吃东西吧。” 他接过筷子对她笑了笑,像是日出那一刻铺撒到冷露花瓣上的阳光,和醺温暖,驱散所有黎明之前的阴霾。 戚桐的手指像是不可控制的轻颤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把目光移开,不再看着他。 一顿久别重逢的早餐便在电视播放的早间新闻背景音里进行了下去。戚梧时不时抬眼偷看她,只见她脖颈的曲线十分迷人,修长白皙,没有一丝颈纹,吃东西的样子文雅秀气,规规矩矩。他想这大概是李暴男教她的,那个女人一向看重规矩礼仪,于是把女儿也培养成了这名门淑媛的模样。 看起来挺成功的,从昨天到现在,她的举止一直很优雅娴美,他从小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可女儿的仪态比起她们更多了一种沉稳冷静的味道——并非是岁月静好的恬淡,而是广袤而深不见底的湖水,不泛涟漪,不起波澜,于是她和他记忆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越发分明起来。他眼神又闪烁了一下,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他自己都不敢说能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好看吗。”她淡淡的开口,清澈见底的眼睛向他望来,藏着一点温润的笑意。 “我没有在看你,我是…我在看电视。”他说完都恨不得剁了自己的舌头,结巴个什么劲? “对,我说的就是电视,好看吗?” “………还行。” 戚桐向电视里望了一眼,发现这个主持人是位有名的名嘴。 “好,那之后我帮爸爸邀请人家一起吃饭。”她煞有介事的说着,直视着他的眼睛,瞧着他略微窘迫的样子心里像是得了某种意趣般,新奇而愉悦。 “您吃好了吗,我收拾一下,还有事和您说。”她觉得看够了才移开目光,戚梧顿时像松了口气。 “你别动,我来。”他忙站起来收拾,不过怎么看都笨手笨脚就是了。好不容易弄干净,发现都过了二十分钟,想着自己会不会耽误了她开会的时间而又有些懊恼。 她却一直浅笑着看他忙碌,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短短一天之内,她就已经有了好几次这样的经历,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 “您坐,有些事要简单和您说一下。” 见她神色正经起来,戚梧心里也是一紧,赶忙正襟危坐下来,听她接下来要说的事。 “爸爸,您走的这二十年,世界和社会变化有多大您昨天见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更多的是电子科技上的发展。”她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吸引力,他竟听得有些呆了,“不过倒也还好,爸爸那么聪明,要赶上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是在夸他么,戚梧内心雀跃起来,什么对未知时代的迷茫和不安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他绝不会辜负女儿对他的期许的,不就是二十年吗?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再过两百年他也不介意。 “嗯,我明白,你放心。”他郑重的保证着,戚桐见了不禁莞尔,然后点头,“我相信你。” 然后从袋子里拿了一部新手机以及一本使用指南给他,“这是智能手机和说明书。”她移动到他面前,亲自演示给他看如何简单的打开手机,“我没有设置密码,您待会自己弄一个也可以。您看,这个是home键,点亮了就可以操纵手机,这里是电话簿,我把我的、莫言哥哥的还有黎叔叔的号码都存好了……爸爸?”她微微偏头,却发现他有些怔愣,还以为他是没听懂。 其实是她靠得太近,戚梧微微低头就能嗅到她身上清幽甘冽的香味,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心却越跳越快,压下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他赶忙回应她,“嗯,我听着。”然后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又演示了一遍给她看。 看着她的号码不是排在第一个有些皱眉,“你的号码怎么在下面?” “这是按照首字母排的嘛。” “那你教我怎么重新输入好吗?” “好。”她就着他的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演示着怎么重新输入,他还是一眼就学会了。 于是她看着他把自己的名字换成了“凤凰”,心满意足的看着号码排在了第一位。 她有些无奈,说实话这不就三个人吗? 然后又接着告诉了他一些基础软件和搜索功能,才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可戚梧却有些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可能把脑子丢在了太空里没带回来,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想法? “好了,爸爸有手机的话想要基本了解这个时代也不算问题了。”她正了正神色,“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您要认真听。” 她在心底微微叹气,不知他是否能接受这一切。 “爷爷他……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 戚梧眨眨眼,说句实话吧,她要不提,他都没想起来自己亲爹的事……轻咳了一声,“怎么死的?” “……脑溢血。”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着她等着下文。 戚桐觉得有些微妙,但又觉得这样挺好的,不觉得悲伤,那么接下来的事或许也不会太愤怒。 “爸爸,您知道爷爷他在外面有女人和孩子的事吗?” “小孩子?不知道。”他还是震惊了一下的,自己的不靠谱老爹一向对老太爷唯唯诺诺,和他母亲结婚也是身不由己的联姻,虽然看得出他不忿又充满怨气,可还真没想到他有胆子在外面养女人。 “那个孩子叫戚枫,比我大了十岁。” “噢,这样啊。” “……现在他也在戚氏,是董事长。” “那挺厉害的。” 戚桐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一点都看不出自己父亲半点在意那位一向自命不凡的先生的样子,要是让他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不甘心,毕竟戚梧一直是压在他头上的大山。 戚梧见女儿笑了,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温柔,不过女儿总不是无缘无故和他提起这个人才是,“怎么了,他是很重要的人吗?” 戚桐摇摇头,“一点都不。”既然父亲不在意这个人,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事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她来处理就好。 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于是把包里的黑卡递给父亲,戚梧却皱眉,“凤凰儿,我不能拿你的钱。” 戚桐笑道:“您别误会,这是您的钱。” “我的?”他不明所以,他都消失了二十年,怎么会有流动资金。 “您忘了您的股份了?我成年之后帮您代管,现在还给您,所以,这都是您的。” “您应得的。”她语气虽轻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气势,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想反驳一下,可又觉得不该拂了她的好意。戚桐见状也没有逼他,把卡轻轻放在桌子上,拿过自己的包站起身来。 “好了,我要去上班了,您要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好么?” 戚梧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她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这…这就没了?”他纠结的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她同样不解。 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你的事……”结果只是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人。 戚桐愣住了,接着勾起嘴角,“我不是说了我们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吗?嗯,那么等我今天下班好不好?”有些奇妙,怎么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效果却立竿见影,他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干净而清冽,实实在在的高兴。 她低了低眼眸,将心绪掩埋,笑着同他说,“那我可以走了吗?” 戚梧赶紧放手,“那你快去吧,别迟到了……要不我送你吧?” “您认识路?” “……不太认识。” “那就没办法了,真遗憾。” 他有些楞,刚才他好像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终于有了点昔日的影子,他心中流淌过不知名的情绪,想了想之后站起来。 于是戚桐从俯视变成了仰视他,她眨了眨眼,昨天还不怎么有感触,原来他竟是生得这般高…… 可他却在下一秒抱住了自己,她微惊“您…怎么啦?” “对不起,凤凰儿。我丢下你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他的怀抱过分的炙热,戚桐觉得自己第一次被这样温暖的人拥抱着,既想沉迷,又觉沉重。 不,她阖上疲倦的双眼。应该该说是久违了,她离开这个怀抱整整二十年。 “我没有怪过您……”她轻轻的开口,“能回来,就足够了。” 六(起名太麻烦不起惹以及这章我发了快五遍了……) 沉溺是戚桐最为防备的东西。像淹没在万米之下的深海,像封锁在冰原之上孤舟。这意味着,无论外界发生什么,她都无法调动自己敏锐的感官和灵活有力的手脚及时应对。而危险和恶意是最不可揣测的东西,它恰恰只会挑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所以,你要无时无刻不警惕,可人都是会累的,累了就会睡。 所以她告诫自己,别想着沉睡。 于是,这个拥抱便没能持续太长的时间,她轻轻推开他炙热的胸膛,面带微笑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是有事联系,外出记得带手机等等。 然后她转身出门,没有再回头,自然也没有看见他在她身后露出的失神。 她驾车去到戚氏,一个人人艳羡的金钱帝国。戚桐和往日没有丝毫不同,挂上善意十足的微笑,眼神平视着前方,每个人都觉得她温和而知礼,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目之所及向来空无一物。 今日的会议是戚氏每月例行的股东大会,几乎每一个股东都到了现场。 当然,除了那个消失了二十年的戚大公子。 她接过周莫言递过来的文件,一边快速浏览,一边向他确定有没有人透露出知道戚梧回来了的事。 “暂时没有,不管是戚先生还是李总那里都没什么举动。不过……”他顿了顿,看向这个仍旧平静温和的女人,有些担忧,“这也是迟早的事。” 戚梧的出现对某些人意味着什么,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您不同李总说这件事吗?” 戚桐没有立刻回答他,就快要到会议室了她才缓缓开口,“不用担心。把神情收起来一点吧莫言哥哥,里面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起来把我们吃了。”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不过有些事,他们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他们的。” 周莫言垂下眸子,不再开口。他们相处了很多年,往往一句话就能知道她的决心,以及该不该继续开口。 他替她推开门,满屋子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来。 她迎着这些各怀心思的视线,不卑不亢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离戚枫只有两个位置的距离。 戚枫看了眼手表,时针正正指着十。“你倒是来的刚好。”不咸不淡的开口,向他这个便宜侄女微笑。 戚桐回望他深邃的眼,婉转出一个礼貌的笑,“路上堵车,险些耽误各位宝贵的时间,万分抱歉。 ?” 她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向来喜欢当和事佬的股东表示无所谓,只要准时到了就好。然后不少人都看着坐上的戚枫,等着他说点什么。 他将眼神从她柔美如一池春水的侧脸移开,沉稳道,“好,那就开始开会吧 ?” 戚桐向来知道这人世不是什么好人世,特别是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他们尖利的指甲里藏匿着无辜的血肉和肮脏的泥污,瞪着鲜红的眼珠逼近包围。 她听着这些人激烈的辩白,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既然无论如何都难逃这虚妄的饕餮恶劫,那不如就让我们一同化身厉鬼,将这里变成一场狼与羊的撕咬狩猎,等到连那阿鼻地狱的大门也为你我敞开,倒是看看究竟谁才是这场游戏最后的赢家。 股东大会之后又是公司各部门例行汇报,整场流程走下来,大家多少都晕头转向,只有戚枫和戚桐还能保持着精明和敏锐。戚桐不过是多年的磨炼才变得习以为常,但让她不得不佩服的是这人从以前开始既能和股东唇枪舌剑也能将下属骂得怀疑人生,似乎从很多年前开始,他便拥有这样令人窒息的精力。 和让她厌恶的双眼。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紧接着下午又是各种各样的汇报和策案。 “小戚总,法国那边的回复到了,下个月就能交出第一批货,他们希望到时候能邀请您亲自去一趟。” 戚桐颔首,“没问题。莫言,把我的行程尽快整理出来。” “是。” 如今在戚氏,被叫做戚总的人是戚枫,小戚总自然是戚桐了。 戚枫不知何时解开了袖口,卷到了臂弯处,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微偏着头,向她道了声辛苦。 “谈不上辛苦,我应该做的。” 呵,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淡。戚枫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他又简单交代一些事情,才正式结束了今天的会议。 他叫住了正准备起身的戚桐,“来一下我的办公室,有话和你说。”说完便先她一步离开会议室,片刻间便只剩下戚桐和周莫言两人。 戚桐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然后偏头看向周莫言,对方脸上也写满了不知情。 “需要我陪同您一起去吗?” 她沉吟了一会,“不用了,你帮我去准备一些东西。” 周莫言一一记下她的要求,推了推眼镜,“是,待会我整理好了再拿给你。” “嗯,辛苦了。”她对他微笑,然后又叫住他,“你看我的脸。” 周莫言不明所以,“…什么?” 她偏了偏头,突然显得有些可爱,“能看得出来我恶心他的表情么。” “………”他哽了一下,接着无奈的说道:“看不出,戚总的情绪管理非常优秀。” 戚桐莞尔,“那就好。我走啦,剩下的就麻烦你处理了。” “是。” 扣扣—— “请进。” 戚桐拉开门走进这戚氏董事长的办公室,他正坐在办公桌前,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勾着他那刻薄锋利的薄唇向她微笑。 “欢迎,随便坐。” 她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轻抬美目,亦是笑的滴水不漏,“不知董事长找我有什么要事。” 戚枫耸耸肩,“没有要事就不能找你了?” 这时有秘书端了杯咖啡进来,轻轻摆在戚桐的面前,她隔着咖啡氤氲的热气瞧他,显出些诡谲不清的意味。 戚枫轻笑,“尝尝看,我记得你喜欢喝不加奶也不加糖的。” “不了,喝多了咖啡晚上倒又睡不着了。”她淡淡的回绝,戚枫也没有勉强,只拿过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说了一句让她心沉到谷底的话。 “听说大哥回来了?” 戚枫看着这个姑娘仍旧不起波澜的脸色,心底划过一丝趣味,虽然他早就知道不能从她的表情里判断出她的内心,但没想到这样的情景下她还能安之若素。 到底是戚梧对她没什么意义呢,还是这个女人的心是铁做的。 “桐桐,你也太见外了,大哥回来你怎么不通知我呢,我去接大哥回家不好吗?” “哪里,爸爸回来得突然,我一时太高兴了,忘记通知叔叔。”她沉着应对,嘴角弧度不减,眼神还是一望到底的清澈,让人不自觉的想相信她。“不过哪敢麻烦您呢?我和爸爸尚还有栖身之地。” 戚枫的嘴角沉了下去,她还真是一点都没相信过他啊。 “那就约个时间吧,我想去拜访大哥。” “我爸爸刚刚回来,暂时没有见客的打算。您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达。”她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咖啡杯的把手,浅笑着看他慢慢拧起眉毛,“还是说,您要说的话不方便我转达?” 戚枫神色漠然了些,脸上出现些冷淡的笑意,“哪里,不过是从未见过大哥,想要叙叙兄弟之情罢了。” 她轻笑,“是吗,可我父亲在太空待得太久了,恐怕一时间不太会和别人联络感情,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先生您就不好了。” “您说对吧?”她始终保持着温柔的浅笑,一张白净的脸庞看不出一点失态,而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她站起身来说了句告辞便转身走了。 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传来他的声音,压抑低沉,“你就那么确定他是你父亲?他消失了二十年,你小心别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她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一双星眸闪过寒芒,没有回头,同样冷却了声音,“我想,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有资格能认清谁是我的父亲。”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你连DNA都没查过,要是他是来针对戚氏的,你担待得起这个责任吗!” “好,那我随时等着戚先生来兴师问罪。不过……”她回头直视他的眼睛,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狠狠地刺向戚枫的心里,“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我父亲。”说完不理会他的反应,径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门紧紧的关上,戚枫沉着脸把手边的杯子狠狠砸到地板上,发出清脆响亮的破裂声。 闭上眼睛平复此刻翻涌的心绪,他同样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戚梧,你为什么要回来…… 戚桐表面平静,然而心里惊疑不定,究竟是谁告诉了他父亲回来的消息。 莫言,黎院长还是他监视了自己。但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既让她愤怒也让她出了一层冷汗,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通知周莫言在公司门口汇合,便又拐了个弯去财务部,既然他有动作,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等到两人顺利汇合之后,交换了手里的东西,戚桐神色淡漠的说道:“他可能在我们周围安插了眼线,你尽可能想办法揪出来。” 周莫言沉重的点头,同时也很愧疚,倘若他能再警醒一点就不会暴露了戚梧的事。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戚桐微微叹气,放缓了语调,“怎么能怪你?该说这位戚先生着实神通广大,但我也不会任人宰割,莫言哥哥你尽快办好那件事就行,其他的我还算有办法。” 她停下脚步,眉宇间又含了些担忧,“不过既然他知道了,我怕他会想办法去打扰我父亲,这样吧你去找几个靠得住的保镖……不,我去找舅舅,拜托他给我安排人手,不能再让别人也掺和进来。” “小桐……”周莫言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戚桐不明所以,他修长的手指了指公司外,颇为无奈的说道:“可能,不用担心大家会知道你爸回来的事了……” 戚桐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戚梧提着一堆东西在朝她兴奋的挥手,又傻又天真。 “这下恐怕没人不知道了。” 戚桐:“………” 戚梧其实在这里站了好久了,他昨天本来就打算如果在原来的住址找不到戚桐的话就来戚氏找她,毕竟这个鬼地方再过两百年可能都不会腾地。 但他进不去,保安毕竟没有干20年的,来来往往的他都不认识,又不太想麻烦女儿下来接他,于是就在门口等着,打算等她出来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怎么说呢,戚桐真是五味成杂,惊是肯定的了……她也只好叹了口气,和周莫言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的走出去到父亲身边。 “凤凰!”戚梧开心叫了一声女儿的乳名,引得门口的几个保安微微侧目,又不太敢明目张胆的看小戚总的八卦。 戚桐无奈之下只好把父亲带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但只是恐怕明天戚大公子回归的新闻就要在戚氏炸开了。 毕竟除了戚枫,那些老狐狸的眼线也不少。 “您怎么过来了呀?”她看了看自家父亲这采购颇丰的模样,也说不上什么感受,只好无奈的微笑。 “我来接你下班啊。”戚梧理所应当的开口,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让戚桐觉得他好像比早上又热情不少。 这真是叫人无可奈何,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觉得有些开心。 于是笑意真切了许多,暗地里呼出一口气,她也不会让他知道那些苟且的人和事,“您都买了什么呀?” 戚梧早就迫不及待了,“买了一些小玩意,你还记得这个吗?”他从左手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食物袋,戚桐好奇的接过,看清是什么后微微愣住。 “……鸡蛋仔?” “没错哈哈,你小时候可爱吃这个了,每次接你放学路过那里的时候你都要我买给你。” 戚桐回忆了起来,眼神又温柔了不少,“嗯……我还有印象。” “你尝尝,我都没想到他家还开着,二十年也挺不容易的。” 一旁的周莫言瞟了眼包装袋,惊奇的噫了一声,“这不是……” 戚桐的眼神默默转向他,刹那间周·金牌秘书·特别敬业·读老板机·莫言立刻领悟了老板眼神里的凉意和警告,于是快速的改了口,“这不是那家很有名的吗,听说他家生意很好,每次都有很多人排队,伯父您能买到也是不容易。” 戚梧很赞同的点点头,“是啊,生意可好了,凤凰儿你吃吃看,还喜不喜欢?” 戚桐含笑应了一声,撕开袋子吃了几口,这是她第一次违背淑女的守则在大街上吃东西,但却无比的愉悦,“很好吃。” 戚梧的笑意都快漫上眼角了,温柔的揩了揩女儿嘴角的碎屑,“你喜欢就好。” 怎么说呢,周莫言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最后三人道了别,自然是戚梧戚桐一道,周莫言自己回家加班,是的,他老板多有人性,在公司里从来不强求下属,但是第二天要是交不出文件却也能盯着你到头皮发麻。 他们父女倒是颇为悠闲的走在路上,戚梧拿着她的包——是他非要拿的,戚桐实在拗不过。不过她正好能两只手拿着鸡蛋仔吃了。 “爸爸怎么想起去买鸡蛋仔?” “记着你以前喜欢吃这个嘛。”他笑得有几分腼腆,其实他不光买了鸡蛋仔,还有甜甜圈,巧克力蛋糕,草莓牛奶,小麻花,等等她以前喜欢的小零食……他都不知道她现在喜欢吃什么,只好买这些来讨她开心。 “凤凰儿……”他侧着脸看着女儿柔美的脸庞,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口,戚桐却没有打断他,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嘴角噙着的笑意温暖迷人,“我,我们去逛商场吧?” 戚桐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他这大包小包,也不嫌累的吗?却还是点点头,“好啊,我正好有点想买的东西。” “对了!”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什么,把手机拿出来对着她笑了笑,“我注册好了微信,凤凰,给我你的微信号吧?” 戚桐微楞,没想到他掌握的那么快,柔和的着看他,“好。”她想到什么,又皱着眉,“可注册微信不是要身份证的吗?爸爸你……” 戚梧嘴角的笑容又加大了几分,从兜里拿出那张小卡片给她看,“看~” 赫然就是他的身份证,戚桐这下倒是真的吃惊了,虽然办一个新的身份证不难,可他失踪二十年,审核这些程序也不会太简单才是,她本来打算托人帮个忙的。 他也没打算卖关子,很快和她讲了前因后果,“这时你黎叔叔给我弄的,他那个院长也没白当嘛,对了凤凰,他还说等过几天让各部门盖个章,我就能回去上班了,还说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工资我照样拿回去。所以……”他又将她给他的黑卡拿了出来,交到她手里,“这个你拿着,我知道你说它是我的,可爸爸给女儿钱也是可以的吧?你帮我保管,好吗?” 戚桐看着手里的黑卡,良久释然一笑,既然他要她保管,那就这样吧,“好,都听您的。” 七 作者:祝大家元旦快乐哦~ 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要开车啦~ 让我努力一下今天肝出来,给你们比心,新的一年快乐开心! ———————————————————————————— 京市的道路在这个显然十分拥挤的城市中如蛛网般盘根错节地束缚着所有在这里经营生活的人们,而每至夜晚,这些街道却向人示以另一番面貌。光怪陆离的繁灯与川流不息的车辆交织作一条荟萃着光明与喧哗的河流,一刻不息地自所有人身侧奔涌而去。远天里有月亮明晃晃地挂着,如一团不知休止的探照灯般试图剖剥出所有于暗夜中隐匿的秘密,街道上有人群与行车趁夜色的帷幕犹自不息奔忙,俯望时犹如漫天的星子坠了世在天穹之下汇作汪洋。 在而天与地之间永远熙熙攘攘、喧扰不绝的,常有人唤作人间。 戚梧站在一面全身镜前,任由他人为自己丈量身材,颇有些无奈,眼神看向一旁正挑着西装的女儿——她倒是乐此不疲,已经叫他试了五六套衣服了,从正装到常服,应有尽有,并且看起来没有停止的打算。 他涩然愧疚,本来打算带女儿来买些东西,结果演变成他来采购衣物。 “凤凰儿……” 戚桐正全神贯注的挑衣服,蓦然听他喊自己,颇有些茫然抬起头,看向他挺拔的身姿,眼里像是融了一汪春水般,不息的荡漾着明媚,于是戚梧只好把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算了,她这么开心呢。 不过戚桐一贯会察言观色,知他大概是不自在了,抿了抿唇,轻笑着走过去,“好了,这就是最后一套了。”然后询问着店员尺寸量好了吗。 店员笑容可掬的说道:“好了,请戚小姐放心,我们会尽快为戚先生做好衣裳送到府上的。” 戚桐颔首,“那就麻烦你们了。”说完又抬眼看着他,浅笑着向他晃了晃手里的领带,“再试试这个好不好?” 戚梧哪有什么不好的,她一对他笑,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好楞楞的点头。戚桐忍俊不禁,修长的手指打开领带,亲自帮父亲系上,但大概是没怎么弄过,手法十分生涩,她却非要和它较劲一般,神色极其认真。 他嗅着女儿身上幽幽的冷香,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可她这么认真,他又不好打断她,只好忍着心底的骚动,随她摆弄自己。 他竭力忽略着自己的不正常,说服那不过是因为她骤然长大,还不适应罢了。脑海里想起今天下午和黎袁的谈话,眼里的光才渐熄下去。 “你是说,桐桐她总是来航天局找我?” 黎袁点点头,虽然他这个老朋友容貌和自己已经相差很大,但丝毫影响不了他们是挚友的事实。可和他说起戚桐,他倒是很想叹气。 他回忆起了从前的事,脸上挂着感慨,“从……她七岁开始吧,一到放假她就往这边跑,每次来也不闹腾,那时候局里还有很多认识你的老同事,看她来了都会陪她坐一会,可当小姑娘问起你的下落,我们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直到如今他想起她那时失望的神色都觉怜悯不忍。 “次次来次次问,可每次都失望而归……唉。” 戚梧心疼的不像话,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等把弥漫着酸楚悔恨的情绪压下去才把手放下来,轻轻的开口,“…还有呢?” “就这么过了九年,直到桐桐十六岁那年……”黎袁神色凝重起来,“阿梧,这大概是我的猜测,你回去也先别急着问她。” 戚梧的心咯噔了一下,突然出现一种不好的感觉,黎袁接着开口,眉头皱得很紧,“我记得那时候是暑假,按理说桐桐应该在放假之后几天就会先过来一趟问你的消息,可那年我从七月等到九月初都没看到她,我起初还以为是这孩子终于想通了……”虽然可惜,但也挺欣慰,人嘛,本来就该向前看。“可有一天桐桐突然就来了,我还记得下着好大的雨,那孩子身上都被淋湿了,看着特别狼狈,我很惊讶,问她,‘孩子你怎么了?’” “她也不回答,只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委婉的告诉她不要着急,总会有你的消息的。” 他叹了叹气,这种话任谁都不信的,可面对这样的孩子,他怎么也说不出让她死心的话啊。 紧接着戚桐的反应却直到如今都让他心惊,她很平静,仿佛冒着大雨而来,一身落拓的人不是她一样,口吻淡漠得让他觉得心凉,“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她勾着嘴角,笑容越来越深,不断说着他不会回来了。 黎袁被她这幅样子惊得发毛,想安慰一下这个姑娘,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只好借口给她拿一条毛巾擦擦,快步离开了。 于是便没能听到她喃喃的说着,我不等了。 “等我拿着毛巾回来只看见桐桐又走进了雨里,很快人就不见了……” 黎袁看着表情麻木的戚梧,很想叹气,这事谁也怪不了,可造成的伤痛又是那么的深。 “还有一件事……那时候我看到桐桐走进雨里,渐渐的她后背渗出些血来……”戚梧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黎袁神色不忍,“我以为我看错了,但那红从星点蔓延成她整个后背都是一片血色。”他那时惊住了,便没能追上她的脚步,可如今想起,那片血色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来找你了。我再一次听到桐桐的消息是她二十岁进戚氏,然后出席着各种商业活动。”而后来在新闻里出现的戚桐都是精英干练的模样,再也找不到半点当初那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的影子。 戚梧思绪纷乱,不敢想女儿当初到底遭遇了什么,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大雨里离去。 他只觉得自己疼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戚桐终于系好了领带,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为父亲打一次领带是她少时的心愿来着,“好了……”她挂着笑容抬头看向他,却几乎陷入他幽深暗沉的眼底,像是星辰陨落,四野崩毁那般颓唐,她不禁打个冷颤。 戚梧伸手将女儿拥进怀里,抱着她瘦弱的身子,在她耳边郑重的说着:“桐桐,我回来了。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戚桐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涩,苦笑着,她有多久没这样了? 沉溺真的不行吗,她也是会累的啊。 “爸爸…有人看着呢…”好歹她还有些理性,就算是父女,他们这样也不合时宜。 戚梧放开了女儿,又恢复了窘迫的样子,眼神慌乱,“啊…我,对不起……” 戚桐噗呲一声笑出来,眼儿弯弯,倒是十分愉悦。 离开了他的怀抱,向着不远处的几名服务员道:“那就麻烦你们把这些先包起来,衣服做好直接送到家里就行。”说完将黑卡递给服务员,不待戚梧说什么便先抢白道:“想给爸爸买衣服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她眨眨眼,有些小俏皮,“爸爸就让我一次,好不好?” 戚梧无奈的点头,真是什么都说不过她。 最后父女两又在外面吃了饭,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 戚梧呼出一口气,终于是回来了,随即又摇首轻笑,看来不管他的小姑娘几岁了,都对逛街这件事抱有极大的热忱,他身上从上到下,不管是衣物,手表,眼镜,哪怕再零零碎碎的东西她都一应俱全的买了回来。 把这些东西拿进房间里,打算把它们通通放进衣柜——其实从以前开始,他的大多数衣物的归属都是暗无天日的衣柜,虽说是公子哥,却不热衷整理形象,毕竟埋在工作上画一张图纸或者研究一个星体都能坐着不动好几天的时间。 但他在打开衣柜的瞬间却愣住了,里面有很多女士的衣物,怎么想它们都只属于一个人。他又回头看了眼整间屋子,除了一张床,一个放着台灯的小柜子,和这个大衣柜以外,再没有多余的家具了,色调也只是单调的黑和白,无趣生闷得让人有些压抑…… 他皱着眉,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走出卧室扣响了女儿的房门。 “怎么了爸爸?”戚桐打开门,看他有些凝重的脸色,一时不解起来。 戚梧偏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只有满屋子的书和一张摆着热咖啡的书桌,他突然就有些生气。 “我睡的那间屋子是你的房间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戚桐笑了笑,“是啊。没关系的,我这两天都要看文件,等我……” “不行!”他突然打断她的话,语气又急又气,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严厉的说话。 看着她怔愣的表情,戚梧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又放缓了语气,但嘴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 “听话,你回去睡你的屋子,我睡沙发。” 戚桐突然感觉很微妙,但看着他着急生气又不舍得吼自己的模样还是笑了,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是……”他有些语塞,可注视她的眼神是那么认真温暖,戚桐觉得自己不该再看他的,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一步步沦陷了。 他又抱住了她,压低了声音,有些落寞和难受,“桐桐,,我会对你很好的,非常非常好,所以,你能不能对我的宝贝也好一点,不要难为了她,好么……” 戚桐在他的怀里脸红,叫宝贝什么的……让她有些不可言说的羞耻,可就是有什么东西从心上破土而出,慢慢滋长到全身,填满了长久以来寂寞怅惘的躯干。 她轻轻说了一声好,便想挣脱他的怀抱,可却被抱得更紧了,“爸…爸爸…” 戚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但就是想抱着她不撒手,“等一会……就一会。”她又香又软,明明那么瘦,抱在怀里却一点都不硌,呼吸轻浅,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掀起一片肌肤的战栗,紧贴着他胸口的娇软更是让他像要着火了一样……他大概是疯了,怎么能意淫起女儿的身体?! 于是立马放开了女儿的身子,心如擂鼓,眼神根本不敢看她。戚桐又被他这一下弄蒙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着往房间走,“好,好了,快去睡觉,听话,不许再看文件!” 戚桐哭笑不得,由着他推着自己过去,真是………她这是第几次无奈妥协了? “快睡哦!我待会儿会进来看你的。”说完他给她留下一个爽朗的笑容,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戚桐躺在他昨天睡过的她的床上,还是不自然的脸红着,良久才叹息了一声,用被子蒙过自己的头。 算了…… 戚桐在凌晨三点醒来。这一晚的她仍旧未得好眠。长久以来,她的精神都不得不被一大杯浓度极高的咖啡吊着才堪勉力支持每日的高强度工作,随之而来的是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煎熬。头脑无休无止地痛,失眠又像一只如影随形的恶兽在她最不愿与之会面时咄咄而来,残留在口中的苦咖啡味也如世间最难忍受所谓良药一样在她唇齿间不肯善罢甘休地辗转蔓延。头脑中的噩梦断断续续地喧嚣着,却在惴惴转醒时隐遁得无影无踪。戚桐烦躁地叹了口气,坐在床沿点了一支烟。 一豆火光在满室压迫的黑暗中筋疲力竭地闪着,如命悬一线的老朽,拼劲全力挣扎着自己最后的光辉。看不见的烟气在沉夜里缱绻萦漫,呛鼻之余在她心头蒙上一团不见其隙的帷幕。焦虑与烦闷于她血脉里滋生蔓延,一时间她难以分辨出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但似乎不管是现实还是噩梦,她都只有跌跌宕宕的份。 再然后,她这副称不上淑女的模样便被真的来看她的戚梧抓了个正着。 两厢相顾无言了一阵,戚桐掐灭手里的烟,慢慢缩回被子里,打算装作无事发生。 可惜有人不能选择性眼瞎,他无力的叹着气,来到她的床边,可看着女儿一副鸵鸟的样子又有些好笑,本来气愤担忧的心思散了不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戚桐有些涩然,说实话李暴男很少管她这些的,只要她给的答卷足够优秀。 然而现在面对戚梧却让她不知所措起来,有些支支吾吾的回答,“大概,挺久的了…吧?” 他无奈,声音又更低了一些,“睡不着?” 还以为自己会被斥责,可听到他温柔如水的嗓音也就放松了下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睡过去一点。”她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的照做之后才发现他竟然掀开了被子躺在了自己身边。 “爸爸?”幸好在黑暗里看不见她绯红的脸颊,可声音还是慌乱了许多。 戚梧低下眸子,长手一卷把女儿捞回怀里,“真是不听话,我陪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 这样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她想挣扎,却被按得牢牢的。 “乖一点,快睡。”他根本不为所动,将她抱进自己的臂弯,如同她幼时那般哄她睡觉。 戚桐拗不过他,也就安静下来,她埋在他的胸口,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连心跳都能感觉到似的。 遭了……她轻咬下唇,那她剧烈的心跳声会不会被他发觉? 她心思纷乱着,一只手却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了拍,“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就此怔愣,他怎么会…… 戚梧目光温柔的看着蜷在他怀里的女儿,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他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做到尽善尽美。 但还是会做噩梦。 他低下头,温柔的吻在女儿微凉的额头上。戚桐的心神被攥紧了般,一时间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 “晚安,我的宝贝。” 良久,她才合上双眼,方才照亮心扉的字词又一次分明地跳跃在眼前。戚桐悠悠叹了口气,释然一笑,很快便跌入了醇郁黑甜的梦乡。 她似乎终于寻见了失眠之症的治愈之法。 等第二天她醒过来时,他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仍旧对她笑的温暖而恣意,让她无法怪他扰乱了自己的心。 “早安凤凰儿,快来吃东西。” 她点点头,听话走过去坐在他拉开的椅子上,脸上还有些因为久睡而恍惚的神色,戚桐不禁微笑,摸了摸女儿柔顺的头发。 唔,好乖。 戚桐慢慢才脸红起来,吃饭的时候也不敢抬头看他,闷声闷气的吃完自己的早点。 好像一切都和昨天的情况反过来了。 她不禁懊恼,为什么自己会像个初中生一样? 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手机就急促的响了起来,是周莫言。 “喂。” “戚总,您家楼下现在有很多记者,是戚枫,抱歉…我没办法完全处理他们。” 戚桐不动神色的看了眼在厨房收拾的戚梧,眼神冷凝下来,“嗯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狠狠捏着自己的掌心,戚枫…… 站起身到书房拿了一堆文件,等戚梧出来的时候她又恢复了正常神色。 “爸爸,我听说你以前去过法国工作过一段时间是吗?” 戚梧点头,是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受邀到法国航天局参与讲解分析,但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去过一段时间,怎么了吗?” 她有些苦恼,“我手里有一些文件都是法文,可我学的又不是太好,所以……”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能不能拜托爸爸帮我翻译一下文件?” 他轻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轻松的应允她,“当然可以。” 她说了声谢谢,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只是未达眼底,“那就麻烦给爸爸了,可能时间有点紧,拜托了哦。” 八 戚桐出门之后脸色很快沉了下去,通知了周莫言开车过来接她,然后一路思考着彻底应对的方法。 她不认为戚枫这么做是单纯给她找不自在,他从来不做无用功,可真实的目的何在她一时也想不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么,戚梧是他的大哥,也是戚氏明正言顺的继承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就不怕有人从中作梗么。 虽然她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消失了二十年的父亲真能撼动得了戚枫稳坐了十年的位置,可戚梧手里的股份却也不假……她这些年一直没有去法院申请认领遗产,一是不想承认父亲真的回不来了,其二这股份虽然能让她压过戚枫一头,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双刃剑,在她没有把握完全掌控戚氏之前,她没有动这块烫手山芋的意思。 她眉头紧皱,那么他难道是打算…… 坐上了车后,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昨晚睡好才恢复了一点的精神又迅速紧张起来,焦躁不依不饶的在脑海里盘旋着,可她也只能被迫摆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有时照着镜子她都忍不住想会不会哪天睁开眼,她就疯了。 “大部分的新闻都压下去了,可戚枫安排的实在是……” 戚桐偏着头看着车窗外,汹然的风拥着层出不穷的景色一刻不停的向后退去,她的身子有些摇晃,直泛恶心,定了定心神道:“没关系,既然不能压,就让他发出来好了。” 周莫言皱着眉,从后视镜里看向她明显疲倦的神色,又听她淡然的开口,“我本来也没想瞒着,可他不该让人去打扰我爸爸。” 他在心底叹气,一直以来他都清楚她的心结何在,明白戚梧到底对她意味着什么,“明白了,我会尽快处理。” “嗯。对了……”她无奈的叹气,“莫言哥哥,你还是让我来开车吧。”这晃得实在让她难受。 周莫言堪称十项全能,却唯独在驾驶这一事上极其失败——光驾照就考了三次。他们几乎每次出行都是司机开车,或者戚桐亲自来开,无他,快一点慢一点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活着回去。 周莫言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这水平不行,于是也不勉强,把车交给了戚桐,自己坐在副驾驶上,可能总是享受老板给自己开车就他一个了吧…… 到了戚氏,二人迅速整理状态,戚桐将一份资料交给周莫言,“这是陈总要的,尽快处理好。” 周莫言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让她放心。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来请她去总裁办公室。 她嗤笑,“你看,你不找人家,人家也坐不住。” 周莫言推了推眼镜,看着自己上司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施施然起身。他道:“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边的事。” 戚桐倒是从不怀疑他的业务能力,颔首道,“那就拜托你了。” 说实话,戚桐十分不愿意看见戚枫那张脸,平常见面能打个招呼就算有叔侄情分在了,可现在连着两天为非工作上的事去找他,让她既烦躁又不耐。当然,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就是了。 “戚先生似乎真的很闲,还是这么大的企业都不够您打理?” “你又何必这么夹枪带棒的呢,我也只不过是想和大哥联络一下感情而已。”戚枫叹了口气,像是真的失望一样。 戚桐心里冷哼,联络感情还是鸿门宴,大家心知肚明。 “您日理万机,我父亲也有航天局的工作要处理,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呢。” 戚枫挑了挑眉,“怎么说,大哥没有回戚氏的心思?” 戚桐笑道,避开他话里的锋芒,“您说什么呢,我父亲是宇航员,科学家,和金融怎么都扯不到一块来吧?” “可戚氏毕竟是你父亲的。” 戚桐眼里满是趣味,“您是觉得自己比不上我爸爸么,稳坐了十年的位置会轻而易举的被别人夺走?” 戚枫紧盯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破绽,却自始至终都是清澈见底的温润,他失笑,不禁心想如果她的内心也像她的外表一样柔弱就好了。 那他一定早就把她牢牢的控制在手里了。 戚桐不动声色,却厌恶极了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充斥着炽烈的欲望和势在必得。 他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平和了些,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下来,好像刚才那场试探不存在过一样。 “桐桐,我从没有过与你为敌的想法,希望你也不要有。你该知道,我和你才是一样的人。”他自然不会怕了戚梧,也没有把自己大半生的心血打包送人的打算。 他看着她垂下长而弯曲的眼睫,将眼里盛放的光芒掩盖了些,不禁又柔和了口吻,“戚氏终究是姓戚,它只会是你我二人的。” 戚枫以为自己已经摆出了足够的诚意,就等她点头,他从未怀疑过她的野心和抱负,也只有自己才能扶着这个骄傲又孤独的女孩子青云直上,她有什么可反对的呢? 可他自信的笑容还是僵硬在了唇边,就在她说出不的那一刻。 “我想您误会了,您的雄心壮志我参与不了,也不想参与。就这样吧,今天来只不过是为了告诉您一件事。”她脸上的笑意褪去,变得生冷又不近人情,“我不愿任何人打扰我父亲,这也是我最后说这句话。” 她站起身来,看着他沉郁的脸庞,将手里一份股权转让书递给他,“这是别人给我的一点心意。别这么看着我,就算我不拿我父亲的股份,也不代表我一无所有呀。”她欣赏了一会他几经变化的面色,又继续轻声慢语的说道,“您觉得我的加上我父亲的……足够和您讲一讲道理了吗?”似愉悦,又似嘲讽。 他这些年一直牢牢把控着其他股份,以为自己无懈可击,然而鲸吞蚕食,就像他一个私生子能掌握住这个庞大的金钱帝国一样,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戚枫定定的看着她,想从她绝丽的面孔中辨认出多年前与自己一同植株的少女的影子。 玉色的面庞,眉像远山,眼神像山中经久不散的雾霭 ,不是那种明艳夺人的美,可是清冷淡然 让人移不开眼睛。不是她还能是谁呢?只是,比起十几年前,她瘦了,脸颊没有了女孩的圆润 变得有些削薄有些苍白,是易碎的琉璃。纵然他知道她的温柔和善是一种假象,却总是忍不住留了一丝幻想。 可如今的戚桐眼中只有疏离淡漠,她修长葱白的手指轻扣桌面,玩味的开口,“还有,您觉得是戚氏大公子回来的消息有意思,还是他的女儿十年前被恶性绑架的故事好听?特别是……”她轻促的笑了一声,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利落的转身离开。 她活到今天绝不是靠运气好。但既然游戏已经开始,那就谁也别想逃跑,直到溶解得不分彼此,善恶也浑作一团,不死不休。 那是夜夜的不得安寝,是折笔泣血的一句恨,往日的惠风融雨都成了纠缠不清的梦魇,日日攥缚着她不堪的苟活,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倒是想要看看究竟谁能善终。 人生就是连续不断的限时单选,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本来作为这赌局最资历的玩家,那日升月落、那生死盛衰应该早已不算新鲜事,可惜古往今来,偏偏是当局者最参不破,偏偏是有心人最意难平。戚枫是前者,戚桐是后者。 而人心又是难测的,我可以杀你,也可以爱你。不过是场赌博而已,就看你押哪边。 只不过他注定会输,哪怕得到所有。戚枫略疲倦的闭上眼睛,原来以为的相依为命,不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然而再睁眼时,又是一派的精明算计。 只有一点他们是共识的,那就是任谁都不会在这角逐中提前退场,既是不甘心,也是退无可退。 戚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有为扳回一局而懈怠,只觉压力更深。她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张扬出来的,可是再让戚枫如此发展下去,恐怕真的会危及到父亲……那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还不如先发制人,好过腹背受敌,但只怕日后的路更艰险了。 她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烦闷不已,伸手到包里找烟却摸了个空,然后才想起今早出门时被那人没收了,他孜孜不倦的告诫着她吸烟有害健康,戚桐想起他语重心长的样子实在是好笑又无奈。 但没有尼古丁的镇定她现在可冷静不下来啊。正好周莫言走了进来,她便呼出一口气,好歹还有救星,“莫言,把你的烟给我一只。”说完坐在椅子上撑着头,一副快要成为咸鱼的模样。 周莫言心里无奈,他是知道她烟瘾很大的事,但在公司抽烟还是头一遭,看来这次真的是把她逼到一定份上了。 “没了。”他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别瞎扯,你的烟怎么会离身。”她冷眼觑他,话说还不是当初他教她抽的烟,虽然沉迷其中是她自己的事,但比起烟瘾,他们也不相上下罢。 周莫言失笑,“真的没了。”然后从怀里拿出手机,点亮一条短信给她看。 戚桐接过手机,看见上面赫然写着:‘莫言小朋友,我是你戚叔叔(⌒_⌒),麻烦你看住桐桐让她不要抽烟噢(ノへ ̄、),这是来自一个老父亲的请求ヾ(@゜▽゜@)ノ谢谢你啦,对了,麻烦你帮我向你父亲问声好吧,我有时会去拜访他的,当初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ノ*\(?????)*。’ 戚桐内心崩溃,他怎么连颜文字都会用!让他学习现代知识,这都学了什么? 哀嚎一声把手机丢回给周莫言,生无可恋的仰着头抚额。周莫言觉得好笑之于也挺新奇的,这么多年真的能治住她的人总算出现了,不,他略一弯唇,该说终于回来了。 “现在可是我给你开工资。”她又抬起头狠狠瞪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周莫言无辜极了,这老板亲爹的话他也不能不听不是?“叔叔不是说了还要去拜访我家老头子嘛,你说我哪敢阳奉阴违。再说了,在公司呢,你就忍忍吧。”他神色倒是很认真,只不过话里的揶揄一点也没少。 “早知道……就不把你电话给他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戚桐泄气的想着。 而此时此刻的被女儿埋怨戚梧狠狠打了个喷嚏,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心想,是不是他的宝贝女儿在想他啦? 那待会还是去接她下班好了,他自我认同的点头,女儿一定也很期待见到他的才是。 该说戚梧真是天才中的佼佼者,戚桐用来拖住他的法语文件让他不到半天就翻译完了。戚梧满意的对着这一沓文件笑了笑,总算是有能帮到女儿的事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杯子打算去喝点水。走出书房要拐进客厅里时余光却发现书房侧面还有一条通道,他昨天倒没怎么注意…… 好奇的走了过去,看见通道之后是一扇门,心里不禁讶然,居然还有一间房么?那为什么…… 他慢慢往那间房移动,不知为何却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他将手覆盖在了门把上。 ……居然是锁住的。 他微楞,可这也说明这间屋子的确有古怪,他有种预感,知道了这间屋子里的是什么,他就能解开女儿身上的秘密。 可问题是他不会撬锁啊…… 他一筹莫展,既想知道女儿发生过什么,又觉得偷窥她的隐私不太好……无奈的叹气,那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而且昨天说好的父女交流都给忘了,他打算今天睡觉的时候再和她聊,人在躺着休息的时候都会比较放松,是他的好时机。 但想到今天可能又要和女儿同床共枕,他的脸迅速的臊了起来,然后努力的说服自己都是为了更了解她。 嗯,深入了解。 等戚桐回家时看到的就是他一副苦恼又难耐的模样。 ………难道是在家里闷坏了?戚桐怪自己大意,他刚刚回来,自然会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虽然把他拘在家里也是为了避免他被别人骚扰,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想着,她的面容又柔和了许多,笑意盈盈的向他走去。戚梧见她如春水般柔情的面孔和款款而来的曼妙身姿,一时什么烦恼都忘了,痴痴的看着她。 他回来后第一次觉得年龄和她相仿挺好的,他就可以陪伴她长久一些,看着她生出白发,长出皱纹,不过就算她被岁月浸染,也还会美得不同凡俗吧。 “怎么了爸爸?”她不禁有些担忧,该不是真的闷得太久,闷出问题了吧? 戚梧迅速回神,他对自己真是绝望了,这是第几次对着女儿发呆了?尴尬又失礼的情绪让他面红耳赤,只好遮掩道,“噢…没事。我那个,我把你给我的文件都翻译好了,你现在需要吗?” 戚桐略微惊讶,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别人需要三天的工作量么……心里滋生起淡淡的自豪感,她的父亲自小便赋有盛名,从她记事起便有人长长夸赞他的才学,她虽一直未曾得见,却不妨碍她将他视为灯塔,是在她迷茫的年少时一直支撑着走下来么动力。 为了有一天能亲眼见到他,她才挺到如今的。 相处了这几天,他却半点也没叫她失望。她朝他看去,一时情不自禁的靠近他的怀里,将头轻轻枕在他的颈窝,她允许自己贪婪放肆一会儿。 戚梧僵了身子,她柔软的身躯就在怀里,他却手足无措起来,“桐,桐桐?” “今天上班好累啊…我想休息一会好不好?”她慵懒的嗓音低低响起,竟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他什么都没说,环住了女儿的身子,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言的抚慰。 戚桐唇边浮起满足的笑意,心间被柔情塞满,一整天的战战兢兢此刻散去,她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爸爸……你终于……” 戚梧听到她含含糊糊的说了什么,想凑近听真切些时,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失笑,轻触了触她柔软的脸颊,眼里含着无与伦比的疼宠喜爱。 真是个傻丫头。 九 戚桐在钝痛中醒来,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心想大概是他将她抱回来的。 然而现在她下腹尖锐的疼痛着,将她搅得不得安寝,勉力支撑起身体,往身下一探,果不其然的触到一指粘稠湿润。 她叹气,看着葱白手指上的猩红,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口气般郁闷。她太过忙碌,导致生理期一向不准时,上一次来还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她掀开被子,吃力的移动双腿,自从十六岁过后,每次来月经她都疼的像开膛破肚一般,手脚冰凉不说,连行动都不便。 她曾经无数次抱怨过自己怎么不是个男人,或者人妖也行,只要别来月经。 终于下了床,慢慢呼出一口气,希望能坚持到卫生间去。然而还是事与愿违,她腿脚一软便狠狠摔在了地上,还带倒了一旁的挂衣杆,结实的金丝楠木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然后自然把戚梧吸引了进来。戚梧甫一进门看见的便是女儿扑倒在地,一抹倩影纤细得让人心忧,然而更让他惊慌的是她那毫无血色的脸庞。 快速走过去扶住女儿的身子,触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明明是酷暑夏日,她的手脚却如此冰凉,将她打横抱起,低沉着声音,“没事,我们这就去医院。” 戚桐真是要无地自容了,她抓紧了他的前襟,翕动着嘴唇,“我…我没事……” “你听话!这样还叫没事吗?”他又着急起来,她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戚桐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或者干脆死了算了,她就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境地。 “真的没事…我…”她气若游丝的说着,因着羞耻,本来苍白得脸色出现了一抹醉人的红晕,她视死如归的开口,“我生理期来了……”说完彻底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一副被抽干灵魂的模样。 “………那你怎么会痛成这样?”戚梧虽然得到了解释,但仍然皱着眉头,他又不是不知道女性的生理期是什么样的,没有道理会疼成她这般虚弱的样子。 戚桐快要崩溃了,“我…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啊…你快放我下来!”她语气里都带着哭腔,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小腹却疼得像针扎般,顿时又出了一层冷汗。 “你别动!”他轻斥她,却是万般怜爱,然后将她抱到卫生间,才小心翼翼的放她下来,“……我先出去,你好了再叫我。”可见她因为羞涩而眼里凝着泪水,一时好笑又心疼,“不准逞强。” 说完便出去了,留下满心羞耻得快要当机的戚桐,甚至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丢到马桶冲走了。 戚梧则径直去了厨房,但翻遍了大大小小的柜子都没有找到红糖姜茶一类的东西,无奈之下打开冰箱想给她做点吃的,却只发现一份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蔬菜沙拉,一瞬间觉得女儿根本无药可救了…… 最终只能烧了点开水,然后回到卧室帮她换上干净的床铺。等戚桐出来见他料理好的各种事已经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好了。 只有麻木的躺回床上,喝掉他放温的开水。戚梧倒是半点不尴尬,坐在床边温柔的注视着她。 良久听见她叹息一声,无奈的开口,“您能出去吗?” 他眨眨眼,“我不能陪着你吗?” 她很想说不能,可他一副会受伤的模样又教她无法开口,只能破罐破摔的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他。 戚大公子俊朗的面孔上浮出一个得逞的笑,想了想还是掀开被子躺了上去,抱住女儿冰凉的躯干。 戚桐没有丝毫可挣扎的力气了,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搂紧……不过确实很温暖就是了,对于她现在像掉进冰窟里的身子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 “凤凰儿……”他带着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得不像话。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以后的打算?”他虽然迫切的想要弥补了二十年的空白,但同时又害怕揭开她伤心的往事,他不迟钝,女儿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她这些年过得并不是那么轻松如意。既然过去不能提,那就展望一下未来吧。 戚桐怔愣,她的未来么…… 她回顾自己进入这个漩涡以来的十年,一时只觉自己浑如溪间一片左右打旋的柳叶一般,飘忽不定,随波逐流。再多的努力都能被命运的大潮轻而易举地化于无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恐怖无常的生涯会将她送往何处。在渺茫晦暗的前路里,她望不见希望。 所以怎么能谈得上未来呢。 “可能,还是像现在一样,每天在戚氏上班,一边赚着数不尽的钞票,一边挥霍不完的钱这样的。”她轻声道,说出来的话却让戚梧忍俊不禁,宠溺着点了点她如玉的额头,“你是印钞机吗?” 戚桐失笑,这么一说也挺像的,她的人生不就是在各种各样的名利里挣扎么,本质上都是钱没错。 “然后呢?”他又问道,“总不能一直都是赚钱吧?” 戚桐有些迷茫,光赚钱还不够麽,人生哪有这么多的事可做,“然后……然后会找一个旗鼓相当的人联姻吧。”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她敏锐的察觉到他不开心了,心里紧张起来,于是立马改口,“不,不找人联姻……嗯,找莫言哥哥吧,和他结婚。” 戚梧无言以对,这听起来周莫言怎么像是她的挡箭牌一样,压低了声音问她,“你喜欢他?” 戚桐拿不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我们,比较熟。” 他气笑了,原来她择偶的标准就是看谁和她熟? “我不准。”他颇为生气的开口,人生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更何况……他不愿她被别的男人拥进怀里。 “可你还不是和妈妈家族联姻嘛……”她小声的说着,像是有些小叛逆的模样是极可爱的,戚梧一时接不上话,又很想亲亲她气鼓鼓的小脸。 于是真的吻了上去,两人便都愣住了,过了许久,戚梧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女儿柔嫩的脸颊,慢条斯理的开口:“桐桐,除了周莫言,你还有别的朋友吗?” 戚桐还没从他的吻里回神,下意识的碰了碰被他亲热了的那片肌肤,灼热的感觉在她脸上蔓延,她只有逃避似的闭上眼睛,生怕泄露了自己的怯懦。 良久才摇摇头,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了。” “为什么不多交一些朋友?”他轻叹,她却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样笑起来,“因为不是每一个朋友都值得信赖呀。有的虽然没有出卖你的心思,却也会被有心人利用;有的就算交付真心,却是同道殊途……能让我放心相信的,这么多年只有莫言一个人。” 她活在这名利场里,谁都是朋友,也谁都不能是朋友。 女儿的话无奈又通透,让戚梧也不自觉怅然起来,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闷闷的开口,“这么说,你们的关系很不错?” 戚桐点点头,笑意不减,“当然了。” 他应是为她开心的才是,毕竟她还有能交付真心的人在……可为什么心里就是烦闷得不行呢? “好到……什么程度?” “嗯,我以前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我是不介意和莫言哥哥分享一个男人那样的关系。只是可惜莫言哥哥和我喜欢的类型相差很大。” … …… ……… “什么?”戚梧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戚桐却无辜的眨眨眼,“咦?我没告诉过您,莫言哥哥喜欢男孩子的事吗?” “………” 她笑出声来,实在是因为他的表情太有趣了,“这也没什么,他一向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得很清楚。悄悄告诉你哦,莫言哥哥换男友比我换的香水还快。”她郑重的和他说着悄悄话,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在他眼里激起一片如萤的亮光。 她又笑着对他说,“和莫言哥哥结婚不是开玩笑的,他帮我太多了。周叔叔很排斥莫言是同性恋的事,曾经还自杀过。而我没什么能帮他的,除了和他结婚,帮他遮掩一下,然后学着你和妈妈生我那样,生下一个小孩子。”她喃喃自语,“这样不管是对我,还是莫言哥哥,都挺好的。” 这番话既让戚梧心疼,又生出些无可奈何。原来她的人生和幸福,在她心里不过是用来争权夺利和报答恩情的工具。 他叹气,又把她巧笑倩兮的脸按进怀里,抚着她的柔顺长发,“我不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你有没有什么心愿,真正想做的事。” 戚桐沉默了,良久才摇摇头,“没有了。” 是麽…… “那以后,你还愿意和爸爸住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她茫然失措,他的问题都教她答不上来。 他轻笑,挺好的,至少没有敷衍他。 “那现在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我陪你去做,好不好?”他低声道,指尖触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摩挲,勾起一捻温柔。 戚桐认真想着,如今能让她开心放松的事也就只有——摄入尼古丁和酒精真的很让人解压,虽然醒过来以后会更难过。 “抽烟喝酒……算吗。” “……你说呢?” 她埋在他的怀里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戚梧心生忧郁,这到底还有多少坏习惯,半点没拿自己当回事是吧。 “你平常在家都吃什么?我看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我平常,不在家吃饭啊。也没办法嘛,工作太忙,交际太多,能简单一些挺好……的。”瞧着他不善的脸色,从善如流的闭嘴了。 有些泄气,看来她这个女儿是让他失望了,于是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他却收紧了手臂,还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唔?……爸爸……” “你啊!”他笑叹,“怎么,你的莫言哥哥不管你?” 戚桐迷茫,这和周莫言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不,他可能比我还严重些……” “好了,你给我睡觉吧。”这话看来是聊不下去了,再聊他就要哭了。 戚桐轻笑,“晚安爸爸。” “嗯,晚安。”他柔下声音,吻在女儿的额头上,予她一个安稳的好眠。 渐渐沉入梦中,梦到那年灯红酒绿的街道,和那虚无缥缈的人生。 临街的小酒馆彻夜不休,酒徒与食客络绎不绝。店面不大,经年累月地累计熟客,也只得了两层楼的地界。却因人事易改而风景难易,成为不少人的记忆所寄居之处。也有不少常客,因习惯于某个位置饮酒品肴,久而久之,那些位置便约定俗成般作了他们的专属区域。故而无论什么年岁,这酒馆中的访客总也不少,纷纷人语与琅琅杯盏嘈杂在一处,俨然簇作一隅人间之景。 戚桐趁新年前难得的一点闲时,在鼻梁上架了一副极平常的黑框眼镜,避过众人,照旧坐于二层窗边那个她几年前便已落脚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盯着手中的威士忌。顺着窗边向街间望去,可见街上来往行人渐次多了起来,许是严冬已至的缘故,大多数人被裹在密密沓沓的厚衣中,纵然行色匆匆,入眼也能显出些与寒冷天地极其相称的,笨拙的滑稽。她等得并不焦躁,只抬腕随意看看时间,蹙眉一想,结合现在眼前所见街道的拥挤状况,那人或许要迟来。她为自己的想法赞成地点点头,之后不疾不徐将酒杯抬起,晃了两下一仰首,杯底酒液又被她一饮而尽。 这酒味道有点淡。 为自己续上一杯时她这样想着,随即极其可爱又极其不满地一撇嘴。她或许是讨厌这杯酒的,至少它与她想象中的威士忌还是差了些,如果不是老板以她为熟客热情地推荐了这瓶据说产自山崎的三得利,并被老板奉若至宝妥善贮存上了年头的威士忌,或许她与名为威士忌的这种酒浆的相遇还要再晚些。 她这时不过十八岁,同周莫言相约这个嘈杂繁闹的小酒馆,放松一下被学业与家教训得抬不起头来的脖子。 她看着手中的酒杯,或许以后会喜欢,谁知道呢。 她以这样的说辞劝服自己,并从善如流地又饮了一杯。酒意冲头而上,除了脑袋里微微有些晕眩与迷糊外于她而言并无过多影响。有一个念头忽然撞进了她的脑海。从不喜欢到喜欢,大概是人生而以来熟悉大多数事物的一个过程吧,对酒是这样,对人难道就不是么。 这条定理大概适用于她,以及多年后姗姗来迟的那位故人。 第二天戚梧起的很早,醒来看眼还在熟睡的女儿,目光柔和了些,轻手轻脚的下床。 然后简单的洗漱后便出了门。他的目的很简单,去菜市场买菜,再回家把女儿那个大却空旷的冰箱塞满。 有他在,她休想再糟蹋自己身子。 等他满载而归,却看见她醒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上妆。她捏着眉笔,从镜子里看见他,回头向他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她的化妆技术很不错,苍白的面色被腮红盖住,绝丽的脸庞焕发出活力来。 他轻皱眉,“你要去上班?” 她点头,将手机口红等物件收到包里,“是啊,公司还有事等我处理呢。” “你还疼着,就请一天假不可以吗?公司没你不能转?” 戚桐眉眼匀出些无奈“可能是的。”有些事没她还真不行。 “………” “我没什么事,您放心吧。” “我送你。”他闷闷的开口,“我认得路了。” 十 “去哪里呀?”戚桐从公司出来,就被等在门口的戚梧塞进了车里,丢下一脸懵的周莫言扬长而去。 她无奈的看着父亲沉着的面孔,小腹依然坠坠疼着,也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 “到了你就知道。” 好吧……她乖巧的闭上嘴,一路无话,心里的想法却变来变去,从今天谈的各种合同方案到他开车的技术还真不错,一点都不晕。 不愧是开宇宙飞船的? 她突然笑了起来,把脸偏向车窗,轻轻掩着唇。戚梧瞥了她一眼,也勾了勾嘴角。 于是车内的气氛总算松泛了下来,一直到了目的地。 戚梧先下了车,然后过来扶着她,“爸……”她无奈了,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他却不由分说的紧紧揽着她的肩。 戚桐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来的是中医院。 她疑惑的看着他,“爸爸,您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您昨天怎么不告诉我呢?” “……你就跟我来吧。”他牵着她的手,虽然戚桐摸不著头脑,可他的手温暖宽厚,她又把疑问都吞了下去,全心全意的跟着他走。 扣扣—— “请进。”门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戚梧示意了她一下,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舅舅,我把桐桐带来了。”他先向坐在椅子上的老先生问了声好,然后又向戚桐介绍道:“桐桐,快叫舅公。” 戚桐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个舅公,却还是温顺知礼的问好。 其实今天戚梧把戚桐送去上班后,他就来找了自己舅舅。戚桐的奶奶是在她两岁那年去世的,从那以后戚梧的舅舅就再也没和戚家有往来了,那时戚梧来拜访过他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更别说之后他还失踪了二十年。 这次他是因为女儿,才来麻烦这位从来就不怎么待见戚家人的舅舅盛巍林的,戚梧的母家世代行医,而盛巍林更是国内驰名的妇科圣手。 戚梧紧张的看着舅舅搭在女儿手腕上的手,像是深怕他诊出个孩子来似的。 “……舅舅。” “别吵。” 戚梧立马闭上了嘴,戚桐不由莞尔,自己父亲看来是很怕这位舅公啊。 盛巍林又问了几次她的症状,她一一答了,可老先生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放开了她的手腕,斟酌着写药方,然后把助理招了进来,对戚桐和蔼道:“来孩子,你跟着这位去拿药。” 戚梧却立马接过药方,一脸真切道,“我去吧,让她休息一会。” 盛老瞬间冷下脸色,“你胡闹,让孩子自己去,有些事你听了有用吗?” 助理忍着笑从表情悻悻的戚梧手里接过药单,笑着招呼戚桐。 戚桐也柔柔的对着自家父亲笑了笑,“没事的爸爸,我去去就回。” “那你小心点。”他还是忍不住嘱托道,深怕女儿这路上能出什么意外一样。 等目送到戚桐的身影不见了,才失落的转头对着自己的舅舅,摸了摸鼻子,“舅舅,您有什么事和我说啊?” “看来失踪二十年,你的脑子还能用。” 那不然呢,不带脑子回家吗?但也不敢顶撞他,只得恭恭敬敬的听着舅舅的嘱托教诲。 哪怕他有心里准备,但盛老一开口还是让他愣住了,“阿梧,你女儿的情况很不好……” 等戚桐取了药回来,看见他已经在走廊上等着自己了,她忙快步走到他挺拔的身姿旁,眼里是她自己从没察觉过的雀跃期待,“抱歉,久等了吧。” 戚梧笑着牵过她的手,表示无所谓,又关切的问道,“还疼不疼?” 她的脸又红了,看来自己父亲是绝没有意识这是件尴尬的事了,垂下眸子不去看他,细声说着,“不疼了……” “那我们回家吧。” “诶?可是我还没有向舅公告别呢。” “不用了,他老人家脾气大,不喜欢别人拖拖拉拉,你要是进去指不定他还发火呢。” 戚桐将信将疑,“真的?” 戚梧一脸灿烂的微笑保证道,“真的!” 等两人坐上了车,戚桐还没系好安全带呢,便有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掌轻轻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爸爸?”她觉得他今天的花样实在多了些,这回又不知道想干什么。 “桐桐,把嘴张开一点。” “啊?” “快点嘛。”他轻轻哄着,像是半点没看见她红透了的耳垂。 戚桐无奈,只好轻轻张开檀口,又觉得自己太傻了,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嘴里却先被塞进了一颗小圆球。 “唔……”味蕾刚接触到这个球体,荔枝的甜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 戚梧笑放下手,见女儿呆愣的模样再次感叹道她真可爱。 原来他给了她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发动车子,坚定的说道:“在我这里,你当然是。” 她腹诽着他的不讲道理,却还是低下了头,遮住自己红得不像样的脸颊。 良久,她听到他语气认真的说:“桐桐,刚才你舅公说了你要戒烟戒酒,你能答应爸爸麽,不再碰那些东西。” 戚桐沉默了会,才叹气道,“我尽量。” “那你想抽烟的时候其实吃棒棒糖也一样的,真的。”他很诚恳的向她建议道,又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糖塞给她,“甜份能让人心情变好,你试试。” “………”她看着自己手里这一堆五花八门的糖果,有旺仔、大白兔、喔喔、棉花糖、巧克力……怪不得今天早上去了那么久,感情买了这么多东西。 她珍重的拢在洁白的手心里,向他温柔莞尔,“我会的,谢谢你。” “真谢谢我,你就按时吃药好了。我会很开心的。” “遵命。” 于是父女二人一同笑出声来,也在彼此的心间划过一抹难以磨灭的柔情。 戚梧倒是一点不含糊,回到家立刻就开始熬药,等到戚桐洗好澡,立刻就收获了一大碗黑漆漆直泛苦气的中药。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有些想反悔,却在接触到他泛着担忧怜爱的眼神时哑口无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了。 苦得她想吃十个棉花糖来弥补自己受伤的味蕾,不过还未等她自己有动作,他剥好的奶糖就递到了唇边。 “我的凤凰儿真乖,诺,这是奖励。” 她装作淡定的模样,区区一碗汤药而已。却是立刻就着他的手把奶糖含进了嘴里,然后轻咳了一声。 看的戚梧直想把她抱进怀里狠狠揉一通才好,努力克制着自己,转身去洗碗。 戚桐每天要处理的公事有很多,晚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通常她都是泡一杯咖啡,然后再熬上半夜。 然而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咖啡杯无情的倒掉,换上甜香的鲜奶,被监视着喝光之后被一把抱起回到卧房睡觉。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爸,我真的不能睡,明天文件下达不出去会有很多损失的。”她无奈的看着他抱着手不为所动的样子。 “怎么,现在戚氏已经废物到一点损失都赔不起的地步了?” 她哑然,“不是……” “不是你就睡觉,听话。”他把她按在床上。可这次戚桐也是铁了心了不能依他,“爸,这真的很重要,我不能光顾着我自己,下面的人也要吃饭的。” 戚梧皱眉,“那周莫言是干什么的,这些工作在公司都处理不完吗?” “哎?这怎么又说到莫言哥哥那里去了,他已经很尽力帮我了。我真的要处理掉那些文件才能睡得着,不然,我会失眠……” “……” 结果父女二人都各让一步,戚桐挑了其中几个比较重要的案子来处理,戚梧就在一旁守着她。 该说认真做事的人身上就是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她眉头轻蹙,似远山一般黛美,眼里弥漫着经久不衰的雾霭,偶尔轻咬着水润的下唇,一碰就散的涟漪在戚梧心中荡开。 他很想吻她。不管是忧愁的眉眼,还是娇小的檀口,他都想一亲芳泽。 他明白自己有问题,却不想再逃避了。他也不能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已经爱上了她,无可救药般的。 戚桐呼出一口气,终于处理完毕,将笔帽盖上,笑着望向他,“好了……”却迷失在他深邃的黑瞳里,里面好像有万丈惊涛,将要把她淹没。 还有那让她不敢细想的情绪,她快速低下头,轻笑一声,“好了,我处理好了,可以睡觉了。” 戚梧嗯了一声,也将自己的目光收回,简单收拾了一下,平躺在她身侧。 戚桐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已经快要找不到自己心在哪了,酝酿了一会才开口,“爸爸,我们之后去给你买张床吧……嗯,这里还有一间房间的,只是很久没人住,需要整理一下。” 戚梧眼里划过一抹考量,是那间紧锁的屋子吧,却不动声色的开口,“是吗,好啊。我帮你打扫吧,不然你多费劲。” 戚桐却笑着拒绝了他,“不用了,一些杂物而已,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也没有勉强她,心想还是要另外再找时机才是。 “凤凰儿,今天你舅公说你是因为受过寒才这样的,你能告诉我发生过什么事吗。”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舅舅同他说的话还犹在耳边,想到她吃的苦,心就像快要撕裂一般疼着。 他问舅舅,她的身体究竟不好到了什么地步。 ——子宫受寒,很大几率不能受孕,就算怀上了也会流产。 烟酒过量,重度疲惫,会过早衰亡。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舅舅,盛老眼里却连怜悯都没有,他告诉他,一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他连为她看病都不想。 如果不是她还算长得像戚梧母亲的话。 他喉结滚动,冷汗直冒,甚至想跪下求他了,求他救救自己的女儿。那个傻丫头,甚至还想用自己去报答别人的恩情,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 盛老最后不耐烦的挥挥手,叫他可以滚了,只要遵照医嘱,按时服他的药,就不会有问题。 “还有你后背上的伤……你黎叔叔说九年前看到你受伤了。” 戚桐陷入回忆中,一时不由得苦笑,虽然她没有想过瞒着他,却也没想到这么快说出口。 过了很久,她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却是连她自己没想到的平静释然,“其实这两件事都是一件事来着。”她的目光透过黑沉的夜幕,穿梭回到了那年的盛夏。 “我曾经被绑架过。”她觉察到他的手瞬间牢牢的握住自己,轻笑了一声,安抚着他,“放心,我逃出来了。” “你也知道吧,有钱人家的小孩子嘛,被绑架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是我的错,抛开家里的保镖一个人去了沙漠里,以为自己有点拳脚功夫就有恃无恐。”结果就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直到今日还后劲绵长,“他们是一群雇佣兵,大概是受了某人指使,既想威胁戚氏又想威胁李家。”她短促的笑了一声却是嘲讽有加,让他狠狠心揪。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管是戚氏还是李家,都不会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搏命的,特别是我的死,对某些人来说好处很多的。” 那个时候她被关在箱子里,每时每刻都在想象自己会怎么死,是沉尸还是溶解。 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害怕,非常的冷静,也因为这样,才得到了一线生机。 “我终于找到机会跑了出来,可我慌不择路,很快就被他们撵到了礁石上。他们警告我,再跑就开枪杀了我,我心想横竖都是死,才不要落在那些人手里。” 于是在一股剧烈的疼痛袭击上她的后背时,她跳进了海里。 “我不想放弃,相信老天爷不会真的收走我的命的,于是我拼着一口气一直游……”她脸上出现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还沉浸在当年那场生死追逐里,“我竟然攀上了一根浮木,那时我就想,我果真命不该绝。” 再后来,她就被路过的渔船救起,彻底死里逃生。 她眼神像是发光一样看着戚梧,“爸爸,我活了下来。” “嗯,你做的很好。”他捧住她的脸,珍而重之的说道,他想感谢很多人,教她武术的老师,把她从海里捞起来的渔夫,还有当年那个勇敢果断的她自己。 谢谢他们,让他还有机会与她重逢。 她窝进他的怀里,靠在最温暖的那个位置上,眼眶有些湿润。 “所以,我没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你不用担心我。”她近乎呢喃的说着,手指紧紧攥着的衣角。 “还有一次,莫言哥哥为了保护我还挨过一棍子,所以我……很感激他。”她一件一件的说着她那些惊险的过往,又几乎每次都化险为夷,“爸爸,有关于那些事的,我都不害怕,也不痛苦。”她终于又笑了,满不在乎。 “……可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其实能拿得出手的痛苦只有一件。” 戚梧觉得自己心像是掉进了冰窖里,等着她最后的死亡宣判,可她却不再开口,往他的额头上呢印下一个吻。 温柔至极的说道,“晚安,爸爸。”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戚桐仍旧忙碌,但日常的生活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每天早晚各一次的中药;比如一日三餐都有人提醒,甚至做好送到她嘴边;再比如,他们还是睡在一起,没有人提出分开,几乎是装傻般的逃避,戚桐舍不得他的温暖,而戚梧偶尔会亲吻她的脸颊,心思已是昭然若揭,可惜他的凤凰儿还想着自欺欺人。 一个多月后,戚桐参加一个晚宴,提前告知了他一声便直接关了机,叹了口气,这个宴会不止是商界精英,还有政界名人,如果她一点酒都不碰,是说不过去的,但却害怕让他知道。 挎着周莫言的手,她又换上了自己习以为常的笑容,可近来她发觉这样的笑容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小桐,你没问题吧?”周莫言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语气里自然有些担忧,别人看不出来,却瞒不住相处了十几年的他。 戚桐垂下眸子,轻轻摇头,“放心。” 周莫言在心里叹气,却也知道这是避无可避的,得到的同时总是意味着即将失去。他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的事,帮她多喝两杯酒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宴会的真正目的也不是喝酒,更多的在于联络人脉,表面上戚桐和戚枫还是感情泛泛的叔侄,但背地里却暗流涌动多时了,成败得失又总在一念之间。 戚枫自然也来了,远远的看见戚桐,便拿起手里的香槟向她示意,勾起一个和善的笑,也藏着一把寒光硕硕的刀。 戚桐回以一个得体的笑容,便挽着周莫言走向了自己继父那边,半点眼神都不想多停留。 说起来自从上次陈伯文生日过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特别是戚桐有意避开李暴男的情况下。 陈伯文见她过来,便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笑着来迎她,“桐桐来了。”仍旧是一副关切的模样。 戚桐向他问好,又拿着酒杯和他碰了碰,“抱歉叔叔,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去探望你们。”这倒是真的,她这一个月都能称得上连轴转了。 陈伯文摇摇头,虽然知她一贯礼数周全,却还是不想她总这么客气,“哪里的话,你忙你的,我们好着的,况且你总是让人送东西过来,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就是那两个小家伙有些想你了。” 戚桐眼神柔和了些,想到自己那两个可爱的弟弟妹妹也是十分想念,“等我空下来就带他们出去玩。”然后又斟了酒再次诚恳的向陈伯文道谢,“多谢叔叔帮我和妈妈斡旋。”她心里一清二楚,如果不是陈伯文从中劝着李暴男,恐怕她早就上门质问戚梧回来的事了。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总说谢谢呢孩子。”陈伯文叹气,慈爱的看着她,“让你和你妈妈都开心可是作为我人生的第一信条啊。” 戚桐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切都在不言中。 陈伯文见闲话聊得差不多了,便正色起来,“桐桐来,我给你引荐一下王部长。” 十一 作者:四更居然。。。突然觉得自己很优秀(不是……) 终于把他俩的车开了,不容易啊哈哈哈~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你~啾咪~ ————————————————————— 眼前的图景一如既往。一泓威士忌闪着促狭的光芒瘫在杯底,踟蹰摇摆着的冰块散在威士忌中。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宴会中仍旧觥筹交错,还有一城铿然钉入骨髓的苦夜。恣肆的淤冷顺着衣袖滋生出万千藤蔓,与孤独一共将她层层叠叠纠缠裹缚,直至昏聩窒息。 推杯换益的祝酒之声不绝于耳,在潋滟的人群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嚷扰得她脑海中无一刹清明。她本能性地想要投身于如此狂潮之中,与所有人一共颠舞欢笑不舍昼夜,以前每当她别过众人,万籁俱寂,灯光与醉意都销作昏噩头脑中一派斑驳陆离的碎片。 她实在是喝的多些,晚宴结束,同陈伯文道过别,被周莫言扶着坐上了车,司机尽职尽责的将她送回居所,她还残存的清明提醒着司机再将同样不清醒的周莫言送回家去,然后她摇晃着在二十余岁身体中苟居的那抹枯槁死寂的灵魂回到居所,在半梦半醒之际环顾这磅礴世间的一切时,她总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扰攘人间似乎万态荟萃来者不拒其中却独独没有她的位置。 她知晓自己的异同之处,且坚持不懈地试图将这异同摒弃掩埋,奋力以合宜假面示向众人,妆涂出绝无可疑的模样。可这一切似乎早成她与生俱来的咒诅,在她前行的每一步中根深蒂固。她愈妄图与那奇思异念划清界限,愈深刻意识到这一切都只能与自己共生共存,所以她无法在世间寻得自己应居之处,并以此为自己的悲哀。 她于这世间不过行蹈一场嚣然开场又散场的闹剧罢。她试图以滑稽与笨拙将自己粉饰妥当如漫画中一幕令人忍俊不禁的低级幽默,却不由自主将这一切演绎成了一出歇斯底里的悲剧。 桌前高悬的壁灯是艳赤色的,轰轰烈烈灼得人双眼痛不欲生,桌上单薄酒浆拥了这尖厉的光芒,在眼前翻滚作一盏腥血。这酒液将她的生命偷了去啊。她自嘲地笑笑,将这地狱的焚火一饮而尽,任凭其在肺腑中嘶吼沸腾,然后察觉出有些不对,这酒……怎么是苦的? 而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回家还记得喝药,我是不是该夸奖你?” 她呆愣的回头,见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脸上的阴影愈重,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宛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紧张的站在桌前,等着他开口教训自己。 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过来,她脑海里便嗡嗡的响着,是不是他以后都不想管她了? 突如其来的伤感将她淹没,她本就不算稳当的身姿顿时失去了支撑般向旁边倒去,她静静地等着自己难看的摔在他面前,并觉得这恐怕是自己的报应。 没成想,跌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听到他的沉稳心跳,倏忽便流了泪,他叹息一声,抹去她的泪珠,将她扶在椅子上,“我还没什么都没说,你哭什么?” 可有时候沉默比斥责更让人难安惶恐啊,她低着头,不答。 “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戚梧向身边的人问话,声音都涣散在茫夜之中。 戚桐茫然的抬起眸子,不明他话里的含义。 “我可以爱你么。” 她已经醉过一场了,这使她的头脑在此时此刻的境地中并不很清醒。似乎有着数不胜数的面孔在她眼前川流不息,形态各异的表情也正从善如流般汇作一卷不见终始的图谱。她此时心安理得地盘踞于椅上,似懵懂稚子般仰首久久凝望着这一切,一如幼时随母亲拜谒庙字时,借一霄荒芜夕阳照望殿宇里诸天神佛一一笑怒斥谑,历历分明。 然后终于有一幅面容自酒气的汪洋里挣脱出来,明明白白跃上她双眼。如有雷霆轰彻肺腑,入眼的一瞬间她只觉得周身一颤,却来不及辨清这是战栗或抖擞。 她艰难的张口,“你说…什么?” 她尚不灵便的大脑在这时笨拙地行进着,她无比清楚她与眼前这人非常熟稔,但她此时甚至难以从无数滥散的记忆光影中拈出一个答案,他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消失了二十年,如今他向她开口,却让她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应答。 那人若有所思地撑着下颚望向她。她看见一个嘈杂的世界在那人眼中跌宕漫延,却在最后换作自己的形影。他沉默地凝视着那人眼里的她——鬓发散乱,昏眼酡然,却没来由地显出一派,被醉意涤荡后的天真。 “我说,我爱你啊。” 她怔怔的,知道此时的自己尚不清醒,以及眼前流转的这场梦实在太过荒诞无稽。然后她就看到那人缓缓俯首,鼻间焦灼的热气都敷上她手背,之后极虔诚地,于其上落下了一个轻吻,如浮动在春日间的蝴蝶在樱瓣上单薄的一踮。 喝醉的其实不止她一个人吧。 她彻底迷失了自我,那人的眸光在昏沉的夜里粲然发亮 ?。 “如果逃离此处,你会带上我吗。”她答非所问,却像一个溺水之人发出最后的求救信号。 戚梧笑了,在满室的昏黄与垂星的簌光间他拥上她,并在浅薄的空气里,予她此生第一个吻。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于她而言像是一场醉后的绮梦,她被他抱进了卧室里,在纠缠不休的拥吻中她又是那么清晰的记得——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简直让她想哭,如果是梦该多好,她就能不管不顾的放纵自己,与他一起沉沦进这无边的夜色。 可戚梧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轻而易举的便把她的晚礼服脱了下来,撕开她的乳贴,于是她的胴体便暴露在他眼前,白皙纤细,却比他想象中丰满许多,特别是……这一对圆润饱满的娇乳。 他搂起她的身子,让她靠近自己的怀里,“桐桐……”他似叹息又似情动的唤她,修长的手在她光滑细腻的背肩游移。戚桐不禁颤栗的呻吟,而后恐惧的望着他,“不…我们不能。” “嘘……让我来安慰你吧,我的宝贝。”他轻笑间,拥着她倒在了床上。“你总是这样忧愁,我来教你如何快乐。” 他解下自己的腰带,束缚住了她的双手,她眼里涌出泪水,哀求着他,“不,不要……” 可他却觉得她的喘息是如此迷人。揉了揉她圆润的小耳垂,俯到她耳边低声,“你会喜欢的。” 他的手便握住了她的丰腻娇软,挑逗着她雪丘之上的嫩蕊,戚桐死死咬住下唇,不敢泄露一点呻吟。 不一会儿,她两粒玫红的乳珠便怯生生的翘起,被戚梧的指尖揉弄着,他温柔的夸赞她,“真可爱,宝贝你看,喜不喜欢?” 她怎敢答,只有闭上眼睛,任泪水汹涌的流出眼眶,却在下一秒感觉到湿润温暖的事物裹住了她的乳头舔吮。 “啊啊…不…不要舔…”他的口舌是那么用力,她的秀背微躬,小腹一阵一阵的战栗,“凤凰儿,你好甜……”他痴迷的吸咬女儿的玉乳,又嫩又滑,肌肤还带着她的香甜。 他抱紧了她的腰身,更加卖力的吃着她的娇乳,戚桐终究忍不住呻吟,脑海里像是有狂钟敲响,不息的在她耳边回荡。 等他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时,她的两枚樱果已是醴红挺翘,肿胀不已,他眼神幽暗的看着女儿满面的泪水,和她茫然无措的眼睛。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将他精壮的上身露了出来,块垒分明的肌肉一一呈现在她眼前。 明明是那么文质彬彬的人,怎么会……戚桐觉得自己很蠢,如果真的文质彬彬,怎么会对她做这种事。 戚梧轻笑,伸手拢住她的细腰,将她拖到自己身下——那蓬勃的欲望下。 “你!……”她试图挣扎,却又被他牢牢的禁锢,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腰身,直把她弄软了身子,无力的娇喘,再也无法反抗。 他把那事物露了出来,尺寸竟是大的吓人,沉甸甸的肉棒直直的竖起,颜色猩红,棒身上凸起怒怒的青筋,他的雄风在她眼前毕露。 还是和他的长相一点都不搭。 她红了眼眶,沙哑着声音,“我受不了……我会死的。”这种可怖的东西真的塞进她的下面,她想想都害怕。 戚梧着迷的吻着她的柔荑,温柔的开口,“我会轻一点,相信我。”他解开了她的手,暧昧的含吮她的手指,“待会要是受不了,就狠狠地掐我吧。” “爸爸……唔!”她才刚开口,便被他捞起来凶狠的吻住了她的唇,坚硬火热的棒子杵在了她的柔软的小腹上,直直的捅出一个窝,把戚桐顶得难受,也更心惊。 他微微离开她的柔唇,晦暗不明的道,“这种时候还敢叫我……” 她未经人事,怎么知道这样只会让男人更兴奋,何况……他们本来就是这种关系。 他分开她修长如玉的双腿,将她最后一点遮掩也除去,握着他的大棒子在她的穴口磨蹭,两厢接触时二人都难耐的呻吟出来,异物抵住了戚桐从未有人造访过的柔嫩软肉,火热坚硬的触感教她羞耻得不知所措。 而戚梧则是拼命忍着捅进去的想法,在她穴口研磨起来,缓缓打着圈的折磨她。 戚桐呻吟不绝,她已经放弃反抗了,既然如此,不如真的就和他一起沉沦,她反正,对未来从无期待。 “爸爸……好奇怪。”她软糯的开口,迷茫的注视着他,那带着棱角的硕大龟头渐渐带出些透明粘液来,戚梧笑着将她的翘臀抬高,缓缓往嫩穴里面挤入,女儿已经为他情动。 “啊!不……”异物的闯入感十分强烈,虽然没有造成疼痛,却极度的不适,她蹙着秀眉,不想让他再深入。 她的娇穴死死吸住他的龟头,他暗自定神,才没有被这销魂的极品穴儿给夹射。 “傻丫头……只不过刚进了一个头而已。”他揉捏着她触感极好的嫩臀,蜜水已经从两人堪堪结合的部位流淌出来,他的小姑娘,真是水做的宝贝。 他缓缓推进,直到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而她的脸色则白了起来,“爸……好疼……” 他汗流不止,从坚硬的下腹滚落到他茂密的黑从里,一时进退两难,心想果然对她还是太勉强了麽,“乖,爸不动了,不怕。”他哄着她,当真不动了,俯身吻她的小脸,戚桐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再一次与他热吻。 他的指尖向下探去,在被撑开的小穴上方寻见了她的小肉珠,慢慢撩拨起来,刺得戚桐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啊…啊…不要摸那里啊…”她失神的扭动腰肢,却不小心把他的肉棒又吞入了些,“凤凰儿,有没有人这样弄过你?”他低低的在她耳边开口。 她气喘吁吁,轻轻的摇头,“没有。” 他轻笑,“周莫言也没有?” 戚桐委屈的撇嘴,“都说了莫言哥哥喜欢男人啊……”他突然掐住了她的肉珠,狠狠地揉弄,一阵从未有过的绚烂白光在戚桐脑子里炸开,还来不及反应,小穴便急剧收缩并喷溅出大量蜜水。 “我的宝贝。”他在她耳边喟叹,然后搂紧了她的身子,彻底把肉棒送入她的下体,戚桐还没从高潮的刺激里出来,他却开始挺动起腰肢。 他吻住她的唇,将呜咽都堵在了她嗓子里,深深浅浅的肏弄女儿洁白无瑕的身子,戚桐简直要失去理智了,她渐渐地从疼痛中得到另一种可怕的乐趣,会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节奏。 “啊啊啊…怎么…怎么这样……”她汗涔涔的娇躯与他紧密相贴,他把她抱起来,用观音坐莲的姿势与她激烈性交,嫩乳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下磨蹭,将她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好舒服…怎么会…这么舒服。”她开始胡言乱语,从未性爱过的她接受了自己的父亲予她一段终身难忘的经历,并允许了他做她的第一个男人。 而他也没有让他失望,攥缚着她轮入肉欲的海洋,坚定不移的向上捅着女儿的娇穴,他的性器被她水嫩紧致的处女穴绞得死紧,汗流浃背,捧住她绝丽的脸庞亲吻,“凤凰儿…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他那扭曲可怖的占有欲终于暴露无疑,他爱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她。 “嗯…我是爸爸的…爸爸你不要…不要再丢下我……”她失神的附和他,同时又说着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 他眼神炽烈,爱意澎湃而来,“我不会再离开,我要让我的小凤凰天天都这么开心,你说好吗?” 她想说好,却被一股毁天灭地的快感袭中身子,只能颤抖着抱紧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恹恹的蜡烛径直被扔进雨里,这一夜颤抖消涨, ?终于沦为没有尽头的疯狂。 十二 作者:看来上次的四更不是我的巅峰,是这回的六更2333~ 最近期末考真的太累,我已经熬了两天夜了,撑着最后一口气上来发个文,我就去睡了,也没精力第二次修文了orz,有问题的话拜托大家提一下吧……等我醒了之后再爬上来回复大家的评论。 谢谢大家一直的理解和支持,我真的很开心!三次元的破事多,在这里却非常快乐,比心? ———————————————————— 戚桐醒来时刚巧听见床前挂着的时钟颤巍巍跳了一格,米色的窗帘虚掩着天光大炽的清晨,不时有雀声圆润地打个旋儿,顺着窗帘的缝隙漏入室中。她只觉得困倦,翻了个身又将自己埋进了不薄不厚刚刚好的被窝里,圆满地打个呵欠,正准备继续在清晨的惬意里顺其自然地滑入梦乡,忽然记起这天似乎并非什么休息日于是只好恼火地推被而起,眯着一双迷蒙的眼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看清时钟的指针。 尽职尽责的时钟端端正正地指着九。 噢,九点。九点??!!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时间唬得不轻,掀了被子就开始手足无措地套拖鞋。却在慌忙往洗漱间狂奔时身子酸软跌倒在地板上,嗑得她一阵阵的发昏,刚刚苏醒的大脑依然坚持不懈地为她传送着并不清楚的神智,她奋力回忆着自己在前一天经历的一切。似乎有剔透的酒杯,她在和一群什么人装腔作势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然后是四面八方弥漫的黑夜,灌满了黑暗的车窗,和车窗外溧浮成河流的灯光。这时她突然一抬头,发现一双修长笔直的又充满男性力量的腿立在了她面前,以及她现在身上其实只有一件体恤,连内裤都没有。 这次的新发现让她心底骤然发了一阵毛,怔立在当地时终于从呼啸不绝的万千思绪中拔出来了两个问题:“我这是怎么了?今天几号?” 还没来得及让她通过自己的力量找到问题的答案,她便听到一声低笑。这笑声是她所熟悉的,她确信这一点,然后在她脑子里呼之欲出昨晚的图景时他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回床上。 “刚醒就这么有活力,看来我白担心你吃不消了。” 戚桐僵硬地抬起头看他,洋洋洒洒的晨光里戚梧颇为开心地抱着胳膊和她说话。喝断片前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稍稍涨了一次潮,她想起来之前回到家里他似乎是生气了,然后…然后怎么来着…… 他好像吻了她。 戚桐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避免让自己立刻去世,接着回忆亲吻以后发生的事……可还有什么好回忆的?她这一身的痕迹就足够说明发生了什么了。 “爸爸……”她艰难的开口,不知如何向他描述她现在的心情。 “嗯,我们做爱了哦。”当眼前的人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戚桐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轰成了渣,看着他与平时别无二致的脸,怀疑自己现在应该是活在梦里。 她狠狠闭上眼睛,把这一切都丢到九霄云外,没事的……只是因为喝醉了酒,所以才…… 她又听到他带着笑意开口,“是你喝醉了,我没有哦,我全程都很清醒。”甚至带了点淡淡的自豪。 戚桐放弃了思考,麻木的站了起来,向他说了声抱歉,“我要去上班了,今天还要开会,再不去的话就要迟到了。”虽然这个时间她已经迟到很久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见到戚梧大获全胜般扬了扬手,手中赫然是她的手机。这直接导致她对自己此时酸软到让她觉得羞耻的身体置之不理,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抢过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映入眼帘的就是周莫言的夺命连环催和来自她手机的一个不紧不慢的回电,不用说,做出以上行为的人必然就是眼前这个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罪魁祸首。戚桐痛苦地蹲下身揉着头发,聚精会神思考着怎么解释今天在和法合作大会上突然缺席的事。却冷不丁肩上被搭了一只手,随即一句照例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别愁嘛,我替你请假了。看你睡得那么熟,要是不顾一切地叫醒实在太不近人情了。” 戚桐一筹莫展的看着他的笑脸,心想他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接受昨晚发生的事呢? 他安慰般地蹲身在她旁边,朝她递去了一杯据说可以解酒的温牛奶,然后拍着她的肩膀温温和和地说: “你总是这么拼命工作,身体偶尔撑不住也是常事,毕竟你也不是机器人。他们也会理解这一点的吧。” 戚桐心想干脆放弃做人算了,像是认命地喝着温牛奶,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似的抬头看着他,犹豫复杂的问:“……你和莫言怎么说的?” “啊…这还能怎么说,我说我是戚桐的爸爸,她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一时半会儿绝对起不来。今天的日程尽量推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复而温和的抚了抚她的鬓发,“你放心,我怎么会告诉他我们的事呢。” “那他怎么说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完就挂电话了。” 戚桐眼前一黑。 在眼前一黑之前她听到戚梧继续说下去的话 ,?“所以凤凰儿你今天可以不工作了,对了,喝完牛奶待会还要喝药啊,你真是不听话,让你戒烟戒酒,昨晚却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我亲你的时候酒味是真的很浓……” “别说了。”她虚弱无力的打断他的话。 “我们发生了这种事,我……” “所以呢,做了那种事,所以怎么了。”他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宠溺温柔的看着她。 “我们不能再住在一起了…我会尽快为您买一套房子的。”她撇开眼神,不再去看他那双包罗了她整个人的眼睛。 “你要赶我走吗?”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想抽回来,却被他紧紧捏在手心里。 “您要是不想搬家的话,我出去住就是了。”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涩,原以为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一个家,谁知道只不过黄粱一梦。 戚桐的下颚被捏住,他扳了扳,被迫看着他的平静得可怕的面孔,“那就不回到父女的关系,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疯了? 他像是有些苦恼的叹气,“桐桐,你这样可不行啊。”他微凉的拇指抵住了她的柔唇摩挲,戚桐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情绪在汹涌翻滚——那是昨晚他们疯狂时,不息纠缠着两人的欲望。 “你看你,又在自己骗自己了。” 她的唇被抵住了,所以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因为他将她推倒在了床上。 “那我们就再来一次好不好?” 戚桐的心像是不跳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她回望他的眼睛,深邃而认真,由于彼此离得太近,连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她在心里哂笑,呼吸算什么,身体不也纠缠过了吗。索性闭上眼,去吻他的唇瓣,戚梧楞了一时,而后伸手托住了她后颈,自然而然的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纠缠,虽然只第二次而已,戚桐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接吻,微微分开,再纠缠,循环往复,直至耳畔的鸣声细碎冗长到扰乱心神。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嗅着她清幽的体香。 “和你开玩笑的。”他嗓音微哑,吻了吻她的脸颊,“我帮你擦药。” 长吻结束之后戚桐便彻底不动了,既没有回应他的话,也没有拒绝他帮她上药。 戚梧勾起女儿白嫩修长的大腿,微微分开,露出昨晚被反复进出后磨得红肿的娇穴。 拿过一旁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抹了些到她的私处。清凉的药膏使得戚桐被折磨过的私处舒适了些,但同时又滋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 “你……为什么……”她良久过后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只是普通的一夜情甚至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不会躲躲闪闪甚至不愿面对,可偏偏…… 戚梧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擦好药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再这么看着她赤裸曼妙的身躯,不做点什么是不可能的。 走出卧室一会儿后又端了药进来。 “桐桐来,乖乖把药吃了再睡一会儿吧。”他温柔体贴的把药汤端到她面前,以及一片白色的药片,他神色带了些愧疚,“抱歉,昨晚我太冲动了,没有戴套,只有委屈你先吃这个药避孕,我问过舅舅,药性不会冲突了的。”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别的都不重要。” 她接过两样药物半点没含糊的吞了下去,而后直直的看着他。 “我承认,刚才接吻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抗拒。” 他的脸色不变,想抚摸她的脸,却被她轻轻拂开了手。 “但不代表这件事可以继续下去。”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表情,既没有笑,也没有神伤。 戚梧像是一点不在乎的样子,还是抚上了她柔软的脸颊,“怕吗?” 她眼里的光芒始终坚定,没有躲闪逃避,“怕。我当然怕,我那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或许会因为这件事而毁得一干二净。”她觉得自己已经说的这样狠毒了,大概已经伤了他的心吧,“您应该看清我了吧,我说过我的人生只有争权夺利。” 谁知他却扬起一个愉快而爽朗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他又将她揽入怀中,轻揉着她的背,似叹息般的开口,“我昨晚已经把你看清了哦,不管是哪里。” 戚桐的脸瞬间通红,恼火的在他怀里挣扎,却被搂得死紧。 。“我说过了让你不要委屈自己,可你一点都没听。昨晚是我主动,甚至诱奸了当时神志不清的你,为什么不怪我?”现在反而说着她自己的坏话。 他捧住她的脸,深情温柔的说,“我们在一起不快乐吗?” 她垂眸,“我没有选择快乐的权利。” “你有。就在这里,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么,她还可以进行这样的选择吗原来。 他语气低沉,带着让她沉沦的魔力,在她心头翻复起细微的痛楚,戚桐攀上了他的肩,靠近他的耳边,“那你证明给我看,让我快乐的方法。” 他抬手阖上她幽静寂寥的双眼,一点温热从手心里泅开,像是握住了年少时他在穹顶之下看到的那一点缥缈星光。 在他心里煜煜生辉,经年不息的回荡。 “好。” 在他又进入她的那一刻,戚桐流下了眼泪,双眼模糊不清,只能大致描摹着他的轮廓。 “轻一点……”她小声的开口,这样的感觉在她过去的前半生里从未出现过,想得到的同时总是害怕失去。 “这样弄舒服吗?”他没有全部闯入她的嫩穴,只是半塞着肏弄,顾忌着她刚刚破身的青涩之体。 “你…你知道吗…”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旧用她的泪眼贪婪的去捕捉此刻他眼里对她的爱,戚桐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身体纠缠不够,还要牵扯心和灵魂吗? “你是…啊……是我的,父亲…”一句话支离破碎了几回才完整的说出口,同时从体内累计的快感也越升越高,她的身体带着记忆,知道即将来临的是什么,这使得她有些头皮发麻。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会比我清楚。”他注视着她因为情欲而绯红的绝丽面庞,伸出手去与她十指紧扣,因着她的问题,他摆动腰肢的频率更快了一些。 “可…可是…这世界上…没有这样…这样……操自己女儿的父亲!”她带着控诉开口,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高潮了,她像是已经抛弃了羞耻,淫媚的呻吟不加遮掩的从嗓子里溢出来。 戚梧对她这幅可爱到让人发狂的样子不可自拔,不顾她抽搐的嫩穴,使劲的往里捅,惹得戚桐哭叫不止,他将她抱在怀里,“也没有因为父亲的肏弄而高潮迭起的女儿。” 他笑得明朗,仿佛不带一丝阴霾,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舔舐着她汗湿的雪颈,“你看,我说了这会让你快乐。” 他说的没错。戚桐在心里如此附和他,她认为自己简直淫荡至极了,居然被这世所不容的背德欲望浸染得面目全非,身体乃至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兴奋全都是真的,她爱上了这种野蛮又毫无廉耻的性交。 同自己的父亲。 流的眼泪就算是祭典一下那个对父慈子孝心怀期待的自己吧。然后紧紧搂住他精壮的上身,再一次迎接灭顶的快感。 云雨停歇后他们躺在一处,戚桐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紧,他搂着她虔诚又深情的亲吻她的肌肤。 “我只想在床上保持这种关系。”她哑着嗓子开口,不去看他的脸。 他轻笑,“没问题。只要你能开心,想怎么任性都可以。” 她在心里苦笑,这下好了,她彻底沦为一个婊子不说,还是一个自私无情婊子。 可这个新身份却没由来的让她兴奋,仿佛是前二十年都没有行差踏错的自己要彻底狠狠的放纵,哪怕血尽骨融,皮肉两空。 她吻上他结实的胸膛,“请你再给我更多。” 十三 很久很久之后,当这个夜晚在她的脑海中仅剩下恣肆冲撞的怒风与颓唐倾埋的月色,她隔记忆里的浓稠夜色试图望清那时眼前棱角分明的一张面孔,一时之间幸福与不幸之间的界限终于模糊。与那人有着这样的一瞬她也许是不幸的,可如今又如何能承认,不是在那夜透支了这一世所有堪称幸福的事物,方得赊此一瞬? 如果与那人相遇后所遭逢的一切都是不幸的话,请让她一直不幸下去吧。至少,她甘愿以此为她曾经幸福的凭证。 戚氏集团的继承人戚桐向来以温顺平和与彬彬有礼著称,行为处事谦逊得体、待人接物自有分寸、言谈讲论不疾不徐、敬重前辈、提携后辈,这一系列美德筒直成为了她所到之处必被人交口称赞的标签。而戚桐对此有所耳闻之后也只是谦谦自持地笑着,微一颔首说着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所以习惯了戚桐另一副面貌的周莫言先生一清二楚,众人面前那个安静矜持的戚大小姐其实是假的。 正如此时,破烂小酒馆里昏黄的灯光绝望地亮着,而周莫言绝望地望着那个树袋熊一样紧抱着他胳膊不撒手,又像猫咪一样忘怀一切只顾黏在他身上的那个,被众人交口称赞的举世无双大小姐。大小姐大概是醉得忘乎所以了,一双眼眸都像被502粘得死死的一般任天崩地裂也绝不睁开,只剩唇齿之间模糊的音节在他耳边如魔咒般不肯善罢甘休地缠绕—— “走啊莫言哥,去下一家吧。” 所以他放弃和最近刚认识的小狼狗的约会,跑来被一个醉鬼纠缠到底是为什么? 他再次看了看旁边持之以恒闭着眼睛念着咒语的戚桐,清楚地意识到,这顿酒水由他付,绝对是必然的现状了。考虑到戚桐是他的衣食父母,这一点委屈大可忽略不计。于是摆在面前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难题就是,如何能尽职尽责地把这个树袋熊完好无损送回家。 特别是她家里还有一个太上皇。 周莫言叹气,推了推大小姐沉沉的脑袋,“你到底怎么回事,不去上班就算了,大晚上叫出来喝酒。” “想喝。” “你不是在喝药吗,你不怕你爸骂你啊。” 戚桐勉力睁了睁混浊的醉眼,眼眶旁一圈绮丽的桃花醉,周莫言心想这大概是美女的优势吧,就算烂醉如泥也能美得发光。 虽然他绝不想欣赏这种美。 “不用怕,他现在……什么都依着我。” 周莫言挑挑眉,“哦,过了那么多年你终于能当一个作天作地的大小姐了?恭喜。” “客气了,明天给你涨工资,再不然……”她像是恍惚了一下,然后才断断续续的说,“给你买车好了……用…用他的钱。” 那可真是感情好…… “谢谢,我现在的车还能用。” “哦。”戚桐兀自点点头,“也对,对莫言哥来说,再好的跑车也和碰碰车差不多。” 周莫言沉默了,开始思考干脆把这讨厌鬼丢在马路上算了。 说起来他想起他的车正停在不远处时他的精神霎时进入亢奋状态,至少这代表这个悲剧的夜晚不会彻底悲剧下去了,然后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好像一秒前还喝了酒,而喝了酒好像是不能开车的。 这就意味着,他需要搭出租车将眼前这人送回家后,再搭出租车回到自己家,也代表着,他需要继续盘剥自己所剩无几的睡眠时间,从城市的一头摇摇晃晃奔赴另一头,然后再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将自己困怠疲倦一步都挪不动的身躯砸上自己家门口。 墙上兢兢业业的时钟铿的一声响,凛冽的灯光渐次熄灭偃息,酒馆打烊的时间也到了。坚持不懈撑至这个时候的酒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场,周莫言付了酒钱道了谢,也连哄带劝地挽着身边的举世无双大小姐一步步往店外挪。 这时终于有一个绝佳的处理方式映入了他脑海,他不由得为自己鼓掌叫好并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虽然似乎这个方法若是投入了别人耳中定是那激起千层浪的一石,趁着呈几何倍增长的速度定能在第二天以带着心形的巨大夺目标题登上各种娱乐小报头版,但时至如今他接近当机的大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了。他现在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尽早到达终点,而他的终点是他家里那张被他熟稔非常且惜之如命的温暖小床。 他诸念已定,直接带着这家伙去自己家好了,一劳永逸。 几近秋日的北风中略微发冷的周莫言撑着已经在他肩头以站姿安详睡着的戚桐,冲行车稀疏的道路招着手,十五分钟过去终于有一辆计程车停在了他面前。而这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似乎已经不是一辆普通的计程车了,而是胜利女神跋扈迅疾的战车,闪着耀然夺目的光芒,以不可一世的潇洒姿态,自无边无际的飙风中闯来他面前,领他前往执念的终点。 跌宕颠簸的路程从他身边滔滔流去,当司机向他说明目的地已经到达时他仿佛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黎明还未到来,天际还是一团浓重的黑暗,手机上的时钟冰冷地闪着三点多。他知道,他所期待的终点终于近在眼前了。他心底的欢呼雀跃几乎促使他将钱包直接丢给司机并告诉他不用找,可仅存的理智在最后一刻拦住了他。 他一面不住点头道谢一面粗暴地将睡得沉沉不醒的戚桐从后座拖了出来。他心底盘算着下次一定要与所有对戚桐的矜持体面不吝赞扬的人们彻底辟谣,说清楚这家伙烦起人来简直是超乎想象的程度。而他在困意接连袭来之时竟然无意识地将想法狠狠复述了出来,睡得神魂颠倒的戚桐不知为何听到这些便醒了过来,眯着睁不开的眼睛望着他,唇间只说出了一句绝情的话,“明天开除你哦。” 然后周莫言便继续恶狠狠地和她说: ?“你今天睡地铺。” 撞开房门,终于把身上的大包袱丢在了之前某人来寄宿时就铺好,又因他懒得收拾才留到了现在的衾被上。然后周莫言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就失去了意识。 在他的思维中没过几个小时绝不安逸的睡梦就被厨房那边的乒乒乓乓和一股刺人鼻腔的焦味撼醒。 顶着如熊猫般的黑眼圈的周莫言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在这时扬起了一头的疼痛,冲厨房大吼: “让我睡觉!” 倒回床铺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措辞严厉慷慨激烈地和各大媒体以及各位董事揭露戚桐不为人知的一面,扭转他们一直以来的全正面评价。梦话能忍,醉酒能忍,不让人睡觉之仇,不共戴天。 事实上长久以来的生物钟使得他清晨七点便准时睁开黑成熊猫的眼睛,绝望的从床上坐起,脑海里反复思考着到底是杀了自己老板还是自杀稳妥。 最终只得认命般的翻身下床洗漱,钱难赚,屎难吃。避免了自己和戚桐一起告别世界的悲剧。 当他走出卧室时看到的却是满客厅的烟雾缭绕,他在脑海里惊恐的尖叫,这是闹鬼了吗?! 然后看清坐在烟雾中心的大小姐又是一阵无力,干脆同归于尽算了。 他走过去抽掉她手里的烟,将她面前一堆的烟蒂扫进垃圾桶里,然后无奈的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眼底也显而易见的青黑叹气,“不是戒了吗。” “再喜欢起来是难事吗?”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她幽幽的看着他,“我和人做爱了哦。” “好的,恭喜你终于摆脱魔法少女的身份,所以你是在为你失去的贞洁感到悲伤?” 戚桐看着自己眼前的烟灰缸,心想用这玩意把他砸个桃花开的主意怎么样。 “我开玩笑的,请不要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谢谢。”他默默的把烟灰缸移得远些,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神色。 “我对你怎么样。”她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这个问题,周莫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指哪方面?” 她歪了歪头,“工作?” “惨无人道的剥削我这个苦命人的可恶资产阶级大小姐。” “…………你被开除了。” “对不起,是温柔善良人见人爱的举世无双大小姐。” “呵。” 他笑着叹气,“怎么了,交个男朋友而已让自己这么没自信?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戚总啊。” 戚桐的眼神逐渐变凉,透着一股诡异的漆深,“不是在交往,差不多只是个长期炮友。” “………”他有些哑口无言,想到是不是自己的错,给她带了一个不好的头,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开口,“也行吧,你也到这个年纪了……咳,那啥,走肾不走心其实挺好的。” “说的是。可我感觉自己被骗了。” “什么意思?”周莫言拧起眉头,“你遇上仙人跳了?”一时间有些佩服起那个人的勇气,连小戚总都敢套路。 而戚桐却摇摇头,“既然是肉体上的欢愉,那其实找谁都一样对吧。” 周莫言迟疑的点点头,“是啊…” “那为什么他认为我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开心?” 所以这个他是谁啊!?他觉得自己有些头皮发麻,万一自己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会不会迅速人间蒸发。 然而戚桐面色不善的笑了,“该死的是他说的没错,我昨天去找了别的男人试了试,只是接个吻我都差点恶心吐了。” “……你还是小孩子嘛?” 戚桐瞪了他一眼,接着又想摸烟来抽,被周莫言眼疾手快的制止了,“求你了大小姐,你抽的都是我的烟啊!” 僵持了一会她终于放弃了,一同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我爸是不是去找过你。”良久她口吻带着凉意般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周莫言觉得自己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 戚桐笑了笑,“那看来还有你一份功劳啊。” “什,什么功劳?” “我和我爸变成炮友。” 周莫言觉得自己两眼一黑。 其实从很多年前开始周莫言就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可这过于丧失的结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戚梧来找他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他一直没有向戚桐提起过此事,一来是戚梧嘱咐过不要让她知道,其次他在心中告诉自己最好不要让她知道自己把她各种黑历史告诉了她父亲。 然而她还是知道了,并且是以一种令人五雷轰顶的方式。 “你…他…我,我……对不起。”他觉得这事估计不是道歉就能翻篇的,虽然罪魁祸首不是他,但他怎么着也是个帮凶。 戚桐静默了良久,才站起来并结束了这个话题,“也没什么,我也打算就这么干下去。记得帮我保守秘密。” 周莫言麻木的点点头,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在知道对方的破事并且掩护彼此的秘密间来回拉锯。怎么说,应该是驾轻就熟的才对。 可他还是有点嘴巴发苦,出柜算什么,真是弱爆了。 “走吧,去上班。” 行吧,还是那个工作第一的大小姐,他在心里苦笑,既然事已如此,他们只有在业务上继续拼搏下去了。这是他唯一能帮助她并且一直陪伴她的事。 由于两人的车都不在附近,于是只好又打了一次计程车。周莫言一言不发的看着好友兼上司这张精心补过妆容看不出半点疲惫的脸,很想打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 不,或许该看的是另一位当事人的脑子里是什么。 “看我干什么,你爱上我了吗?” 周莫言深吸一口气,把脸移开,“对不起,没有爱上您真是太遗憾了。” 戚桐悠哉的撑着下巴思索着什么,然后对他展颜一笑,说了一句让周莫言想跳车的话。 “你亲我一下吧。” “……我可以去告你性骚扰吗老板?” 戚桐撇撇嘴,“我想陌生人不行,说不定熟人可以呢,找快乐而已,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行?” 周莫言头疼欲裂,“你这种行为叫做杀熟知道吗。” “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找别人。”戚桐轻轻叹气。 而周莫言真是惊呆了,自己发小到底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发生这种根本性变化的。 戚梧是给她下蛊了吗?可下的蛊为什么这么浪,你两该走的不是纯爱禁忌剧本吗? 他在内心疯狂吐槽,另一位则是闭起眼睛补眠了,该打住的打住,她的精力更多还是要放在工作上才对。 至于心底那一抹绯色的划痕就让它留下好了,以后是要溃烂还是愈合,就顺其自然吧。 既然现在拥有的是快乐,她不介意把这份悲剧倒计时进行下去。 到了戚氏,二人立马回复了平常的状态,一个言笑晏晏,一个一丝不苟。 而心中的羊驼狂奔几何只有自己知道,一腔血泪还是咽回肚子里,商场如战场,一着不慎只有满盘皆输的份。 特别是还有一个紧盯着他们不放的对手。 “昨天我没来戚枫是怎么个说法。”戚桐略微蹙眉,心想今天他怎么也要找自己麻烦才对。 “你做的报表早就交到了他手里,我核对过所有文件也都没有问题,他想做文章估计还是会从股份问题上下手,不过有意思的是昨天他为你在法国人那边周旋了一下。” 戚桐勾起唇角,“是吗,那还真是欠了人家人情了啊。” “这是这期的报表,你简单过目一下,虽说每次股东大会都大同小异,但难保戚枫要对你反难。” 她不置可否,“那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很快走到会议室门口,周莫言照例为她推开大门,然而等两人都走进会议室时却都是一般无二的呆滞。 “爸……” “爸?” 十四 所有的一切,还是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和法国一家存在了将近百年的企业合作,是戚桐努力了一年多的结果,从一开始的无人看好,过程中的风波曲折,到现在合约签订,就连戚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侄女在商业上的天赋的确远超众人。 戚桐自己却苦笑不已,这个合约几乎让她熬了整整一年的黑夜,熬出了胃病和失眠症不说,现在还收获了父亲给她准备的一大碗苦药。 虽然说每天都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戚桐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好起来,她即将前往法国进行为期四天的出差,然而在心灵中升腾的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悦,因为她多得了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自由。 戚梧抬腕看看手表,时针与分针晃悠悠指向了下午三点。今日的天气有些阴,厚重的沉云笨拙地在天空中挪动着,疏疏朗朗的日光随之自浓云之隙渗落人间。渺茫的温光笼绕着繁忙的研究场,于静默中为世间镀上一层温柔绵软的色泽。一瞬间他忽然很想见自己的女儿。 然后他习惯性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却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她就与他说过最近工作安排极其紧凑,大概要有一段时间白日都不见人影了。戚梧皱着眉头想了一瞬,还是选择给她发了封简练的短信。 “什么时候有空?” 然后他百无聊赖地把手机收回衣袋里,和航天局里请教他问题的后辈们一一道别就往外面走去,忽然手机正合时宜地叮咚一响,他一激动,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往外掏,映入眼帘的便是新短信的提示。 “明天要去法国出差,所以今天可以有空了哦,爸爸在哪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他心里先是欣喜,而后愁了一愁。她要去法国出差么,那要有几天不能见面了。不过这也算是明确了她今天有着得来不易的自由,可以相聚一会,若不是他明天也有繁重的任务,可真想买张机票跟着女儿一起去得了。 他已经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女儿控,并且为此沾沾自喜着。 如愿以偿般让她坐进他车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夕阳烧得半面天空都洇出树莓酱般的紫红色,黏黏腻腻地在云间渗透开来,似乎暂时将闷热与这疏旷世间分出泾渭。沿道的街灯鳞次栉比地亮了起来,涣散的车灯在眼前淌作一条不见尽头的银河。行车的当口他偷眼望在副驾上安安静静的她,是时她眼底像都落了明闪闪的星辰,纷然璀璨,晃得人几乎移不开眼。 “爸爸。” “嗯?” 戚桐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这个时候耳中需要淌入些他的声音才可将这世间空旷的寂寞驱散。她实在是太不喜欢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人间的一切了,而似乎只有在重逢了他之后,一切的难题才不再是难题,她也有资格去奋力捕捉什么被世人名之为美好的事物。父亲与这世间万众都完全不同,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不如你给我唱首歌怎么样?”倒是戚梧先开口这幼稚的请求。 戚桐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逗笑了,自顾自地落下一簇笑声便开始认真地思考要唱什么。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戚梧听到一串音律自身边的座上飘入他耳中,是他从前就听过的《White Christmas Dance》。与平常熟听的舞台版不同,此刻落入耳中的音调不疾不徐,声音也沉静了许多,更像是无意之间拨人心弦的悠悠吟唱。 渺茫温柔的声音最终化在潺爱的夜色中。最后一个音符落定,如旧般的沉默又一次在车中绵延,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被他们二人习以为常的寂寞,而是彼此心灵中得之不易的安宁。戚梧深吸一口气,以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缓尔慢言。 “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么?” 她内心温柔熨帖,窗外漂泊的灯光依旧如川而逝,嘈杂与喧扰被隔在车外,飘忽的光影在戚桐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陆离。然后她听他接着说。 “说多了对不起你也听腻了吧?我能和你保证的只有这个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所以…” 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缓缓温柔而笑,“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在我这里,你可以一直任性下去。” 戚桐像还是一个得到糖果的稚童般,脸上的笑意甜蜜单纯,眼睛灿然发亮。 “好。” 第二天由于要赶飞机,戚桐自然是起了个大早,没想到的是戚梧比他起的更早。 她颇为无奈的看着父亲把一样样的东西往她箱子里塞,“爸爸,我只是去出差而已,用不着这么费劲。” “谁说的,好歹是出国呢。”戚大公子一边嘀咕着一边将女儿的行礼箱塞得满满当当,半点没想起来自己当年去国外求学时只背了一个书包的光荣事迹。 “你要记得吃药,我特意找你舅公换成了药丸。”差点被他老人家的眼神杀死,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戚桐含笑答应,“好。” “要记得吃饭,一日三餐都得吃,多吃水果。” “嗯。” “虽然说是出差,但应该比在国内轻松一点吧?不准熬夜知道吗?” “知道。” 他叹一口气,真是舍不得。站起来看着女儿笑意明媚的脸颊,忍不住捧着揉了一会,直到戚桐眼里都写满了控诉他才依依不舍的放手,清咳一声,“还要记得想爸爸知道吗?” “我才不要,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她撇过头,脸色微红。 他眼神温柔至极,“我也会想你的。” 最后他送她去机场,临了还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戚桐虽然嘴上嫌他啰嗦,但心里却徜徉着无限喜悦,以往不管她去何处,都没有人这般关切的嘱咐过她。 “我都记得了,您快去上班吧,不是说今天黎叔叔要让您去听分析报告吗?” 戚梧抚了抚她柔顺的黑发,“放心,不耽误这点时间。” 直到广播通知检票了,两人才停止说话,戚桐忍不住抱了抱自家父亲,埋在他胸口好一会,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在她远行之后挂念着她,期盼着她回家。 “谢谢爸爸。”她扬起头又对他笑着,“我走啦,会很快回来。” “好。”他捧住女儿的脸,认真的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一切顺利。” 戚桐红着脸走去检票,窈窕的背影却一直映在戚梧眼里,直至她消失在涌动人潮里。 等飞机慢慢飞向天空,变成一道银白的直线隐没在云层间,他才转身离去。 而坐在飞机上看着渺渺云层的戚桐则是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还说不会像幼稚园的小朋友,结果这么快就开始想爸爸了……她白皙的脸颊像是漫上了天边的红霞,心里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又难免沉溺在这样的思恋里。 戚梧却没有去航天局听讲座,随便用了个理由搪塞了黎袁便回了家。 他看了眼手上的工具,握紧拳头,他准备了十来天,就是为了今天来撬门。 虽然听起来十分的猥琐……他轻咳一声,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能更了解女儿,如果那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就当他多疑敏感罢了,总之无伤大雅。 将铁片插进锁眼里,脑海里慢慢勾出它的结构,操作了几下之后门锁应声而开。 卡嗒一声像是敲在他的心上,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然而已成定局,他微微吸了一口气便打开了房门。 入目的却是一片昏暗,空气里微微沉淀着家具腐烂的味道,他身后的光争先恐后的侵入这像是被遗忘许久的房间,他看见缥缈的尘埃在光线中沉浮起落。 伸手在墙上摸到开关,啪的一声打开日光灯,眼前的图景才一五一十的浮现在他面前。 他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落脚比较好,这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不说,基本都被白布盖了起来,应该是为了防止它们被落上灰尘,他踌躇了一会,决定从面前一样样来看起,伸手揭开一方形物体上的布,他顿时被扑头盖脸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用手使劲挥了挥,才看清这到底是什么物件——一张儿童用的书桌。 他怔了怔,很快便认出这是什么,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是那张他亲手为女儿做的小书桌。 他擅长木工活,甚至更精细一些的模型他都能做的惟妙惟肖,毕竟在做航天飞具模型的时候要求的就是越细致越完美。 戚梧伸手抚了抚这张经过岁月变迁已经微微腐朽的木桌,一时恍惚起来,他像是看到小时候的戚桐端坐在桌前画画写字,偶尔累了打个哈欠,忽闪着水灵的大眼睛问他什么时候吃饭。 嘟着嘴的小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他内心忽然温柔酸胀的无以复加,也大概明白这屋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了,一一掀开,果不其然都是他当年置办的一些家具。 刻着她身高线的大衣柜,他曾说每年都要为她丈量一次身高,记录女儿长大的一点一滴,可那划线仅仅只有一条,旁边是他飞扬豪气的字迹,“凤凰五岁”的字样。他伸手摩挲着这划痕,它们的痕迹停止在此处,但时光荏苒,一切事物都落下深厚的尘埃。 他亲手做的小木马和简易的秋千架也静静立在一旁,当时鲜艳明亮的红色油漆早已斑驳脱落,小马驹本该欢快的模样变得寂寥落寞,封闭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将近二十年,它的小主人将它与快乐一同丢落在未知之境,经年一路跌跌撞撞,再寻不回那样单纯美好的童稚时光。 他将瑟然的目光收回,扫视过这一圈陈旧的家具,却无一不是承载了他们那美好却短暂的时光,他压住叹息,不敢惊动此处尘封多年的望不到尽头的思念。 他的目光突然掠过一只从未见过的半人高柜子,眉头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避过这些家具,来到它的面前。 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他置办过的东西,可会出现在此处也必然与她有关,他想也没想便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分成了上下五格,每一格都陈列着不少的东西。 目之所及的大部分是书籍,他一本一本的翻开来,发现竟都是他过去读过的,不论是著作,理论,甚至是消遣时看的人文轶事都一一用牛皮纸包好,他发誓自己从未这么细心的对待过它们,那是谁做的便一目了然了。 上面的字迹有些是年少时的他随手写下的,张扬跋扈,对待作者观点的看法和犀利点评,他不由有些汗颜,他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这种做法似乎叫做中二病,女儿竟然还将他们妥善收藏起来了,一时失笑又涩颜。 渐渐他的眼神才深沉下去,在他有力的笔锋旁时常出现一道娟秀温润的字体,有时表达出对他激烈言论的反驳——就算是反驳也是温和幽默的,读起来让人大感服帖。有时是赞成他的看法,孺慕之情跃然纸上。 仿佛是隔着时空在与年少的他对话,戚梧一时竟觉得有些慷慨激昂,她的思想竟然和他如此的合拍,不是毫无主张的一味崇拜,而是用自己的思想明白的书写出岁月真章,她的神思,她的风采,都一一在眼前呈现。 他合上书本久久不能言,不知年少的她打开这些书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在写上这些字迹时脸上挂着又是怎样的神情,而他却像得到了吉光片羽,拾起他们隔着时空共同书写的宝物,心头滚烫不已。 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他都丝毫不想错过,当即一本本翻阅起来,每看完一本随行笔记,都犹如更了解她多一分,唇边不知不觉的挂起笑容,不知疲倦的观看。但却越到后面越是皱眉,不知从哪一个节点开始,她的笔触刻板起来,仿佛每一个字都写的勉强无力,从光华流转到暗淡颓唐,他心里明白,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是和她被绑架有关吗? 可为何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困兽一般的绝望,像置身万丈深渊之中,奋力抬头也望不到煜煜星光。 他指尖捏紧书页,从昂然风发的意气到满纸颓唐,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绝望。 最后几本书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她的笔记,只有他一个人的,骤然缺了她的陪伴,他显得像一个滑稽的小丑般可笑。他呼出一口郁闷的气,将最后一本关于星体研究的书放回书架,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赶紧又将书取了出来,他没记错的话这本书又一层夹页! 他迅速翻动着,终于透着光看到了一排排的笔记,他小心翼翼的将黏和的书页撕开,暴露了这尘封已久的字迹。他当年因为对这本书的作者持有的观点嗤之以鼻,故而将自己的看法一股脑的写在了书页上,并且发誓一定会做出研究来纠正该作者的观念是错误的,然后将书页黏在一起,等着他实现的那一天才能打开。 他在结尾写到对宇宙星河的向往,若是让他能投身于那片无穷浩瀚间,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甘之如饴。一点点看过这些早在岁月里被摸平的棱角,他不由失笑,梦想虽然不变,但如今却不是什么都能舍去的了,他最重要的是…… 思考在接触到一行字时停了一瞬,手指颤了一瞬,在最后的结尾处,那娟丽的字迹再次出现了,却并非感想,而是落下透着无力的一句诗,狠狠砸向他的心扉。 像是质问又像自问。 “式微式微,胡不归。” 十五 深不见底的墨色在纸上跌宕铺张着,檐外欢雨逶迤未绝,在夏日的雷鸣中敷作一幕不动声色的喜剧开场。天光淌作一层闪着银芒的河流,自窗口滂沱倾入小室。戚梧躺在地板上,身边散落着书页翻张的书本,紧紧闭着眼,作着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他梦里,他十五岁的女儿刚刚归来,将衣帽搭于一侧,换了拖鞋便往室中走来。伏案描画图纸的戚梧忽闻声响,只侧首望着行来之人,唇边噙一丝由衷欣然的笑容。 “桐桐过来,看我画了什么?” 少女戚桐闻言垂头端详着眼前图画,心中百转千回,终究还是难辨其所以然。辨了半晌,只认输似地向人摇了摇头,温柔地惭笑着“是雨季么?” “是北极极昼。你闻,绘画所用之墨是用酒调开的哦。很有意趣吧?” 戚梧眼里神采犹如向人显明自己能力的伶俐稚童,笑容焕然夺目,一双眼睛中熠熠然点着光。戚桐好奇地看着那画许久,忽而不知为何,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那爸爸笔下的我又是什么样呢?” 戚梧想也不想,抬臂挤了些白色的油画颜料,换了根还没用过的细刷,蘸上颜料便在画中勾抹起来。不一时,漆黑的墨色中竟腾出一簇皎皎火焰,整幅画瞬尔明亮了起来。那簇火焰似乎蕴了生命与灵魂,不歇腾跃之下竟欲将整间昏沉小室点亮。 “这是我的凤凰儿。” 窗外沛雨稍止,墨云渐次四散,淋漓的天光自云隙流泻而下,宛转笼绕着浩然人间。枝间有鸟鸣啁啾,点染一派盎然兴荣。时有惠风掠鬓,淙流冉冉,天地皆是一般的可人。 梦与现实的短暂相见,这才是人间吧。 戚梧凝眸望着聚精会神端详画作的戚桐,一时间似乎望见了从未逢遇的,传说中上天赐予每一个人的馈赠。往日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缩小成了几片错综不齐的残篇,而或许只有眼前的一切,才堪称真实。 “桐桐,你眼中的人间是什么样的呢。”他向脸庞仍旧青涩的女儿发问。 可还没等少女将目光放到他身上,这场梦便轰然碎裂。 他在冷雨中睁开疲惫不堪的眼睛,头颅铿锵的疼痛着,似乎有烈风倒灌,烧得他视野不清。 撑着头好一会他才勉力站起,面无表情的打理自己在屋子里待了三天而变得不修边幅的仪表。 他今天约了一个人,一个可以直接告诉他所有真相的人。 周莫言在接到戚梧说想见一面的电话时其实是惊讶的,这位和他的交集应该只是和戚桐联系在一起,如今她并不在这座城市里,他想不出他找他的原因。 等他到了约好的咖啡馆时又是一惊,眼前这个人面色青黑,形容潦倒,看起来状态十分糟糕,他内心忐忑,老板的爸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等老板回来会不会怪他个失察的罪责? 于是犹豫着像面前人开口,“叔叔,您还好吗?”虽然叫一个身体年龄只有二十五的青年叔叔还是略让他不自在,但礼貌是不能缺的,毕竟是老板亲爹。 戚梧从来全然不似在这世上兢兢业业维生的人们。自上至下也没有一丝资本后代不思进取中漫无目的蹉跎之人的肮脏意味,相反的,眉目之间宛然自成清朗之气,似是被无数湛月净风淘磨过后,方可现于眸中的一派天然。虽然现在看起来他的烦恼有些大,可这双眼眸却似又证明这人从未于红尘中耽身。 他望着他,温文尔雅地笑,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眼底落下。周莫言仰首一饮的茶水猝然在他喉头灌出一脉冷意,他咳了几声,不明缘由地不敢与他对视。 “很抱歉让你在百忙之中出来见我,实在是有些困扰我很久的问题想弄明白。有关于桐桐的过去。”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静得仿佛在叙述一件不值一哂的小事,可他还是被语中的内容惊了一惊。一时间他竟有些泛难,在老板身后揭她黑历史似乎很不好。 戚梧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周莫言最终只有妥协的叹气。说到底,他不忍心某人又回到那个吞噬着噩夜与微灯的无底洞中。 “您问吧。” 戚梧点点头,微笑了下,像是感激他的配合,然后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几样东西,看清是什么物件后周莫言眼皮一跳,这位也太会戳死角了,心想他发小这次要被查个底掉了。 “我听桐桐说你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对吗?” 周莫言无奈点头,“没错。” “好,我想先知道有关这本相册的事。”戚梧修长的指翻开一本厚厚的相册,眼神在接触到里面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时变得温柔似水,“这是桐桐小时候,我抱着她在水族馆里一头蓝鲸前照的照片,这孩子似乎从小就格外喜欢海洋生物。”他缓缓而谈,周莫言也不打断,静静听着他叙述过往。 “后来我每一年都带她来同一个地方照相,算是想给她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只是她五岁以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戚梧脸色似乎白了一点,周莫言也沉默,没有人比他清楚那个人是如何的形单影只。 他接着向后翻,“从她六岁到十二岁都是一个人,可在十三岁之后我发现一个绝不可能的人出现在了照片上,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周莫言的心沉了沉,看着他把照片摊在他面前,十三岁的戚桐笑意如春花,绚烂明媚的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而这个男人赫然长了一张和面前人一模一样的脸。 “他是谁。”戚梧又问了一次,暗自咬着牙,竭力忍耐着什么。 周莫言很想叹气,还是尽可能平淡的说出口,“是一个整容成您的样子,想要骗取戚氏财产的不法分子。” “在小桐十三岁那年,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们自然都惊住了,没有想得太深入,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戚桐哭,就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至今想起来他都觉得像是场梦,不过可不就是一场梦么,对她来说,得到失去,总是一念之间。 “她很开心‘你’终于回来了,那时我见她每天都挂着笑脸,自然是比现在真诚得多。” “不过这冒牌货暴露的太快,他急着拿走您的股份反而让桐桐怀疑了他,又或者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了什么,但心里始终存了希望吧。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同时也拿到了DNA鉴定报告,她带着这个男人去水族馆照相,后来便送他进了监狱,当然是先强制整容之后。” 她怎么会允许有人顶着她深爱的父亲的脸招摇撞骗呢,她宁可自己活在清醒痛苦的现实里。 这也是她变化的开端。 戚梧一言不发,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周莫言等着他慢慢消化这个事实,毕竟后面还有更难以接受的。 过了一会儿后,戚梧又拿起一张被撕碎过的通知书,“桐桐被帝国理工学院海洋科学录取过?” “是的,在她十五岁那年。” 戚梧眸色晦涩,“为什么没有去,她告诉我她是在国内念的金融学。” “因为她没办法,也不能去。”周莫言看着这张通知书,那张绝望后妥协的脸蓦然闯进他的脑海,让他翻覆起些细微的烦躁。 “您还记得吗,桐桐为什么出生。” 戚梧捏紧了拳头,脸色彻底苍白,他听他继续淡然的说着,“作为您替代品的她,是没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的,很抱歉说得这么残酷,但或许您不清楚,她当时听到的教训比我现在说的残酷上百倍。” “李总对她一向要求甚严,完美还不够,她要最完美。您离开后,戚桐自然是戚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有您的股份,如果不是戚枫这个私生子出来横插一脚的话,戚氏如今可能改姓李了。” 周莫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李暴男防着戚枫,却不知道戚桐一直在暗地里平衡他们的势力,不让其中一方真的大权在握。 “小桐从小就没有自由二字可言,李总要她事事顺她的心,想尽办法让她去法院申请您的死亡证明,继承股份,但一直没有成功。而这份通知书曾经也被当成筹码之一。” 戚梧闭上眼睛,耳里的嗡鸣越来越响,他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绵绵不断。 “只要签了死亡证明,她爱去哪去哪,自由、梦想、未来,她都可以拥有,这是李总向她提出的条件,否则是绝不会允许她往前走一步的,您应该清楚,如果家族不支持,她是没办法在国外求学的。” 戚梧怎么会不知道,他当初能顺利去念书,也是仰仗老太爷对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她就自己撕掉了通知书,从此和追求梦想彻底告别。”周莫言说完这些不属于他的过往,但就是奇异般的感觉到一股畅快感。他拿起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小小的风铃,铜铃早就锈迹斑斑发不出声响,几枚链着铜铃的贝壳是破碎开来的,有人将他们重新拼接在一起。 “还有这风铃也是因为同一件事,李总看小桐执迷不悟,从她房间里拿出这个她珍藏了许久的风铃,她父亲留给她唯一的礼物,狠狠地踩碎在了脚底。” 戚梧心脏钝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死死的看着那枚破烂不已的风铃。一时间只觉得这世界的凄风苦雨都砸向了那个小姑娘头上,他只是听说都觉无法忍受,她却独自熬过了这漫长的岁月。 “当时的小桐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默默把风铃拼起来后当天晚上就离家出走了,再之后她跑到沙漠却遭到绑架……” “够了……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 周莫言眉宇一松,知道就行,让他再说下去指不定就要幸灾乐祸了——只针对现在痛苦的戚梧。 想了想露出一个斯文的笑容,“您知道吗,第一次在桐桐家看见您我还以为她终于疯了,重蹈覆辙随便找了个人整成您的样子当成是自己父亲陪着自己。” 戚梧冷漠的抬眼,“你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我没有说您是冒牌货,事实上我之前拿了您的DNA去检验过。抱歉,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虽然没本事让她开心,但不让她被伤害也才对得起我拿她的工资。”他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的道,“小桐需要的,或许是这样一张脸,我那时是这样想的。” 所以才会什么都不问就带他回家是么,不管他是谁,只要长了一张和他父亲一样的脸就行。 戚梧勾起一个笑,开什么玩笑。 一天后戚桐从法国回来,落地之前她就期盼着会不会第一时间看到父亲,然而也真没让她失望,他就在之前送她离开的地方,连位置都没变似的,脸上挂着和曛的笑容,目光宠溺温暖。 戚桐惊喜的露出一个甜美的笑,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冲到他身边,扑进他的怀里。 “我回来啦。”她气喘着说。 戚梧紧紧搂住她,“欢迎回来。” 以及,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十六 时间的轮轴转动,回到戚氏会议的节点。周莫言和戚桐走进会议室的刹那便二脸懵圈了,看着各自的父亲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的出现了。 戚梧抬眼看向自己显然很惊讶的女儿,勾起唇角自然而然的向她明朗一笑,“差点迟到了哦。” 哦……哦你的鬼啊?戚桐内心宛如被一群某草原动物狠狠践踏过,不可置信他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这里,她过去一个月尽心竭力的隐瞒他的行踪,结果他自己来自投罗网。 “别愣着了,坐吧。”坐上的戚枫倒还是一派安稳,和善笑着邀请戚桐落座。 “诸位都是戚氏的老人,应该知道这位就是我远行而归的兄长。”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还在观望的众人顿时哗然,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的出现是那么惊奇。 而戚桐发现,在场有几个从来立场中立的老狐狸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交头接耳,神色淡定,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她的手不可控制的狠狠捏在一起,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虎狼环视,她要是再失态下去就真的不妙了。 戚桐往向风暴中心那人,见他也看着自己,眼里含着脉脉温情,然而她现在没有沉溺的心思,只觉煎熬。 他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出现还拖着莫言的父亲一起……周叔叔是爷爷身边的秘书,比起那位的不值一提,他反而更像那时的戚氏公子,不禁深受老太爷器重,就连今日的莫言比起他来还是稍微逊色。 她又以眼神询问周莫言,得到的却是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疑惑,看来他也不知情。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进来一条微信,她皱眉点开,发现是戚梧传来的。 ‘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好?昨晚没睡好吗?’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扣回桌面,用眼神回应他别再做出这样的小动作,旁边那虎视眈眈的戚枫已经快让她发疯了。 戚梧接到女儿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也暂时偃旗息鼓,她昨晚没回家,他也在客厅坐了整整一夜…… “各位想议论什么还是私底下再进行,现在开始开会。”戚枫一锤定音,控制住了将纷乱的场面,然而眼神看往戚梧那边,幽深不见底,戚梧回望自己这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弟弟,抱以一个温文尔雅的笑。 表露自己的假面,谁也没有真心。 戚桐觉得从未有会议如此煎熬过,她期间留心戚梧的表现,发现他是做足了准备,行云流水,对答如流,半点让人看不出他不是学这个的。 然而他表现越好她的心就越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过,他就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出现了。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与这人的种种,然后惊觉她已经将这些回忆也当做稀松平常的一种习惯。每当生活不可推卸的重担林林总总地在她肩上垒起一座看似不可逾越的巨岳,或当她终于在生活的迢途上奔跑至筋疲力竭时,侧首时仿佛能看到那人也一直在身侧拼尽一切地开拓新的征程,一时之间似乎眼前的崎岖都不足为道。 她能明确地记起,在一开始,自己从他的读书笔记中看到他的思想笔触时对他好感不算强烈。随意张扬的字迹与凛厉刺目的言论所焕发出的戾气与不羁兼有的气质,实在不能给初次见面的青春期的她留下一个妥善的印象。然后不知怎的,她似乎莽撞又顺其自然地闯入他的世界,在书上留下的言语如尖锐锋芒,在她之后的道途中劈下了一道夺目的光,并一直在不至于冒犯,却使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冒犯这个词突兀地出现在她心中时她竟哑然失笑,那人与她的界限似乎向来并不如何分明。她曾幻想过明明在别人做来忍无可忍的事情,让他在她眼前做出,却只令她如习以为常般与构想中的父亲一同无终无始地大笑。她学会喝酒之后期盼着有一天也能和他对饮,并不熟识的二人在并不熟识的深夜里饮着被烘得半温的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支使她在那人慷慨饮酒姿态的狂轰滥炸下犹能撑完三巡而不倒,也许只是那与生俱来又烦扰非常的,父女之间基本的礼节。 这或许就是在她与他现实重逢时,她能一眼确认他的缘故,就算单薄,她也能凭借构想过许多次的记忆来与他相认,像是天方夜谭般的滑稽。 但对于那件事的发生她又心脏钝痛起来,那个深夜,她脑海里只剩下了模糊的一团影像——酒杯与酒瓶当啷碰撞,微薄的灯光漂在酒浆上,行车碾过树枝留下一串吱呀声,渐稀渐少的饮酒人群,和一双平常少见的带着柔和笑意的双眼。 她不能否认,她已无法自拔。可她只是想对他好啊,她错了吗? 那年戚桐十六岁,每天早晨战战兢兢的从黑渊似的梦里醒来,没有片刻资格在所有的困境与维谷中做一个永远灿烂的人。当时樱花层层叠叠,如暮霞将燃尽时的一团云霓,她最常做的事情只是在万事皆毕后趁无人窥视之时,一人立于樱树下,对林间不时流转的鸟啭风吟出着神。 她在他的书里看到过一句自信非凡对她却遥不可及的话—— ‘那人来到生命里,向着无数的深夜与黎明一起拼搏并大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今年二十五岁,一切真的好起来了吗。 会议结束,她突然就不想待在这里,对着这一群让她琢磨不透并且劳累不已的人,径直离开,不理会身后诧异的几道目光。 她带着欲裂的头痛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进去,没有立刻离开,双手倚着方向盘,怔怔出神。 直到他来扣响她的车窗,她冷淡注视着这张灿烂的笑脸,听他说,“疲劳驾驶可不好,我来开吧,我们一起回去。” 她没有反对,给他腾了位置,允许他坐在自己身边。 汽车发动,很快离开了戚氏那座钢筋大厦,奔驰在马路上,她才觉得稍微喘开了气。 “您不在那里听他们对您的问话吗。” “有什么必要吗,我也只是去露个面,告诉他们我回来了而已。” “……为什么。”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为何他总是这样肆无忌惮。 “我拿回我的股权,自然要去履行相应的责任。”他笑着回应。 “您别开玩笑了好吗?” “我是认真的。” 她突然冷笑,“认真?航天局那边也允许您这么认真吗?” 而他的回答却让她彻底失语,无比的震惊。 “我辞职了,从今往后他们就管不到我了。” “………” 她突然觉得怒不可遏,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愤愤不平地盯着他,却见那人忽然停下了车,挂着一脸的温情看了她半晌,倏尔低头狠狠咬上她嘴唇。 世界寂静了。 戚桐不知道自己的脑壳当机了多久,她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夏日最后的洪风裹着暴雨往车窗上拍,尖锐的嘶鸣不息地刺入她耳膜,她在层出不穷的喧嚣中寻回半丝神智。撒沓的大雨在窗外如一幅透明的宽阔帘幕,她怔怔地望着,神智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他不守约定。 说好只在床上维持那种关系的。 然后她就听见那伏在她身前的人口齿间模糊的一句“好软…” 她几乎能听得见自己的面庞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她心中的千头万绪化作应激反应般的怒斥几乎冲出双唇将眼前那人责骂得体无完肤,可那些话语却都不约而同地堵在了她的嗓子眼里。她愤怒地瞪着那人,可她一时间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愤怒,最终只好在狭窄的副驾驶位子上抱膝而坐将头埋在膝间。然后不期而然地,周遭所有空气似乎瞬时灼燥了起来,炙烤得她坐立不安。她烦闷地抬起头眼前却仍旧是戚梧一张被无限放大了的脸。 窗外的风雨依旧将世间撕扯得狰狞狼藉,初秋的萧索离他们很近,而世界的喧嚷很远。她不知所措的心脏在她胸腔里震颤着,如在歇斯底里的风浪中跌宕着的一叶扁舟。凉意无孔不入,而他们像传说中相濡以沫的涸辙之鱼,以近乎自殉的方式成全彼此的一场救赎。 良久以后将唇齿分开,她望着他的眼,觉得心中有拉扯不休的痛苦,她撇开眼睛,“为什么要放弃你的梦想。” “我的现在的心愿只是陪着你,永永远远。” 她略嘲讽的勾起唇角,“你知不知道勉强来的陪伴很伤人。” 他将她搂紧怀里,在她耳边轻语,“那你知不知道,你不信我的心,有多伤我?”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发一言。离开他的怀抱,试图从他目前的表情中分辨他是否有说笑的痕迹,可在仔细辨认之后她自己甚至都不能断定这一切。窗外的世界已经进入了黑夜,漂泊的灯光依旧如川而逝,嘈杂与喧扰被隔在车外,飘忽的光影在戚梧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陆离。然后戚桐听到戚梧接着说了下去。 “我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只有敢于去做自己有一定把握的事情才能被称作勇敢,即使这把握的可能性并非百分百,至少在做这事之前对于自己有一定能完成的信念。我有的只是鲁莽,即使明白自己所期望的不过缘木求鱼,即使明白自己所行的这道是绝无转圜的死路,却依然怀着头破血流的决心要去撞一撞。我站在悬崖边上,却邀请你与我一同跳下悬崖。” 她深深望进他一双静如古水的眼睛。无边的缄默在二人之间悄然滋结,然后她听见了一声轻笑。 “其实我也是一个鲁莽的人。” 这时的戚桐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位仍未长大的顽童,为了一枚可望不可即的糖果孤注一掷。也许她曾经并非如此,可时光总是有着潜移默化的魔法,令她在坎坷的世途中与此人越来越相似,终于从他身上也学会了不顾一切的鲁莽。这样或许也好,与他作伴,曾经挥之不去的忧愁与烦虑也终于能够偃旗息鼓了吧。 戚桐见眼前人扬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句话,‘纵然要跃下深渊,也没什么可怕的。你自然也不会将我一人留在深渊之中的吧。’ 那就一起跌落下去吧。 十七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顺理成章,他们回到家中时落下门锁的声音像某种讯号,他们即刻交缠在了一起,不顾一切的热吻。 从客厅到卧室,从衣冠平整到赤裸相贴,他的火热灼烫了自己,红着双眼,手臂攀着他的肩,任由他啃咬着她胸前的嫩肉,已经经历几场性事,她越发熟练起来。 修长的指插入他浓密的黑发,雪颈渐渐染上粉色,情欲自下而上的来纠缠她,“爸爸……” 她感觉胸前的樱果被狠狠咬了一口,她疼的惊呼,却听他轻笑,“不长记性吗?” 她恍惚记起这样叫会让他更加疯狂,可她管呢,越是不能她就越要做,一声声禁忌的呼唤自口中溢出,惹得他的动作更加粗暴起来。 烈火自生戚桐绷紧的脚趾上绵延跳跃,在断续的喘息中愈演愈烈。他们在看不到未来苦冷中焚烧着彼此,那赖以生存的温煦终于沸腾,张皇喧嚣着将二人困缚纠缠,四肢百骸都在这般近乎疯狂的沉沦中被寸寸燃尽,他们沿着罪愆的铁链滚入万劫不复的怒焰,却不期望如凤凰般在冲撞与颠沛中涅槃,只愿体魄发肤永生永世化在一处,待百年之后尚有今夜般的暴雨挟凄厉的嘶鸣来吊唁。那时的他们纵然作飞灰被朔风碾磨撕扯,终究也是归于一处的。 粗钝的疼痛地在她躯体间蜿蜒开来,她战栗的唇被人吻出鲜血又被寸寸舐净,血腥味在唇舌间漫散,她仰首大口呼吸着,似乎汹涌倒灌进肺腑的甘冽空气能涤净她一切的罪恶与挣扎。烈火的伤痕烙刻在她的每一寸体肤之上,窗外风雨更紧,她的世界在这一方灼烫中颠覆。 “我们是幸福的。” 她听见那人在耳边这么说。 既然如此,她又顾忌什么,阻止了她分开自己双腿的动作,骄傲似的扬起下巴,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我要在上面。” 戚梧楞了一时便笑了起来,他当然应允,自己躺下去,看着她灵活的翻身骑在他的腰胯上。 素手游移在他矫健的肌肉上,似是不解的问他,“你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身材……” 戚梧失笑,“你可能没见过宇航员训练的标准是什么,比起运动员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戚桐楞了楞,低起嗓音,“你不后悔吗。” 他像是苦恼的皱眉,“这个么,你要是再不满足一下我要炸开的东西,我才为我的肌肉感觉失望。” 她脸烧得通红,小声啐他流氓。 他笑得恣意,带着薄茧的手指探入她的细缝,发现已经是一片温软湿润,“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快点让我插进去?” 戚桐害臊得不行,觉得他到了床上简直是另外一个人,但如他所说,她已经想要得不行了,那里酥麻细痒,只想被狠狠欺负一通。 于是抬起雪臀,解开他的裤子,把狰狞的性器放出来,她咽咽口水,葱白修长的手指伸到身下扒开那两片粉白的肉瓣,将趟着水的阴道凑上他火热的大菇头。 刚接触上的一瞬间她差点就软了腰肢倒在他身上,瞥见他好整以暇的目光才奋力振作,绝不能被小瞧了去,她鼓起勇气,对准地方便噗呲一声坐了下去。 她失神的叫喊,连呼吸都不顺了,而理智也在这一刻崩塌,不管不顾的扭起细腰,在他胯上起伏起来。 戚梧感受着自己的性器埋在女儿精致水嫩的甬道里,她还青涩的弄法让他腰背绷紧,她的小穴实在是太会吸了,紧紧含住他的肉棒,给他灭顶的快感。 他上次确信过在他之前无人碰过她的身体,不得不说这让他十分兴奋,这就意味着他能亲手调教这个天生尤物。笑着注视女儿凄美迷离的脸庞,在她神思恍惚之时他又将她压在身下,更加粗暴的抽插她的小穴。 “不!不行!”她摇首恳求,眼泪掉下落下来“太快了……我会坏的!” “没关系,相信我。”他的手揉着她的巨乳,像是要捏爆她乳房一样用力。 戚桐觉得难耐又觉得十分快活,也根本不想放弃这极致的快感。 急促的呻吟着,高潮了不止多少回,水喷了一次又一次,她整个人都虚软无力了他还在继续。 “不行了…爸爸…放过我啊……啊啊啊!” 他将她翻过身,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掰开她的大腿,狠插进大张的穴口,急插猛干。 她已无力反抗,红唇被狠狠肆虐过,雪白的腿间早已红肿一片,更别提那大开肿胀的穴口。他把她操得汁水横流,白沫四溅,却不知道爆发的尽头在那里。 他们抵死缠绵,管他什么伦理血缘,只知道这一刻是至死方休 最后她瘫软在他怀里,几乎望不清眼前事物。在回忆中曾经百转千回的淋漓万事,终于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撞上她的脑海。樱花、沙漠、酒会、寒夜、黎明、无终无始的大笑与沉默杯中灯影与明晃晃的月光,终于虬结作一朵深不见底的漩涡将她从头到脚彻底吞噬。她半阖一双酣醉的眸子试图看清眼前人,布满眼帘的却是在照片上看了二十年的二十五岁的那个少年。 “有人曾说酒是喜剧,而威士忌是一场悲剧。”她喃喃开口 勉强地笑着,趁着在脑海中此起彼伏的朦胧又凑近了那人些,似乎想一眼将那人看个分明,连同那人心中的一切痛苦与珍藏。 “爸爸知道我是什么吗?” “是喜剧还是悲剧?”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带着一身的狼藉沉沉睡去,眼前的路仍旧绵长的没有尽头。 ———————————————— 作者:走心干什么,走肾才是硬道理!这是个肉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开车!! 十八 作者:快完结了,还有三四章吧可能。 ——————————————————— 从前的戚桐只觉得时光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老态龙钟的慢悠悠,让人不耐于他的缓慢又恐惧他那随时都能崩塌的佝偻身影。 如今她却觉得日子快了起来,无所适从的同时又奋力抓紧流年的尾巴,感受不同,劳累不减。 这天下了雪。 哗啦一声拉开窗帘时户外满世的皑皑将这一方小室映得亮亮堂堂,抬眼处整个京市都被裹在一片璀璨的银白色中。新年前的假期对所有人而言都极其来之不易,对于平日里将无休止的工作当做习以为常的习惯的戚桐而言更是这样。于是她心满意足地在窗前伸了一个完整的懒腰,配以一个带着极深笑意的呵欠,任清晨甘冽的空气随之从善如流地灌入她慵懒的肺中,将一切的焦躁与烦恼洗刷殆尽。 “新年快到了啊,一切又要变成新的了。” 戚桐是一个厌恶孤独的人,不对,应当说是恐惧孤独。所以当她欣然接受了这个令人心情明朗的清晨后,第一个在她脑中焕然跃出的念头就是,一个人去看雪简直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事情没有之一了,今天要出门是一定的,所以找个人和自己一起出门也是一定的,于是在她心里暗自物色和她一起出门的人选的时候,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却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一个答案,于是她只好认命般地掏出了手机,揉着惺忪睡眼不看键盘就极其熟练地摁出了一串号码并拨通,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个人自从辞掉了航天局的工作后一门心思扑在了戚氏上已经过了整整两年。连周叔叔年过半百了都没放过,整日陪着自己那个年轻气盛的父亲奔波于应酬和工作中,她和周莫言无奈又好笑。 然而比她莫言更多了一层愧疚,她知道戚梧这么做的原因,就算她每次开口都会被他岔开话题或闭而不谈,她也不能装作一无所知的得过且过。 他前日去了邻省谈生意,至今未归。 “凤凰儿!想我了吗?” 电话接通,突如其来又热情高涨的声音竟让她有些被吓到,于是磕巴了一下才接上了那人的话开始惯例的问候:“啊,你回来了吗爸爸,还顺利吗?” 那人轻笑,她似乎能想象得到他温柔的眉眼和微微勾起的唇角,“回了。你呢,在公司?” “不,我在家。你看下雪了。”她将手贴在有些雾气朦胧的玻璃上,在上面用食指缓缓写起了字。 “想玩雪吗?” 她突然有些害羞,毕竟这么大了,还向自己的父亲提出如此幼稚的请求。 “不是…怕你冷着。”她顿下手,惊觉自己竟下意识的在玻璃上写上了他的名字,手忙脚乱的抹掉后用不在意的语气说着让他注意安全。 然后不等他多说些什么便挂了电话。幽幽叹气,揉了揉额角,嘲笑自己的做作不坦率。 白白错过了和他在雪地里放声欢笑的机会。 于是现在怎么办呢?她茫然的看了眼空旷的家,提不起自己去楼下刨雪的兴趣,事实上任何独自一人的游戏都不能让她提起精神。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他走之前放好的饭菜——这两年她没有培养出勤俭持家的好习惯,反而被他养得胃口挑剔,凡事有他在就怠懒无比。 周莫言一语成箴,她过上了作天作地的大小姐生活。 只是谁说不好呢?她勾起唇角,等着微波炉加热饭菜。 然而吃饱喝足以后又没事干了,她百无聊赖的在家里转悠消食,这两年被养了些肉,腰身还是那个腰身,但……她脸红了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胸前饱满了许多,让她老是腰酸。 当然这也有某个在床上折腾她的人的功劳。 转悠到书房,从书架上挑了本地理传记看起来,用来打发这雪日苍茫无聊的时间,沉浸在书本里总是不觉得无趣的。 于是等戚梧回到家里,打开书房的门时便看见的是这快要变成化石的窈窕背影。 他目光沉静柔和,慢慢接近她的身后,只有寸尺距离时能听到她轻浅的呼吸声,她是如此专注,连他到了身后都毫无察觉,虽然他也乐的欣赏着她柔美娇嫩的侧脸。一缕秀发垂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搭成一个脆弱惊心的平衡构建,他不自觉放缓自己的呼吸,不忍惊破它。 又过了一会儿,戚梧无奈了,女儿这专注的本事太过硬,他再不叫醒她恐怕这里会多了两个活化石。 当然也存了一股坏心眼,想看看她被惊吓后看见自己是什么表情。她总是淡泊宁静,或许是多年以来的潜移默化,哪怕在他面前也很少露出鲜活的表情,于是心痒难耐的总想让她露出一些过分可爱的表情呢。 伸出手搂住她的细腰,狠狠往自己怀里一带,毫无意外的听到她的惊呼,惊魂未定的回头看他,然后抿着唇捶了捶他的胸口。 “你吓死我了!”她被吓的魂不附体,红着双眸狠狠地嗔了他一眼,却惹他笑得更开怀。 “你还笑!”她气急,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戚梧赶忙止了笑,把她抱得更紧。 “好了好了,我错啦,看你太可爱没忍住。”他亲了亲她的脸,“原谅我,好不好?” 戚桐哼了一声努力平复着自己失控的心跳,而这一胡闹她的脸颊带了些微粉,看着实在可口诱人。 戚梧把她放在了书桌上,细细的看着她的脸,“这两天我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不看他,低头看手里的书,“还好。” “有没有好好睡觉?” “还好。” “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 “那……有没有想我。” “也还好。” 戚梧无奈的看着她,叹了口气,弯着腰把头搁在她的颈窝里,“可是我很想你啊。” 戚桐不置可否,目光仍旧黏在书本上,只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他闷着声音,就差扳着她的脸看着自己了。 “书让我心静。”她淡淡的开口,“你让我心乱,看你干什么?” 戚梧笑了,心里真是一片和暖,目光却慢慢从她领口滑进去,触到一片勾人的白腻,嗓子有些干。 “凤凰儿,我们好久没亲近了。”他在她耳边低语,激起戚桐后背一片战栗的痒意。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用平静的声音说,“哪有很久。” “快两个星期,你不想吗?”他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秀发,圈着把玩。 戚桐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哪怕再想平静,可脸还是红了起来,手指磋磨书页,越来越燥热。 她其实是想的,和他做那种事就让她像是沾上了毒品般,每一次都畅快淋漓,从脚趾到头发都想长长惫懒的喘息,她勾着他的脖子,一次又一次的沉沦。 戚梧见她眼里一片羞恼哪里还有不懂,抚了抚她如玉的肌肤就印上了她的红唇。 手里的书砸在地上,双手情不自禁的搂住他的腰,与他火热的唇齿纠缠。 他的手渐渐不老实,伸进她的衣服里去揉那团丰腻,使得她娇喘连连。 微微分开了柔唇,她羞怯开口,“回房间呀,别在这里……” “有什么不好。”他笑起来,眼神却是那么深,伸手解着她的扣子,“就在这里,让你以后办公的时候都要想起这一切。” 戚桐见他如此不知羞耻说出这种话,脑子轰的一声,里面结成了百结,“你…你不能…” “嘘,听话。” 他握住她的丰盈,她瞬间就软了半边身子,双手撑在身后,倒是又把更多的乳肉送到他手里任他把玩。 戚桐眼眶发热,他的指尖正流连在她娇嫩的乳头搓揉,不一会就挺立起来,媚红得勾人。 “别,别摸啊…”她语尾带颤,娇怯的推拒,反而更像勾引。 这高耸饱满的白乳上缀着诱人的红果,乳晕汇成一小片粉脂拢着乳头,指甲盖大小的乳头怯生生的翘起,等着他怜爱。戚梧真是爱不释手,不断揉弄她的敏感。 戚桐娇喘不断,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因为要支撑身体而没着没落,小腹像有炽热的火在灼烧,烫的她四肢无力,头脑一片混沌。 “桐桐,你想不想我?”他的唇流连在她细腻脖颈处,温暖亲切。 “不…不想…”她仍旧嘴硬,眼神游弋在别处。 他不轻不重的咬在她白颈细腻的肌肤上,戚桐迅速绷紧了背脊,一片细密的针扎感。 “说谎是有惩罚的。”他将她扑倒在桌面上,一堆文件被无情的扫落在地。 “不许乱动。”他制止她起身的动作,撑在她上方含着笑看她因为情欲和羞怯而涨红的绝色面容。 “乖乖的,我疼你好不好?”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路往下含吮,在她白如凝乳的肌肤上留下一串暧昧的红迹。 “你…你别这么用力…”她蹙着柳叶眉,难为情的说着,他每次搞出的印子都害她想尽办法去遮掩。 他不应她,自顾自品味这口感绝佳的细皮嫩肉。 戚梧扒下她的裤子,伸手插进她温暖紧致的小穴里搅动,戚桐绷紧了脚背,脚趾难耐的曲起。 “还不够湿……”他低声说着,中指越插越深,“桐桐,放松一点。” 戚桐心里暗骂他,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松得起来,她的汗水都快把额发濡湿了。 她红着眼,然而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觉得有温暖事物触上她的敏感私处。 她忍不住娇喘,撑起身体向下看去,看见他正给她舔穴…… “爸……别这样……”她忐忐的开口,心跳加速,自从他们发生关系以来,他总是各种花样,每每叫她招架不得又……又难以割舍。 “舒服吗?”他舌尖触着她的阴珠来回舔弄着,戚桐狠狠捏着自己的手心,身下传来惊涛骇浪般的快感冲击着她本就不算坚韧的身子,眼泪从脸侧滑落下来。 他的手仍旧插在她的甬道里,仔细刺探着她的敏感点,唇舌在阴部来回滑动,汲取着她源源不断流出的蜜水。 “啊啊啊!!你,你放开!…”她哭着摇首,想逃离这折磨,可修长如玉的双腿被他掌控着,动不了分毫。 他怎么会放过她,口舌卷着这娇嫩美味的软肉,毫不留情的攻占着她的致命弱点。 终于,插在她阴道里的手指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狠狠绞着他,然后大量蜜水喷溅出来,戚梧痴迷的欣赏着她这淫糜的美景。 戚桐泣不成声,心里像堵着什么,说不出话来,身子软得像水。 他温柔的抱起她来,靠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抚摸着她的背脊,一个缱绻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不哭了,马上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勾起她的腿弯,把刚刚高潮过的娇穴暴露出来,他解开裤子把高昂的性器掏出来,抵住她湿软的缝隙。 “啊……”她低喘一声,攀紧了他的脖子,然后那根火热的棒子便缓缓插入进她的穴里,她一下觉得那里满足酸胀得很,虚虚靠在他身上,嘤咛了声。 “想我不想?”他不依不饶的追问,捧着她尤带泪水的脸庞亲吻。 她声音呐呐,“想…” 他狠狠挺动了一下腰身,惹她叫喊出声,“啊!……” “再说一次,想不想?” 她恼他这流氓本性,亏她年少时以为他是什么端正人物…… “想的……”她叹气,圈住他的脖子,细细吮吻他的侧脸,“你不在…我一个人好不习惯…” 他搂紧她,大手揉着她的秀背,力气大得都要印上手印了。 “我回来了,不会离开你。” 她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头,任由泪水滴落,“嗯……” 戚梧抱着这把他心都拿走的姑娘,直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去,把她的长腿架在腰上,将身体贴合得没有缝隙。 他挺动腰身,大力操干着她这水嫩得没边的身子。 “啊!…啊…爸…”她意乱情迷,睁着迷蒙的双眸看他,沦落到没有边际的欲海,丢弃廉耻自尊,攀着他疯狂。 “桐桐……我不会放开你,你做好准备了吗?” 哪怕是他进棺材,也要拥着她一起,生死不离。 十九 一场情事过后,两人都沉沉睡去。 戚梧是连夜赶回来的,此前为了谈生意已经是一天一夜没睡了。于是这一觉睡得格外黑甜,当然,也因为爱人就在臂弯之中,哪怕再多的劳累辛苦都再不值一提。 等他幽幽转醒时已是下午五点左右。闭着眼伸手探向枕边人,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被褥。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扫视着屋内,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桐桐?” 在屋中遍寻着他早就习以为常的那抹馨香无果后,确定她是独自出门了。 毫不犹豫的拿出手机拨出烂熟于心的那个号码。其实无论何时,他都十分享受等待她的过程,等的时间越长,相见便更加欣喜,她的一言一行,早已在他心上刻下不灭的印记。 “爸爸~” 她的声音清冽甘甜,让他不知不觉的沉溺,身心俱暖。 放柔声音问道,“去哪儿了?醒来看不见你。” 那边的人轻笑,“我在世纪广场,你快过来好不好?” 于是戚梧先生条件反射般把手机开了免提丢一边就开始一面手忙脚乱地套衣服,一面尽自己全力朝手机大吼,期望以此盖过电话对面人民群众那洋溢着过节喜悦的嘈杂背景音,力保自己的话语能够准确无误地传入她的耳中。 “你在那玩着不要去其他地方乱跑!最多半小时我就到那。” 于是二十分钟后还在世纪广场上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堆着雪人的戚桐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向面前出现的那个人致以极其诚恳的注目礼。戚梧先生胡乱套好的兜帽以及松松垮垮搭在脖颈上的围巾无一不昭示着他的慌不择路夺门狂奔,似乎在他的头脑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已不由自主地投身于并不刺骨的寒冷与风雪中了,待他反应过来之后随即将这一切归结于在于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里。 要来见你,便让我欣喜如狂。 上前试图把戚梧连拉带拽地往雪人面前拖,毫不在意一路狂奔到来的戚先生此时正像吞吐烟圈一样大肆吞吐着冬季特有的白雾,双手撑膝跑得几乎断气。当她终于发现戚先生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处事态度后,只抱着双臂愤愤不平地看着眼前人,戚梧看着女儿脸上气鼓鼓得可爱的表情,最后果然认输。 戚桐哼了哼,“爸爸老啦,虽然看起来才二十七,实际其实四十七了。” 戚先生无奈,心想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然而还是勾起唇角踉踉跄跄的跟着她走到雪人面前,还不忘和她挥挥手表示自己绝不认同这一说法,末了狠狠摸了两下她的脸蛋“你让周莫言狂奔三公里一口气不喘试试。” 他总是莫名提起莫言,戚桐这种时候学会了无视他的奇怪醋意,她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继续兴致颇高地向他指认眼前这憨态可掬的雪人,活泼的话音入耳却让戚梧眉头皱得能在其中僵硬。 “爸爸,你看这个雪人像不像你,我刚才忽然灵机一动给他起名叫阿呜~” 她笑得和善,眼里却满是趣味,欣赏着他十分嫌弃的表情。 戚梧如临大敌般认认真真从上到下全方位审视了一遍眼前的雪人,最终得出无可辩驳的结论是毫无相似之处,并对于她这样的说法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不知道是捡了哪里的两颗石子跳上雪团就假装成了一双歪歪斜斜的眼睛,而且居然还是毫不对称的大小眼,戚梧正觉得头痛的时候就看见戚桐又捡了一根自成弧度的树枝顶替了嘴巴。似乎稍微比刚才顺眼了那么一点,但是这十足的傻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和头脑不筒单且四肢发达的自己能相提并论吗? 戚梧正准备无奈地提出煞有介事的辩驳,忽然看到一边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的女儿,果断硬生生把要反驳的话生吞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诚恳的笃定微笑:“像极了,凤凰儿你简直捕捉到了我的灵魂。”然后拼命试图加深这个微笑让戚桐忽略他眼底的悲愤与怨念。 随即他突然想到自他接到电话到他见到她,其中时间大概不超过半小时,而眼前的这个雪人显然垒了不短的时间,八成是眼前这个一玩儿起来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孩在这段时间里全神贯注堆成的。戚梧领略到这一点之后低头便抓过戚桐的一双手团在掌心里,如其所料般像在掌心里钝然结了一团冰。 这么凉。 他紧蹙眉头盯向眼前人时,那人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像一个犯了极大错误又被轻而易举发现的熊孩子。戚梧见状愁得不行,低头朝她的一双纤手哈了几口暖气,觉出有些温度渐渐浮回之后,把自己的手套褪下来给她仔仔细细套好,又嘱咐她在原地等着他。果不其然,半晌不到,戚桐就看见戚梧握了两杯热饮回来。 她将手套还给他,谨慎地把热饮的盖子揭开,发现其中是一杯满满当当的热可可。黏腻的甜香在沉冬的冷空气里氤氲开来,将一切的喧闹嘈杂都模糊在满眼的温暖中。圣诞树上装饰的启明星透过煦烟在她心底落下一片光亮,然后她隔同样的煦烟看向眼前人,仿佛望见了多年前那个乱发蓬头却闪着照亮一切笑容的,恣肆不羁的少年。 他也望着她。眼前那人小心翼翼地捧起还浮着烫气的热可可,一双好看的眸子在温吞的轻烟中令人看不真切,却没来由地在心头拓上了一簇暖意。她是微微笑着的,怀着满心的欢欣,望眼前跌宕跃舞的白烟,望白烟外的浩雪与人群,望他们二人所容身的这一世界。如此平和安宁的神态,在埋天裹地的雪色中,沉静有如神祗。这番神色,才堪被称作温柔吧。 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比她更温柔的人了。戚梧想。 “爸爸,我们再来堆一个小凤凰好不好?” 戚梧咧开嘴笑着,低头腾出手来把她混着雪粒的柔发揉乱。 戚桐看着他眼里神色似有万千星芒般迷人,听到说到,“没问题。” 然而在雪地里撒欢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便是让人头脑昏沉的躺在床上发着高烧。 戚桐便是如此不幸。 乐极生悲不过如此,她叹气,刚刚告别调理身子的苦药没多久,现在又要因为发烧而重拾那让她深恶痛绝的海碗。 “……就不能不喝吗?”她小心翼翼的觑他的神色,“吃西药嘛。”纤细的手指勾着他的衣角,一摇一晃的和他撒娇。 戚梧看着女儿难得一见的软糯,心里其实柔软不已,但面上还是一派严肃,“不可以。快喝了,你舅公的药千金难求。” 戚桐撒开手,眉头皱得死紧,最后认命般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味像是轰炸机一般在嘴里四处爆炸,她恨不得割了自己舌头丢到糖浆里泡着去。 抬起水眸哀怨似的看着他,她可没错过这人眼里不怀好意的打趣。 他拿过手巾替她擦了擦她嘴角褐色的药汁,“张嘴。” 想到他一贯会给她准备糖果,戚桐这才满意了些,扬起头微微张开檀口,等着美味的甜分来弥补她受伤的味蕾。 然而没等到糖果,眼前人的脸无限放大,丰唇印上他的温暖,不遗余力的汲取她口腔里的苦味。 戚桐脸红心跳,又不自觉迎合他,渐渐地苦味散去,好像连心里都裹上了甜蜜。 良久才分开彼此,她窝在他的怀里又是好一会温存,“你…你不怕被传染啊?” 戚梧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带着十二万分的缱绻,“那多好,还怕你不传染给我呢……要不要再深入一点?” “不正经!” ———————————————— 作者:我发现发甜饼没有发刀来的评论多……你们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二十 这一年的冬季寒冷非常,严寒入骨如闷得极酽的酒酿,挟带着凶烈的浓氛,于无形之处直将人四肢百骸都严严实实地裹于其中。公路上行车极少,大多数人此时都正在温暖安煦的室内与家人共度着热闹的新年,而此时仍在户外奔波的人只如这荒旷世间的弃子,与磅礴而来席卷人间的喜悦都无半点相干。拥寒抛怒的北风挟尖厉的呼啸将一簇簇的浩雪甩于挡风玻璃之上,奄奄一息的路灯光亮被埋在风雪中,整个世间荒芜得像一座不见其终的迷宫。偶有车辆从一侧行道驶过,也只是极迅疾的一瞬,霎尔便化在了风雪之中。 戚梧便是在这般风雪交加的夜里归家,他眉头紧紧的皱着,一如浓夜融入了他深邃的眼,造出一个晦暗不明的漩涡来。 一个小时之前,他接到周莫言的电话,告诉他今天戚桐在公司时便精神不济,待到回家时更是面色惨白。 他不由握紧了方向盘,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她的身子,也未能及时发现她的异常之处。 明明发过誓,要珍爱她一生一世的。戚梧有时会没由来的惧怕,怕自己给不了她真正想要的,更怕她不信自己能给她余生所有的宽待。 狠狠吐出一口气,又踩了一脚油门,汽车飞驰得只剩一道残影。 终于回到别墅,甚至来不及把车停进车库便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 他没有请佣人来,一是他们的关系不能被外界知道,二是她实在不喜欢同他人交往。 商场上的交际是迫于无奈,她一面应付,一面精疲力尽,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既恐惧孤独,也无法融入正常的人群。 周莫言曾经说,如果他不再回来,她迟早是会疯的,这句话戚梧时时刻刻都在想起,然后惊出一身的冷汗。 家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灯光。一年前他买下这栋别墅后便同她搬了进来,以前戚桐是因为独居所以一直住的是公寓,可他回来了,便要给她更好的。戚梧低下眸子,其实他也知她是因为寂寞,不想独自一人住在空旷寂寥的大房子里。 他选的这处别墅,从图纸建筑到一草一木都是他一手办起来的,庭院里种了她钟爱的茉莉花,搭着一架高高的秋千,等春和景明的时候他就和她一起赏花休憩,他心想,这便是这天底下最好不过的事了。 可如今,他却让她一人生着病在家,想到她或许会露出孤单脆弱的表情,他便心疼得无以复加。 快步上了楼,焦急的旋开门把手,屋里泛着沉沉的昏黄灯光,他看见她面朝床的里侧卧着,身子动也不动。 稳了稳心神,他在床边坐下来,手隔着被子搭在她的肩上,柔声问“哪里不舒服?” 戚桐却只装作睡着了,也不理他。 虽然疑惑,他却也不恼,只俯下身去,嘴唇将将离她的耳廓尚有半寸距离,轻笑一声,“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她仍旧不理。 于是他便明白,这不光是她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了,他绞尽脑汁的回想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可有哪里是让她不快的地方。 要知道,她从未同他使过小性子,哪怕那时他突然辞去航天局的工作,投身商场,她也是叹息了一时便尽心尽力的为他筹划起来,他的心趟过无限柔情蜜意,他的所有都被她无私的包容,让他怎能舍得对她不好? “是不是气我这几天太忙了没有陪你?”他将外衣脱掉便躺了上去,隔着被子拥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低低问到,“我知道错啦,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她沉默了一瞬,便闷声闷气得回他,“不用了,你和那位陈阿姨去吧。” 戚梧傻眼了,陈阿姨?什么陈……他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意那件事。 戚桐口中的陈阿姨名叫陈星移,是戚梧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朋友,他消失二十年,本来回来的事只有黎袁知道,后来他投身商场,便渐渐有了名气,更别说如今还有重掌戚氏的势头,各方各界对他关注颇深,于是这位老朋友便得知了他的消息。 她盛情相邀了许久,前几日他才赴了约,也知会过怀里这个傻丫头,当时她还温柔体贴的送他出门来着,过了两天居然就吃醋起来了,戚梧忍俊不禁,内心却一片柔和。 会吃醋,说明还是很在乎他的是吗。 “桐桐,你在吃醋?” 戚桐本打算不再理他,却也容不得他这样嚣张,便作困倦疲乏的模样,将他推拒开去,“白天有些倦怠,饭也吃不好,可能真是病乏了,爸爸别闹了,今日先委屈委屈去书房睡吧。” 这……竟是要把他扫地出门了? 戚梧沉默了半晌,将手从她的肩头滑下去,无奈道“那你便好好歇着吧。” 站起身来,望了望床上的身影,存了几分期待道“我真走了哦。” “嗯。” 朦胧的夜里传来戚桐喜怒难辨的回应 戚梧无奈,只得往外间走去。 戚桐听他脚步声远去,渐渐的房间里又陷入原先那种难捱的寂静里,无端的叫人心里难受。她翻身坐起来,双手抱住腿,将头贴在膝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冷不丁有人自她身后将她抱个满怀,她初时受了一惊,回过神来便觉得鼻内一阵酸涩直往上涌,眼里瞬时已有了湿意。 戚梧亲昵的贴住她的脸颊“口是心非。” 她心里觉得委屈,只恐一开口便忍不住哽咽,便默默的不说话。 戚梧将手圈在她的腰上,她肌肤的温热透过入手滑腻的丝绸睡衣,暖烘烘的熏烤着他的心。他不自觉将手收紧叹道,“就是跟我赌气也不能不吃晚饭啊,我去给你做一点好不好?” 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委屈,也像是撒娇,“不想吃。” 戚梧温柔的扳过她的脸,借着床头幽微的灯光,打量她的脸色“真不舒服?” 戚桐不说话,只直直的望着他。 他心里叹口气一,怎么就这么能磨人呢?她难道不知道,每次她这样望着他的时候,他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才强自镇定着,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本来就是小别胜新婚,索性也便不忍了。 他的手抚在她的额上“也没有发热。”又探进被子里,趁她不注意解开几颗扣子,滑进睡衣下,走在她的腰腹上,问“是肚子痛?” 戚桐只觉得他的手不规矩,伸手去捉,却被他灵巧躲过,只往上钻,一把握住胸前的丰盈,双唇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吸吮“还是胸口闷?” 她难耐的溢出一声叹息,半是羞恼半是蛊惑。身体却很是诚实,一手攀住他的颈,将唇贴上去,嗔到,“无赖。” “我无赖还是你小气?” 戚桐小声哼了一下,语气难免沾着酸,落在戚梧眼里却是万分可爱,她却道,“人家对你芳心暗许,至今未嫁。” 戚梧失笑,“她不嫁人就是暗恋我么,这也能怪我?” “怎么不是,人家还为你改了名字。” 星移星移,斗转星移,一语双关,不禁盼着念着他从太空回来,还表达了自己的决心,矢志不渝,痴心不改。 她抿着红唇,这件事虽是周莫言私自调查给她的,她没有主动问过,可这样一段往事着实让她难安,那可是他年轻时候的故人啊,是他那时意气风发的见证,是他倥偬岁月的鲜活亮色,她既觉得人家实在伟大,又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简直黯然失色,“她对你这么痴情,你难道不感动吗?” 戚梧叹气,这都是脑补了些什么,把自己都累病了…… “我要是喜欢她,三十年前就喜欢了,现在才动心,过分迟钝了吧?”他挑起她一丝秀发轻嗅,“我对待我喜欢的姑娘可是很主动的,喜欢她的话…我就拐她上床了。” 被他不正经的话闹了一个大红脸,戚桐不敢看他,好一会才细细的开口,“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戚梧低笑,“我喜欢什么样的…你拿镜子照一照不就知道了么?” 戚桐嗫嚅着,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被他抱着的身子暖和得紧,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于是又让他得了逞。 火热的口舌在细腻的肌肤上流连不舍,每一寸都舍不得放过,他甚至恨不得将她吃进肚子里,叫她再也离不开他。 “你知不知道,我从回来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他含糊不清的说着话,却是让戚桐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么美,眼睛那么好看…就像有星星缀着一样…我抬眼看见你,真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谁了,你让我跟你走,我就义无反顾的去了。” “你…”戚桐眼眶微热,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早就喜欢上了自己。 他含住她颤巍巍的乳尖,轻轻的舔舐,她顿时绷紧了后背,难耐的攀着他的肩。 “你知道么,那天晚上我都做那种梦了……” 戚桐觉得自己声线都在颤动,像是不可置信般,“哪种…梦?” 他像是玩够了她的胸乳,一把将她反了个身,咬在她细嫩的颈项上,愉悦的笑道,“当然就是像这样…把你按在床上,扒开你的衣服,从你的下面捅进去。”他一边说,一边付诸行动,勾起她修长的腿,把早就火热坚挺的性器送入她紧致的穴道里。 那紧紧裹着他的肉壶让他绷紧了腰背,打起所有的精神来应对。 戚桐全身都在颤,又慌又乱,心绪不宁着,只好逞强的开口,“你这人…见到刚刚见面的女儿…竟然就…竟然……”她面红耳赤,甚至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他。 “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他笑着替她说出口,“是啊,竟然想把一个既是素未谋面女人又是久别重逢的女儿的姑娘压在身下肏弄……我可真是,有出息。” 不过后来他还是成功了,让这个第一眼就俘获他心神的姑娘做了他一生唯一的挚爱。 他轻叹,“我眼里心里都是你,也只容得下你,你还说那种话来污蔑我,太让我伤心了。” 于是戚桐彻说不出话来了,只得让自己的体温越升越高,情欲和爱恋一并刻入心间,铭心刻骨,永生难忘。 他的手不安分的向下摸着她的阴核,反复刺激着她的敏感点,“好了,这才开始,开心点,好吗?” 衣裳鞋袜凌乱的散作一堆,于是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作者:放假了,恢复日更…… 二十一 眨眼间新年已至,庭中的两株槐树亦从初时的绿意繁荫渐渐枝丫光秃,随着冬日的降临,凛冽刺骨的寒风袭来,它们悄悄儿的将叶子埋回土里,待捱过严冬,来年春日再一股脑儿的从枝头涌出来。 已是半夜时分了,戚宅的书房依旧亮着灯光。戚梧批完文件,搁了笔一手置于颈后轻轻捶打,好借以缓解几分颈项的酸滞感。摇头晃脑间,见窗下女儿怔怔望向窗外,原本手执的书本却已垂在膝上,不知在出什么神。 戚梧轻轻地走过去在她身侧落座,双手自身后圈上她的腰,微微俯首,将下颌支在她的肩窝上,亲昵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戚桐侧首,柔腻的脸颊擦过他稍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粗粝却又温情的触感,“下雪了呢。” 从房里透出的灯在夜色里氲成一团一团昏黄的光,借着这光,折射出天地间纷纷扬扬的晶亮。屋中静的很,只闻得彼此的呼吸,倒显得窗外的风雪愈加的肆意盛大。风声一时紧了,雪声便稠密,重重的砸在檐上,砸在庭中,砸在屋檐下那一盆针叶松上,霎时便聚起一朵朵小小的白花儿来,映着灯火闪现出一种别样的金色来。 戚桐将手覆上他宽大的手掌,轻柔的嗓音响起,如同叹息一般:“真美呀,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呀。” 戚梧用鼻尖轻蹭她的面颊“会的。等咱们七十岁了,头发都白了,我还这样拥着你,一起看雪。” 戚桐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柔和的笑意,在这风雪夜里格外温暖人心。 戚梧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好极了,他工作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陪着,同样工作着或是拿着一本书慢慢的看,他只消一抬头便能与她那氲着风花雪月的眸光相撞,哪怕是一厢情愿,他也固执的认为此世别无所求。 于是同她胡搅蛮缠起来,密密匝匝的吻在她的颈项间,叫她分神,不去看窗外的冬雪,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戚桐知晓他的心思,也希望这一生同他长相厮守,心中放缓,自然报以相等的回应。吻着吻着便双双倒在了临窗的摇椅上,过了许久她好不容易挣脱他的纠缠,捧住他的脸,微笑道“回房里去吧。”便被他凌空抱起,一声惊呼刚溢出喉咙,便被她硬生生咽下去,只紧紧攥着他衣裳的前襟,将脸埋进去。 戚梧想起自己年少时也喜欢那些欢愉的场所,如盛大繁华的舞会,使万人空巷的庆典,纵情追求那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每一样都让年轻时候的自己血脉奔腾,洋溢着不歇的欢情。 但在戚桐身上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欢喜,因为宁静平和而滋生的喜悦,她把他躁动不安的心拥在怀中安抚,哪怕现在他偏安一隅也甘之如饴。 如同两年前那个夏夜,她的出现瞬间便填满了他飘荡烦躁的心,有来着天外的星子坠入她平和的双眼,带着让他不可抗拒的魔力,是劫也是缘…… 他将她按在床上,细密又贪得无厌的吻她,从脸庞到颈项,最后她的全身都被他用急切的唇描摹过一通,赤裸雪白的胴体被覆上数不清的暧昧的红印,她喘息甜美至极,他便急不可耐吻住她鲜红的樱桃小口,用力吮吻,没命一般缠绵着彼此。 “以后十年,二十年,我都陪着你…我们一起慢慢老去。” 戚桐捧住他的脸,听见他用他那咏风咏月的双唇缓缓吐出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双眼微红,轻轻点着头,拥紧了他宽广又富有力量的怀抱,靠在他的肩上,阖上秋波动荡的双眼,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 “你真的很美。”他说。 她红着脸听着他说着无始无终的情话,心里甜蜜又惆怅,忍不住心想这样的情话不知他有没有同别人也说过呢…她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总是让她自得,可也会想,是不是也曾有人得到过他热切而迷恋的注视。 戚桐在心里叹息,自己简直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很。 “爸爸,我喜欢你呀。从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在书本里,照片里,我的记忆力…就喜欢上了你。”她认真无比的说着这句话,语气又轻又柔,看着他眼里的烈火越来越疯狂,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攻势渐渐凌厉,戚桐只得被迫停下思考,全心全意的应对着这令她熟悉又恐惧的情潮,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倾泻得一塌糊涂。一面喘息着,一面迎合他的深情的吻。 微微分开彼此时,两人眼里都是一般无二的情深义重,她红着脸觑他,手指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打转,直把戚梧撩拨得几欲发狂,就要忍不住掰开她的腿硬上的时候听她轻轻的说:“爸…我给你那个吧。” 他疑惑,“哪个?” 戚梧觉得怀中可人的身子颤了颤,然后微微撑开身体,脸红得不像话,嗫嚅着说:“就是…那个呀…”然后伸出一根细长葱白的手指,颤颤的含在红唇里,抬起湿漉漉的眼看着他,这样一副尽极了妖娆魅惑的绝代美人模样,让戚梧的脑子轰的一响。 “……可以吗?”他连吞咽都似乎有困难,目光狠狠黏在她的绝丽的脸庞上,直到她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抚摸着她如玉的脸颊,“不用勉强,觉得不舒服就停下。”然后靠着床头,向她分开双腿,露出那直直耸立的性器。 戚桐目光不知放在哪里,哪怕亲密过了无数次,这竟然是她第一次仔细的看清平日里把她往死里欺负的东西的模样。 她慢慢爬过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横着心握住他的粗大,手掌传来的温度却吓了她一跳,一道火热的视线黏在她身上,她也不想漏了怯,咽了咽口水,便小心的撸动起来,不一会手心里的这大家伙甚至还跳动了一下,从铃口出吐了些白液出来。 她不知所措的看他,戚梧死命克制着自己,压低了声音开口,“…吃进去,好吗?” 戚桐听到他磁性的嗓音,只觉得被蛊惑了一般,抿了抿唇便低下头,含住了这硕大的龟头,小舌在上面打了一个圈,将溢出的白液悉数纳入口中,咽了进去。 竟然半分都不觉厌恶……于是她尝试着更近一步,从菇头开始舔舐,疯了一般的快感冲撞着戚梧的全身,既想狠狠地把她掀翻在身下肏弄,又舍不得她这青涩无绪却快感十足的舔弄,简直堪称甜蜜的折磨了…… 戚桐慢慢找到了方法,弄过了大菇头然后移动到青筋暴起的棒身,用湿润的小舌头细密的、温柔的侍弄,直把戚梧弄的欲仙欲死起来。 这算是天赋异禀么……仿佛身处一片迷蒙的天地,他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热,修长的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拇指按在她的眉心摩挲。 “桐桐…能拥有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我也是。她在心里如此回答他。 口中更加卖力,用红唇箍着他的肉棒吞吐,无师自通的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欢愉,甚至戚桐自己的身体也起了变化,她感觉到小腹一阵又一阵的酸胀,似乎有水流顺着她的大腿内侧往下流去,心里臊得不行,于是口中一时不慎便重重吮了他一下,戚梧闷哼一声,大滴大滴的汗滑落,精关失守,全都射在了她的嘴里。 戚桐全无防备之下自然被呛得咳住了,他自责又心疼的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抱歉,桐桐乖,把那些吐出来吧。” 谁知她不听他的,咳嗽好一些之后竟开始吞咽起来,然后放开他的性器,无辜的抬眼看他,“…都吃下去了。” 他脑中的理智断弦,眼色晦暗着便一把将她捞过来,戚桐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没关系…你还我更多就是了。”他说。 “今晚还长,不急。” 一室狼藉,无始无终。 ———————————————— 作者:下一章写完浴室play,就要进入结局章了。 下一篇暂定末日逃亡,应该没有变化。 二十二 转眼间又是一年盛夏。因为夏日炎炎酷暑难消,戚梧便带着戚桐来了一处僻静的庄园避暑,这里原本是戚老太爷置办的,四周遍植高树,浓荫蔽地,且临着水,的确是个避热消夏的好去处。只不过树木高深也有弊处,虽然吩咐过佣人们去捉知了,终归有几个漏网之鱼,蝉鸣声不知疲倦的此起彼伏,扰人清梦。 于是戚梧便不可避免的烦躁起来,一面生着不知名的闷气,极不耐烦的踱步,其实困扰他的不止是烦人的叫声,还有最近莫名其妙的头疼晕眩,发作起来直是翻天覆地般令人难受,如同多年前他第一次接受宇航员的培训那样。 他不禁思考,难道真被女儿说中了,看起来只有二十七,事实上早已四十七了? 这个认知让他深深惆怅,这……万一影响到他床上发挥怎么办? 于是眼神不断瞟向端坐在摇椅上看书的那人,她神情专注,眉眼盈盈如同一汪夏日清凉的湖水,被她看上一眼,仿佛连酷热都消散了去,只留下心田里那一抹清凉苏爽。 可这勾了他命的眸子如今并不看向他,牢牢的粘在书本上,戚梧皱眉且不爽,什么书比他还好看? “咳。”他站在她不远处咳嗽一声,然后把目光投向别处,内心十分希望她分给他一些在意。 谁知戚桐仍旧岿然不动。 “咳咳!!”他加大了力气,眼神愤愤的看向安之若素的那人,一副恨不得变成她手里捧着的那本书的样子。 戚桐其实早就发现他不耐的身影,只是懒得搭理他幼稚的行为罢了,所以一直装作看不见他。 不过再捉弄下去,某人恐怕就真的要气急败坏了。 戚桐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倒了一杯凉茶给他,“好了,快喝点水润润,瞧你咳成这样,说不定是着凉了。”她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揶揄道。 戚梧先生的确也咳干了喉咙,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讨好的笑道,“看什么呢,我和你一起看好不好?”接着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坐到了沙发上。 戚桐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地理传记,你感兴趣吗?” 他瞟了一眼书的内容,发现是法语原文书,不知怎的又联想到周莫言之前正好出差去法国,所以这书是他带给她的? 不得了,戚先生觉得自己刚刚压下去些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虽然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总在意着他缺席的那二十年,一直都是周莫言在照顾着自己的小姑娘,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戚梧的脸都快麻木了,十分怨念的看了她一眼。 戚桐:? 他叹了一口气,烦闷的薅了一把头发,闷声闷气的开口,“算了…知了叫的太烦人,看不进去。” 戚桐轻笑,说道:“听这蝉鸣,还颇有几分‘鸟鸣山更幽’的意趣。爸爸自己性子躁,心自然也静不下来,就别怪知了了。” 戚梧偏头去看身侧的女子,一袭素白长裙,长发放下来流泻在肩背上,柔和的面庞一脸笑意盈盈,目光却带着几分午倦怠急的迷蒙感,无辜却也诱惑。她斜坐着,拍了拍自己的膝头,示意他躺下。 他忽然就消了气,只闷声闷气吐出一句“我尽量。”便将头枕在女儿的膝上,缓缓舒了口气。 因刚刚那番举动,他额上便出了些细汗,她伸手去拂,然后弯腰在他眼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同时带着安抚和眷念的意味。 蝉鸣声依旧不长不短的响在耳边,却也竟然不觉得厌烦了。戚桐冰凉的指尖走在他的面庞上,丝丝凉意沁入心脾,舒服的很,他捉住她的手贴在颊边,戏谑道“我的凤凰儿真是冰肌玉骨。” 她唇边绽了笑意,却也不见羞恼,只将手伸到他胁下胡乱挠了两下,他便在她膝上放声笑了出来。 戚梧怕痒,她早就知道的。他总爱闹她,她羞恼极了的时候,便伸手去呵他的痒,他避不过,索性便双手一张把她困在自己怀里,或是追着闹着扑倒在床上——最后总是叫他如了意,而她伏在他的身上,一面喘息,一面后悔。 许也是想起了往事,戚梧面色便古怪起来,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戚桐看他眸色深沉,便知他的意,俯下身去吻他的嘴角,安抚道“大热天的别闹了。” 谁知他偏一偏头,将她的唇噙住了,也不急切,只缠绵的轻轻舔舐。 戚桐俯着身子,不一会儿便腰腹酸的很,只好抬起身来,便躲开了他的纠缠。他望着她,神色无辜且委屈的模样,倒令她心疼,便只好解释道,“腰酸。” 他便笑着翻起身来,把她扑在沙发上,身子虚虚的覆上去,不令自己压着她,继续唇齿间的温存。渐渐的他的手便不老实起来,探进她宽大的裙摆下来回逡巡。 “桐桐……”他目光深邃,却将她彻底纳入眼底,如同一张看不见的网,紧紧将她束缚。 戚桐渐渐觉得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吻总是极其霸道,像是非要汲取她所有赖以生存的氧气般,却在她即将窒息的时候给她渡气。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但或许因为想起了这如梦似幻般的过往,令她有些恍惚,有些怀念。终日在人前端着她大小姐的身份,她其实也很疲惫了,便纵容他连同纵容自己荒唐一下又如何呢?她将双手圈上他的颈,用温润的唇舌去回报他的绵绵情意。 对着对的人,欲望总是容易被轻易挑起。但终归不似少年人那般急切热烈,对着戚桐,他总是愿意多几分体贴,因而这场欢爱便显得足够的缱绻绵长,如同一场形势胶着、旷日持久的战役。 戚桐最终伏在枕上,不住的喘息,身子是汗津津的,借着透过纱帘而来的煦煦日光,折射出一种晶莹的光泽来。眼睑阖着,睫毛湿漉漉、颤巍巍的,像沾了晨露的花蕊,脆弱却美丽的惊心动魄。 他凑过身去亲吻她的眼睑,离开时望见她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倒影,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酸涩的感动,便又忍不住欺过去再次落下吻来。 她的气息尚是急促而断续的“让我先缓缓,实在是…不行了。”说完之后又是一阵羞涩。 他宠溺的亲亲她的唇角“没关系,我带你去洗澡。” 温热的水漫上胸口,水汽蒸腾里,她的面色红扑扑的。眉眼里还藏着欢爱过后的疲倦与春意,乜斜着眼瞧他,他爱极了她这模样。她面庞上是岁月积淀的温柔稳重,行事间却也还带着少时的活泼恣意,只是不在人前显现,私底下与他两人时偶尔流露出一星半点,却也在他心上多添了几分可爱。 戚梧的手从水下穿过去,揽住她的腰,将她贴向自己。她感受到他的蠢蠢欲动,脸上瞬间起了慌乱神色。 他感受着她的细微颤抖,轻轻舔舐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吹气:“不要说话。” 终归还是让他如了意。 与情人耳鬓厮磨的时光总是美好的,此夜良辰,是戚桐的梦寐以求,却如何都想不到,终究变成一场梦幻的泡影。 “这两天有个生意在港城,我最近忙顾不上,你去做吧,赚了归你,赔了算我。省得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念叨我不给你加工资。”一家咖啡厅里,戚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挠着面前一只乖巧的无毛猫,另一手却夹着香烟,悠闲的吐着烟圈。 周莫言看了一眼她越发柔和的侧脸和眼神,摸出一支烟叼着却半天找不到打火机,他抬头看着戚桐,一脸趣味和笑意:“戚老板倒是好算盘,钱还没到账就诈我去跑腿打工,怎么,欺负小秘书好骗空手套白狼啊?" 戚桐被他逗笑了,手把烟从嘴边拿掉,咳嗽两声“什么白狼,我看你明明是大尾巴狼。”话里带着笑意,连语气都软了一些,像可怖的鞭子突然软下来,细细柔柔抽得周莫言心里莫名又燥又痒。 他突然不受控制一样蹭地站起靠近戚桐,椅子间距实在太窄,两人超过了戚桐习惯的安全距离。 周莫言猛地凑上来又不吭声,戚桐心中有些打鼓,心说这人不是为了点钱要揍她吧,正犹豫要不要先发制人,周莫言突然问“你躲什么?” “以为你要扑上来揍我,吓一跳。“戚桐答,还是游刃有余地吐着烟,一副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周莫言身体前倾,用自己的烟对上了戚桐正在燃烧的烟头,火星很快就顺着烟草一路舔上,将他的那根也烧起来。两人具是吞云吐雾,白色的烟气氤氳,顿时熏得无毛猫快速跳下桌子,轻盈的脚步一晃便不见了,戚桐不怎么在意,而周莫言目光看着那猫,变得有些深。然后他想去看戚桐的脸,明明已经这么近了,竟然看不清楚。 “就是借个火,别怂啊你。”他笑着退开。 “你最近忙什么呢?钱都顾不上赚了。”他问道。 “安于享乐。”戚桐从不避讳面前这人“他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戚桐笑了笑。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戚梧一个月前去国外谈生意,前几日才回来,这一回来戚桐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他不放了。 他回来了,她当然得去陪着他。周莫言很明白。 你去见了他,然后呢。周莫言心里想,是了,他能抹平你背上的疤痕,也能救你衰弱的心肝,可真是个傻子,这人谁我不认识,快走开,宁愿还我那个孤独的神经病也不要这个沉溺在爱情里却什么都不知道的神经病。他觉得这样笑着的戚桐比当初狠戾阴郁的戚桐还要可怕一万倍。 他深深看着她,直到戚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明所以的问他,“怎么了?” 周莫言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口吻平静,“自己看吧。” ———————————————— 作者:首先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然后说好的日更……我自闭了……于是几乎就欠了大家十更………就更自闭了……… 二十三【天外归人完结·上】 戚桐沉默着看完周莫言递给她的文件,最后合上纸张,微笑了下,“这样啊。” 她转头看向周莫言,神色却无悲无喜,“也挺好的。” 周莫言觉得心里像是被堵住了,摁灭了手里的烟,狠狠说了一声操,“你要是舍不得,留下他的办法多的是,只要……” “没必要。” 他没说完的话被打断,戚桐又重新点了一支烟,烟雾瞬间缭缭绕绕,熏得她的面目都不真切起来。 “毕竟,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周莫言沉默了下来,最终笑了笑,将阴戾的目光收回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行,都听您的。” 夜半时分,戚桐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他与她的家,很难得的,她看见从窗户里透出些光亮来,那说明他在家,他在等她回来么?她扯开嘴角,连因醉酒而朦胧的视线都清明了些似的,用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走向光的来源。 他的身边。 戚梧半抱自己的女儿,将她安置到床上,眉头有些皱,语气却难掩关心“怎么又喝了那么多酒?” 戚桐闭上了疲惫的双目,不去看这张让她心痛如绞的面孔,尽量平淡了口吻“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戚梧笑着蹲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抚摸着她染上酒气而绯红的脸颊,温柔摩挲,“什么事这么高兴?和我说说。” 戚桐睁开眼,看着身侧眉目含情的爱人,握住了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因为…因为想到你了啊,想到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开心得无以复加。”她语气轻软,柔和的笑容像是照亮了一方天地那样明媚,戚梧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咽下几乎喷薄而出的痛苦,凑上身子,吻住了她的柔唇,细细研磨。 良久分开,他的手竟有些颤抖。 戚梧看着微弱灯光下的女儿,她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焕发着让他目眩神迷的光彩,哪怕身处黑暗,她也如同那一颗幽谜深海中的珍珠,静静地绽放光华,于是他心甘情愿的墮入她的深海。 他嗓子干哑,此刻躺在床上的她,曲线优美得实在过分迷人,眼神娇媚温柔,她呼出的气息如同最勾魂摄魄的迷香,让他忍不住去采撷,去掠夺,进而狠狠蹂躏她的柔软,把她的脆弱纳入自己的怀抱。 视线纠缠着,不知谁先动的念,等回过神来早已赤裸着拥做一团。 “我爱你。”他的汗水淋漓而下,执着的看着她同样被情欲染遍的脸颊。 “你真好…”她喃喃着,尽情享受着他温柔体贴的对待——热吻,爱抚,轻插慢摇,说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可你这么好,我怎么还舍得让你走。 她失了神,入了魔,双眼通红,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怨恨起来,而后竟生出和他同归于尽的可怖想法。 “你杀了我吧!”她终究忍无可忍的大喊,就让我带着对你的爱死去,不然等你再次离开,我还怎么活呢? 他笑着吻过她的嘴角,只当她是浸在情欲之中不可自拔,于是让她纤长的双腿夹紧他的劲腰,更加玩命的抽插她的媚穴,带她跌入癫狂欲渊。 戚桐双眼空洞,只无意识的流着泪,她死无路可寻,生也无可依托,最终还是笑了,用最勾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一直爱我吧。” 疯狂几乎持续了一整个晚上,直到黎明将将到来前那刻,他才紧紧拥着她平复下来,这个良宵就要结束了。 两人的状况都不算好,戚梧背后有她动情剧烈时抓挠的道道红痕,戚桐下身一片狼藉,穴口被反复进出后闭合不上了,而其中她更是两次不济昏倒。 旖旎,疯狂,痛苦,不舍。但两人都是爽得畅快淋漓。 “爸爸,我想去放烟火。可以吗?”良久,她询问他,声音轻柔的像是怕惊破一场美梦。 “现在吗?好。” 他给她穿上衣服,抱着她来到花园里,将她无力的身子安置在秋千上,在她的肩上搭了一块披肩,微笑着让她等一会。 将要黎明的天空是最暗沉深幽的,戚桐靠在秋千架上,半阖着眼眸,望不清眼前的种种,只耳边听到他忽近忽远的脚步声。 他从仓库里拿来了烟花,是那种很常见的一米高呲花,他把三簇并排放在她面前两米远,点燃了引线,嘶啦一下,一簇火光便突兀的闪现在戚桐眼前。 他赶紧跑回来拥着她坐到一起,然后一起看着红的、黄的和银色的呲花喷薄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花园。 “爸爸。” 戚梧听到到她喊他,于是转头看她。呲花还劈里啪啦像个滚烫的岩浆喷泉一般,持续不断地喷涌绽放出绚烂的金色火雨。倒映在她眼里,像来自宇宙深处、百年一遇的彗星划过夜幕沉沉。 绝景。他想。 “爸爸。”戚桐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彼此温度更加接近。最后她吻上他。 于是戚梧眼看着那颗彗星降临到他的陆地,燃烧起整个山海的生灵。 祝好。从此就只有我们、这个良宵和没剩多少的岁月。 烟花燃尽了,他竭力拥着她渐冷的身躯,更深露重,她有些颤抖。 当黎明那丝光亮在天边乍现时,他终于开口。 “我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很快……或许,我也不知道。” “我等你。” “好。” 八月的京市燥热,蝉鸣如海浪一波接一波。戚桐脑袋昏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个人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眼前是一面有些斑驳的白墙,爬了些叫不上名字的青藤,枝叶随着闷热的夜风晃动,借着月光在墙上投下如蛇的阴影。 她已经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周莫言走到她的身边,她听到他的叹息。 她想微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走了。” “这里只有我一个了。”她喃喃着,恍惚间她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曾迷失过的那片沙漠。 如蛇般蜿蜒的阴影在黄色沙丘上看起来巨大骇人,掀起滚滚而来的风暴,凤暴像漩涡一样扭曲吞噬,刻着字的长碑顷刻间被卷入其中再也看不见。 遮天蔽日的沙尘以气吞山河之势席卷而来淹没戚桐,誓要让她的骨头葬在这黄沙之下,从此不见天日。戚桐呼吸困难,眼角剧痛,落下滚滚热泪。泪眼模糊中仿佛看到一个人影从这漫天风沙中走来。那人顶着一张令她欣喜若狂的脸,眼里的东西却比这沙暴更像是一场灾难,闪着如刀寒芒。 “你来了,为何又走?” 戚桐在狂风和黑暗中向那双眼跪下,伸着手,像是求助,像是挣扎。 那人看着她许久,像是笑了,然后她闭眼再睁,又是一片万里晴空。 一切都归于平静。她还独自承受着烈日的烤炙,深陷在濒死的困境,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却随风暴转瞬即逝,消失在天地间,再也不会出现了。 —————————————————— 作者:放下你们手里的梦幻鱼叉,下一章才是结局,揭秘男主到底去了哪里,保证又甜又he. 祝你们情人节快乐!——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单身狗如是说到。 这一章才不是我专门报复情人节的产物呢哼哼~ 二十四·天外归人完结(下) “周秘书,小戚总好些了吗?” 周莫言停下脚步,先是礼貌的对着一位向他询问戚桐状况的股东微笑致意。 “已经好多了,劳您费心。”隐藏在金丝镜框下的双眼却并无笑意。 每一个人都在对她虎视眈眈,知道她病倒了便想方设法的凑到跟前来,或是献殷勤,或是…盼着她一病不起,死了才好。 那位股东一脸的叹惋状,“你说说,我们小戚总真是不容易,一个女孩子要背负这么多,诶对了,你知道戚梧大公子去了哪里吗?” 周莫言内心嗤笑,看看,这还是露出了马脚,却还是得装作恭敬的样子回答,“戚先生自然是外出公干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去看她的时候,于是懒得再敷衍,随意致歉了一句抬脚便走了。 丝毫不管各式各样向他后背扎来的冷漠阴戾的目光。 现如今重要的只有戚桐。 他拧着眉,心里仍旧堵着一口气,戚梧走了三个月,戚桐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前一个月,她还能正常的来上班,可他自幼与她相识,一眼便看得出,来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心和魂,似乎都跟着那人去了。 一开始,她能正常的与人相处交流,微笑谈话,吃饭睡觉也有条不紊的进行,可一切都好像只是为了完成某一种任务,哪怕以前的她再怎么寂寞孤单,眼睛总还是怀着希望的,他望去,总能感受到春风拂面般的温柔,可如今去碰触她,只有一片狼藉。 可他想,时间既然能治愈她一次,那么第二次又何尝不可,她总会好起来的。 有一天,他们去谈一笔生意,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人间各色,来来往往的人,停停留留的车。不知怎么,前一刻还在与人沟通合约的她下一秒便发疯了一样往楼下跑去,他顾不得惊愕的合作伙伴,立刻追着她的脚步,等到了楼下,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马路对面,倏忽便笑了,是那么欣喜而单纯,眼里泛着湿意。 但周莫言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她的眼里有什么,可他看见马路对面的街道上,什么也没有。 他正想拉她的手,温声劝她回去,却只见她身形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快速的往对面冲去。幸好,他脑子里绷紧了的那根弦起了作用,在她被汽车撞到前那刻,他抱住了她,将她拖了回来。 周莫言几乎是吓得半死,惊魂未定的搂着她的身子,一点不敢再松手,而戚桐也没有再激动下去,因为她很快便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他小心翼翼的问她,那时候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从戚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甜蜜的笑意,“我看见他了呀,他回来了,就在那里……” 虽然是周莫言意料之中的事,但他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把,她笑着,可眼神还是那么空洞绝望。 “小桐……”他张了张嘴,第一次,他的巧舌如簧没有发挥半点作用,一句话都不知该如何跟她说。 最终是戚桐先开了口,她此时正抱着她的膝盖,将头轻轻靠在上面,周莫言这才发现她是那么的单薄瘦弱,几乎快要成为一个折叠在一起的纸片人。 “莫言哥对不起,你又救了我一次。”她轻声细语,好像还带着点小姑娘的软糯,听得周莫言有一瞬间的想笑,真心实意的那种。 “没关系。” “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出现幻觉了。”她低沉了下去,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你是太累了,休息几天就好。”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嗫嚅着,“你知道么,他让我等他,他却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可是莫言哥,我还有几个二十年?”她问他,也像是问自己。 只可惜,他们谁都回答不出。 他知道她痛苦,可这种痛苦,他无法为她分担。 伴随着血缘的爱情,大多炽烈而深刻。 周莫言最后为戚桐办理了住院手续,也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她只是疲劳过度,私底下召集了医生为她治疗,特别是,心理上的。 回忆结束,他已经来到医院。 提着一些水果,整理了一下仪容,脑子里反复思考着今天和她说点什么才能让她开心一些。 “小桐,我……”他刚进门便急急刹住了话头,只因她正面目安静的睡着。 他放缓了脚步,将吃的放好,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他摇了摇她的身子,却得不到她任何回应。 “小桐?小桐!!!” 他掀开被子,入目的只有一片刺目的血红。 她割腕了。 半年前,戚梧常常头疼,起初他以为只不过是工作压力太大。可渐渐地,他会突然失去意识,甚至偶尔身体的一部分会变得透明。 他既惊又恐,脑子里却慢慢浮现出一种猜测。 最后他坐在航天局里,脸色灰败。 “你是说,我必须再回到宇宙去?” 黎袁叹了叹气,“是的阿梧,你本来不属于这个时空,是因为某种力量的扭曲才使得你穿越时间来到这处,你不属于这里,再这样下去,你恐怕会……” 戚梧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再睁眼,环视这周围的一切,想起三年前,他坐在这里听他们告诉自己世间已经蔓延过了二十年时光,如今,他又听他们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出现。 还是那个他,满心愤懑,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告个别。” 这里不属于他,可她呢? 他难道要再次抛弃她了吗。这一刻,戚梧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回到家里,他却无法向她开口,只抱住了她,狠狠亲吻。口舌纠缠,唇齿相接,来自爱欲,而万事过犹不及,讲究个时机,当其中一个人心怀愧疚,越是黏连缱绻的吻就越使人充满痛苦,爱欲就成为负担。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自控力是总会变差,往往一个不小心就是覆水难收至死方休的执念。 如同当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盒子就在面前,戚梧即使知晓它对自己不好,还是会打开,不为什么,他就是想打开,他非得打开,就是要打开。 他在打开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选择接受盒子里的苦难,期待着从中找到一星半点的幸福,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他接受。 但命这东西总是能超出人们的想象力的。里面不是幸福,也不是灾难,更没有放着戚桐,里面是又一个盒子。 戚梧想骂脏话,并且质问老天爷,为什么?凭什么! 夜晚安静,戚梧却总是睡不好,经常做梦,梦见许多过去的片段和人,梦见自己一路磕磕绊绊走来,反抗家里,出国求学,当了博士,硬生生把本来别人给他安排好的路踢了个乱,结果却是害了他的女儿。 究竟是谁的错? 错在他们生来就是要勾心斗角的活?错在他身为戚氏接班人却非要一意孤行,不服管教,追求自己的梦想? 还是错在他身为她的父亲,没能做好父亲的角色,却丧尽天良急不可耐的做了她的男人。 那报应他好不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也好,下地狱也好,有事冲他来,放过他的小姑娘吧,明明…他的凤凰儿那么好,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先是过了二十年不清不楚的日子,而现在居然还要她接着被抛弃,继续痛苦下去。 真是操他妈的老天爷。 他怀着满心的愤怒和悲怆浑浑噩噩的睡着,最终在梦里,梦到老天爷显灵了,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站在他面前端了一个盒子让他打开,可他没有半分尊老爱幼的心思,上去一个直拳,“你他娘有没有素质,看看你把我们折腾成什么样了!” 老人家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然后左勾拳右勾拳神龙拳组合拳,太极八卦掌,委屈的说,“我不就放了个人在你面前吗?连个九九八十一难都没有,是你要爱上她的,我让你放弃你的事业了吗?我让你搞得她爱上你了吗?我让你非得走了吗?你在她身边安心等死不就完了,什么宇宙时空,你管他去死?” 戚梧挣扎着醒来,觉得这老天爷甚是不讲道理。 他看着尚在沉睡中的爱人,忽然就鼻酸眼花,“对不起。”尽管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每一天对戚梧来说既事太漫长,又是太短暂。 反复思量着解决问题的方法,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不知自己在对谁发火,就是满腔愤懑无处宣泄。 和她相处的时间怎么也不够,他吻她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她的面目,内心滚动着爱意,也翻覆起苍凉。 他竭力去回想他记忆中的小女儿,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得到的珍宝,他想起小姑娘是那么乖巧,会安静的坐着让他用笨拙的手给她编辫子,明明他做的早饭不好吃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夸他,自己能做到的事从来不要他帮忙,在他顶着一对熊猫眼去托儿所接她的时候,她会高高兴兴的扑进他的怀里,吧唧一下亲在他的脸上,笑颜如糖果,软声软气的叫他爸爸。 我在等你回家。 戚梧忽然就哭了,不敢让此时的戚桐看见,只有压抑低沉躲在一个逼仄的角落,撕心裂肺的痛哭。 他最终决定回去。 倘若能顺利找到回去的路,他便能真正的守着自己的女儿长大,他会把欠她的,再一次捧到她面前。 他也会,等她一辈子。 七岁的戚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心里却压抑极了。 虽然说压抑这个词,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爸爸已经走了两年了,她连一通电话都没能打给他,渐渐地却有人告诉她,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小姑娘不信,但越来越来难过,只是藏得很好,不叫别人知道罢了,可前几天,妈妈让她去法院申请爸爸的死亡证明…… 她偷偷的哭了,虽然妈妈总是教训她不能流眼泪,那是弱小的,丢人的,可她控制不住,她心里有感觉,除了她自己,没人希望爸爸回来,这样的难过不仅仅是为自己,还因为她爸爸。 小小的姑娘,还不懂得世界的残酷和人情的冷暖,却已经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只要那些对她步步逼近的手再推她一把,她就彻底万劫不复。 这世间最让人不耻却兴奋的事,便是亲手打破美好。 她合上书本,从长椅上站起来,立马就有佣人帮她把书包拿过来,她其实很不喜,去哪里都有这样一群人跟着,哪怕她想一个人安静的看会书也不被允许。 她坐上轿车,听司机告诉她今天她的爷爷要将她接过去,她惊愕了一瞬,明明爷爷一点都不喜欢她的,总是用一种嫌恶的目光看着她。 今天却主动来接她,小姑娘脸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有些雀跃和期待。 这个时候的戚桐,对美满的家庭和亲人的疼爱还抱着极大的幻想,更希望有一天她爸爸回来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幸福和快乐。 但她的期望再一次落空了,她回到戚宅,看见仆人们张灯结彩,房间里堆着很多礼物,可这些都不是给她的,是给另外一个少年。 他们告诉她,那是她的小叔叔。 她好奇的打量着戚枫,正好与那少年的目光相撞,他楞了楞,戚桐却对他微笑了,目光纯净不掺杂任何杂质,只有单纯的善意,既然是小叔叔,那就也是她的亲人对吗? 对着亲人,她从来都不吝啬笑容。 这便是年少的戚枫第一次见到戚桐,少年心中不可思议,他以为这里不会有人对他笑的,何况是这仿佛和太阳一起出生的女孩子。 温暖又干净。 戚桐的爷爷在饭桌上向所有戚氏的亲戚兴奋的介绍戚枫,并且自豪的告诉所有人,这是他唯一的,骄傲的儿子。 “不是的…”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稚嫩的童声反驳他,他看向声音的主人,顿时怒不可遏。 小戚桐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的爷爷,“还有我爸爸,他也是您的儿子。” 她的爸爸,也是她的骄傲。 “闭嘴!谁让你插嘴的,一点家教都没有!”戚桐的爷爷狠狠地教训着她,甚至将手里的红酒砸向小姑娘,玻璃杯砸在她的头上很疼,红酒把她泼得狼狈不堪。 但她不后悔,她心里十分坚定和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要维护爸爸的尊严。 戚枫吓了一跳,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个可爱的小侄女如此生气,想了想还是拿出自己的手帕,打算替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擦擦。 他走到她的身边,看见红酒从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滚落,十分楚楚可怜,他同时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开口,怎么样才能不吓着她。 大厅里的灯光很耀眼,戚桐柔软的发尾贴在后颈闪着茶色。她的头发颜色原来比常人浅一些,这个发现让戚枫有些兴趣盎然,他本来拍着戚桐后背的手做贼似的轻轻地、慢慢地上移捏住一绺翘起的发尾在指尖蹭了蹭、揉了揉,有些痒,有些软。接着犹豫了一-秒,慢慢抚上被红酒濡湿的后颈。手掌下柔软温热的触感太好,他有些上瘾,指尖发着抖,试图从脖子向更深处摸去。 正当他还沉醉在肌肤相触,兀地凭空出现一只手,将他的手腕狠狠钳住,然后不容抵抗地推到一边。 他愕住了,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满屋子的人。 “戚…戚梧?你回来了?” 戚桐听到有人在叫她爸爸的名字,迷茫抬起头,见她身侧之人正温柔的注视着她。 她霎时间就哭了出来,却不敢抱他,小姑娘还记得现在自己一身的红酒,怕弄脏了自己久别重逢的父亲。 却控制不住情绪,小手紧紧撰在一起,越哭越伤心。 站在她面前的戚梧伸出长臂,不由分说的将自己女儿揽入怀中,紧紧抱在怀里。 “乖,我们回家了。” 他不理会这些七嘴八舌的人,也不在意自己父亲震惊狠毒的目光,径直带着小姑娘离开了,他承诺过的,带她回家。 后来的每一天,戚梧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她长大,他没有辞去航天局的工作,只是带着小姑娘搬到了另外一座城市,远离原来的一切。 他做到了一个父亲所能做到的一切,守着她成长,支持她的梦想,他终于给了她一段懵懂的珍贵时光,这一生她都会像初夏耀阳,灿然生光。 只是他在偶尔想起另一个她的时候,总会心如刀绞。 他没办法爱上小戚桐,他一生的情爱都只给了那一个人。 纵然明白,他们永远不会相见了。 十年后,他把女儿送上飞机,她即将去读她梦寐以求的大学,一直被他护着的雏鸟终于要展翅飞翔,他既欣慰也无奈。 所能做的只有目送她的背影,等她累了再回来的那天。 他去见了一次陈星移,温和又歉意拒绝了她对他的感情,他看着女人失落的目光,有些感慨。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陈星移哑着嗓子,她等了那么多年的人,终究没有回望她。 “我有心仪的姑娘了,我在等她。” 陈星移觉得不甘心,什么样女人让他这么念念不忘,但还是没有问出口,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她选择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星移,不,知杏,你原来的名字已经很好听了。”他真诚的微笑着,“别再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自己的光阴,你会拥有更好的。” “祝你幸福。” 第二十年,他终于体会到等一个无望的人二十年是什么感受。 可他只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报应应该来的更猛烈一下才对。 他心怀绝望,但老天爷这次却发了一次慈悲。 那天他心痛得快要死去,在地上扭曲着,心里有一种巨大的恐慌……是那个她出事了。 他勉强支撑起身体,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走去,如今正是初冬,万物凋敝,冷风呼啸着袭来。 他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顽强的走着……可他应该去哪里?戚梧茫然无措,心脏不知何时停止了疼痛,而周围也好像暂定了时间的流动。 直到一抹鲜艳的红伞笼罩在他头顶,才唤回他所有的感知,原来下雪了。 在看清伞下的人后,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的看着她,深怕自己认错了,深怕只是黄粱一梦。 “我们回家吧。”她柔柔的笑颜在眼前绽放。 他喉咙梗塞,良久才说了一句,“好。” 不如就如此温驯的走进这个良宵。 《一粒方糖》·一 墙上的钟表一丝不苟的走着,然而对于一个急切的人来说,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如同身在油锅般煎熬。 聂湘芳的神色焦急,眼睛在女儿的房间和钟表上来回瞟,不禁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 “哐当——”物品破碎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像一道惊雷炸在她的耳边。 聂湘芳抖了抖,隐隐有些崩溃的势头,脸色发白的往女儿卧室门前走。 她尝试着拧开门把手,房门却依然紧紧反锁着。 “彤彤!你怎么样了?你出来吧,别吓妈妈了好吗?” 聂湘芳一边拍门一边忍不住哽咽,五天了,她的女儿整整五天没有出过房间的门了。 “有什么事你告诉妈妈,妈妈都会答应你的!”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里面都没有半点要开门的迹象,聂湘芳渐渐感到无力,脸上布满了泪水。 就在她无计可施时,大门外终于传来了门铃声。她飞快的抹掉眼泪,忙去开门。 “您好,我是您预约过的心理咨询师,我叫方棠。” 聂湘芳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庆幸的笑意,女儿不出门已经成为她的心病,而前几天她经人介绍认识了这位名叫方棠的心理咨询师,听说她对于心里疏导很有本事。 她飞快的打量了方棠一眼,只觉得她十分的年轻,皮肤过于白皙,甚至到了薄透的地步,就像很久没晒过太阳一般病态,这让她有些忐忑,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能治好女儿的心病。 “方医生您好,快、快请进!” 聂湘芳侧出身子来,把这个年轻的方医生迎进家里。 总之,为了女儿她愿意尝试一切机会。 方棠坐下来之后接过聂湘芳递给她的水,道了声谢,“那么,能请您告诉我您女儿近来都有些什么异常的行为吗?” 聂湘芳一下就红了眼睛,话到嘴边都觉得难受,哽咽道:“我女儿彤彤,今年高三毕业没多久,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不出门了,一开始她只是不出家门,现在…现在连房门都不出了。” “她没有出来吃过东西吗?” “没有…但我记得之前她叫外卖给她送来了好多零食,她爸爸还说了她几句……” 如果不是女儿的房间里时不时会传来响动的话,她都要怀疑女儿已经饿晕在里面了。 “聂女士,我想知道彤彤之前有没有受过什么打击?” 聂湘芳神色纠结,眼神飘忽了一下:“这……” 方棠心里有了计较,安抚道:“您有话可以直说,我会遵循我的职业操守,绝不会泄漏出去的。” “唉……都怪我们没教好孩子。” 刘彤彤今年十八岁,一向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在一年前她还是一个十分听父母话的乖乖女。 一切的噩梦便是从她交了一个男友开始的。 “那个男的说话好听,把她骗得的团团转,我们也没想到他们胆子那么大!居然……”聂湘芳叹了叹气,觉得自己实在失败,连女儿的不对劲都看不出来,“那个人搞大了彤彤的肚子,私底下带她去医院打胎,但连钱都交不起就消失了,最后是医院联系的我们。” 那个时候他们夫妻接到医院电话先是难以置信,然后觉得天都要塌了。 “从那以后彤彤就很少出门,高三最后几个月也没去学校,然后高考落榜……她爸爸也是太生气了,那天打了她一巴掌,还骂她不知廉耻。”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聂湘芳掩面而泣:“方医生,我实在没办法了!请你…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方棠递给她一张面巾纸,轻声安慰:“我会尽力的。” “就是这里了。”聂湘芳带着方棠来到刘彤彤的房门前,“彤彤,开开门好吗,方医生过来和你聊聊天。” 敲了一会门还是没反应,聂湘芳面色尴尬,看向方棠的眼神充满歉意。 “方医生您看这……” “没关系,让我单独和她谈谈吧,您可以先过去休息一会。” 聂湘芳点点头,“那就拜托给您了。” 等到聂湘芳走后,方棠才把眼神收回到门上,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声音却依旧温柔平和:“彤彤你好,我叫方棠,是你妈妈叫我过来的。”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我知道你也很想和人说说心里话对吗?”她将自己的名片拿出来,从门缝里塞了进去,“彤彤,我今年二十四岁,比你没大多少,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小棠姐,我表妹也是这么叫我的。” 说完之后方棠站了起来,恢复到和善的表情,静静等着里面的人。 一晌之后,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角,方棠笑了笑,缓缓推门而入。 屋子里没有拉开窗帘,乌漆漆的,床上坐着一个人,看着十分消瘦,满地都是快餐食品的垃圾,方棠一时没有地方落脚,就坐在了书桌上。 她今天穿着职业女性的套装,修长的双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伸手拿掉了高跟鞋,露出白皙细嫩的脚背来,笑了笑:“为了来见你我还特意去买了这套衣服呢,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穿高跟鞋,脚会疼。” 刘彤彤晦涩的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短促又嘶哑。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这一笑还渗出了些血珠。 方棠没有理会她的态度,自顾自的从包里拿出一颗糖来,信手剥开糖衣,塞进了嘴里,颇有些含糊不清的开口:“我从小血糖就有些低,我哥哥总会在我出门的时候给我塞很多糖,诺,请你吃糖。” 方棠随手丢给刘彤彤一颗牛奶糖,砸在了她的手边。模样显得一派天真,仿佛她才是那个十八岁的花季少女。 刘彤彤面无表情的把糖拿在手里,握得紧紧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喜欢吃糖。” “是吗?”方棠轻笑起来,“是不喜欢吃糖,还是不能吃糖?” 刘彤彤睁大了眼睛看着方棠,她蓬头垢面,眼里都是红血丝,一时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她却似乎从方棠笑意不减的脸上却感觉到一阵违和感。 慢慢将头垂了下去,僵硬的开口:“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当然。”方棠从桌上跳下来,一脚踢开挡路的垃圾,走到刘彤彤的面前摸了摸她枯燥的头发,和善的说:“你想和我说什么,我都听着。” 刘彤彤点点头,拉住了方棠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旁边,带着些压抑的开口道:“我爸妈从小都不让我出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总是要我去不同的补习班,让我做永远做不完的作业。” “你父母希望你成材。” “是的,所以我不恨他们,我很爱他们……但直到阿弥的出现,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这个阿弥看起来就是刘彤彤的男友了。 “你没有想过他会骗你吗?” “没有,阿弥对我很好的,那天在医院他是有急事才走的,后来他还来找过我,和我说对不起。” “你原谅他了。” “是……因为我爱他。”刘彤彤说的笃定,笑着看向方棠,只是唇边的笑意看起来实在僵硬不已。 方棠没有对她悲惨的遭遇有任何表示,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将其捧起来,仔细端详“你的指甲太长了。” 刘彤彤一把抽回了手,低下头,嗫嚅着:“抱歉,我会注意的。” 方棠不甚在意:“然后呢,他来找你道歉,是不是还说要带你走,让你远离对你控制欲十分强烈的父母?” 刘彤彤点点头:“是,阿弥说他买好了车票,我们回他老家住一段时间。” “可惜你们没有走。”方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拿起之前丢给她的那颗糖。 “我…我还是舍不得我父母。” “是舍不得,还是根本不想走?” 刘彤彤彻底冷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方棠剥开牛奶糖的包装,又把之前草莓口味的糖纸将牛奶糖重新包装起来,笑道:“你看,这样一来这颗牛奶糖就变成了草莓糖,是不是很简单的事?” “就像你把刘彤彤的皮扒了,换上自己的一样。” 房间里顿时静默得可怕,良久之后‘刘彤彤’才冷笑一声:“看来你也根本不是什么心里咨询师。” “不,我当然是。” 整间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光亮,尽管如此,方棠的眼睛还是紧紧锁定着她:“我家曾经发生过一次家变,那一次我父母死于非命,我哥哥断了一条腿,他醒来之后患上应激障碍,一度不能开口说话,我也因为这样才去考了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 方棠眼看着刘彤彤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不禁莞尔:“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吗,人皮妖?” “原来是你,你可真是命大。”人皮妖紧盯着方棠的脸,狞笑道:“我马上就送你去见你爸妈!” 说完暴怒而起,朝方棠张开了嘴——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嘴脸了,极大限度的往两边拉扯,活生生裂到了耳朵根,满口的獠牙和令人作呕的腐臭。 方棠却不躲不避直接迎了上去,一拳击在她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扼紧了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床铺上,人皮妖还想反抗,却被方棠从腰间抽出的刺魂钉狠狠钉住了四肢,它顿时凄厉的惨叫起来。 “怎么,就这点能耐也配得上自称百年老妖?” “方棠!!!”人皮妖嘶吼不已,剧烈的扭动着,鲜血从四肢流出来,将床单染透。 “让我猜猜,一开始你的宿主并非刘彤彤,而是她的那个男友,不过你已经很虚弱了,根本无法夺舍,只能憋屈的附在他身上的某一处,伺机而动,就像一只跳蚤一样恶心。” “还不是你方家害我的!本座是百年的人皮妖,要不是当初被你祖先关了起来,今天轮得到你这个黄毛丫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呵,这话该是我对你说,七年前方家老宅失火,数个镇妖瓶破裂,放跑了你们这些孽障。人皮妖,你作恶多端,你好好看着,今天我是怎么扒了你的皮。” “哈哈哈哈哈哈!!就凭你?!” “就凭我。”方棠居然笑了起来,令人皮妖顿时心生不妙,只见她淡漠的开口:“你难道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么?”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又握着一根闪着寒光的刺魂钉,人皮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将刺魂钉狠狠的向身后掷去,一张游弋在门板上的人皮被死死钉住。 “你的真身在我进来的时候就分离下去了,你拿刘彤彤这幅死尸当做诱饵,事实上是想夺我的舍吧?” 真身被制服,刘彤彤身体也停止了扭动,皮肤迅速灰败了下去,最终变成一副没有皮囊血肉模糊的烂肉。 方棠在心底叹气,实打实为这个女孩感到难过,靠近人皮妖时眼神也越加冷漠。 “我在进来之前就在门外下了禁制,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而你也绝对跑不出去。” 人皮妖这时才真的感觉到她们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顿时恐惧起来,“你…你们方家有规矩!不能杀死任何一个妖怪,不然就是欺师灭祖!” “难为你还记得我方家的规矩。”方棠不再废话,将十几张沾着她鲜血的符咒贴在人皮上,人皮顿时如同被炙烤般发出滋滋的烟气,它发出可怖的嚎叫,没一会就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人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方棠居高临下的看着它,嘲讽不已:“可我方家还有规矩,就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危害人类的妖孽,就算不杀你,我也会永远把你封印起来。” 人皮妖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尽全力发出最后的声音:“等等!求你网开一面吧,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做害人的事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当年谁是灭了你家满门的真凶!” 而方棠却没有出现它预料之中的反应,无所谓一般开口道:“你要告诉我真凶是谁?先让我来猜猜吧,这一次的真凶是我父母?还是大哥方朔、二哥方厉,或者……轮到我姨夫莫知行了?” 人皮妖:“……” “每一个被我抓回来的妖怪都是这么和我说的呢,求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人皮妖绝望的看着方棠拿出栖魂铃开始摇动,嘴里念着咒语,它的身体便逐渐往栖魂铃里飞去。 它只有不甘心的大喊道:“蛇妖!!!那只千年蛇妖……” 方棠念完咒语睁开眼睛,皱着眉回想着它刚才最后那句话。 千年蛇妖么…… 然而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她将栖魂铃收好,回头看了一眼死状凄惨的刘彤彤,开始替她超度。 “抱歉,没有早一步来救你……” 门口传来敲门声:“方医生,请问怎么样了?” 方棠压住心底的悲哀,走过去打开门。聂湘芳看着她脸上带着鲜血的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方棠下了咒:“记住,你今天没有见过我,两个小时以后你女儿的房间里会跑出来一个男人,你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是他杀害了你的女儿。” 聂湘芳神色呆滞起来,口中喃喃着:“是他杀害了我的女儿……是他杀害了我的女儿……” 说着却流下了两行泪水。 方棠别开脸,叹息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傀儡,将其变成了一个魁梧的男人,指使他抹去了很多妖怪和她来过的痕迹,扮演好杀害刘彤彤凶手的角色。 做完这一切,方棠才疲惫至极的离去。 忽然之间,她很想见他。 —————————————— 作者:新文开坑~求留言~ 猜猜看男主是大哥方朔还是二哥方厉? 《一粒方糖》·二 方棠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屋子静悄悄的,只有鱼缸里时不时有水泡破裂的声音。 有些失望,看来那人是还没收工下班。没有能撒娇的对象,方棠刹那间觉得更加筋疲力尽了,敷衍了事的洗了澡,把之前收妖时留下的血迹清洗干净,又随便扒拉了两口他做好放在冰箱里的饭菜。 “唉……” 简直食不知味。 鬼使神差的和鱼缸里的红鱼对视了一眼,她仿佛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哀怨。 于是走过去和鱼大眼瞪小眼,叹息一句:“怎么啦,你也想我二哥了?” 红鱼吐了串泡泡,如果它能说话的话一定先甩她一脸水再吐槽一句:我特么是饿了,你哥出门前没喂我吃饭! 原因是某人为了自己五谷不分的妹妹不会在他回家之前被饿死,给她做好了好吃又管饱的饭菜,以至于差点没赶上发车时间。 也自然把鱼忘到了后脑勺。 而方棠颇为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她明明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呢…… 比如,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收服了最后一只从镇妖瓶中逃脱的妖怪,父母在天之灵应该可以安息了; 比如,她还是没能救到那个女孩子,看着聂湘芳担忧刘彤彤的时候,她其实好想妈妈…… 比如,她想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们不会再聚少离多、提心吊胆,可以一直一直安心的活下去。 相依为命。 不知不觉间,她红了眼眶。呼出一口气,伸手敲了敲鱼缸,然后看着这条被哥哥养得肥胖的红鱼惊到一般四处乱摆着鱼尾,心情这才舒展了些。 “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吧。”转过身后又自言自语:“不过这鱼真的好胖啊,不知道红烧起来好不好吃……” 红鱼:mmp哦。 方棠靠在沙发上,努力着保持清醒,眼睛就没离开过玄关,期待下一秒那个人就会推门而入,带着温暖的笑意唤她的名字。 可是真的…好想睡…… 怎么还不回来啊… …二哥。 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花枝压得低低的,吐露馥郁芬芳,却也连一片花瓣也不敢掉落,怕惊醒了谁的相思梦。 “辛苦了小方。”老陈一边递给从车底下钻出来的方厉一杯水,一边感谢他道。 方厉笑着摆手:“不打紧,一点小事。” “你别谦虚,要是没有你,我这老伴就报销了,到时候拿去修车行又得废不少钱。” 老陈口中的‘老伴’其实是一辆货车,他五十多岁了也没成家,一辈子都在送货的路上,故而把车当成归属,当成他唯一的家人。 “话不说了,过两天我请你吃饭!”老陈看方厉又要推脱的样子便赶忙补充道:“不来就是不给老哥面子。” 方厉只好无奈答应:“那就有劳了。” 老陈哈哈一笑,他其实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伙子,话也不多实诚得很,活干的爽快麻利,让他送的货从来没有差错,偶尔还蹦出几句文绉绉的话,十分有趣,和他们这种大老粗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也不耽搁你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方厉心里飞快的出现一个人影,不由笑道:“那我先走了,您也快回家吧。” “好好。” 老陈目送方厉走远,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方这趟就跑回来了啊?” “可不是,都说山路难走,你看人家就四平八稳的回来了,比起我们这些老东西也不差哪吧!” 那人点点头,然后又惋惜的叹口气:“真是哪哪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 老陈知道他的意思,心里也不是没可惜过:方厉模样端正,谈吐不凡,会来开货车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吧…… 他缺了一条腿。 此时天将放白,一丝光亮从遥远的地平线乍起,春天的冷露和着晨风,倒是有些浸人肺腑的冷冽。 他不禁有些担忧,那个小丫头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回家,还是仍旧在外做那劳什子的天师除妖。 方厉叹出一口浊气,这么冷,可别冻病了才好。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瞎担心,掬一把冷风狠狠揉了脸,步伐加快的往家里赶。 总归要亲眼看见,不然怎么都放心不下。 他知道自己的异常,和这世界的法则相冲,格格不入,但他控制不住的,要把自己的心装入那人胸膛,也恨不得再把那人的肺腑熨帖到自己空荡荡的软肋之下。 这世上心意相通的情爱那么多,他偏偏选择了最难的那一种。 方厉打开家门,目光在接触到沙发上的可人时连呼吸都屏住了,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深怕一个不小心惊醒了她。 他缓缓跪坐下去,目光炯炯的落在她宁静的睡颜上。 她睡着了可真是乖巧可爱。呼吸冗长,就像春天最和曛的一道暖风,仿佛氤氲着白露和晨光,他不自觉将脸凑得近些,再近一些……如果可以,他想听听她胸腔里炙热跳动的那颗心,到底和着怎样的一种韵律,才能让她长出那么灵动明媚、让他沉醉的肉体。 她的皮肤白皙极了,或许是收妖都是在晚上的原因,导致她昼伏夜出,久而久之苍白病态起来。她的唇色,眉眼都淡淡的,头发也是浅褐色,就像秦淮河上的烟雾缭绕,波谲地宫下微弱的夜明珠光。 只有他知道,那究竟有多美。 “唔……”她突然微弱的呻吟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 仿佛在梦里被什么纠缠不休。 方棠从未梦到过七年前那个夜晚,火舌燎燎,吞噬了黑暗,将全部视野都占据了起来,风把火焰扯成长条,带向四面八方,看起来竟有一种壮烈的美感。 可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父亲母亲被开膛破肚,倒在她的面前,二哥紧紧护着她,右腿膝盖以下被妖怪撕扯殆尽,血肉模糊,露出深深白骨。 她眼睛酸涩,满心疼痛。 想呼救,却无计可施。 直到头顶传来一阵响动,她缓缓抬头,然后瞳孔紧缩,呼吸困难。 房梁之上正盘旋着一条巨蟒,它的鳞片泛着寒夜的光芒,黄金的竖瞳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蛇的腥味充斥在鼻间,她想呕,也害怕得浑身发抖。 它不惧烈火,安然自若的模样仿佛睥睨着苍生一般,让人觉得多么的肃穆又畏惧…… 她喉咙干涉:“你……” “棠棠。” 她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棠棠……” 不对,这个声音是…… “快醒醒,棠棠!” 方棠蓦然睁开了眼睛,从那个诡异的梦中逃脱,映入眼帘的是他焦急的脸庞。 方厉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你刚才被魇住了。” 她不待他说完,便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带着哭腔:“二哥,我好想你。” 他轻柔的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慰道:“乖,我回来了。”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嘘。” “我都知道。”他口齿温柔,气息呼在方棠的耳畔反而激起一片战栗,她却也不解:“你怎么知道?” 他失笑,吻在她的发间,顿时清香萦绕鼻间,“有关你的,我当然应该全部知晓。” 方棠红了脸颊,这才觉得两人的距离太过暧昧了,已经逾越过了兄妹之间的距离。 “二哥……我想搬家。” “你想去哪?” “江南,我们回妈妈的家乡去,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她急急的说完,然后心虚的别开脸,不叫他看她赦然的面孔,可话里露骨的信息又怎么能让人忽略。 “好。”他一口答应,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她的要求,他都一一答应,从不食言。 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陷落在他温柔的眼中,然后理所应当的依靠他的背,不是对于兄长的依赖,而是对一个男人的……爱慕难舍。 “二哥…二哥。”她扑进他的怀里,再难自拔。 “我明天去辞职,然后我们就走,好不好?” 说到辞职,才让方棠从头脑发昏的激动里回过神来,倒是又有些纠结:“可是,你们老板在我们那么难的时候帮我们,说走就走会不会……” “让我去处理,你不要担心。”他怜爱的安抚她,将她抱得更紧。 “你会难做的,我不想你辛苦……”方棠叹了叹气,这世上最让人心肝疼的就是看着自己的至亲爱人被生活磋磨而无可奈何,她能做的只有努力不拖他的后腿。 “我记得合同还有半年吧,不如先过完这半年,我们也正好准备准备。” “棠棠……”对于方厉来说,方棠又何尝不是为了他而饱受磋磨呢。 他断腿,失去一身灵力,让她七年来刀口舔血去捕捉妖怪,大学辍学没有文凭,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变得事事为他上心考虑,他除了掏心掏肺,不知道要拿什么才能弥补他的心头肉。 只有爱你,至死方休。 他吻过她的十根冰凉的指节,虔诚不已,“我听你的,但你也要答应我。” “从今天开始,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这算是……告白吗? 方棠心扑通扑通的跳,不敢看他眼睛,直到方厉疑惑的开口:“怎么了棠棠,你……不愿意?” “我、我愿意,而且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方厉展颜一笑,落在方棠眼里不亚于万顷的日光。 “那可不一样,我的意思是以后除了你想要什么、做什么、吃什么都告诉我,你还要好好待在我身边,虽然我没有灵力了,但从人类手里保护你还是可以的,也不要再为生活烦心,二哥养的起你。” “就…就这样…?” “还有什么,你只管说,我什么都答应你。”方厉见妹妹一脸欲言又止,还以为是自己考虑得不周到,就差赌咒发誓让她许愿来。 方棠脸色红到耳朵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终泄气道:“那就……没了吧。” 鱼缸里的红鱼又吐了一串泡泡。 呵,鱼唇的人类。 ———————————————— 棠棠:我哥爱我疼我保护我,就是没想过要上我怎么办。急,在线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就说甜不甜吧~我是不是也会写甜文的!夸我! 保持日更的第二天,深沉脸。 《一粒方糖》·三 “二哥,你知道老宅失火之后从镇妖瓶里跑出来过一只千年蛇妖吗?” 方棠思来想去,除了梦中出现过那条仿佛可以通天彻底的大蛇外,实在没印象还在什么地方见过它。 虽然知道自己是被那只人皮妖心里暗示了,却隐隐约约的觉得放心不下。 正在喂鱼的方厉听到妹妹的疑问后手顿了下来,皱着眉思考了一会才摇摇头:“没有,从镇妖瓶里跑出来的妖怪一共九只,你之前收服的人皮妖是最后一只没错,当初天师府组织人手整整排查了半年多也才确信了这件事。” 方棠点点头,这件事还是由他们的姨夫,现任天师会长莫知行勘察的,理应不会出错才对。 方厉放下鱼食,走到方棠身边坐下,揉了一把妹妹的头顶道:“怎么问起这个?” 他的动作和声音同样温柔,方棠心里升腾起酸酸甜甜的小泡泡,什么蛇妖不蛇妖的顿时也不是很在乎了,盘腿坐好又往他身边蹭了蹭, “没有,就是好奇而已。”她低下头:“二哥,其实我现在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们真的能过回平常的日子了吗,真的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活下去了吗,真的可以……一生一世相依为命吗? 听出妹妹语气里的不安,方厉伸出长臂把妹妹纤瘦的身子卷到怀里,出言安慰:“放心吧棠棠,只要二哥还有一口气,都不会让你再孤单一人。” “还有你说的千年蛇妖,我倒是知道祖上的确封印过一只蛇妖,但距今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你别忘了镇妖瓶不仅仅是限制他们,还会逐步削弱他们的妖力,一千年,哪怕它没死,妖身也应该早就化了,一缕残魂能做的了什么呢?不用担心了。” 不知是不是对于喜欢的人天生就有信服他的本能,他的三言两语就让方棠放心了下去,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禁脸红着,最近他们拥抱的次数似乎多了起来。 让人不得不胡思乱想啊…… “二哥你明天有事吗?”决定把自己从蠢蠢欲动状态的中解救出来的方棠女士开始没话找话。 “没有,你想让我做什么?” “啊…那个,不如我们出去玩吧。”说完这句话方棠又差点咬了舌头,这怎么听着像是她要他一起出去约会一样? 谁知方厉连思考都没有,直接爽快的答应了:“没问题,正好我也打算带你去买点东西。” 她颇有些迷茫:“买什么,吃的吗?” 方厉无奈,这怎么就只知道吃的呢? “这些年你说除妖不需要穿得太好,柜子里都是黑衣运动裤之类,哪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明天带你去买些化妆品和……”他看着妹妹变得期待的眼神不禁失笑,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头道:“女孩子的小裙子。” 说实话,方棠都要忘了穿裙子是一种什么感受了,抓妖本就是一件很危险辛苦的事,有谁会穿的漂漂亮亮的去干这种事呢,别说裙子了,她连热裤都没穿过。 可她很久之前也是一个被众星捧月着的爱美的姑娘啊。 “二哥…”她本就长了张娃娃脸,此时软软糯糯的样子更是直往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戳,惹得方厉只想把她抱得更紧些才好。 她想和他说谢谢,但是觉得这对于他们兄妹来说又不是太必要的事,抿了抿唇,心怀忐忑的亲在了他的脸侧,然后看着她的哥哥顿时眼神发蒙,愉快的跳出他的怀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关门之前笑着说了句:“二哥晚安!” 晚安,晚安,希望今晚我在梦中也能投入你温暖的怀抱。 良久之后方厉才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被她亲到的地方,笑了起来。 半夜三更,方棠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时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亲一下就激动得睡不着,一时又有些担心:是不是太不矜持,会不会让他觉得别扭? 可妹妹亲一下哥哥……应该也算正常的事吧? “唉。”这大概就是女人吧,前一秒还在开心,后一秒就觉得扭曲。 夜深了,依稀听见窗外有猫叫的声音,春天来了果然万物都寂寞难耐呢,花朵要受粉,动物要交配,什么都要成双成对。 她也好想恋爱啊。 把被子往上拉盖住自己羞红的脸,为自己浪荡的想法唾弃不已。 可又忍不住去想: 要是…要是她是妖怪就好了,那么不管是和他夜夜笙歌,还是日日艳情,都是行止由心,哪管世人允不允许。 哪管……他是不是她的哥哥。 渐渐地,方棠安静了下来,侧着脸看着床头柜上和二哥的合照,那是七年前他出院时在花园里照的,他们经历过苦难后第一次扶持着彼此,露出微笑。 那一张有爸爸妈妈,大哥二哥和她的相片早已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从那天后,只剩下他们。 方棠的方厉,方厉的方棠。 方棠眼角湿润起来,她一生骄傲的二哥,事事要做到最好的二哥,在那场变故里失了灵力,变得残疾。 醒来之后不会说话,却只有一个字未曾放弃,砥砺在舌尖,用百转千回的温柔唤了出来:棠棠。 将哭得肝肠寸断的她拥在怀里,一遍遍的叫她棠棠。 幸好他还在,她就还有家。 她拥着相片渐渐睡着了,嘴角却掀起微微的弧度,是那么满足甜蜜。 第二天清晨。 方棠迷迷糊糊的关掉闹钟,脑子尚且不清醒,却依稀想起今天要和他出去约会……咳,好吧是出门。 顿时异常清醒的从床上弹起来,认认真真的去洗漱,却在挑出门衣服烦恼。 二哥还真是没说错,她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衣服,虽然今天目的是要去买,但她也不想穿的随随便便的和他出门啊。 她一贯是个想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堆在一起,然后去见自己最喜欢的人哪。 挑来挑去终于从一堆“夜行衣”里扒出一件白色体恤和牛仔裤,然后仔仔细细的编了头发,带上了被她装进盒子里好多年、曾经妈妈送给她的翡翠项链。 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虽然不是精致女孩,但也清爽干净了,呼出一口气开了门。 清晨的光干净透亮,让人鼻间都似乎充满了晨露和花香,鱼缸里那只懒鱼正在吐泡泡,从厨房传来豆浆油条的香味。 而他没穿上衣、肌肉匀称勃发、汗水滴在了地板上,正在俯卧撑。 此刻方棠觉得那只鱼吐出的泡泡炸裂开来的都是她的尖叫。 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就算有,在方棠眼里也不值一提。 美好的一天,从看到了二哥(上半身的)裸体开始。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方厉不解道,从早上一直到出门,她的脸一直就是红的。 “是不是发烧了?”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担忧。 “!!”方棠赶紧躲开,心想你要是在再离我近点我就不止脸红,可能要流鼻血了。 “没…没事哈哈。我们快走吧,晚了赶不上公交车呢。” 方厉无奈的拉住一股脑往前冲的妹妹,“公交车站在这边。” “……对哦。” 所以说女人买东西绝对不会是一件很简单快速的事,特别是如果她身边还有一个百依百顺的男人的话。 “这件好看吗?”方棠穿了一条粉色人鱼裙在他面前转了转,背后裸露着的大片奶白色肌肤差点晃了方厉的眼睛。 “好看。”他温柔体贴的把她有些被衣服卡出的头发取出来,人鱼裙把她的曲线勾勒得很完美,长腿掩盖在布料下倒真的像一条鱼尾,他生出一种要是不抓紧点,说不定她就会游走的错觉,心中悸动不已。 “可是平常穿这个会不会太招摇了?”方棠有些纠结道。 “只要你喜欢就够了。” 他的棠棠,本就该穿着最美的衣服,光鲜亮丽的夺目,一生都无忧无虑的活着。 不过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真的要穿着上街的话,肯定有许多男人看她,直勾勾的,让他心生不爽,那时可才真的要抓紧点。 得到了他的赞赏,方棠甜蜜又害羞的跑回试衣间试穿下一条裙子。 一旁的服务员彻底沦为背景板,真是从未见过这么配合的客人呢…… 两人大包小包的拎着衣服出来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方棠一脸满足的模样一点疲惫都看不出来,她拉着方厉的手兴致勃勃的说着话,而方厉从始至终都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她。 美好的一天,就是能一直看着你明媚的笑脸。 “走吧二哥,我们回家吧。” “不买其他的了?”方厉牵住她的手,方棠却摇摇头,眼神亮晶晶的看他:“不用了,我觉得今天已经很满足了。” 方厉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这丫头怕不是在担心他的腿支撑不住了,带着假肢时间长了并不好受。 他也不点破,只是笑道:“再买最后一样。”然后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彩妆专柜走去。 “诶,二哥……我还不会化妆呢。” “那就学吧,我想看。” 在柜姐调侃的眼神中她脸红的拿起一只试用的口红,似乎是经典的玫瑰色。 轻轻涂在嘴唇上,抿了抿薄唇,胭色一下晕染开来,方厉只觉得她看向他的一刹那时眼里其余事物都失去了颜色,只有她明媚的脸庞印在脑海里,她平时过于苍白的脸色只因为这一点口红而变得鲜艳起来,好像蒙住明珠的灰尘被拂去,煜煜生光。 他的眼神一闪不闪,搞得方棠也紧张起来:“好、好看吗?” 方厉的喉头动了动,声音有些低:“……好看。” “那就这个吧,麻烦你…” “每个畅销的颜色都拿一个吧,谢谢。” “???” 太夸张了吧? 方厉脑海里只想她都一样样的都试过,他十分迫不及待的想看。 一定很美。 “好累啊……”方棠把自己甩进沙发上瘫痪着,看向方厉的眼神好不可怜,“二哥我饿了。” 方厉好笑又无奈,“我马上去做饭。” “嘿嘿。”方棠又蹦起来,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厨房,“我给你打下手呀。” “不是累了吗,去歇着就好。” 她拿过围裙帮他系上,呼吸都有点停顿,背好宽,腰好窄,好想抱…… 她赶忙转过身去佯嗔道:“我帮你不好吗?” “好,那请方大小姐帮我洗菜吧。” 方棠是个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洗个菜也都要一片片顺着纹理摩擦干净一般,等方厉把饭煮上,配好了调料,她还在洗。 方厉也不打扰她,笑着斜倚厨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就像有小猫的爪在挠来挠去,浑身不得安宁。 “棠棠……”他忍不住开口叫她。 她歪过头看向他,疑惑他为什么叫自己又不说什么事。 显得可爱又天真。 “咳,我给你做饭,你也做一件事回报我好不好?” 方棠展露笑颜,她还求之不得呢,在外面也就罢了,在家里他都要把她当成祖宗供起来了,什么都不需要她动手,“好啊,你快说。” 方厉的脸却可疑的红了起来,头一次说话有些打结:“那…那待会,你把口红试给我看好不好?” “诶?”方棠手里的菜叶都吓掉了,脸色蹭的通红,心想这是什么羞耻PLAY啊…… 也太让人激动了吧! 方厉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奇怪了,正准备让她不要在意就好。 “好、好啊。” 方棠把洗好的菜塞他手里,下一秒就跑了出去。 留下觉得哪里不对劲方厉。 “这个好看吗?” “好看。” …… “这个呢?” “嗯。” …… “这个好像蜜桃的颜色呢。” “想吃蜜桃了么?” “……”你真是好懂。 虽然说试口红这种事听起来非常之羞耻,但真的做起来两兄妹却都乐在其中,仿佛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就剩下最后一个了,方棠竟然还觉得有些失望。 将上一个口红卸掉,她将手里最后一款打开,凑近了闻还有淡淡的玫瑰香。 “这款好红哦,你看。” 的确,就像女孩子出嫁时要涂抹的颜色一般。 方厉忍不住如此想到。 方棠慢慢的把它涂在唇上,落在方厉眼里,就像氤氲着绝代的芳华一般,以前在方厉心里一直把她当做苍山顶上最初落下的一捧雪,摇曳枝头最洁白的山茶花。 如今看来,她却远不止如此。 是刺破他心头后流下的第一滴血。 她向他勾唇一笑,方厉耳畔似乎有破碎风声,刮得他背脊生疼,她道:“这个好看吧,虽然有点夸张。” “以后不要涂这支出门好吗?” 方棠不解,难道是他觉得不好看吗,不是说男人都很喜欢大红色的吗? “那…唔!”方棠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吻住了唇。 没有沾染情欲,他的唇只是紧紧贴着她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十分温热。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嫉妒的,可是在看见了你的脸后,无法不让我想象起以后你嫁给别人,他也会吻你这么瑰丽的唇,让我突然觉得难受起来,满心的痛。 这世界上难道只有我们不能相爱吗,世人命令我们必须分开,我却一意孤行的踏入你的世界,因为你,我才拥有了爱和痛觉。 方棠闭上眼睛,就这么静静地和他感受着这一秒对世界的背弃,只有彼此的呼吸尚还温暖。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拥着她倒在了沙发上,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发,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的脸又再次压近,这回有了准备方棠却紧张不已,手紧捏着他的衣角,好像身体都在颤抖。 他却轻轻笑了,“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你…你不是吗?” 方厉挑眉,眼神变得打趣起来,“你好像学坏了。” 她羞涩不已的反驳,虽然显得欲盖弥彰,“我哪有!” “你最好没有。” 她轻声哼哼:“快起来,你好重。” “你急什么……” “哐哐哐!” 她是不急,听起来倒是此时敲门的人比较急。 两人心里都划过一抹无奈,翻身坐起,方厉走去开门。 门外把门敲得像鬼子进村的人却是一个小豆丁。 “噫,你不是隔壁家的航航吗?”方棠从方厉背后探出一个脑袋说道。 “叔叔好,姐姐好!” 方厉无语,为什么他是叔叔啊?但看在这个小朋友还算有礼貌的份上他决定问清楚什么事。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叔叔,我爸爸妈妈不在家,能不能借你的电话打给他们一下?”小男孩眼睛一眨一眨的,倒是有些可爱。 “行吧,你先进来坐,我给你爸妈打电话,还有……”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这小鬼的头上:“叫哥哥知道吗?” 他身后的方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方厉回头同样戳了戳她的脑门,无奈道:“陪他坐一会,我去打电话。” 于是受到相同对待的一大一小乖乖的坐到了沙发上,方棠偏偏头,小声的问他:“你想不想吃糖?” 小男孩兴奋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妈妈说晚上不可以吃糖。” 方棠眨眨眼,有些俏皮道:“我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所以我们要偷偷的。” 方棠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糖果,递给他一个,“给你草莓味哒。” “谢谢姐姐!” 于是两人做贼一般快速把糖含进嘴里,再一同笑了出来。 小男孩眼睛亮亮的看着她,问了一个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姐姐,你是不是会做炸鸡?” “不、不会呀。” “那炖鸡炒鸡呢?” “额,你喜欢吃鸡吗?我不会,但我哥哥做饭可好吃了,下次请你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然后像模像样的叹了叹气:“那我妈妈说错了,你不是做鸡的。” “噗!!!” 方棠风中凌乱,这孩子说的鸡是她想的那个吗? “为什么这么说……” “是我妈妈说的啦,有一次我爸爸说姐姐好好看,然后妈妈说姐姐每天早上才回来,一定是个做鸡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结论是从何得出来的,难道炸鸡店的员工都是早上才下班? 方棠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在邻居眼里居然是…… “是么。” 方棠心生不妙,果然一抬头就看见方厉拿着手机,脸色难看。 “你妈说待会就来接你,在这再待一会吧。” 小男孩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不开心,低声问方棠:“姐姐,这个叔叔…哥哥怎么不高兴了?” 方棠嘴角抽了抽,“可能是累了吧。” “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不会吵的。”航航笑着竖起手指在嘴上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乖巧的样子让方棠心里柔软了许多,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真是个乖孩子。 然后同样笑着看了哥哥一眼,牵着他的手摇了摇,用嘴型告诉他没关系。 方厉眼里的情绪却晦暗不明。 他再怎么护着都好,却挡不住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 作者:如果我今天再掉落一更的话,就请大家忘了我昨天没更的事吧。。 呜呜呜…… 一粒方糖·四 等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航航的妈妈才来接他走。 三十出头的女人,浓妆艳抹,嘴里骂骂咧咧的。 “走走走赶紧回家去,尽耽误我的事,你那个死鬼老爹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我看他连你也不想要了是吧!” 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男孩的背,航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方棠心里有些不高兴,明明是他们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怎么还拿小孩子撒气。 她正准备开口,谁知方厉抢先一步,脸上是方棠从未见过的冷漠厌烦:“女士,这里是我家,要教育孩子请回自己家去。” 航航妈被呛了一下,脸色不好看了一阵,然后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转脸就带着航航走了。 只是航航在离开前回头朝她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糖纸。 方棠同样甜甜的微笑着和他道别。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方棠回想起了之前那个吻,一时有些坐立不安。 方厉按住心中的种种思绪,去给妹妹热了一杯牛奶,温声道:“夜深了,快去睡觉吧。” 她动了动嘴皮,有些不情愿,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呢……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厉摸了摸她的发,笑道:“乖,明天不是还要去一趟天师府么,早点休息。” 对了,她将人皮妖捕获已经过了七天,每过一日加强一道封印,明天就是把它交给天师府保管的日子。 不光是人皮妖,这些年抓回来的妖怪和当初镇妖瓶中剩余的妖怪都一一移送到了天师府水牢中,由莫知行重新加固封印,方家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他们兄妹根本无力看管它们。 可这样反而更好,方棠缓缓叹出一口气,如果当初父亲不是执意不肯让天师府插手的话,或许今日…… 他们家遭受灭门惨祸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方家历代家主灵力消退,到了父亲这一代甚至再也无法维持镇妖瓶的结界,才让它们有机可乘冲破封印。 可这世上哪里有如果。 “我知道了,二哥你也早点睡吧。” “好。” 就在方厉转身的时候,她又叫住了他,“二哥。” “怎么了?” “把手给我一下。” 方厉不明所以的将手递给她,方棠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帮他戴在了手腕上。 “你看看喜不喜欢?”她巧笑倩兮的看着他,十分期待着他的反应。 方厉讶然,“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个星期就买了,那天去抓人皮妖之前。” 其实每一次去收妖之前,她都会去给他买一份礼物,如果她发生不幸没有回来……也希望让他知道,她心里挂念着他。 “不是很贵重的,但是做这个的人是个老师傅,听说这款表五十年之内都不会停摆哦。” 其实她是帮人家祛除了恶灵,才换了这表,她也有一块,正好是一对。 但如果让他知道这是她冒着危险得来的,只怕会不高兴。 她拉着他的手,有些忐忑的又问了一次:“你喜欢吗?” 方厉脸上出现柔和的笑意,心想只要是她送的,他又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谢谢我的棠棠。” 啊,他的棠棠…… 方棠脸色又微红起来,心里裹着蜜一般,鼓起勇气和他说到:“那…那你再亲我一下表示感谢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眼睫轻颤的模样出卖了她紧张的内心。 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一瞬也变得好长,周围安静极了,只听得到他们的呼吸,一个不安,一个凝塞。 直到他捧住她的脸,方棠颤动的心弦才堪堪停止,过于紧张后反而平静下来。 可他的吻落在了她柔软的脸颊上,温柔至极,也让她蓦然失落。 她睁开眼,怔怔的看着他,却被他的眼神蛊惑住了,方棠一贯知道他的眼睛好看,但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忘了本来要说的话,陷落在他煜煜生光的眼中无可自拔,她从小便喜欢闪闪亮亮的东西,比如天上的星星,在阳光下弹来弹去的玻璃珠,还有,他的眼睛。 而这双眼睛如今正满满装着她呢,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快去睡吧。”他嘴角弯出一个轻柔的弧度,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 “明天再见。” 就这样被哄着,方棠早已忘了初衷是什么,傻愣愣的被他送回房间,睡着前一秒才反应过来,她想要的吻他还没给她。 那就明天再讨回来吧。 “那我走了哦。”方棠一边穿鞋子一边看着正往她包里装糖的方厉。 “好,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方棠心想这么担心你干脆跟我去不就行了吗,但转念想到他以前和一些天师的不愉快又不想勉强了他。 “知道啦。” 她眼睛一转,颇有几分俏皮的凑到他跟前,闭上眼睛,“亲亲再走。” “咳。”方厉不自在的别开眼,“别闹了棠棠,你是大姑娘了。” 方棠决定耍赖到底,“不管,你不亲我就不走了,也不让你走!” 方厉今天还要赴老陈的约呢,看着一脸不讲理的妹妹心里趟过一万个无奈和…无法忽视的悸动。 他慢慢凑近了她,打算还是吻在脸上,结果早有准备的方棠一下睁开眼睛,踮起脚飞快的吻在他的唇上。 用力到啾的一下,她自己的脸也红到了耳朵根。方厉楞在原地,而得逞了的方棠背上包包转身就跑了。 亲完就跑,刺激。 良久之后,方厉才苦笑一声,心下叹息。 真是傻丫头。 方棠觉得自己的心里素质实在低下,亲完之后狂奔百米都没能平息那股蠢蠢欲动,早知道、早知道刚才还应该深入一点才对嘛! 咳咳咳咳咳…… 淫乱啊淫乱,方棠你简直无药可救。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哼着歌傻笑,谋算着从今以后对他的各种偷袭,趁他做饭的时候?运动的时候?甚至…洗澡的时候。 我真的不是一个变态吧? 方棠不禁如此质问自己道,但她又一是个会给自己台阶下的人,情之所至,不由自主嘛。 等到了天师府,却被告知莫知行并不在,接引她的人将她带到会客厅,请她稍作等待。 “小棠妹你有事再叫我,我就在外面。” 叫她小棠妹的天师姓李,是从小就认识的人,和方朔方厉一样大,方棠一贯叫他李师哥。 天师府一共有五个比较常见的姓氏,除了被灭得只剩下他们兄妹的方家之外还有莫、陈、李、白四姓,而他们这些年纪相仿的孩子到了七八岁时便被聚集起来一同学习除妖的本领,所以算得上同门师兄妹了。 “好,那这个。”方棠将封印好的栖魂铃取出,将它交给了面前的人,“人皮妖,李师哥还是先带去水牢吧,多耽误一时总归是不好的。” “行。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把这些妖怪重新封印,你功不可没。”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谦虚呢,这可就不把师哥们放在眼里了啊。” 李师哥拍了拍方棠的头,笑叹道:“我们小棠妹真的长大了。” 当初的方棠,不过是需要他们这些师哥师姐保护的小姑娘罢了,一转眼却物是人非啊。 他走后方棠一个人倒是又百无聊赖起来,伸手摸糖吃,将各种口味一一排开。 草莓、芝士、抹茶、芒果,都是她喜欢吃的味道,他果然都记得。方棠吃吃笑起来,下巴搁在手背上,心里趟过的甜蜜甚至盖过了这些糖果。 唉,这才一会,她又想他啦。 等待了差不多两个钟头后,莫知行才姗姗来迟。 “姨夫。”方棠很快站起来见礼,而她眼前的男人五十岁上下,眉眼带着笑,整个人看着儒雅沉稳。 这么一幅文质彬彬的教授模样,谁能想到他是如今掌管天师府、灵力最强盛的大天师呢。 “棠棠,快坐吧,别跟姨夫客气。” 莫知行的妻子是方棠母亲的妹妹,只可惜方棠从未见过这位小姨,只知道她年轻时嫁给莫知行,没有两年便去世了,没有留下孩子,而莫知行也没有再娶。 “你已经把人皮妖带回来了?” “是的,我刚才已经将它交给李师哥了。” 莫知行欣慰道:“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了你,棠棠,你的父母在天有灵也应该为你骄傲。” 方棠淡笑,谢过了他的夸奖,正色道:“姨夫,我这次来还想和您道别。” “这话怎么说,棠棠,你要离开这里?” “嗯,我和二哥打算去别的地方居住,再也…再也不回来了。” 莫知行叹了叹:“棠棠,你和阿厉能够放下我很欣慰,但以你的才能,就这么离开,太委屈你了。” 方棠摇摇头,“姨夫过奖了,棠棠以后只想和二哥一起过普通些的生活,平平淡淡的就很好。” “棠棠,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普通人,注定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莫知行看着侄女顿时低垂下去的眼眸觉得不忍,但还是继续劝她,“而且如今你二哥的样子……你留下,你们在经济上也能改善改善。” 其实莫知行说的方棠不是没有想过,之前收妖那是因为责任,毕竟是从她家里跑出去的,所以无偿。但倘若真的投在天师府门下,再收服妖怪得到的报酬便会十分丰富。 可他告诉她—— 【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她心里记得他说过的话,并且深信不疑,他说要她不用担心,不要再以身犯险,以后就好好待在他身边。 那她就义无反顾的跟着他。 哪怕前方路途未卜,一切都是未知数,但能与他同甘共苦,已是莫大的幸运。 方棠站起身向莫知行恭敬的鞠了一躬,“姨夫,我知道您担心我们兄妹,但您已经很帮我们了,棠棠和哥哥无以为报,这些年抓妖也实在觉得力不从心,所以……请您原谅。” 莫知行扶了扶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姨夫知道了,既然这是你们的决定,姨夫尊重你们。” 于是方棠对着他展露了单纯的笑颜,有一瞬间让莫知行变得恍惚,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她…… 失态很快被他遮掩过去,又嘱咐了侄女几句,才让人送她离开。 在方棠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句叹息:“棠棠,如果你改变决定了,天师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方棠没有回答,笑了笑便径直离开了。 这一切,本来就是没有回头的路。 方棠走后,莫知行独自思考了许久,直到另一人踏入房中。 来人恭敬的对莫知行叫了声老师,目光却在接触到桌上留下糖纸后变得欣喜。 “老师,是棠棠来过了?” 莫知行嗯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学生转身就想离开,立刻呵住了他。 “你想去哪。” “我去找她。”他握了握拳,快七年了,他没有见过她一面。 莫知行严厉道:“找她做什么,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他语塞,无法反驳。 “振洲,你别忘了,你已经和小时订婚了,就别再去纠缠棠棠。” 莫知行说完便没再搭理他,直接去了水牢检视,将他留在原地,脸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棠打电话给方厉,得知他还在外面和同事吃饭有些淡淡的失望。 还以为回家就能看见他呢。 “那你好好玩吧,我回家等你哦。”方棠压住自己的小心思,自以为还算有度量的嘱咐了他一句。 方厉却听得好笑,也存了几分逗她的心思,“不哦,我可能今晚不回来了。” 方棠立马慌了,“诶??为什么不回来?那你睡在哪里啊,有人和你一起吗,你到底喝多少酒了才回不来,哎呀,你你…你……” 她语无伦次,心里急的不行,却听到了他肆无忌惮的笑声,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 “方厉!”她恼羞成怒的叫了他的全名,方厉这才赶紧哄她,“别生气别生气,二哥保证待会就回家了好不好?” 方棠哼了一声,扬言如果他回来的晚了就绝不会给他留门,说完便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方厉失笑,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小方!和谁打电话呢,快快,回来喝酒!” “来了。” 方厉最后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酒局里脱身的了,不知不觉就喝了许多,回到家找钥匙开门的时候觉得钥匙孔就像一个黑洞一般。 眼前模糊一片,不知怎的,他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鬼使神差的进了她的房间。 他放缓自己的动作,轻轻的拧开她的房门,她一向是没有锁门习惯的。 生怕自己弄出响动惊醒了她,一再的小心,直到走近了她的床前,屏住呼吸,不让酒气熏着她。 她可真美。 眉目宁静得像一朵洁白优雅的玉兰花,却有着吸引他俯下身去嗅她的清香一般的蛊惑能力。 他带了些渴望,试探的伸出手,却停在了半空,犹豫着又收回了手。 我有手,却不知道要怎么碰你了。 在他想离开时,床上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睛。 “棠棠,我吵醒你了?” “我没睡。” 在等你。 她撑起身来,肩膀上的衣带却掉了些下去,露出她小小的,白润的肩头。 教方厉移不开眼睛,只有一声叹息。 大概我一生唯一的下流,就是在醉酒的时候流连你赤裸的肩头。 “你睡吧,二哥回去了。” 她却拉住了他,微凉的手掌碰了碰他火热的脸,轻声细语,“喝了多少酒啊?明天可要难受了…” 方厉笑道:“一点而已,不用担心。” “二哥,你累吗?”她看着他的眼睛。 想问他,总是在奋力的工作养她,为她担心,日日照顾她,累么? “不累。” 她低下眸子,潋去光芒,“我想出去找个工作。” “在家里,太闷了。”还会被认为是个鸡。 “棠棠……要是觉得闷的话,二哥给你报个夜校好不好?” 她无语,“我不喜欢读书,你又不是不知道。” “工作很累。” “总归比抓妖轻松些吧” “二哥能养你。” “那我也想养你。” “……” 方棠笑了起来,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好不好嘛,我想去工作,和你一样做一个最靓的打工仔。” 他还能说不好吗? “我给你找。”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方棠一口答应:“好!” “那我可以走了吗?” “再陪陪我呀……”她委屈的抱住他的手臂,“我都等你好久了。” “傻。” “你才傻。”她嘟囔着,“人家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他还是听到了,明明心里有了答案,却试图做最后的遮掩。 方棠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棠棠?” …… “棠棠。” “我不是棠棠。”她说。 方厉失笑,“你不是棠棠?那你是谁。” “我不是棠棠,你也不要是方厉。”她轻声说着,掩盖住心里没有底的彷徨。 “那样,我们就能相爱了。” —————————————— 作者:日更是什么,可以吃的吗? 唉…… 我想开车,真的想,老司机的手在蠢蠢欲动。 话说收藏快破一千啦耶,是不是该搞个活动?【不,你不想。】 《一粒方糖》·五 “二哥……二哥?”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那人却毫无反应,凑近了一看,竟是睡着了。 “………”过分! 她这么真情实感的表白,他居然睡着了! 方棠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孔仿佛都被气堵住了,要发火也不是,难过也不是,最终自暴自弃的倒在了一边,翻了个身把被子全都裹在了自己身上。 让你睡!不给你被子盖! 可没过一会,她又心软了。心里想着虽说是晚春,但晚上还是凉凉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呜啊,你真没出息! 方棠一边嫌弃自己,一边又给他盖上了被子,仔细的掖好被角,目光却在接触到他的断腿时手指不自觉痉挛了一下。 假肢还没拿下来呢…… 她咬了咬唇瓣,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小声唤他:“哥,哥哥?” 方厉仍旧没有反应。 她心里渐渐紧张起来,咽了下口水,这是要她帮忙动手吗?脱他裤子?? 救命啊。 方棠捂着脸,深深埋进被子里,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这个人平常嘴上叭叭叭,实际行动起来其实怂得一批。 纠结了许久才心里一横,不管了,反正这么黑,应该也看不到什么的吧? 方棠闭上眼睛,摸索着伸出手去解他的皮带,却扯了半天都没有取下来,她都要羞耻哭了,心里埋怨不已。咔哒一声后,终于将那皮带解开时她豪不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脖子,竟然真的出了一层薄汗。 可是紧接着就要……扒裤子了,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得仿佛得了帕金森,还要努力克制着想睁眼的欲望,呜……她真的不想当变态啊! 小心翼翼的往下拽裤头,如果刚才的方棠还埋怨他睡着了的话,现在的方棠巴不得他不要醒过来,不然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这种状况,怎么解释都有欲盖弥彰的感觉。 折腾了半天终于将裤子脱了下来,方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你可真有福气,有我这个贤惠的妹妹伺候你。”她忍不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又笑着叹了叹气。 而后动作更加轻柔的帮他取下了义肢,这回她没闭上眼睛了,而是注视着他残缺了的右腿许久。 那一天的记忆从未远去,甚至就在眼前般清晰,火光冲天,妖影重重,它们尖啸着,有的四散而逃,有的留下捕杀方家众人,从父母到佣人,甚至留在方家老宅的亲戚,投靠方家的游散天师,无一幸免,只为了发泄它们被囚禁多年的怨气。 方棠拿着刺魂钉左右挥打,可那些妖怪就像戏弄她一般,时不时的打她一拳,给她一脚,她耳边充斥着他们的桀桀怪笑,慢慢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她抱着头哭喊,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鬼怪们看她终于绝望,纷纷露出凶相准备一拥而上将她吞吃入腹,而在堪堪接触到她时却被一股力量冲散了,方棠满脸泪痕的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火光里冲出来,浴血奋战,直到来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拥住。她还记得,他那胸腔中那沉稳跳动的声音,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而就在他准备护着她往外走时,又有厉鬼从背后偷袭她,他奋力回护,却还是被一拥而上的妖魔鬼怪扑倒在地。 后来发生的事方棠没有亲眼所见,因为他用温热的手掌蒙住了她的眼睛,紧紧将她护在身下,任由它们吸食他的灵力,咬断他的右腿,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也从那时起,她的二哥大都是沉默的,痛苦也沉默,欢欣也沉默,只有在看她时的眼眸里,有光。 她收敛回忆,将手抚在他的右腿上,缓缓俯下身虔诚的亲吻他的腿,轻声道:“是我的福气。”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打水,再仔细帮他擦拭过因为醉酒而汗湿的身体,神情专注,动作轻柔不已。 等处理完一切,她才钻进被子里,紧紧依偎在他身边。 “晚安,哥哥。” 梦里,方棠又梦见了那条大蛇。她站在一片苍茫中,脚下是被冻结的水面,一望无际,没有尽头。 她茫然的看向四周,无法发出声音,犹如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压制着她,在她一筹莫展时,冰面之下却慢慢浮起一道阴影,她呼吸一窒,两腿发软,险些就要摔倒在冰面上。 那是一条硕长无比的蛇影,正在冰面之下的水里游动着,方棠无比恐惧,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它破冰而出,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棠棠……” 它又在唤她的名字了。 方棠浑身发抖,只能勉力支撑着自己,死死的盯住那条蛇影,心中却疑问重重。 究竟是自己无意中梦到了它,还是它有意来纠缠自己。 “棠棠……来……” 她没有听清全部,它似乎要她去哪里? 方棠来不及发出疑问,脚下的冰面忽然便龟裂开来,她满心恐惧,进退不得,一声恐怖的破冰声后,她跌了下去。 方棠猛然睁开眼睛,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般,恐惧如影随形,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如将死的鱼。 有温暖的怀抱将她捕获,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别怕,二哥在呢。” 她视线逐渐聚焦,怔愣的看向他,“二哥……” “嗯。”他拍着她的背哄她,“又做噩梦了?” 方棠点头,抱紧了他的腰,深埋他的怀抱,飘飘荡荡的身体这才如同落地了般安心,“你还在,太好了。” 方厉心疼不已,这些年实在是难为了她,才让她陷入这种患得患失的境地,他郑重的保证道:“我会一直在的,你放心。” 她努力的安抚自己的心慌,直到缓和了些她才抬起头来对他笑道:“我没事啦,快八点了,你去上班吧。” “真的没事?” “真的。”她推了推他的胸膛,“快去吧,等你回来给我做好吃的。” 方厉失笑,亲了亲她的额头,“好。” 她揉了揉被亲到的地方,仿佛被灼烫般的感觉让她心中一抖,她眼神忽的变狡黠,直起身子去搂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香软一吻。 第三次接吻成功。方棠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大大的V。 方厉看着妹妹心满意足的模样有些无奈,耳朵却也红了起来,他正准备开口却被她抢白道:“怎么了嘛,你亲我,还不准人家还嘴吗?” 她还颇有几分委屈呢,“你难道讨厌我吗?” “我没有……”他语塞,最终只能狼狈的移开眼睛,准备下床去上班。 但刚掀开被子就僵住了,方棠见他看到他自己光裸的腿一副当机的神色,也有些害羞,立马钻进被子翻了个身,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方厉却心如乱麻,把义肢装好后赶忙穿好裤子,手有些颤抖般的推了推妹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棠棠……” “干、干嘛……”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他心中百般的慌乱,对自己昨晚喝醉酒后来打扰她的行为悔恨不已,“我昨晚……有没有欺负你?” 方棠脸色爆红起来,欺负什么的……虽然她还蛮想的,但他昨晚睡的那么死,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什么都没做。 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紧锁眉头,试探着开口:“如果你欺负我了,你会负责吗?” 于是她看见他的脸色突然沉的可怕,她的心也掉落了进了万丈深渊,无休无止的失落难以名状。 “你放心吧,我们没有那个。”她又翻了个身,忍着哭腔:“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方厉想摸摸她的头,却也知原因出在自己身上,再安慰她也是徒劳,只温柔了语调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他走之后方棠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是她自作多情吗,误会了他的意思?可那天分明是他先亲她的啊。 就算没有那个吻,这七年间的点点滴滴,他看她的眼神早已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那么简单。 那为什么,他现在又不肯接受自己了? 于是她决定,等他回来找他问个清楚,她就……就…… 就怎么样呢? 方棠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离开他的勇气。 多想无用,她打算出门走走散散心。 方棠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脸色几分迷茫,七年来大多数日子昼伏夜出,早已对如今的城市感到陌生,没有他在身边,她连去哪里都不知道。 在心里埋怨自己的没用,自我嫌弃不已,这么依赖他的她,就像一只拖油瓶,难怪他不喜欢。 她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却在小区的院子里碰见了航航。 “姐姐!”小男孩脸蛋红扑扑的,见了她两眼放光似的,蹦蹦跳跳的过来拉她的手。 她蹲下身去和他平视着,笑了笑,“你好呀。” “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家吗?”方棠心里却想着该不会又是他爸妈没在家吧? 结果还真让她猜中了,这两天幼儿园放假,航航爸妈却从昨晚开始就没回家了的。 她皱着眉, 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么……但毕竟家家都有自己的难事,她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刮了刮航航的小鼻子,问他道:“那要不要去姐姐家里玩?”她又突然想到上次的事,没忍住笑意:“姐姐请你吃炸鸡!” “好啊!”航航开心的答应,他可喜欢这个白白的姐姐了,但想到上次那个有些不高兴的叔叔,有些迟疑:“那上次的哥哥在家吗?” 方棠楞了一下,觉得这孩子对人的脸色似乎格外敏感,心下多了几分疼爱,“他不在,怎么样?” 航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抱住她的手,“走吧!”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呢,便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们,“航航!” “爸爸!”小男孩回头,看到是自己的爸爸,顿时放开方棠的手欢快的跑过去抱住自己的父亲。 方棠见邻居似乎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旁边还有一只半人高的行李箱,心中猜测他或许是刚出差回来吧。 “你这是要去哪?”航航的父亲问他道。 “和姐姐一起去吃炸鸡!” 见航航父亲的目光向她投来,她回了一个微笑,解释道:“您好,我见航航一个人在外面玩,想带他回我家待一会,再给您打电话。” 那个男人满脸堆笑起来,“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棠棠小姐。” 他竟是知道她的名字,方棠心里划过一抹疑问,却也没有多想,或许是听到二哥这样叫她了吧。 只听他又接着开口,“你要回家了吗,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吧。” 方棠本来是打算看顾一下小朋友的,但既然现在他的爸爸在这了,她也不好再越俎代庖,于是婉拒道:“不好意思,我准备去买菜,等我哥哥回家吃饭。” “好好,那就不打扰你了,航航,和姐姐说再见吧。” “姐姐再见!” 方棠揉了揉航航的小脑袋,笑道:“下次再请你吃炸鸡好不好?” “好!” 告别了这父子两,方棠便往生鲜超市走去。 她渐渐走远,而航航却不解的看着自己父亲:“爸爸,你为什么看着姐姐的背影笑啊,我们不回家吗?” “航航,下次你约姐姐来家里吧,爸爸帮你谢谢她。” “好啊好啊,姐姐人可好了。” 男人的笑容又扩大的几分,心里想着那个小姑娘纤细的身段,白嫩的皮肤,心猿意马的不行。 “你放心,我会好好招待她。”他不禁有些迫不及待,但在接触到脚边的箱子时,目光变得深沉厌恶。 “好了,回家吧。” 《一粒方糖》·六 ———————————————— ———————————————— 二…更?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 ———————————————————— “鱼啊鱼,你说我二哥是不是也一样喜欢我。” 鱼缸里,红鱼仍旧无聊的吐泡泡,然而面前还有个更无聊的人类——竟然在对它说相思之苦。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他喜欢我今天早上怎么又是一副怕被我糟蹋了的表情呢。” 他那惊恐的神色想来还是让人生气,她是会吃人还是怎的…… 她一边苦恼一边掰馒头喂鱼,不禁碎碎碎念到:“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 红鱼:可住手吧你这个愚蠢的人类,这是本大爷的食物,不是你的玩具! 掰到最后一瓣,竟然是不喜欢。 方棠恶狠狠的盯着鱼缸里仿佛在嘲笑她的胖鱼,一口吞了馒头,威胁道:“他可喜欢我了!谁敢说不?小心我待会就把你捞出来红烧了!” 说完气鼓鼓的坐回了沙发上,抱着腿生闷气。 无力感却蔓延到她的全身,过了许久她叹口气,这是干什么呢,好傻…… 不知不觉中黄昏便降临了,橘红的晚云覆盖在天边,再过得不久黑夜的浓墨就会给它们镶边调色,渲染出寂寂黑夜。 原来也不是每一次的等待都是心怀期待。她怔怔的看着红云层次渐变,最后被墨色侵占,外面的灯火逐一亮了起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天幕四合,人间却繁华初上的模样。 “等久了吧,我马上去做饭。”他的声音带了些急切,匆忙的便进了厨房,方棠抿着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厨房里,他开始忙碌的准备饭菜,她鼓起勇气从他身后拥抱住了他,柔软的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腰。 方厉顿住了,“棠棠?” “哥……” “嗯,怎么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让方棠红了眼眶,从何时开始的,她的心思竟然固执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是七年前他救她的那一刻开始,或是每一次他用待如珠似宝的眼神看着她,尽极了温柔唤她的名字。 “二哥,你听我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姑姑打趣我,问我长大了要嫁给谁,我那时候说我要嫁给二哥。” 方棠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背脊僵硬了一瞬,但既然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选择继续说下去: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只是小孩子心性,只想和两个哥哥在一起,嫁给你们谁都好,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轻笑了一声,低沉而醇厚,听着让人莫名的心动。 “可是二哥,我长大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真的想嫁给你。不关其他的事,我也不想再嫁给别人,只有你。” “这世界上,男男女女那么多,我们一直在一起,却也当不了情投意合的一对么?” “二哥,我爱你,真的错了么?” 方厉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狠狠的唾骂自己,又感到无比的庆幸,原来这些年,不仅是他情根深埋无可救药,她也是一样。 他爱她,就算为此会被神明责难,又如何呢,既然是因她而生的,哪怕是苦果,他也要一一亲尝。 方棠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是他的良知 是他的……一生。 他现在却因为一些莫名的理由让他心爱的女孩先表白自己的心意,实在是该死了些。 他转过身,捧住她的脸颊,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棠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却不待她反应,用温热的指腹覆盖在她柔软的唇上,“不过你先听我说。” “棠棠,我爱你。” 方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的眼睛,生怕他是在骗自己,哄她开心,“你说…什么,可、可是今天早上你还……” 方厉无奈的苦笑,“棠棠……傻姑娘。” 他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是怕自己欺负了你,轻薄了你,怕你怨了我,更何况我们的第一次……怎么都不该在我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吧?” 方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误会解除又是羞涩又是甜蜜,幸福一下子击中了她,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那现在…我们……”她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做恋人吧,棠棠。”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金银制的,上面用繁复的古代工艺刻着花纹,看着十分的精致,他珍而重之的说道:“这是我以前得来的,一直想把它送给我最心爱的女孩,棠棠,你愿意做它唯一的主人吗?” 方棠心中感慨万千,情意如同大海的惊涛一下下冲击着她的神思,她颤抖着声音,答应道:“我愿意。” 于是他笑着将戒指戴到她纤细青葱的手指上,再举到唇边落下虔诚一吻。 “怎么办,我以后可就不能放手了,后不后悔?” “决不。”她抬眼煜然的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如同万千星光,将他的世界整个照亮,“从这一刻开始,我只属于你,直到死亡把我分开。” 他喟叹,“我也一样。”然后捧住她的脸,含着脉脉深情的吻了下去,再也不是浅尝即止,而是缓缓的侵入她的粉唇,勾着她香甜的小舌不断加深这个吻。 然而无论生离还是死别,他都不会让那一切发生,以他的全部乃至性命所发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夜晚,方棠心思躁动,在床上辗转反侧。 今天他们互通了心意,甜蜜一下冲昏了头脑,接吻接到嘴唇发麻不算完,刚刚他告诉自己,今晚一起睡。 一起……睡…… 这三个字怎么看,都不纯洁啊! 他洗澡去了,独留下砧板上待宰的鱼似的方棠,一会捂着脸呻吟,一会拿出手机搜索相关资料。 会痛吗,会流血吗,真的很爽吗…… 呜啊啊!!为什么这么令人窒息啊!她果然是一个嘴上王者吗,真到了这种时候,竟然只剩下找时光机的冲动……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传来响动,是他回来了。 她立马僵硬不动,保持着侧身的姿势赶忙闭上了眼睛。 方厉一眼就看得出她是在装睡,实在觉得好笑,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从她身后拥住了她。 方棠抖了一下,不安难耐无法言表,鼻间充斥着他的气味,刚洗过的肉体带着湿热的水汽贴着自己,他竟是没有穿上衣。 “睡着了?”他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嗯嗯,睡着了。”她像一只鹌鹑似的,躺在他怀里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他哭笑不得,“睡着了还能答应我吗?” “梦…梦游吧…” 他叹息,凑近了她小巧的耳垂,用带着蛊惑迷人的声音道:“不是说了不反悔吗,怕了?” 方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仿佛是恶魔的低语算怎么回事。 “我才,才没有……”她毫无底气的作答,就是缩在被子里不出来。 方厉好笑,难道她以为这就拿他没办法了?一把搂住妹妹纤细的软腰摩挲了一阵,惹得她左右扭避,瘙痒不已的感觉足以让人崩溃。 “我错了,我错了!”她连忙告饶,从被子里坐起来,一咬牙把他推到在床上,跨坐在他的腹部,决然道:“来吧!想怎么样都随你!” 他居然噗的一声笑出来,方棠无言以对的看着他,他咳嗽两声,笑道:“抱歉,你这样子可真像要英勇就义的战士。” “那你想怎么样吗……”她泄气了,手指不安的捏在一起,脸颊像红透了水蜜桃,带着羞怯,“我,我是第一次,害怕嘛……” 方厉顿时满心温柔,搂了她的腰又把她压在身下,缱绻的抚摸她的脸,“那我们慢慢来。”他轻吻她的唇瓣,还来不及尝到情欲的味道就离开了,“我会轻一点,你要是疼的厉害,就让我停下。” 方棠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一般,只剩下点头的本能,然后心甘情愿的闭上眼睛,任他予取予求。 黑暗之中感官无限放大,她能感到他的手游弋在她赤裸的肌肤上,从脸颊到手臂,他都一寸寸的抚过,被碰过的地方好像火烧一样,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密集,当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时,她知道那是他在脱她的衣服。 “棠棠……”方厉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于是方棠睁开眼睛,楞楞的注视他和以往不同的神色,炽热的眼神和竭力忍耐着什么的表情,她见到他性感饱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赤裸的呈现在他眼前了。 宛如一只纯洁无害的羔羊,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对她虎视眈眈的猎人。 肌肤上沾了一层薄粉,她的体香直往他鼻孔里钻,他的手掌落在她细腻柔软的楚腰上揉摸,方棠不可控制的颤抖,她羞涩的想伸手遮住自己的胸前,却被他扣住了手腕,十指纠缠,置于头顶。 他覆身压在她赤裸的身躯上,坚硬结实的胸膛紧贴住鲜嫩软香的乳肉,火热的躯体滚烫的吓人,他在她耳边喟叹,“你好美……” 独一无二的嗓音落在她耳里,掀起万丈波澜,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小声撒娇道:“你别看我好不好…我怕羞……” 纤细敏感的模样差点勾的方厉瞬间发狂,他的大手揉捏着她平滑精致的背部,从上到下来回的抚弄,直把她揉得软了身子才算完。 “棠棠,我们一起来做快乐的事。” “好啊……” 【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缘还是劫。】 “嗯…二哥…”她羞红了脸色,感受着他的指头伸入她的腿间,在那令人羞于启齿的地方摸索,“别碰那里…好奇怪。” “怎么?” 可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酥酥麻麻的,仿佛他的指尖有微弱的电流,从他触摸过的地方流窜到全身,小腹往下一点的地方又酸又紧…… 方厉轻笑,“棠棠,马上就会舒服了。” 是这样吗?方棠不明所以,只得让他继续动作,他的手指灵活,不一会又摸到了那两片软肉之间,他揉搓了一阵,分开了它们,找到了深藏在其中的小肉珠。 方棠眼里含着泪意,双腿都打颤了,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微微夹住他作乱的手,央他:“二哥……” 他就在她的身边,脸颊几乎紧挨在一起,他亲吻她的脸颊,“乖,没事的,做一做前戏,待会少疼一点。” 她欲哭无泪,这怎么受了折磨不算,还要痛呢……她真的后悔了行不行? 方厉自然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舔了舔她粉润的唇瓣,伸出殷红软热的舌头来纠缠她的,似是不准她再发出一点声音。 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按住了那颗小小的肉珠便开始揉捏,时轻时重,她的身子也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教学视频,又伸出一根手指去探索她的穴儿,待到感受到那湿热的来源后便试探的插了进去。 方棠立刻绷紧了腰身,他的动作不快,但对于未经人事的她来说,刺激感非同小可。 他终于吻够了她的小嘴般放开了她,方棠一能呼吸就带着哭腔喊他,“二哥…二哥…不要了,你快拿出来…” 不是他不心疼哭泣的妹妹,实在是穴里的紧致温暖让他不能自拔,况且已经从她里面勾出了湿意,现在拿出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方厉说尽了好话哄她,动作温柔极了,他自然也怕弄疼了她,只是略略伸进去了两厘米左右,却还是让她难以招架。 温热的蜜水越流越多,沾满了他的手掌,方棠哭得更加可怜,她甚至感觉到那里在抽搐,一下一下,让她心慌意乱,下面生出瘙痒难耐的感觉,竟然慢慢觉得他的手指不够满住,渴望更…… 方棠对自己攀升的欲望感到羞耻,埋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啜泣,直到那里痉挛的感觉越来越密集明显,她才不由自主的呻吟出来,伴随着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感,一大股温热的水流喷溅出来。 方厉想着教学视频里的话,大概知道妹妹这是阴蒂高潮了,也预示着她的身体准备好迎接他的插入了。 “棠棠……接下来我们试试阴道高潮好不好?” 方棠哪里还知道他说的什么,只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花花的,等她缓过来一点又发现他往她腰身下面垫了个枕头。 “这样舒服一点。”他解释完之后用他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哄道:“乖,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她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怕……脏了你的眼睛。”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了裤子,把早已坚挺的欲望拿了出来。 方棠感到他握住她纤细的腿弯,把它们架到了腰上,心里便有了预感,果然没有一会,一根火热的棒子戳到了她的柔嫩地,缓缓的上下磨蹭着,沾她流出来的蜜水。 “啊……”她忍不住呻吟,实在是磨得没法子了,她想咬住些什么,只有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瓣。 “别……”他制止了她,把手腕伸到了她的嘴边,“乖,咬着我吧。” 她还没感动多一会呢,又听他说道:“棠棠,我进来了……” 她顿时头上一麻,来不及说话就感觉那棍子样的东西往她里面插入,一开始她只觉得胀,到整个龟头入进去的时候她就开始疼了……不禁想着他是不是把烧火棍之类的捅进去了,怎么那么疼! 她负气,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哼哼唧唧的磨。她受着痛,方厉那边却也折磨,她那里紧得不像话,仿佛再难进入一点,他又是一个新手,实在不敢冒进,怕伤到了她。 汗水大滴大滴的掉,从龟头传来的被她的极致裹紧吸吮的快感在磨灭他的毅力,竭力忍耐发疯的欲望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只得小心翼翼的往里推进。 “棠棠,棠棠。”他一声声的叫她,眼睛变得血红,到只插入了三分之一,他不再继续,便开始挺动起来。 方棠忍着痛,抓紧了他的手腕,身子被插得一耸一耸的, “二哥。”她悄悄往下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的下面连在了一起,他粗大狰狞的东西正在她的体内进进出出。 “疼不疼?”他不忘关切的问她。 “还好……”其实挺疼的,但她不想让他停下,哪怕疼,她却也是快乐的。 他们暧昧的吐息交织在了一起,成就一个不会破灭的美梦。 渐渐地,方棠开始从疼痛之外感到酥麻痒意,和刚刚他用手指弄出来的感觉一样,让她觉得想哭又想笑。 方厉也觉出穴里的水流得多了起来,终于松了口气,生怕自己没给了她应有的快感。 于是慢慢的再深入,抽插得频率也快了起来。 “呜…哥哥…哥哥…啊!”她一边哭,一边喊他,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在她的胸腔里恣意蔓延,有些闷,有些疼,像是寂寞,像是渴望。 他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托着她软乎乎的小屁股一下下的撞她,从那里流出来的液体飞溅在被单上,好不淫糜。 “棠棠,有感觉了吗?” 她羞涩着,轻轻的点了点头,小腹又酸又胀,那里也时不时抽搐一下,变得酥麻。而她这边的感觉也连着他的,每一次她穴内的收缩蠕动都差点要了他的命,只有拼了命忍耐,才没有一泄如注。 “好,好像又要……”她的小脸变得通红,汗水浸湿了额发,小穴疯狂收缩,方厉也再也经受不住,两人一起到达了高潮…… 方棠实在累的狠了,眼皮睁也睁不开,他的吻仍旧在她身上四处流连,她好像听他说了一句:“棠棠,叫我的名字。” “方厉……” 他笑了笑,方棠已经分不清那笑里是何意味,意识越来越飘忽,那人似乎又在耳畔说了许多许多,她只听到零碎的几个词: “……真的……这一生……如果……一直……不是……对不起。” 她想听清楚些的,但无奈彻底陷入了黑甜乡,一夜无梦。 《一粒方糖》·七 清晨的日光洒满了整间屋子,地板泛起细碎的沉木光泽,一时竟让人觉得有些梦幻。 方棠缓缓睁开眼睛,身体的酸痛差点让她呻吟出口,意识和记忆也渐渐回到脑海里,让她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顿时脸烧得比朝阳还热烈,她叫什么方棠,改名叫荒唐算了…… 身边的人还未醒,她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他,阳光照在他的眉眼上,看着别样的俊朗帅气,她莞尔一笑,心想他平常处事泰然,不疾不徐,向来是个稳重成熟的人,现在睡着了才露出几分她记忆中二哥的样子,大概是他剑眉高鼻梁的缘故,怎么都有一股桀骜张扬的意味。 只不过这份桀骜张扬早已被他收进骨子里,变得温和端正,有时候方棠胡思乱想,觉得自家二哥驾起一副眼镜去学校里走一圈,指不定是会被人叫做老师的。 想到这里没忍住轻笑出声,也因此唤醒了身边人。 方厉幽幽转醒,感官还未完全恢复,下意识却收拢了一下手臂,把怀里的佳人拥得更紧密,笑着道了声早安。 方棠心里和软得不像话,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早。” 只一个字,就让方厉感受到无比的幸福,只觉得岁月安稳,再无所求。 两人又抱着耳鬓厮磨了一会,快到八点时方棠才催促他起床,“还不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他揶揄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这么快就当起管家婆了?” 方棠红了脸,扬了扬小下巴,故意做出一副娇蛮的样子,“当然了,我要好好监督你上班,因为你身负赚钱养家的重任知不知道?” 方厉对她这幅小模样爱得不行,当即又把她按在床上亲了起来,细密又缠绵的亲吻着,直到有了冲动的感觉才放开了她。 他捏了捏她的脸,“没错,我要好好赚钱,这样才能把我的棠棠养得再胖些。” 昨晚他看着她,抱着她,才惊觉妹妹是那么瘦弱,肩膀到腰身无一不纤细,就连…… 方棠见他的眼神瞟到她的胸口,顿时又羞又气,赶紧推了他一把气咻咻的瞪他,“色狼!”还有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嘛……嫌她小? 方厉失笑,又腆着脸凑近了她,低声道,“别生气,我很喜欢。” 昨晚没开灯,但凭着良好的夜视能力他还是把她胸前美景看的一清二楚,不算很大,但形状很美,小小却饱满的圆球,况且又白又嫩,他突然有点遗憾昨晚没有仔细的把它们捧在手里好好掂一掂,疼爱一番,然后想着等今晚……咳。 不知不觉,他的思想竟然变得如此龌龊了,他还是和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一样吧,面对心爱的女孩,只想时时刻刻和她情欲纠缠。 方棠见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背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总觉得他现在不怀好意。 于是再次开口赶他:“你快走快走。” 别再拿那种恶狠狠的眼光看着她了,实在有点可怕。 如果方厉知道自家妹妹把他充满爱意的眼神说成是恶狠狠,不知作何感想。 他确实得走了,再不走,恐怕不好收场,因为他清晰的感觉的自己身体某个部位又硬了起来…… 他拉过她的手,亲吻指尖,缱绻不已,“等我回来。” “……嗯。”她羞涩的别开脸,胸腔里那团肉还是跳动得热切。 方厉走后方棠又把自己裹紧被子里滚了几圈,他刚才在的时候还没什么,人一走她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她现在除了腰肢酸痛两腿发软之外,那私密处也还是有难以启齿的感觉,虽然她昨晚依稀记得他给自己打了水擦身子,还抹了药,所以疼倒是不疼了…… 等等……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问题,他哪里来的药?她左顾右盼起来,然后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盒药膏和一盒避孕套。 方棠又不争气的脸红了,一般是羞一半是气,心想这个人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啊!那昨天她那副蠢样子算怎么回事?看起来像是她迫不及待的要和他……那什么似的! 唉……可事已至此,那就只有,认命啦。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方棠只露出一只发红的小耳尖。 辛苦了一晚上,她醒来了一会又觉得困起来,一边抱着他的枕头,心里甜蜜得不行,不久又进入了梦乡。 方厉心情自然也是很好……应该说是从未有过的好,毕竟这把年纪了才初体验也是不容易。 而且对象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怎么能不教人兴奋呢。 “叔叔。” 有小孩子在身后叫住了他,方厉回头,原是邻居家的航航。他因为还处在愉悦状态中,于是便不计较这孩子又叫他叔叔的事了。 “有事吗。”他蹲下身看着这小朋友,这才发现他眼眶有些黑。 不得了……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难道作业已经多到要熬夜的地步了? 航航打了一个哈切,却诚恳道:“叔叔,今天晚上你可以带着姐姐来我家吃饭吗?” 方厉挑挑眉,“为什么?” “我爸爸说要谢谢姐姐上次带我玩呢,但是我想如果姐姐自己来叔叔就要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所以你们一起来我家玩吧!” 那可真是谢谢你关心我啊……方厉揉了一把这小毛头,“算了吧,多大点事呢。”他故意顿了顿,眼看着航航的情绪低落了下去,才又带着笑意开口,“不过你要是想来找姐姐玩,就随时过来吧。” 航航又开心起来,重重点了头,傻里傻气的笑着,“谢谢叔叔!” 真谢我就别叫叔叔了好吧?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自己去上学?” “我们有校车呢,在小区门口等就好了。” 方厉看了眼手表,发现离迟到还有一会,决定陪这个小毛头等一会,别看朗朗乾坤,人贩子却也不少。 倒是航航歪了歪头,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让方厉有些摸不着头脑,“笑什么?” “叔叔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比上次板着脸的样子好看多啦。 方厉于是也翘了翘嘴角,心想我的快乐你想象不到。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人小鬼大。” 他们说话只不过几分钟时间,航航又打了三个哈切,看着精神实在有些萎靡。 方厉皱眉,“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没睡觉么?” 航航有些迷糊,挠了挠头,“昨晚我听到妈妈一直叫我。” 方厉真是奇了怪了,什么妈妈会不让自己小孩子睡觉,不过这也不是他该问的。 正好在这时车来了,方厉拍了拍他的头,“去吧,好好上学,天天向上。” 航航乖巧的走上校车,回头和他说再见时又央求道,“约定好了哦,我晚上可以去找姐姐玩。” “没问题。”方厉无奈的笑了笑。 一直目送着校车开走,方厉这才放心的走了,只是心里又趟过一份暖意,觉得这小孩子还是挺可爱的。 要是他和棠棠…… 他顿住了脚步,自嘲的笑了笑,想什么呢…… 航航一个人坐在幼儿园的秋千上,独自哼着歌,想着晚上就能去找隔壁的姐姐玩,心情就很开朗。 又打了一个哈欠,眨眨眼,真的觉得很困。又有些疑惑,昨晚他明明听到妈妈叫他了,可是他到处找又没找到妈妈,难道是在和他玩捉迷藏吗?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在快睡着的时候一个小皮球滚到了他的脚边,航航把它抱起来,四处迷茫的看了看,然后在一颗槐树后面看见一个小女孩向他招了招手。 这大概是她的球吧。航航没有多想,便抱着球过去了。 傍晚时分,睡了一整天的方棠仍旧迷迷糊糊的,揉了揉自己的脸,看了一眼手表,这才惊觉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这时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没得赖床,她只好慢悠悠的爬起来,简单的洗漱过后,打算给自己削个苹果垫肚子,等他回来再吃晚饭。 然而苹果皮还未削断,她挂在墙上的死魂铃却疯狂摇动做响起来。 方棠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握紧了水果刀,闭上眼睛仔细勘察鬼气…… 就在她的隔壁。 夏先生正在苦恼要如何处理妻子的尸体。没错,他将她给杀了,昨日这女人跑到公司来大闹一场,还当众说他有外遇的事,于是他把她约到酒店,说是赔礼道歉,却乘她不备的时候勒死了她。 尸体装在行李箱里拖了回来,现在他把她丢进装满水的浴缸,思考着是把她分尸之后丢弃,还是往浴缸里灌水泥? 他却在回头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儿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夏先生赶忙走出浴室,把门关上,把儿子带到客厅。 “航航,妈妈要洗澡呢,别去打扰她啊。” 他微笑着和儿子解释,摸了摸他的头,却发现有些水润的触感,这才认真看了看儿子,发现他衣服上有大片大片的水渍。 “你怎么搞得,掉水里了?” 今天的航航有些异常沉默,他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他怕被自己责骂罢了。 他叹口气,“走吧走吧,带你换衣服。” 他正给航航换衣服,门外却响起了门铃声,或许是做贼心虚,他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谨慎的走过去,打开猫眼往外看,发现却是隔壁那个姑娘,他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堆起笑容把门打开了,“你好啊棠棠小姐,有什么事吗?” 方棠站在门外,嘴角也噙着笑,心里却翻腾起来,她昨天竟然没有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血恶之气是如此冲鼻。 她心思沉了沉,之前封印人皮妖去了她几乎六成灵力,所以连离的那么近她都没有感应到怨气,要不是又吸引来一只更强大的恶鬼的话,恐怕她还要过几日才能察觉到。 没错,这房里一共两只鬼,一只还未成形,但另外一只却散发出森森鬼气,恐怕不好对付,她已经联系了天师府,但愿在他们来之前,她能应付得过来。 “我来找航航,之前说好了一起吃炸鸡呢,不知道方不方便进去?”她笑道,手指却在身后结了一个印,她贴在房门上的符咒便生效起来。 夏先生求之不得呢,他想搞这个小美女很久了,既然她主动送上门,他没理由不吃啊。 笑容满面的把方棠迎了进门,眼里闪过恶念,悄悄的把门反锁。 “航航快出来,隔壁的姐姐来找你玩了。” 方棠往航航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刚刚还窥视她的男孩立即把门关上了,她不动声色的坐下,指甲却狠狠掐住了掌心。 夏先生有些尴尬,但很快便庆幸起来,不出来更好,更方便他办事。 他转身去给她倒水,往水杯里放了些迷药,再一脸无辜的把水端给她,“喝点水吧。” 方棠笑着接过,放在了手边,心里却是一万个恶心。 她似是不经意的开口,“夏先生,怎么没有看见夏太太呢?” 夏先生见她不喝还问起了那个女人,顿时心里很不乐意,勉强笑答:“她还没下班呢。” 方棠扯了扯嘴角,看着有些冷漠嘲讽,她站起身,欲往浴室的方向去,夏先生吓得魂不附体,赶忙拦住了她,“棠棠小姐这是?” “借个厕所。” “不好意思,我家厕所坏了。” “不要紧。”她推开他,直往浴室去。 夏先生立刻拉住她的手,眼皮跳了跳,“不好这样吧,主人说了不愿意你应该懂礼貌。” 方棠好笑的看着他,只是眼里全无笑意,“夏先生最好放开我,如果我不过去,您的妻子就要出来了。” 夏先生顿时汗毛倒竖,冷汗布满了额头,他一时觉得眼前的女孩变得阴森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可就像为了印证方棠的话,浴室里传来凶狠的拍门声,一个影子不清不楚的印在印花玻璃门上。 夏先生顿时吓软了腿,跌倒在地上。 方棠没工夫管他,手里握住刺魂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浴室,可怖的拍打声还在继续,突然停了一两秒,再然后一道黑影撞破了玻璃门直冲出来。 “啊啊啊啊啊!!!!!”夏先生惊骇出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谋杀了的妻子,皮肤溃烂,脖子诡异的往后90°倾斜,长满长指甲的手欲往他的方向掐过来,可他现在吓得失禁,根本没有逃跑的能力。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人一脚踹开了自己,然后迎身而上和妻子缠斗在了一起,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叫做棠棠的女孩子。 方棠内心却一点也不轻松,不过一天一夜,竟然就起尸了,想来大概是里面那只恶鬼所为,可她还有一点想不通,那只更厉害的是怎么找上门的,一般来说恶鬼并不具备寻找刚死不久的尸体,把它们唤醒变成猛尸这样的能力才对。 然而现在分心不得,她用刺魂钉不断向夏太太打去,每中一下,它都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然后更加疯狂的攻击方棠。 哪怕方棠现在失去了大部分灵力,但对付这种低等级的恶鬼她也不算吃力,之所以没有立刻收了它,是想着把它身后的那只也引出来。 果不其然,在夏太太渐无还手之力时一股黑气流窜出来,直接把尸体吸到了一旁,方棠停下动作,静观其变。 夏太太的尸体紧紧贴在墙上,一动不动,慢慢的,黑色的裂纹爬满了她的身体,眼睛倏的睁开对方棠怒目而视,嘴巴张开,那黑气便如扭曲的虫子一般钻进她的嘴里,夏太太发出嗬、嗬的声音,尸体极度扭曲起来,看着异常痛苦。 方棠不敢冒进,她现在不能露了底,让对方知道她几乎没剩多少灵力,万一眼前的怪象只是它搞出的鬼把戏,那么她就会彻底被动,她握紧刺魂钉,慢慢将灵力灌输进去。 那股黑气进入夏太太的尸体后就像海绵一般吸收起她的怨气来,于是尸体表面的皮肤不仅溃烂,还干瘪起来,直到整个人如同被吸干,变成一具被皮肤包裹的骷髅,重重萎顿在地。 一时间尸体的怪叫声停止了,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夏先生心跳剧烈,不明白当前是什么情况,只有惊惧的求问方棠,“方、方小姐……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不过是刚刚开始。 方棠眼神一凛,看向航航的房间。门慢慢打开,航航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可当他看到他的妈妈变成了一副可怕的模样,顿时哭了起来,“妈妈!” 夏先生如梦初醒,赶忙想把儿子抱过来安慰,但还没起身,便被方棠按住了,她嗓音冷冽,“看清楚,那不是你的儿子。” 夏先生的恐惧又如排山倒海而来,身体也止不住颤抖,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待在原地。 方棠不疾不徐的上前,来到了这个‘航航’面前,“航航,还记得我是谁吗?” 航航停下哭泣,看着她眨眨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说,“是隔壁的姐姐。” 方棠轻笑,向他伸出手,“过来吧。” 小男孩乖巧的笑了笑,把手交给了方棠,谁知她没有握住他的手,反而扣住了他的手臂,狠狠往地上一按,将刺魂钉刺了进去。 他顿时凄厉的叫起来,满面泪水,好不可怜的看着夏先生的方向,“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夏先生的神色变得极其纠结,却听方棠开口警告道:“他是在迷惑你,你的儿子已经死了,灵魂被它吞噬,这只是一副躯壳!” 可他眼前的航航仍旧在哭泣,十分的脆弱可怜,没有半点他的妻子刚才可怕的模样。而方棠已经要抽出第二根刺魂钉,灌入灵力,打算先把它治住,等天师府的人到了再收服它。 却不想她身后的男人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大吼道:“不行!这是我的儿子,你不能伤害他!!” “嘻嘻。” 遭了! 方棠心中划过不好的感觉,那‘航航’刚刚还在哭泣,见方棠被拦住立刻笑了起来,眼睛顿时变得全黑,用牙齿把刺魂钉咬开,然后浸了鬼气,再往方棠面门狠狠掷来。 方棠紧咬住牙齿,一把推开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男人,就势往旁边一滚才勉强躲开了。 那恶鬼拍掌笑道:“厉害厉害,大姐姐真不愧是方家的沧海遗珠,果然不同凡响。” 看来这鬼知道她是谁,就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她来的了。 方棠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既然知道我是谁也敢找上门来,胆子不小。” “大姐姐那么厉害,我当然是来杀了大姐姐,吸干你的灵力,再把你做成傀儡,供我驱使呀。” “是么,那希望你的能力可以有你的口气那么大。”说完不再废话,揉身而上,她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 作者:今天还有一更,然后再回大家评论⑧,作者先睡了,累…… 《一粒方糖》·八 一番缠斗下来仍旧没有分出胜负。那恶鬼扒掉了人皮,露出里面的血肉和满身的黑气,狰狞不善的看着方棠。 方棠不让自己露出一个破绽,脸色镇定,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血腥气在喉咙里蔓延。 “看来你的确是在说大话,就这点本领也妄想控制我,不妨这样,你现在向我求饶,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她嘴角上扬,颇为不屑的看着它,于是这一举成功的把它给激怒了,嘶吼着又向她扑过来。 很好。 方棠深吸一口气,十分满意的看着它掉入了自己布好的阵法里。 之所以出言激怒,就是为了降低它的警觉性,她已经没有制服它的余力了,只有用这样的办法困住它,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恶鬼的利爪距离方棠只有一寸时,几道符咒快速从她的身后飞出,分别贴在它的面门和四肢上,它的动作凝滞了瞬间,方棠眼神一凛,立刻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口中念出咒语,将血液化为符气彻底困住了它。 看着恶鬼不甘的在地上扭曲着,方棠不再迟疑,将刺魂钉狠狠刺入它的头顶,于是尸体停止了动作,一股黑气也渐渐汇聚在钉身上。 算是暂时告捷,方棠彻底没了支撑自己的力气,重重摔倒在地上,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一大一小死状凄惨的尸体,觉得异常难受。 又一次,她没能救到不该死的人。 那个夏先生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方棠的身后。 “我儿子……死了?”他喃喃自语,脸色苍白惊惧。 方棠没有做声,她现在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想撑着地慢慢站起来。 她要回家去,不能让二哥看到她这幅样子,替她担心。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掐住了她的脖子,状若疯癫,对着她大吼大叫,“我儿子死了!我儿子死了!我要杀了你!!!” 方棠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她越来越难受,呼吸困难,这个人彻底发疯了般下手毫不留情,方棠觉得自己的脖子或许马上就要断了。 可笑,她没有死在恶鬼手里,却要死在人类手里了……母亲曾对她说过,这世上最恶的只有人心。 她不害怕,死了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但她舍不得,舍不得她的二哥……所以她奋力挣扎,哪怕希望渺茫,她也不能放弃! “棠棠!” 一句熟悉的呼喊顿时让她红了眼眶,然后下一秒掐在脖子的力道便消失了,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方棠没命的咳嗽起来,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红着眼睛抬头看着方厉,勉强笑了笑,“二…哥…你来……” 可还没说完,她就在他怀里晕了过去,方厉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目呲欲裂。 “阿厉,先送棠棠去医院!”一同赶来的莫知行立刻说道,“阿尧,送他们去。” 李尧看见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也是一颗心悬了又悬,于是赶紧上前,“阿厉,把小棠交给我吧。” 他本来是好意,考虑到方厉如今的情况以为他不方便抱方棠,谁知方厉并没有接纳,只是脸色低沉的把妹妹抱起来,说了一句有劳,就立刻离开了房间。 李尧看了一眼莫知行得到了他的默许后又立马追上他们兄妹,总是要他去开车的不是。 莫知行等人和方厉是在楼下碰到的,方厉见到这一众天师府的人立刻反应过来是妹妹出了什么事,脸色一变迅速的上了楼,看见邻居家门上贴着镇鬼符想也没想就把门踹开了。 再然后就看见了这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方家兄妹这边离开了,莫知行等人留下处理后续问题。 “若安,把这个男人带走。”莫知行吩咐着自己另一个学生,然后看着地上的被封印了的恶鬼皱了皱眉,“把它封印好带回去,我还有问题问它。” “是。” 把剩余的人留下处理尸体和整个不成样子的夏宅,他们便离开了这里。 “让他们做好自己的事吧,若安,陪我去医院看看棠棠。” 两人一同坐上了汽车,莫知行闭目养神,李若安则是有些不自在。 “老师……” “有话就说。” “小棠她不会有事的,您不用太担心。” 莫知行叹了叹,“但愿吧。” 其实李若安不自在是因为刚才见到了方厉,不只是他,刚才所有在场认识方厉的人都有些微妙。 无他,当初他们这些师兄弟谁没有被目中无人的方二少按在地上摩擦过啊,而且当初方家出事,其余四家明里暗里更是讨了许多好处,虽然和那时的他们无关,可毕竟是父母长辈做下的没脸事,他们也不算无辜。 更让人心里郁结的是,事隔经年,再次见面,那人却再也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一时让人唏嘘。 “对了,振州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李若安更是头痛,“我让人把他给按了,要是那小子知道小棠在哪……” 还不当场发疯。 说起程振州和方棠那又是一笔糊涂账了,当初两家给他们定下婚约,算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未婚夫妻,可方家出事后,程家怎么可能让唯一的继承人娶只剩下一个残疾哥哥的方棠呢。 令人发指,但却是现实。天师府近百年来越来越举步维艰,一着不慎可能就会变成下一个方家,谁也不敢赌,谁也赌不起。 要说意外的话,那就是程振州对方棠的一往情深,当初方棠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解除婚约的事,但他却差点闹个天翻地覆,后来程家没办法,只有压着他出国,去年才放他回来,程家老太爷还以死相逼,让他和白家的小时订婚。 想来想去,真是令人焦头烂额。 说着说着,他们就到了医院。 方棠受得大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是脖子上那道掐痕,她一直没醒来是因为灵力耗损这种事医院也不可能检查得出来。 方厉一直在病床边陪着她,寸步不离。 他神色低沉,让人不自觉的就想离得远一些。这是在现场的李尧唯一的真实想法,他浑身不自在。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阿厉,要不要我去买点粥,等会小棠妹醒来也好有吃的。” 方厉本想自己去,但又怕方棠醒来见不到他,只好从皮夹里抽出一些钱递给李尧,“多谢,有劳。” 李尧表情斯巴达了一下,怀疑自己的耳朵,方二少这是在对他道谢吗? 他是不是在做梦…… 见他迟迟不接,方厉有些疑惑,李尧这才拿过了钱赶紧走了,多待一秒他都怀疑人生。 李尧走了没多久,方棠便醒了过来,她喉咙火辣辣的疼,看着方厉却红了眼眶。 方厉低声安慰她,“别怕,我在。”他制止了她想要说话的举动,先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水,“乖,别说话了,你的脖子被伤得厉害,要休息几天。” 方棠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心有余悸的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你是不是生气了?】 方厉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回握住她的手,心里不是滋味,“棠棠,我不是生气,我是心疼。” 并且,觉得自己没用。 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没教方棠看出什么来,只见她的傻丫头又弯弯唇角,用口型告诉他,【我没事。】 她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轻轻的蹭了蹭,又轻吻他的掌心,活像一只小奶猫的样子让方厉也笑起来。 “傻。” 方棠撇撇嘴,朝他吐舌头,神色愉悦放松的小模样让方厉到底放心了些。 她闲了一会又无聊起来,在他手心里写字,【我们回家吧。】 方厉无奈的摇头,“住院观察一晚。” 【我想回家嘛。】她神色可怜兮兮的,倒是让方厉有些心软。 “听话好不好,明天要是没事我们就回家。” 唉…… 【那我饿了。】 “我让人给你买吃的去了,再等一会。”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尧提着白粥回来看见方棠醒了也是很高兴,“小棠妹你醒了啊!还疼吗?哪里不舒服吗?” 方棠眨眨眼,笑着向面前这位李师哥挥挥手,却是方厉代她回答道,“她刚醒,说不了话而已,多谢关心。” 李尧:……… 你可别谢我了,我害怕。 “小棠没事就好。”门外传来莫知行的声音,听着还带了些笑意。 李尧:“老师。” 方厉:“姨夫。” “诶,不用见外,都坐吧。” 接下来自然又是众人对方棠一阵嘘寒问暖,虽然她全程都是点头摇头,也不妨碍病房里的气氛融洽起来。 方棠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让方厉把手机给她,她神色凝重的打出一行字:【姨夫,那只恶鬼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让人带回水牢封印了。” 【我怀疑这次不是意外。】 莫知行眉心一跳,“怎么说?” 【可能,有人在饲养恶鬼。】方棠认真的看着莫知行。 【和那只鬼交手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古怪,刚才想了想,我觉得是有人给了它指引,并且教它吸食同类。】 她不觉得那种货色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找到航航的妈妈,这必定有人在背后操纵。 “好,姨夫知道了。”莫知行呼出一口气,又对方棠温和笑道,“你别担心,我会让天师府彻查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 方棠却轻轻摇头,需要交代的其实不是她…… “好了,打扰你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阿厉你好好照顾小棠吧,不用送。” 于是莫知行一行人便离开了,他们兄妹二人也沉默下来,直到方厉摸了摸妹妹的头,“好了,这下你可以哭了。” 方棠有些怔愣的看着他,却见他神色温柔,“从醒来开始眼睛就是红的,还想瞒着我吗。”他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哄,“这里只有二哥了,放心吧。” 方棠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不一会就把方厉的肩头打湿。 她哭的得哽咽,心里拉扯般的痛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可爱的航航变成恶鬼,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个人渣杀了自己的妻子,她却救了他。 真的,一点都不公平…… 方厉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无声的给与她力量和支撑,直到方棠哭累了,再次昏沉睡去。 另一边莫知行等人也是气氛凝重。 “老师,如果小棠说的是真的,那就严重了。” 毕竟知道养鬼的人也不是大多数,更糟糕的怕是他们天师府中出了乱子。 “先不要声张,你和阿尧秘密的查,今天的事也封了消息,不准泄露出去。还有棠棠的安全,你暗中安排人手保护他们兄妹。” “是!” 又走了两步,莫知行眉头仍旧没有松开,却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们觉不觉得阿厉变了许多?” 李尧立刻附和道,“对啊对啊,他今天居然和我道谢了好几次,不可思议……” 李若安咳嗽了两声,狠狠瞪了眼口无遮拦的弟弟,“毕竟遭受了那么大的事,阿厉心性有所变化也不奇怪……” 不过说起来他真的有些感慨,以前的方厉凭实力说话,一向是个桀骜不驯的主,那时候他们一起出去除妖,方棠不过十一二岁,害怕的不敢上前,是方朔一直宽慰着她,而方厉在一旁冷着脸。 谁曾想流年似水,今日竟然变了一副景象,只剩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想到方朔,他又压低了声音,“老师,方朔的事真的不告诉他们吗?” 莫知行却摇摇头,“不必,那是他自己的决定,况且……” 况且什么他没有说下去,把话题岔开,吩咐起他们别的事来。 【我想吃糖。】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方棠小姑娘此时颇为精神奕奕,拉着方厉的手撒娇。 方厉勾了勾嘴角,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脖子。 ………!!! 疼啊! “脖子疼还想吃糖?” 方棠神色委屈,她刚才没吃下去白粥,现在嘴里只有苦药味,十分难受。 咳…… 方棠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方厉,却见他剥开一颗草莓糖,她顿时变成了星星眼,期待不已。 谁知他竟然丢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QAQ 方厉一脸的笑意,让方棠深深感觉到自家二哥到底有多坏,气得不想搭理他,打算躺下睡觉。 可还没碰着枕头呢,却被他搂住了腰身,再然后,他的唇便压了下来。 于是方棠在唇齿的辗转反侧间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草莓味的糖…… 《一粒方糖》·九 一吻结束,方棠的眼睛根本离不开方厉的脸,从眼尾到嘴角均氤氲着悠扬的情丝,果糖的香甜比不过他眼中的爱意,滋生出丝丝缕缕的不舍来。 她想起,他们昨晚才赤忱相见过,她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他给的印记,那种滋味永生难忘,感受过疼痛,感受过疯狂,她在他身下破碎成灰,又被塑造了坚不可摧的心脏,合着血液缓缓绽开了晚春苍穹里妖冶的山茶花。 她张了张嘴,却忘了自己现在不能说话,只发出一声黏糊糊的“啊……” 方棠:“……” 方厉笑了一声,看着妹妹哀怨的眼神没忍住手痒捏了捏她的软乎的脸,“想说什么?” 咳…… 她将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了他那一颗不息跳动的心,空气中似乎弥漫起热气,蒸得她脸色渐红。 他应该懂的吧,都这么主动了…… 彼此对视着,静默了十秒左右,方棠淡淡的移开了视线,算了……和直男有什么好聊的。 推了他一下,示意自己要睡觉了。 于是方厉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好吧,她现在在他眼里估计是个十级残废,用一种无话可说的目光看着他拿着毛巾和水盆出去,她默默地叹了一声。 很难懂吗,那种事情…… 过了两分钟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弹起来,之前他回家拿来她的包包,里面一贯放着自己的小镜子,摸摸索索的翻出来,而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差点背过气去。 她僵硬的躺下,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紧被子里,然后大声哀嚎……难怪他什么都领悟不到,废话!对着一个脖子被掐得又黑又青,连带着脸部都有些泛肿的猪头有什么可以领悟的,他没笑场都是对她的满满爱意了吧! “呜呜呜呜呜…………” 于是方厉回来看见的就是床上一坨不明物体在瑟瑟发抖,哭得滋滋呜呜,不是他想这么形容,主要是她嗓子哑了,哭出来的声音确实一言难尽…… 方厉:“?” “棠棠?”他走过去碰碰这不明物体,“你在干什么,快出来,别闷着自己。” “呜呜呜呜呜呜!!”她激烈的反抗,死活不让他拉开被子。 方厉摸不着头脑,一时没想明白她这么激动的原因,“听话,我给你打水来了,洗洗脸睡觉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 “还是你想吃糖?”他皱眉,但听着她哭成这样也是心疼,只好妥协,“好吧,再吃一个好不好?哥给你剥开了,快出来。” 她还是哭,然后方厉觉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有微信进来。 是方棠发过来的。 方厉:“……”闹哪样。 他无奈的点开,只见她先发了个猫咪哭泣的表情包过来,看着倒是和她有点像……一样的软嘟嘟,可怜巴巴。 突然就有些想笑,耐心的等她下一句。 【我毁容了呜呜。】 方厉松口气:“原来因为这个……放心吧,过两天就好了。” 【我现在特别丑……】 “还好吧。”他口快的回答她,结果锯木头的哭声又来了。 他赶忙哄她,“没没没,你最好看了!” 手机继续震动:【你骗人!】 “我没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方棠:【那你刚才,都没有】 都没有什么?等了半天没下文,方厉一脸的问号,两厢沉默,显示屏又蹦出来一句:【我不做人了!!!】 方厉:……别吧。 他压住笑意,半蹲下去抱住他的这团宝贝,像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鸟似的,毛茸茸、颤巍巍的躲在鸟窝里发抖,等着他来哄。 “乖,就算你现在暂时不好看,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确实对方棠有奇效,那难听的哭声戛然而止,里面静默了几秒,然后她发来了微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的棠棠最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他语调低沉,一点都不输给话剧里拿捏着富有戏剧性台词的男演员,于是方棠觉得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她又被哄好了。 小心翼翼的掀开一个被角,她目光清澈的看着他,因为哭过眼圈还带着些微红,哪怕现在脸部有些不能看,但这一双眼睛仍旧玲珑剔透。 “看看,你这是故意招我心疼?”他轻轻的叹息,话中的温柔却让方棠无比甜蜜,他伸手试探的扒了一下被子,见她不再激动反抗便把它拉到她的胸口上盖好。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拧干了毛巾,细致认真的帮她擦脸,那神色,那手法……让方棠差点以为他是在擦古董。 方古董看着自家哥哥把自己的猪头擦干净,心里不轻不重的响了一声,呼吸似也重起来,他的眼睛真是迷人,现在里面满满的装着她呢……真好。 不过……你好歹给我把水乳也带来啊。 方棠摸着自己的肿脸忧伤的想着。 方棠在医院待了两天就出院了,她别的地方或许不行,但身体素质还是很可以的,一出医院跟只欢脱的鸟似的到处蹦跶。 “慢点,别摔着。”方厉在她后面无奈的提醒着。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实在美妙,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让她受不了。听到他在身后叫她,本想回一个大大的笑容,但……还是默默带好了口罩,一溜烟跑回他的身边牵他的手。 吓到他不要紧,吓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不是。 方厉一只手提着她的药和水壶,肩上是她的包包,另一只手挂着她,简直是时代好男友了,于是方棠越发痴迷的看他。 “……”看着妹妹一副小傻子的样子,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说什么的好。 脸撇向一边,轻叹了一下,再转回来时又是满脸的笑容,“晚上想吃什么?” “……” “吃鱼怎么样?不好,万一鱼刺再卡住嗓子怎么办。” “……” “红绕肉?也不好,太油腻,不利于你的伤口愈合。” “……” “酸菜锅?” 这次不等他自问自答,方棠就开始疯狂点头,这人欺负她不能说话已经这样逗了她两天了。 方厉微微一笑,“算了吧,那么酸,你得吃清淡点,喝粥吧还是。” “……”方棠那个气,充分领教了他的腹黑,但又敢怒不敢言,只有默默流下两行苦泪。 而且谁让他为了照顾她还请假了呢……这几天还没事就抱在一起亲亲。 她脸红心跳,吃人的嘴,拿人手软,所以乖乖认怂喝粥。 自己安慰自己,喝粥咋了,待会让你喂我喝! 这么想想,又开心起来,恢复到刚才的痴汉脸,继续盯他—— 方厉:“?” 这怕是伤到的不是脖子是脑子吧。 晚上,方棠把自己洗干净,擦得香香的钻进被子里,舒服得喟叹一声,有什么比自己的床还要软的呢? 还有她二哥的肉体。 正准备闭眼的方棠感觉到身边又躺下来一个人,伸手抱住了她。 你干啥?方棠疑惑脸。 “睡觉啊,还能干什么?”他声音慵懒,听着却有一丝令人不安的感觉。 一起…睡…对了,他们现在已经是这种脱衣解带的关系了不是,咳,那、那就睡吧。 方棠翻了一个身,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心里大声尖叫: 他他他他他他!身体好热,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好重,全身都积蓄着力量。 她咽了咽口水,心想上次她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只是快速的瞥了一眼,就被他蒙住眼睛了,但他却把自己看了个透。 有点…不公平哦。 手指绕着头发,有些紧张的期待,想他做点什么,不然说点什么也好啊……这样沉默简直要折磨死人了。 事实上,方厉的确想做点什么,他其实对自己上次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才二十分钟,她还疼得不行,如果那天不是考虑着她第一次的话,他绝对要多来几次的。 今天嘛…… 他凑近她的耳边,带着商量的口吻,“棠棠,待会再睡,我们再来做那个好不好?” 方棠顿时小腹一紧,那种被抽插到痉挛的感觉还十分清晰,心跳像密集的鼓点,她轻轻点头,然后快速往下缩了缩,害羞不已。 方厉嘴角上扬,低头吻在她清香的发顶上,“我会小心一点的。” 大手灵活的解开她的衣服扔到一边,他小心的避开她受伤的脖子,从背部开始往下吻去,细致而温柔,他嘴唇温热,方棠却觉得他像是在自己背上落下一个个火点,然后迅速烫成一片。 肌肤如玉,光滑细腻,他的舌在上面流连,忍不住轻轻啃咬,使得方棠微微颤抖起来。 脑海里不自觉出现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像是满天的雪,又像刺目的光,下意识想逃避,却被他紧紧禁锢起来,她感觉两腿发软,那羞涩之处像是流出了温热的液体,她有了上回的经验,一时羞怯起来,懊恼自己竟然那么快就动情了。 不安的揪着被单,怕被他小瞧了去。她却突然被翻了一个身,她温软的胸前便正对着他的脸……她庆幸现在没有开灯,无人看见她爆红的脸色。 方厉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想却吸了一大口她的甜香,脑子更是发蒙起来,不知不觉就把手按在了她一边的软乳上。 方棠轻轻的哼了一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被蛊惑了,瞬间脑子爆炸,只留下一个念头:这绝对是他捏过的,最软,最香,最爱不释手的东西。 他舍不得用力,怕握疼了她,这么软的乳房,他要是不小心一点定会弄伤了她的。 大掌覆盖着她的软雪美盈,轻轻的揉弄起来,极其有规律的往左揉三下,往右揉三下,循环往复,然后慢慢的感觉到有些变化,他的掌心下,有什么硬硬的小东西冒了出来,他疑惑的拿开手,借着幽光看清了那是什么——一粒殷红的小豆豆,正在她的白雪峰上妖冶的绽放,脆生生的,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一起上下起伏,美不胜收。 方厉觉着自己的下面已经硬得不成样子了……他这回连拿手都不敢碰,他常年开车,上面有茧子,定是他刚才碰疼了她,才让这小乳珠急急的冒出来,控诉他的野蛮。 那……他的喉结滚动,然后下一秒便张口轻轻含住了她的红蕊。 方棠:!!! 她快要晕过去了,刚才被他揉胸的时候就已经够难耐想哭,现在他温热的口舌居然包裹住了她的……她不知所措,想开口拒绝,却死活说不上一句话。 “嗯!!!”她蓦然睁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他居然,用舌头在舔…… “棠棠,你好甜。”他如此评价着,然后继续埋首于胸前,不亦乐乎的舔舐起来。 背上汗毛倒竖,她额头布满了汗,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嗓子堵得难受,下面……水也越来越多了,方棠害怕,想要推开他,谁知他的肩膀却硬得像磐石,根本纹丝不动。 无力,脆弱,只有被欺负份,从胸前传来的感觉令人发慌,像是被遗弃在天涯海角的寂寞,像是坠落万丈深渊的恐慌,细细的痒着,最甜蜜的折磨。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舍得急切,细致认真的品尝,从乳尖到乳肉,从一边到另外一边,他却怎么也吃不够似的。 直到方棠下身又传来熟悉的悸动,宛如风中疯狂摇曳的烛火,到达了高潮。 全身无力,她大口喘息着,被他抱起来拍着背,温柔至极的哄,“好了,我的乖女孩。”从声音来听,他像是满意至极。 他的手向下移动,直到触摸到她湿漉漉的内裤,轻笑一声剥开了布料,他伸手解自己的裤子,一根熟悉的火热的棍子戳在了方棠的腰间。 他拿过避孕套,用牙齿咬开,套在那蓄势待发的粗大上,他含着笑意吻她的唇,“我来了,宝贝。” 第二次的插入比第一次轻松得多,尽管方棠还是疼了一瞬,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填满她的时候,内心无疑是满足的,被遗弃的感觉消失了,他的手坚定不移的握着她的手,带她逃离无休无止的恐慌。 “啊…啊…”她只能发出男女欢爱的声音,这一刻,她觉得她的声音便是为他而生。 他眉眼带笑,却也低沉得让人紧张,“今夜还很长,我们慢慢来。” 一室旖旎。 ———————————————— 赶在521完成更新! 我爱你们呀!!!??????? 《一粒方糖》·十 只可惜方厉只请了三天的假,今天开始他得回去上班了。 脸部已经消肿了方棠此时却又是一副苦瓜脸,从吃早餐开始就闷闷不乐,虽然理智告诉她这实在太幼稚任性了,但仍旧舍不得。 特别是这些天的耳鬓厮磨,如胶似漆,让她忘乎所以,正处于热恋状态中呢,只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 她趴在桌子上,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十分希望自己能变成他的腿部挂件,跟着他去上班。 方厉被她盯得略微发毛,无奈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怎么了?” 她回握住他的手,垫到了自己的侧脸下,幽幽叹气,声音还略带沙哑,“哥,你不是要给我找工作吗,就让我也当你们的货车司机好不好,我想和你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方厉哭笑不得,“你有驾照?” 方棠:…… 的确没有,但这也不是问题啊!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考个驾照有什么难的? “我可以学,我学得会!” 他揶揄她,“不是最讨厌学习了吗,考驾照的时间可不短,而且要是一次考不过的话,可能要多考几年,你受得了吗?” 方棠噘了噘嘴,泄气不已,“你就不能对我多点信心吗……”嘴上反驳他,心里却也已经把当司机这个选项划掉了。 “那你要给我找的工作呢?”她抬起头问他,想着还是赶紧出去工作吧,不然老是一个人在家无聊不说,想念他的情绪都快把她给淹没了。 “已经有着落了,晚上回家告诉你。”他笑着抽回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方棠哎哟一声,捂着头嗔了他一眼,什么工作嘛,还神神秘秘的…… 待到临出门前,方棠缠着他要一个吻,俨然一副十足的小流氓样。 “快点嘛,你要晚上才回来呢,不亲一下我这一天多难熬啊。”她不停地撒娇,磨得方厉没办法。 其实方厉也不是不想亲她,就是怕亲热得过火不好收场,他耳根子发红,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想起这几天晚上的香艳画面,他注视她期待着的面孔,一时不知是叹息还是好笑,这傻丫头还单纯的想索吻呢,难道没发现每次亲完他都蠢蠢欲动么。 “你啊。”他无奈叹气,伸手捧住她的小脸,如她所愿,给予了一个深情绵长的吻,直吻得方棠满面通红,手紧紧的抓着他身后的衣物。 分开时差点背过气去,方厉则是好笑的看着她,“还要不要?” “不不不要了……你走吧。” 看看这卸磨杀驴的小没良心,他好笑又好气的捏她的脸,“乖乖待着,在家养伤别乱跑知道了吗?” “唔叽道啦,泥晃开窝!”她被捏着脸,话都说不清楚了,气急败坏的捶他胸口。 方厉忍住笑意放开了她,“你听话的话,今天回来给你做鸡丝凉面吃。” “真的?”她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毕竟吃了好几天白粥了,嘴里能淡出鸟来,听到鸡丝凉面就差双眼冒光了。 “真的。但前提是好好休息,不准乱跑。” “保证!” 把方厉送出了门,方棠开心的哼着歌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连红鱼的鱼缸都被她擦的反光。 “鱼鱼,来吃东西鸭~” 如果红鱼具备条件的话,一定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沙哑又甜腻的声音不像是要喂它吃饭,是要送它去死。 根本不亚于白雪公主后妈那一句:小姑娘,来吃苹果呀。 红鱼默默地留了一个无言的背影给她,忧伤的看着时钟的方向。 沉浸在快乐里的方棠自然不知道一条鱼能有那么多内心戏,喜滋滋的掰馒头丢给它,然后碎碎念: “阿鱼,今天晚上二哥回来要给我做好吃哒,到时候分点给你好吧?哎呀呀,你看你是不是瘦了,要好好补一下嘛。” “唉,你看你一个人…额,一条鱼孤零零的,要不要我之后去买一条漂亮的小金鱼来给你当小媳妇?”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一谈恋爱就招人讨厌,恨不得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成双成对。 红鱼恶狠狠的吐出了一串泡泡。 “而且我之后就要去上班了哦,其实还有点紧张,我从来没有上过班,不知道二哥会给我找什么工作呢……” 说到这个方棠能脑补的就更多了,兴致勃勃的对着红鱼说出自己的猜测:“首先我不会做饭,那他应该不会给我找一个类似厨子之类的工作吧?干活好像还行,你说会不会是保姆?或者小时工?唔,要么是超市营业员之类……不过我更想当糖果店或者甜品店的销售员,吃不到,闻着味道也超开心呀~要不就是每天早上去送牛奶,那以后我一定第一个送咱们家奶,哈哈哈,好有意思!” 末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贴在玻璃上,“总之好期待呀!” 红鱼:妈的智障,吓死爸爸了! 越想越开心,她打算出去买一大瓶可乐,晚上开来庆祝她终于要迈向社会啦! 她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总是要辛苦哥哥了。 方棠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打算出门,手机却在此时急促的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竟是一个未知来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年她没有朋友,会联系自己的应该只有二哥才对,噢,偶尔还有姨夫和小表妹。 “你好?”她接起电话,向来电者问好。 耳畔却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像是信号不好的样子。 “喂?请问听得见吗?”她提高了音量,对面仍旧没有人说话。 “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哦。” 她等了一会无人应答,只好耸耸肩,把电话挂了,只当做打错了电话或者恶作剧。 可挂掉没有两秒,又再次响了起来。 方棠皱眉,看着屏幕上的未显示号码,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你好。”她再次接通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边悄然无声,她也没再开口说话,电流声似乎微弱了些,依稀能听到有呼啸的狂风和……呼吸的声音。 “你是谁。”她坐到了沙发上,手指不自觉卷缩,那呼吸的人声仿佛刺痛了耳膜。 终于,她迟疑的问道:“大哥…是你吗?” “嘟————”电话挂断了。 她的心也猛的一沉,呆愣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再打过去,已是无法接通。 方棠抱着腿坐在沙发上,觉得有些压抑,或许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的电话分心实在是太傻了,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那究竟是不是方朔。 那个已经消失了七年,狠心抛下他们的……大哥。 其实她一直知道,他活着。 方厉晚上回家时,屋子里黑漆漆的,他打开灯,却看见妹妹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 他楞了楞,然后过去轻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方棠似才回神,怔怔的看着他,有些恍惚,过了一会才对他笑了笑,“你回来啦。” “嗯,等久了吧?” “没有没有。”方棠捂着肚子,哀怨的看着他,“就是饿了。” 她的肚子很恰逢其时的叫了一声,把方棠的脸也叫红了。 “噗……”方厉忍俊不禁,摸了一下她的头,“我马上去做饭。” 她跟上去,像一个小尾巴。 “我帮你好不好?” “好。” 方棠很快把下午的事丢到后脑勺,不管打电话来的人是不是那个人……都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只要过好眼下的日子就好。 终于吃上鸡丝凉面的方棠几乎感动的流泪,实在是太好吃了,恨不得把碗也吃掉那种! 方厉要收碗走的时候她还念念不舍的扒着碗边,眼巴巴的样子就差和它生离死别了。 他嘴角抽了抽,拿她没办法只好又塞了一个小蛋糕给她,效果立竿见影,方棠捧着新欢忘了旧爱,让他顺利的把碗洗了。 “只准吃一个,听到了吗?” “好好好!”嘴唇沾了一点奶油的方棠满口甜蜜的答应了,幸福得左摇右晃,一脸笑容。 对于方棠来说,就算再不开心的事只要有甜食和二哥,就能恢复满满的元气。 方厉背对着她,也能想象到她的傻样子,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来。 她的开心,当然便是他的满足。 吃饱喝足,就到了正事。 两兄妹正襟危坐,方棠看着哥哥一脸严肃的模样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方厉:“咳。” 方棠立马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一脸等待长官指示的样子,虽然方厉心里笑得不行,面上还是一派正经:“我给你找到工作了。” 方棠:“是!我一定不会辜负二哥的期待,每天认认真真的上班,努力对待工作,严肃完成任务,力争上游,争取参加优秀员工评比,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是,总之我会好好工作的!”她握着拳,一副热血战士即将上战场的既视感。 方厉:你咋不背个八荣八耻呢,还优秀员工……噗。 他死命忍住笑意开口:“听好了,我下面说的你一定要照做知道吗?” 方棠点点头,“好的。” “第一,不能让自己受伤。我是说如果看见鬼和妖怪,第一时间联系天师府,不要自己一个人冲上去。” “第二,不要为难自己,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不准勉强。” “第三,有人欺负你就打回去,不用怕惹麻烦。” “第四………” ………… 方棠听到直打哈欠了,他还在滔滔不绝,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哥哥。 而方厉清了清嗓子,说了最后一条:“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想做下去了就回家,知道了吗?” 方棠:道理我都懂,但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喂! 她纠结的挠挠头,“哥,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当祖宗,这……会不会不太好?” 方厉一脸淡淡的模样,“有什么不好,你照做就是了。” “那……你到底给我找了一个什么工作嘛?” 他勾起一个温曛的笑容,“等我一下。” 然后他起身回到了房间里,方棠伸长了头看他,没一会他就抱了一个盒子出来。 方棠定睛一看,不由脱口而出,“小提琴?” 方厉笑道:“没错,就是小提琴。” 方棠持续懵圈,看着他捧着琴盒来到她身边,从里面取出一把看起来做工十分精细的琴来。 “来,试试看,还趁手吗?” 她不明所以的接过,然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琴一眼,沉默良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哥……你是想我……上、上街卖艺?” 方厉:“……” 他抬手毫不留情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去做家教。” 方棠捂着头,神色复杂,“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不过是教一个小孩子,难不到你。” “可,可是我…很久没碰过了呀…”这句话她说的很轻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指缓缓划过琴弦,低着头不看他。 方厉叹了一口气,捧过她的脸,“棠棠,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我就是觉得好久不拉了,哪里还能教别人……” 业精于勤荒于嬉,她已经七年多没有碰过小提琴了,纵然这是她四五岁就开始学习的乐器。当初,她也正是从中央音乐学院退学的。 “哥,不然算了吧,我觉得去工地搬砖还比较适合我,或者去发发传单也挺好啊哈哈哈……”她看着他平静却洞悉一切的眼神,声音就不自觉低了下去,最终紧紧闭上了嘴。 “棠棠,这是你最拿手的,我说的对吗?” 她嗫嚅了一下,小声反驳,“明明打架最拿手……” 方厉:“……那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去做回除妖的工作么?” “不,不会……” “那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教小提琴,要么在家乖乖的等我。你选哪个?” 方棠还想挣扎,“可以有第三个选项吗,我可以送牛奶,也不错啊。” “可以,就是以后你再也别想吃我做的饭。” “我选一!我愿意去教小提琴!” “乖。” 方厉恢复了温润的笑意,“那要不要试一试音色,看看比起你以前那把怎么样。” 方棠以前是方家的大小姐,用的琴当然是最顶级的,特意从国外定制回来。只可惜七年前跟着方家一起藏身火海了。 她暗自呼出一口气,把琴架好,在自家二哥期许的眼神中试着拉了一小段音乐。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把琴比起她以前的那把来说更本就不遑多让,那也就是说价值不菲啊,她不禁疑问道:“哥,这琴?” “别人送的。” “啊?” “不是说让你去做家教吗,这琴是我老板家的,也正是他儿子要学琴,他告诉我要是你能教好他儿子的话,这琴就送你了。” 方棠不禁咋舌,“哇……这也太慷慨了吧。” 方厉微笑,“当然。” “好,好吧。我去,但是先说好,要是教不好,那可丢的是你的人……” 方厉把她圈进怀里,笑道:“怎么会,我的棠棠当然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人。” 他亲了亲她的脸蛋,又半哄半央的道:“再给我拉一曲好不好?我很久没听过了。” 方棠脸色微红,“你以前不是说我拉得难听吗…” “骗你的,我最喜欢听棠棠给我拉小提琴了。” “真的?” “骗你是小狗行了吧。” 方棠清了清嗓子,抬起小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 她站起身来,笑着对他行了一个礼,“欢迎先生作为方棠小姐的第一位演唱会来宾,我将为您演奏的是小提琴独奏曲——好春光。” 方棠摆好架势,彻底放松自己的情绪,躁动的心随着呼吸一起安静下来,她渐渐找回了当初的感觉,说来真是奇怪,分明多年不曾奏过的曲子,却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脑海里,她一抬手,悦耳的音乐即可倾泻而出。 她开始随着节奏垫起脚步,一下一下,她的神色恬静优雅,嘴角上扬,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她感性的音乐里,方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就好像是在他心尖起舞那样,美丽而动人心魄。 方棠似乎找回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她悠闲自得沉浸其中,刹那间时钟都停止走动了那样,诡秘的温柔,什么也不用想,只随着音乐彻底释放自己。 而他温柔的注视她,此刻方厉才真的确信自己做对了,只有在拉小提琴时的方棠才是最自信,最明媚的她。 一曲终了,方棠放下琴,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开心,小脸红扑扑的,迫不及待的想听他怎么说,“好听吗?” “好听,和以前一样好听。” 方棠的眉宇间更是绽放了更加单纯欣喜的意味,她扑进了他的怀里,“那……方厉先生可否给演奏者一个奖励的吻呢?” ———————————————— 作者:我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我把这篇文收费了,我真的可以保持日更吗? 我终于得到了答案: ——不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篇文还是免费叭! 皮一下完了的我表示今天还有一更,夸夸作者的话说不定有三更哦!^3^ 《一粒方糖》·十一 我在黑暗中匍匐了太久,无声无息,肉体早已消亡,只剩一缕残魂游荡。 直到那一天,我见到了光,见到了你。 于是我重新长出了眼睛和耳朵,重新拥有了,生命。 方棠想要的奖励,方厉自然毫不吝啬,甚至给予了额外的,赠品。 “哥……” 她被他抱在怀里,嫩白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脸色绯然,他的手触到了她的细腰,轻轻的摩挲。 瘙痒使得她微微扭动身子,却很快被他按住,“唔,回房间去?” “这里光线太亮了……”她羞涩的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的提议。 “怎么这么怕羞?”他低沉调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实在让人心悸。 方棠也不想啊,虽然和他亲密是亲密,但是一想到会在聚光灯下暴露自己的身子给他,那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 难不成自己是传说中的见光死? “好了,不逗你了,你先回房间,我去洗个澡。” “哦哦。”方棠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抱着腿不敢看他,心跳还是很快。 不行啊…这样不行的,方棠不断给自己鼓气,虽然不开灯他瞧不清楚自己,那她也同样啊! 是,是时候反扑了! 她坚定了眼神,伸出手抓住正要去浴室的方厉,顶着一张爆红的脸色,“哥…哥,一,一起洗吧。” 方厉顿时挑眉,“你确定?” “嗯!” 浴室里,方棠感觉自己快升天了。她缩在门角,看着他给浴缸放水,哗啦啦的……就像是她破碎的节操。 她默默给自己加油,你可以的,方棠你可以的。 方厉笑着回头看她,“好了,过来吧。” 方棠顿时泪奔,她可以个锤子,弱鸡! 她在这里磨磨蹭蹭,方厉则是直接过来抓人了。 “怎么了,要我抱你过去么。” 他的声音仿佛一道催命符在头顶响起,方棠差点灵魂出窍,泪花花的看着他,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让方厉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平时索吻那股气势跑哪去了。 他长臂一揽,顿时把她圈在了怀里,看着小小的一只,只属于他的猎物,压低了声音,“来吧,不然水要凉了。再说,又不是没做过,别怕。” 此一时,彼一时啊!这种羞耻play她还一时没准备……不对,好像是她提出要做这个的,现在简直骑虎难下。 心里横了横,心想大不了伸头一刀便是了,把手轻轻的放进了他宽厚温暖的掌心,被他牵着来到盥洗台,他眼里柔情似水,“我帮你脱衣服?” 说出来的话却色情得要命。 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狠狠呼吸了几次之后她再次坚定的看着他,“我先来。” “好啊。” 方棠:……你为什么不矜持一点?! 他比她足足高了两个头,一米九的个子是需要方棠仰视他的,要脱他的衣服还真有点…困难。 方厉像是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一把把她抱到了台子上,她一下就和他平视了。 尴尬……她正准备拒绝为他脱衣这个羞耻活动的。 说的再多也没用,她只好伸出颤抖的手指解他的纽扣,从上往下一共七颗,方棠觉得自己每每解开一颗脸上的温度就上去一分。 问:集齐七颗纽扣可以得到什么? 答:可以得到她二哥美好的肉体。 方棠捂住自己的鼻子,感觉快要流鼻血了,说真的她也不是很明白一个货车司机为啥会拥有健硕的胸肌和坚硬的八块腹肌以及人鱼线,难道长年累月的坐着不该是八块会合为一块吗? 还有……这胸比她的都大,太伤自尊了。 “棠棠,继续啊。”他慵懒的语气让她抖了一抖,视线勉强从他诱人的腹肌上移开,到更往下一点的地方。 好嘛,一回生,二回熟,上次不是也脱过他裤子了。 素白的手指这回还算灵活的解开皮带,顺利的把裤子剥了下去……嗯,她这个视角只能看见他那深色平角裤包裹的那一团,东西。 表面平静,内心慌得一批。 捏住了内裤的一个边,她稍微拉开一点了一点,偷偷看去也只见茂密的黑色丛林,窥不见那平视把她欺负的死去活来的东西。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咳嗽了一下,“好了,就这样吧。” 方棠:……感情你也会害羞哦!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攀住他的脖子,“哥,你这样站着费力吗,不然我们去浴缸里吧?” 他温柔了神色,“不用担心。” “那,我给你洗头好不好?” 方厉点头,“好。” 她露出一个小小的又羞涩的笑容,把蓬头拿过来,调节好了水温,淋湿了他的发。 她二哥的头发摸着有些扎手,现在被水一冲倒是服帖了许多,她按出少许的洗发露往他头上抹去,一时间泡泡便多了起来,方厉一手撑在盥洗台上,一手搂着她的腰,目光不曾从她的脸上移开。 她的神色专注又温柔,细心的洗着头发,眼见洗发水要流到他眼睛了又赶忙帮他抹点。 气氛一时倒是温馨起来。 他忍不住开口逗她,“洗得不错,早知道我可以帮你找一个洗头小妹的活?” 方棠轻轻的哼一声,“是的呀老板,那之后您可别忘了给我小费呀。” 说完静了一瞬,然后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方厉玩心大起,从头上抹了一点泡泡糊到妹妹的脸上,惹得方棠哎哎叫唤,“你干什么呀!” 她伸手锤他,却摸到了他的胸肌,没忍住便捏了捏,然后突然明白为啥他这么喜欢摸她的胸…… 一本正经的说道:“哥,你的奶子比我大,我羡慕。” 这下旖旎的气氛算是彻底没了,方厉咬牙切齿,伸手就扒她衣服,这可比她之前磨磨蹭蹭的快多了。 三下五除二把妹妹剥干净,一把抱起来转头扔浴缸里,方棠笑个不停,“小气鬼,再让我摸一下嘛!” 他面上挂起和善的笑容,把假肢拿下来放在一边,扶着浴缸的边缘也踏了进来,顿时浴缸里溢出去不少的水,在这逼仄的地方她不得已坐到了他身上,方厉温柔的捏住了她的小乳头,“来啊,我们慢慢玩。” 方棠:……我错了,哥我错了! 后续是方棠躺在床上,眼泪都要流干了,哀怨不已的看着方厉,捂着自己被狠狠蹂躏了的乳房。 丧心病狂,她的乳头都被咬肿了! 相反这人却是一副舒畅的模样,毕竟刚才把她日了个通透。 他还把她捞在怀里亲来亲去,倒是真的玩的开心。 QAQ果然温柔什么的都是错觉!这个大尾巴狼! 第二天一大早,方棠睡得迷迷糊糊的,却听他在和谁打电话,“好,我没问题,您好好休息。” “明天就出发么,不,没什么事。” “您放心。” 方棠爬起来从背后抱住他,声音软软糯糯,“谁啊,大早上的。” 方厉握住了她软绵绵的小手摩挲,“工作上的事,之前老陈被安排去送一趟邻省的货,但他不小心把腰给扭了,现在在医院,老板让我顶上去,明天出发,要去一个星期。” 方棠点点头,原来是要去出差啊……啊?!一个星期! 她顿时死光了瞌睡虫,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他,只见他也是一副无奈的神色。 “明天就走吗?” “嗯,我给你留钱,这几天先点外卖吃好不好?” 她咬住唇,没回他的话。 方厉心里叹气,“宝宝,哥去去就回,说不定要不了一个星期呢。” “你也趁这几天好好练琴,老板的儿子放暑假就来学琴了,你得先备课啊。” 他抚着她的脸,温柔的哄着,生怕她难过不高兴。 “我跟你一起去。”她紧紧抱着他,闷闷的说着。 “听话,不闹好不好?” “我不是闹,你的车上有两个位置啊,我跟你去,不会耽误你做事的。”她央他,眼里写满了祈求,使出浑身解数来撒娇,“而且…而且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吗,我会不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妖怪找我麻烦,会不会受伤……” 方棠多说一句,方厉的眉头就皱起来一点,心里也是越来越动摇。 她见有戏,一横心下最后的猛药,“你要是…要是带我去,那我们就可以天天一起洗澡了呀。” 方厉:好像带她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然后愉快的决定了,带着妹妹出差去。 目睹一切的红鱼:这大概就是假公济私吧。 鉴于今天白得了一天的假期,于是他们二人决定跑出去约个会。 看看电影,逛个游乐场,吃个饭什么的,和一对年轻小情侣没有什么区别。 方棠开开心心的挽着他的手,她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雪纺连衣裙,化了淡妆,头发辫成时下流行的公主辫,一副青春活泼的小女孩样。 “哥,我们看电影去吧?”她刚才在手机上刷到今天还有萌神皮卡丘的上映场次,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一律的好,“要不要买点吃的?” “没关系,吃爆米花就好啦。”她兴奋得不行,活脱脱的很久没出街的样子,“哥,我们好久没看电影了,上次还是十年前吧?”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遗憾,她记得那时还有大哥和陈振州一起,总之没和他单独在一起过。 “嗯,今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方棠脸上尽是甜蜜的笑意,“二哥最好了。” 他们买了票,当然还是情侣座。 方棠很久没来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紧紧的拉住他的衣角,方厉自然也是寸步不离她,他一边抱着爆米花,一边拿着饮料。 温柔的笑道:“走吧,要检票了。” 方棠便在他的眼中逐渐安心下来,“好呀。” 检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哥,他拿了一个皮卡丘的图章啾一下戳在方棠手上。 朝方棠眨眨眼,“小姐姐观影愉快哟。” 方棠脸红的道谢然后开心不已的转过头给方厉看,“好可爱呀!” “嗯。”然后两人一边往前走去,他俯身在方棠的耳边轻声说:“没有你可爱。” 方棠觉得今天没有打腮红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两人找到了位置坐下,没一会电影就开始了。 看到一半,方厉说要去厕所,方棠正看的哈哈大笑,点点头,“好,我待会和你说剧情。” 方厉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好。 走出了影厅,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走进了,更衣室。 刚才那个给方棠盖章的小哥正在换工作服,见到方厉走了进来有些不解,“先生,这里是更衣室,闲人免进的哦。” 方厉不紧不慢的走近他,冷淡的开口,“你给她盖的什么?” “噢,你说刚才那个么,就是皮卡丘……”他还没说完,方厉突然凑近了他的面前,同时暴虐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被他掐住了脖子,大力贯到了地上,地板也随之开裂。 方厉像是突然撕开了温柔的外壳,变得冷酷,嘴角一抹嘲讽,“蛇的腥味都要漏出来了。”他手上渐渐发力,一字一顿的道:“你找死。” 小哥根本奈何不了他,心下古怪不已,看着这个男人的面孔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他是谁,惊骇不已,“是你!” —————————————— 作者:第三章写了一半,来不及了,大家早点睡。明天早上起来就有了! 《一粒方糖》·十二 方棠等了一会见方厉还没有回来,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皮卡丘很可爱,但是没有他陪着……她笑不出来。 要出去找他吗?可是才分开一会呀,方棠不想自己变成个离开他就朝思暮想的怨妇,但心里的焦急忽视不了,渐渐的又发展成了恐惧,害怕,不知所措。 她咬着手指,认真思考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和他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还是更早以前,以前的什么时候呢? 是她被妖怪重伤躲在逼仄的厕所隔间里,黑暗浸了满身,鲜血流了一地,他来接她,把自己拥入温暖的怀抱;还是某一次没带手机把自己弄丢了,她害怕来来往往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群,发疯似的不断往前跑去,直到手腕被他拉住,撞入他包容的眉眼。 好像从某一刻开始,不管她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他一定,不会丢下自己的。 她是如此坚信着。 脸颊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她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满地,缩紧了瞳孔看过去,却呆了。 只见电影里活蹦乱跳的皮卡丘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好吧是个公仔,但它身后有一只大手正稳稳的举着它,方棠把视线移到他满是笑意的脸上,也顿时婉转而笑,明媚动人。 “喜欢吗?”他再次落座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她。 所以这人去那么久就是帮她买皮卡丘去了吗,她之前确实好像是多看了两眼这个玩偶来着,唇边的笑意藏不住,紧紧抱着皮卡丘重重的点头,“喜欢,也喜欢二哥!” 他笑着靠过来在她脸上窃了一个软香,“那就好。” 一直到电影结束了方棠还欢喜不已,心想这人从小就分不清精灵宝可梦和数码宝贝,今天不仅陪她来看了电影,还给她买了周边,简直叫人惊喜得以为做梦。 她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紧紧抱着玩偶,偶尔向他甜甜的笑,纵然此时方厉心中还因某些事阴霾重重,但见她无忧笑颜,烦恼自然消失无踪。 “回家吗,还是再玩一会?” “回家吧,明天还要早点起对吧。”她开心的说着,今天已经足够让她满足了。 他们一道走出影院回了家,而方棠没注意到的是影院其实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名员工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工作牌和钱财都还在,他当时穿的衣物就散落在地上,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从此,再也无人见过他。 方棠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和他说着话,一会是电影剧情,一会是皮卡丘可爱,没有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他也一直认真的听着,完全没有不耐,偶尔拧开瓶盖给她递水,怕她的嗓子才刚好,还不太能承受长时间的说话。 他千依百顺的待她,于是她面上多了一丝赦然,“我一直说了好多,二哥,你会不会有点无聊?” 方厉失笑,“怎么会,我巴不得你天天和我说话,我听不够。” 他并没有开玩笑,每一句都出自真心。 方棠低着头,绯色漫上了小耳垂,轻轻的嗯了一声。 回到了家,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抵在门上亲吻起来。 “唔……”今日他的吻,似乎急切了些。 她的疑惑却在他逐渐凌厉的攻势下消散,只得奋力的跟上他的节奏。 一吻罢,他缱绻的抚摸她的脸,眸色迷离,“棠棠……你是我永远都不可能交出去的宝贝。” 她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他舍不得让自己离开他,于是嘴角勾起甜蜜的笑,捧住他的脸宛如发愿一般开口:“我也不愿和你分离,永远。” 他低笑,眸里有光明明灭灭,轻轻叹,“我的小姑娘。” 他再次吻她,从上而下,修长的手指解开她的裙子,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四处点火。 方棠情欲逐渐攀升,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又挤入了她的敏感私处,往里抠挖,然后轻叹,“还不够…” 她羞涩不已,知道他说的是还不够接纳他,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回他没有用手指帮她扩张,而是蹲下身,抬起她的一条腿放在肩上,让她差点站立不稳,他用拇指在哪柔嫩之处搓揉了一阵,流出了一些透明蜜水,他满意的含进口里。 一切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止,他接着便含住了她的柔嫩阴穴,细细吮吸舔弄起来。 “啊,不…不要…二哥!…”她的身体触电一般差点栽倒,要不是背后的门还支撑着她的话,而他恍如未闻,甚至伸出厚舌往她的穴道里钻。 “呀!哪里…哪里不行…”她眼泪都下来了,他的舌头又软又灵活,比起手指和阴茎来都是截然不同的体验,他缓缓扫过渐渐充血挺立的小肉珠,又顶入紧致的穴里,快速的搅动。 她只有呻吟哭泣的份,被欺负得惨了。 鱼缸里的红鱼默默背对他们,实在没眼看这对狗男女。 他终于放开了她,在她高潮迭起几次之后。 “呜……”她眼神迷蒙,双腿无力的瘫坐下去,洁白的身子散发淫糜的美感,腿心暴露在空气中,那里还因高潮而抽搐,仍旧流出蜜水,甚至慢慢在地板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方厉眸子越来越幽暗深沉,他状似叹息,“好可惜啊棠棠,我还以为我都喝掉了呢。” 方棠的身子抖了抖,这才想到把自己遮住一些,躲避他赤裸裸的目光。 “别……”他不出意料的阻止了她,笑道:“还没结束哦,宝宝。” 她哭红了双眼,喉咙里呜咽一声,纤细白皙的脚腕被他握住,然后被轻轻的拉开,她便整个平躺在了地板上,身下瓷砖微微泛凉,身上的人却火热发烫。 仿佛是要灼烫她的温度一般。 “我的棠棠…”他忍不住喟叹,搂紧她颤抖的身子,蓄势待发的欲望抵住她湿软的细缝。 他无比喜欢她的声音啊,哪怕是泣音,也十分美妙迷人。 “呜啊啊啊啊啊啊!”随着方棠的哭喊,他开始了新一轮的挞伐。 “二哥…二哥!”她抱着他宽厚的背,被抽插得上下起伏,神智都开始不清醒,她只记得,他们从玄关做到沙发,再从客厅回到卧室,天色也在不知不觉间黑了下去。 “啊啊啊!!要来了,哥哥,停下来!快停下!” 方厉闷哼一声,穴里疯狂的收缩紧夹让他也射了出来,精液又浓又多,哪怕他把她的小穴塞得满满的,但仍旧和着她的蜜液一起从边缘渗了些出来。 “肚子好涨……”她委屈的小声说着,泪盈于睫。 于是方厉这才恋恋不舍的拔出来,而液体也争先恐后的从她的下体喷溅而出,把床单浸染了一大片。 方棠疲惫不堪,却伸出手去想要他抱着,方厉柔和了脸色,把妹妹抱了起来,温柔抚慰。 她抱紧了他的脖子,良久才睁开雾蒙蒙的眸子,带了些忐忑,“哥哥,你好像,一直没戴套。” 方厉一怔,随即懊恼起来,神色愧疚,“抱歉棠棠,我……” 方棠怕他自责又赶忙说道:“没关系的,我这两天安全期……”话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累的完全不想动了,“唔……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他拥着她倒回床上,轻声耳语,“晚安,宝宝。” 她吻在他的嘴角,一缕甜蜜陷于心扉,“晚安。” 第二天早晨,方棠起了个大早,倒是完全没了昨晚被折腾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方厉支着脑袋,颇有兴趣的看着她收拾东西,兴奋得像个要春游去的小学鸡。 他不由轻笑,这丫头倒是从小到大没变过,只要出去玩,便精力充沛蓄势待发。 于是也不提醒她,他们这次出门是去送货来着。 晚春的早晨空气中还有隐隐花香,清风扑面,卷起万物的幽幽私语,渲染出朝气蓬勃的人间。 方棠带了一顶遮阳帽,拿着水杯,把行李丢到后面的空间后便轻盈的坐上了大货车的副驾驶,潇洒的关上了车门,“出发啦!”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最帅驾驶员——她最好的二哥。 方厉忍俊不禁,揉了一把她柔软的发顶,提醒道:“安全带系好。” 方棠讪笑,吐了吐小舌头,赶紧把安全带系上,乖巧的坐好,一副听话的好宝宝样,小小声:“出发叭。” 于是迎着晨光,兄妹二人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而直到多年之后,方棠都未遗忘这段过往,鲜血混着恩怨,经久不息。 “哥,好像堵车了。”方棠看了一眼前方塞得长长的高速公路,眨巴着眼睛。 他们此行已是返程,货物已经全数送到了买家手里,虽然这一路几乎没有下车,但看着窗外悠然飘过的春日风景,也算饱了眼福。 方厉点点头,缓缓把车停了下来,“前面有一个路段是事故高发地,恐怕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 “棠棠,恐怕我们今晚到不了镇上了,要在车上将就一晚。” 方棠扒着窗户回头对他笑道:“没关系呀,只要和你在一起,睡大街我也觉得挺好。” 这傻姑娘总是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却又是可爱非常,教他一颗心软成了棉花糖般,只想把她抱在怀里亲昵。 “我哪里舍得让你睡大街。”他轻声道,而方棠注意力都在前面,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哥你说啥?”她好奇的凑了过来,而方厉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饼干?” “我要~”她嘿嘿笑着,立马拆开了一包,但第一块喂给了方厉,这是她的习惯,自己喜欢的,第一口都要和他分享。 “好吃吗?”喂了他,自己立马塞了一块,巧克力夹心融化在嘴里,一时开心得眯起眼睛,“好次好次~” 方厉失笑,拧开牛奶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唔,咳咳……”方棠接过牛奶灌了几口,埋怨似的看着他。 方厉:……怪我喽? 两人有说有笑,等到疏通了道路已是三个钟头后了,方厉不可能把车停在高速公路上睡觉,一路往前开,希望能停在加油站过一晚。 但又让人很无奈的是,下起了暴雨。 方棠略微担忧,“哥,好像有些看不清路了。” “哥,前面有人!”这瓢泼大雨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方棠心都要跳出来了,而方厉及时刹车,才没酿成悲剧。 方棠惊魂未定般看着前面的人,然后咽咽口水,小声对他说,“是人不是鬼。” 但这大晚上的,在马路上出现的人好像比鬼更可怕一点…… 那人过来轻轻敲了敲窗户,方厉皱眉,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打开了窗户。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车外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操着一口带着浓浓口音的普通话,“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啊,在这麻烦你停车,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他是一个附近村子的村民,去镇上做生意,谁成想回来的路上刚经过一个路段,后面立马就山体滑坡了,他惊魂未定,车又没了油,这才没法子往前走来找人帮忙。 方棠听他说前面山体滑坡顿时心里一紧,那他们岂不是过不去了,乘着那人和方厉交谈着,她快速丢出一个小傀儡去前面证实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小傀儡就是她的眼睛,很快她就看见了前面那个路段的情况,很不幸,确实是山体滑坡了。 她对着方厉无奈的点点头,方厉沉思一会便对这村民道:“老乡,我们帮你拖车回村子吧,也麻烦您帮我们今晚找个住处可好?” 那人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那当然!那当然!哦哦对了,我叫刘岐山,小伙子怎么称呼?” 方厉微笑道:“我叫方厉,这是我妹妹方棠。” 刘岐山:“你们好你们好,我可真是遇上贵人了!” 方厉:“不用客气,还请刘大哥你带个路吧。” 在去村子的路上时方棠他们得知刘岐山还经营着他们村唯一的旅馆,拍胸脯让他们保管放心,一定好好的招待他们。 “刘大哥客气了。” “应该的!遇不上你们,我可不知道要在这雨里站多久哩。” 一路倒还算是相谈甚欢,等到了村里各自停好了车,刘岐山就把他们往自家旅馆引,“你们放心吧,我家有热水!有吃的!回去好好吃点东西洗个热水澡再休息!” 没多久就看见了房子的轮廓,刘岐山兴奋的指着前面,“方兄弟,方小妹,前面最那栋,看见没,就是那里了!” “那今晚就麻烦大哥了,但您看我们还是要适当付一些房租的。” “那怎么行?你们帮我我还收钱,我成啥人了嘛,不成不成!” 方厉方棠无奈的对视一眼,“您想,那山体滑坡也不是那么好清除的,少不得要麻烦大哥一些日子,我们兄妹实在不好意思白吃白住。” 刘岐山爽朗笑开,“小兄弟不要跟我客气!你就当和老哥哥交朋友,朋友来家里是客人,没有要钱不钱的道理,你要是再推脱就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是看不起我?” “怎么会,您言重了。” 方棠在旁边悄悄地吐舌头,她是真的不擅长这种交际,为人热情的人总会让她措手不及,虽然她也挺喜欢这样的性格的。 聊着聊着就到了店里,刘岐山当即扯开嗓子喊人,“老太婆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不下几分钟,从楼上快速下来一个妇女,看着很是干练,精神头很足,一上来就狠狠拍了一把刘岐山的背,剜了他一眼,“小声点,今天来了很多客人,人家都睡了!” 刘岐山咋舌,“不会吧,我这才出去一天啊,咱这平时可不是就咱两吗?” 然后狐疑的看了自家老婆一眼,“你别是吹牛,一两个也说一群吗?” 气的他的妻子又打了他几下,恨恨的说,“是十个!十个!九个男的一个小姑娘,都在楼上呢!”说完才意识到刚才丈夫说起带了客人回来,这才看向方厉方棠,顿时尴尬了些。 “哎哟,你看我……小兄弟小姑娘不好意思,我这老头子不会说话,见笑见笑!” 方棠笑着摆手,心里想着这夫妻两感情可真好。 然后偷偷看了方厉一眼,轻轻咳了一下。 刘岐山却紧紧皱眉,“那他们把房间都占了?那不行,我去和他们说!” 方厉赶忙拉了一下他,劝道,“大哥,不用麻烦,我们在这吃过东西洗个澡就可以回车上对付一晚,实在没必要吵到了客人。” 刘岐山脸红脖子粗,“不成不成!怎么我也得给你们搞出两间房来!” 刘岐山的妻子扶额,“哎哟你要死了!家里一共四间房,难道你要让人家九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方棠也赶忙开口,“是呀大哥,我们没关系的,这几天我们也睡车里,习惯了的。” 三人好说歹说,才让刘岐山冷静下来,最终商量道今晚就先对付,夜深了他不好去打扰别人家,等明天天亮就去找熟悉的人家安排他们兄妹借住。 方厉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麻烦大哥带我去厨房吧,我做点吃的。” 刘岐山一听又不干了,“你这小兄弟怎么埋汰我了又,你坐着,我和我老婆做给你们吃!怎么能叫你自己动手?” 方厉失笑,“您误会了,是我妹妹。”方棠见他看着自己,不明所以的歪歪脑袋,“我?” “我妹妹有些娇气,习惯了吃我做的,就麻烦您帮我个忙,我去煮两碗面条来就可以了。” 方棠顿时羞红了脸,但也没有否认,毕竟一听到有地方住的时候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刘岐山迟疑的看了一眼方棠,最终还是同意了,“得,那你跟我来……” 方棠本想跟着过去,却被刘大婶拉住了,她亲切的笑了笑,“让他们忙活去吧,小姑娘你快坐着,我拿毛巾给你擦擦水,别感冒了!” 方棠不好推拒,谢过了刘大婶,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方厉回来。 刘大婶拿了毛巾回来,见这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坐着心里多了几分好感,或许主要还是她长得乖巧可爱的缘故。 “来来,我来帮你擦头发,可别着凉!” 方棠没想到这刘大婶也是个热心的人,她同样招架不住,只好让她搓来搓去,脸红得可以。 “哎呀,你头发真好哩,又顺又滑!” “小妹你这皮肤也太水灵了,白得跟我在电视上见过的大明星似的!噢你别他们还白呢!” “你怎么这么瘦呢?要好好吃饭呀小妹,女孩子,有肉好看!” 方厉回来及时救了快羞得原地爆炸的方棠,他端着面看见妹妹一脸的如释重负表示:? 终于从刘大婶无穷无尽的夸奖中解脱,她一溜小跑回到哥哥身边接过了面条,感动的无以复加。 方厉:………行吧,看来是饿惨了。 刘大婶想起什么拍了一下大腿:“小妹妹你先吃哦,我去给你拿我做的酸菜,可好吃哩!” “不……用麻烦……”方棠呆滞的看着刘大婶快速的消失在视野里,茫然的看了哥哥一眼。 方厉:别看我,我刚才也是这么被她老公嘘寒问暖的。 他们互相叹气,然后苦笑一下埋头吃面。 恰逢这时,楼上传来女孩子的尖叫,“有老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棠咬着筷子,心里觉得这声音过于耳熟,仿佛在哪听过…… 紧接着一道身影快速的冲了下来,躲在楼梯旁发抖,方棠看清她的模样,顿时嘴角一抽,试探的开口:“……小时?” 那女孩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顿时眼泪汪汪的扑进她的怀里,“呜哇!!表姐!!!有老鼠咬我啊呜呜呜呜呜……” 这孩子的胆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小…… 她无奈却也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没事啦,待会姐姐帮你抓到它好不好?……对了,你怎么在这?” 白小时还没回答,就见楼上又陆陆续续走下来一群人,为首的……还是个熟人。 李若安满脸无奈,“小时,一只老鼠你……卧槽。” 方棠尴尬的举起手向这位一脸懵逼的李师兄挥了挥,“李师哥好啊,又见面了。” 不仅是李若安,后面一群人内心同样卧槽,特别是看到方厉的时候,惊讶都要具象化了。 在这群石化了的人身后传来一句口气淡淡的话,“你们都堵在这里干什么。” 几人不自觉的让路,然后气氛便到达了最顶点的尴尬,方棠见到了自己的……前未婚夫,陈振州。 ——————————————— 作者:额,有比我起的早的吗…哈哈哈…尴尬? 《一粒方糖》·十三 白小时那声嚎叫真可谓石破天惊,把正在房里研究咒术的李若安吓得一个激灵,不知道的还以为鬼怪打上们来了。 他长长的叹一口气,对自己这个小表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瞥了一眼陈振州,呵,人家仍旧不动如山。 心里微妙的不爽,但自己毕竟又是他师兄,只能咳嗽一声,“阿州,去看看小时怎么了。” 陈振州连眼皮子都没有抬,视线紧锁在手里的古文书上,“不去。” 李若安气得咧嘴,在心里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说你看不上我妹,别人家的妹妹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他无语凝噎,这个暂代大师兄真的难当啊,以至于十分想念那个消失了好几年的真正大师兄。 方朔啊…… 认命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未婚夫不管,他这个当哥的得管不是。 但贼老天又怎么会让他如愿呢,往楼下一看,熟人两三个。 李若安是真的没想到这回出来还能碰上方家兄妹。 他带着一众同门自然也不是来旅游的,上次猛鬼袭击方棠的事天师府很快成立了调查组,可没想到的是,事情便如同扯线头一样,变得一团乱麻。 他们寻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怨气一路追过来,先前在邻省抓到了两只恶鬼如同袭击方棠的那只,一样在吸食同类,这更加说明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什么。 他把事件的原委如实汇报给天师府,但那边却莫衷一是,有的让他们继续查,有的让他们赶紧回来。 他不由冷笑,如今的天师府,利益勾结可真不少啊。 哪怕确定了这件事,李若安却越发觉得困顿起来,面前的路更加扑所迷离,稍有不慎就会跌个损失惨重。 然而……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方厉,对方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而李若安只想苦笑。 白小时还紧紧黏着方棠不放,小丫头倒是和他们都不一样,单纯的开心着。 他压根不想回头看陈振州,带他出来除了是想让他尽快接手天师府的事务外,还存着让他远离方棠的打算,现在好了,直接怼到人家面前来了。 陈振州有多少年没见过下面低垂着眼睛的姑娘了,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那天她呆呆站在火车站前的身影还印在脑海里,瘦弱又单薄,回头看一眼,都让他惊得心疼。所有人都让他忘了她,或许连她也是这样想的吧。 可是怎么忘呢,她曾是占据了他年少时光的女孩啊。 他未发一言,在几乎所有人的注视里往楼下走去,步伐平稳。 他走过李若安身边时,李若安下意识想拦住他,但理智还是让他放弃了,这种时候要是搞出大动静,尴尬的还是方棠,于是狠狠剜了陈振州的背影一眼,快步跟着他下楼。 这货当师弟不听话,当妹夫觉得糟心,真是……逐出师门算了。 众人也反应过来,脚步声刹时繁重,呼啦啦的一群也下楼来了,深怕陈振州发作,抢着上去和方棠方厉寒暄。 李尧几乎是冲到了方棠面前,“小棠妹你怎么在这!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开始他是想化解尴尬,但是后面两句确也发自内心,毕竟他一直把方棠当成小妹妹来照顾的。 嗯,虽然这个小妹妹在前两年就比他厉害出了一大截…… 方棠笑了,说:“好多啦,谢谢尧二哥。” 李尧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听着这以前的称呼心里说不出开心,有一瞬间好像觉得什么都没发生,大家还是往日模样。 有人一把推开他,也笑着和方棠打招呼,“小棠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方棠点点头,目光带着亲切和怀念,一一从众人面前扫过,陈家的除了陈振州外还有陈思、陈鹤两位师兄,李家是李若安、李尧师哥,莫家的莫佘一、莫佘文师哥,白家的白琼、白玉师哥。 算上方棠兄妹两,还真是五个家族的人都到齐了。 一时间楼下客厅里变得热闹起来,有的和方棠搭话,有的向方厉过去。 其中莫家兄弟、白琼和李若安对方厉几乎没什么龃龉,便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莫余一颇有些局促的和他打招呼,“阿厉,好久不见了。” 虽然和方厉本人没有矛盾,可在场各位的家族可是瓜分了方家不假。 方厉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冷着脸色,只是笑了笑,道了声好久不见。再一一打过招呼,可以说十分没有芥蒂的样子了。 “振州,很久不见了。”方厉看向一旁被人挡着和方棠见面的陈振州,微笑着开口。 陈振州楞了一瞬,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他说话,要知道,多年前方厉最讨厌的人便是他了。 陈振州也一样。 但经年已过,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爽和矛盾早就烟消云散,再怎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陈振州便走了过来,寒暄道:“还好吗,阿厉。” 方厉笑容不减,“挺好的。”接着又说起她们兄妹在这的原因。 李若安则表示他们出来工作,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来估计还在场的刘岐山夫妇,二来也不想再扯他们下水了,他能保护,就会尽量保护他们。 方厉点点头,真诚对众人笑道:“多年不见,今天大家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不止是陈振州等人默了一瞬,便是方棠都有些意外,自家二哥以前不说和他们不共戴天,却也从来不喜欢和大家凑在一起,毕竟他谁也看不上。 李若安却笑了,爽朗的道了一声好,转头和一旁不明所以的刘岐山夫妇说道:“老板,麻烦给我们做两个下酒菜吧,对了,您家有酒吗?” 刘岐山反应过来这些人大概都是认识的,“有的,我们自家酿的粮食酒和梅子酒,可以吗?” “行,麻烦您帮我们打一些来吧。” 毕竟男人的事,说复杂其实也简单,喝就完事了。 一群人落座,互相看了两眼,有些尴尬,有些释然。 他们可以如常的面对方棠,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就乖巧可爱,从不对人冷言冷语,哪怕众人心里觉得对不起,却很难对她产生不自在的感觉。 但方厉不同,他对谁都是一副看不起的狗样子,仗着实力强悍经常横行霸道,其实在大家心里都觉得,要是再见面,不舒坦的应该是方厉才对。 可他脸色如常,没有了昔日的高傲,也没有愤恨不满,眼里的清明自在倒是让他们尴尬起来了。 “来,喝酒。”李若安率先拿起杯子,除了方棠和白小时是果汁以外,大家手里都是一杯白酒。 没有人扭捏,杯子轻轻一碰,便一饮而尽。 放下了杯子,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紧接着众人也都笑开了,“再来!” 酒杯碰撞,不知不觉中便喝到了后半夜。 男人一旦喝多了就像失忆的大马猴,连一贯惧怕方厉的李尧都勾着他的肩膀,给他倒酒,“来啊阿厉,我们再喝!” “你还行吗?” 李尧拍拍胸脯,“行!” 有人却拆台,“你听他吹!去厕所吐了几次了都!”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阿厉,这小子不是你的对手,让他起开,我们来!” 方厉笑着端起酒杯,二话不说又是一口闷干,方棠在一边看得咋舌,她也被自家哥哥这豪爽的酒量吓着了,而且见他毫无醉意,要知道一旁的白玉师哥已经趴下了。 这场酒好像莫名的变成了男人们比试酒量的场合,抛弃了恩怨和身份,只知道喝酒,再一笑而过。 方棠微笑了一下,心里却觉得这样挺好的。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这视线倒是分外的熟悉,她回望过去,果然是陈振州。 在这纷乱的酒局上,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看她,手指轻轻碰了碰杯沿,他低眸轻笑,向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棠脑海里突然出现十四岁那年,她崴到脚被他背着回家的事,那时候她知道背着自己的人似乎便是未来的丈夫,却还不明白爱是怎么一回事。 “振州哥哥,你喜欢我吗?”她单纯的好奇,并不加遮掩的问了出来。 十七岁的陈振州耳朵变得通红,少年身姿还算单薄,却稳稳的背着小少女,嗓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那是在心里千回百转肯定过的答案。 “喜欢是什么呢?” “想要…永远在一起。” “噢。” “棠棠,那…你喜欢我吗?”他看着地上被树叶遮挡,投下满地斑驳的阳光,心中的忐忑只有他一人知道。 “可我目前只想和大哥二哥,爸爸妈妈,还有小时永远在一起……” 小姑娘的声音清亮,不看她也知道她脸上天真纠结的神色,似乎怕伤害了他,只好迂回的说出还不喜欢他。 陈振州失笑,“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想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 “棠棠,如果有那一天,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方棠轻松的点头,却许下她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承诺,“好!” 十年前的事对方棠来说只不过沧海一粟,却成了陈振州永生的执念。 方棠心中突然感慨颇多,从哥哥那里把他的半杯酒拿过来,也照样对着陈振州举杯,一饮而尽。 酒液流过嗓子,火辣辣的疼着,闯进胃里搅了个天翻地覆,她在方厉调笑的眼神中把酒杯还他,默默吐槽他们喝这种东西居然还那么高兴。 白小时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说自己累了想睡觉,还缠着方棠一起,“姐,姐姐……”眼神亮晶晶的,十分可怜。 也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陈振州的目光。 方棠看了方厉一眼,对方向她点点头。 李若安也注意到了他们,笑着劝她,“去吧小棠,把这疯丫头弄回去睡觉,你放心,待会要是你二哥喝多了我会把他搬回去和我们挤一挤的。” 方棠被他的话逗笑了,于是也不多说什么,牵着表妹的手上楼了。 白小时开心不已,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姐姐说过悄悄话了,今天真的是意外之喜,连心里那一点怨怼似乎都散开了些。 临上楼前她快速的看了陈振州一眼,尽是挑衅。 离我姐姐远一点,傻批。 陈振州:……… 端午番外【上】 端午番外……虽然端午……过了好几天了…… 仍旧6000+长章,放心食用。 本番外发生在从山村出来后,大哥回来的时候,所以看见大哥不要惊讶,毕竟他是本文男二,再不出来,就真的毫无存在感了。。。允悲 作者还想说,去【哔哔——】的期末考试恢复日更。 以下正文: 每逢端午必下雨,似乎是这个节日一定会发生的事。 方棠半靠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的半个西瓜被勺子挖走了中间最甜的那一部分瓤,在这样一个闷雷滚滚,下着瓢泼大雨的夏日里,什么都不干就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虽然……是无聊了些。 拜乌云所赐,屋子里有些暗。她侧过身面朝沙发里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眼睑半阖,身子蜷曲起来,把自己揉成一团,仿佛这样便能安抚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一般。 他最近,似乎对她有些冷淡。 方棠抿抿唇,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心里便下意识的反驳了,但紧接着还是会想: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免接触,对她的嘱咐少了,笑容也少了,平常她受了什么委屈他都要心疼半天,可昨日她切菜割到手时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心里越来越压着喘不过气来,她用手捂住耳朵,哪怕知道是自欺欺人,她都不想再听见那个令人着恼的声音说他的坏话了。 难道恋爱中的人都这样患得患失吗。她闭上眼睛,也没能难过太久,睡意渐渐袭来,恍惚中便跌到了梦里。 “二哥…二哥?”她脸上的笑容热切,追逐着前面的背影,可还是离他有相当一段距离。 “等等我,二哥!”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于是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她。她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从背后拥住他,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开口:“你怎么走这么快,我险些追不上你。” 他没有说话,方棠便觉得有些惴惴,小心翼翼的去看他,深怕自己招了他的厌烦般,“二哥…你怎么了?” 他回过头来,眼中的冷漠让她打了一个冷颤,“方棠,你要不要脸?” 她眼中突然就蓄满了泪水,喉咙被堵住了一样,凝涩得厉害,泫然的看着他。 他嗤笑,“那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以为我会对你心软?” 她连忙撇开脸去,声音细软可怜,“我…做错什么了么?” 你不要…讨厌我。 到了这种地步方棠才知道,自己竟然连一丝尊严也无,除了想讨他开心外,什么放下身段的事都能做。 简直……卑微得像条狗。 “是么?”他轻声笑道:“那你就去死吧。”说完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方棠泪流满面,想要挣扎,却惊骇的发现他的脸像是被雾气笼罩了起来,再也看不真切。 “二哥!”她蓦的睁开眼睛,直挺挺的坐起来,冷汗浸湿了后背,她眼前一阵发黑眩晕,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红鱼在鱼缸里轻轻的摆尾,划出一条波纹来,时钟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这里依然是是她熟悉的家。 她气息不稳,内心惊疑不定。目光复杂的盯着天花板看。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她赶忙坐起来,期待的看向门口。 于是方厉甫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她一副双眼微红,发丝散乱的模样,不由得楞了楞,“棠棠,怎么了?” 或许是梦中那铺天盖地的悲伤余韵尤存,她竟不敢看他的眸子,深怕从那里瞧见他的厌恶冷漠。 在她纠结的时候方厉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半蹲下来,担忧的看着她的面色,握住了她的手,却怔住了,分明是炎炎夏日,却凉得像一块冰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他轻柔的开口,怕再吓着她一般,又将她的两只手都包裹在温热的掌心里。 方棠这时才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眼睛,确定了那里仍旧是熟悉的爱意后才渐渐放心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就有些脱力了似的,她牵住他的手一起坐好,然后轻轻的靠了下去,依附在他的腿上。 “没事…” 方厉面上闪过一抹笑意,似乎对她这样的撒娇行为十分喜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是脸颊,拇指抹去了那一星半点的泪水,在她微红的眼眶下摩挲。 “傻瓜,多大的人了,还不让我省心吗?” “我长不大……所以你要一直陪着我,不然我会被欺负的。”她觉得自己甚是蛮不讲理,但还是任性的开了口,势必要他做出什么保证一般。 方厉失笑,“怎么这么……” 她打断他,“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缄默了一瞬,又笑起来,“就算我不在,大哥也会陪着你的,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我不要…”她从他腿上起来,紧紧攥住双手,双唇紧抿,执着的看着他,“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又觉得十分委屈,他这几天都是这一副淡淡的模样,让她不安害怕,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彻底离开了,不要她了。 方厉捧住她的脸,喉结滚了滚,复杂的看着她,低沉了嗓音,“好了,我答应你就是。” “真的么……” 他呵出一口气,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虽是蜻蜓点水,方棠却像吃了蜜一般,面上迅速染了些红。 “我还会骗你不成,快把眼泪擦一擦,不然就要变成一只小花猫了。”他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头,笑容如同往昔温柔。 她也实在好哄得很,这一下便不再纠结了,扑进他的怀里拱了拱,可爱又娇憨。 软糯糯的开口:“擦干净了,不许嫌弃我。” 方厉的一颗心真是被这样的宝贝揉化了,把她抱得更紧些,好一顿温存。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状似不经意般的开口:“对了,大哥不在家么。” 方棠摇摇头,“他去天师府了,说是姨夫有事找他。” “是么,我还以为他会留在家里陪你过端午。” 她心里突然划过些什么,只是太快了,没来得及捕捉。抬起头去亲他的下颚,含糊不清的说:“哪有,我明明……是在等你回家过端午。” 方厉心里轻轻一突,暖意蔓延过眼底,含着笑,“是吗,小馋猫不会是在等我回来给她包粽子吃吧?” 她心虚的红了红脸,却还是嘴硬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只知道吃吗?” 他挑挑眉,笑问:“想吃咸蛋黄还是红豆沙的?” “都要。” 咳咳…… 在自家哥哥调侃的眼神中方棠反而理直气壮起来,搂住他的脖子,“那你给不给我做嘛!” 方厉无奈,“做做做,那你先从我身上下去啊我的大小姐。” 方棠露出得逞的笑容,又觉得还不满足,这几天莫名的冷淡她还没搞清楚究竟呢。 于是带了些小心的开口:“二哥,我这几天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方厉一怔,“怎么这么问?” 她有些泄气般,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指搓揉他的衣边,闷声闷气的道:“不然,你为什么这几天对我那么冷淡……”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略带复杂的开口,摸了摸她的头,爱惜不已。 “那是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我不想我们之间发生莫名奇妙的误会。”她不依不饶的追问,势必要求得一个结果。 方厉叹气,苦笑道:“是我的问题,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方棠蹙紧了眉头,他这幅样子更让她确定是发生了什么,横下心说到:“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理你了。”赌气似的离开他的怀抱,背对着他。 这幅模样落在方厉眼中自然是十二万分的可爱,他心里细细的痒着,很想再把她捉进怀里,咬她的脖子,让她发出无助又可怜的呻吟来。 “真的不理我?”他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呵气,方棠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却还是硬撑着不看他,殊不知连脖子都红透了。 “不理。” “那我包的粽子也不吃了?” “不…不吃。” “……”他笑叹,双臂拥住了她,抱了满怀,“好了棠棠,我没有对你生气,是我的不好,别生气。” 她泄气了,软软的倒进他的怀中,嘴撅得老高,“你这人……” 他怎么这么坏呢,明明就是不高兴了,非又不告诉她,她那里猜得着?但又能怎么样,她连闹个脾气都撑不了三分钟。 伸手摩挲他的脸庞,水灵的鹿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亲我一下。”她小声的说着,俏脸绯红,期待的闭上了眼睛。 方厉心中柔情似水,依她所想在她柔软的红唇上落下虔诚的一吻,痴缠不休的吸吮,像是要把她所有的赖以生存的空气都吸走一般,让她只能依附自己而活。 事实上他做到了,方棠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奋力迎合他,却还是被吻得招架不住,分明是温柔的,却让人无法逃避,像极了淬着火光的刀锋,炙热又危险。 分开时,方棠已然说不出话了,不住的喘息,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物,情欲的媚红染上了眼睑眉梢,她垂下眼,是的,她被他吻得动了情,这一下心绪大乱,不敢看他,羞涩不已。 “…棠棠。”他低沉的声音此时像一道催命符,在她的耳畔落下一道惊雷,她含糊的应了声,然后便装死起来。 他轻笑,搂住她的楚腰摩挲,感受她顿时战栗的身子,有些愉悦,“我们好像有一段时间没……你想不想?” 方棠心如擂鼓,他说得没错,自从大哥方朔回来之后,两人自然避着他一些,亲近少了许多。上次是她主动,溜进他的房间,明知大哥就在外面,却胆大包天的勾引他……那绝对是方棠活了二十多年来做过最出格、心惊肉跳的一件事了。 但滋味却特别美好,足以让她一生都念念不忘。 “我…想的。”她嗫嚅着开口,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 方厉闻言更是神色温柔满足,将她搂紧在怀中,眼神一转又说道:“就在这里好不好?” 在客厅?! 方棠有些纠结,心跳加速,虽然现在只有他们二人……但要是大哥突然回来怎么办,要是被别人当面撞到他们做那事,她恐怕会羞愤自杀的吧。 “不…不能回卧室吗?”她小声的开口,带着些央求。 此时外面又是一阵轰隆的雷声,闪电将天空照亮,他的眼神却晦暗不明,嘴角的笑意带着些耐人寻味。 “在这里,我想把你看得更清楚些。” 方棠闻言全身都酥麻了,翕动着嘴唇,不知怎的,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心里动摇得厉害,大哥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的吧。最终她应承了下来,羞怯的说到:“那我…先去洗一下…我自己去!” 他面上满是笑意,牵过她的手,在手腕处落下吻来,“好,我等你。” 在他调笑的眼神中方棠逃也似的跑去了浴室,方厉好笑了一阵,然后便沉默下来,眼神不复刚才温柔,冷漠的注视着窗外天空,勾了勾嘴角,拿过她留在沙发上的手机,给方朔发了条微信。 【要回来了吗,我想吃广场下面那家肉粽。】 没过两秒,那边就有了回信。 【好。】 笑着把对话删除,然后关机扔到一边。 他向来,不是个好人。 方棠洗好出来,身上只围了一块围巾,她深呼吸了几次,顶着他炙热的眼神走到他的身旁。 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他一把拉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她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手撑在他的肩头,心如擂鼓。 “哥哥……” 他的大掌在她的腰间抚摸,眼神暗无边界,却仍旧微笑,“棠棠,这回让你在上面好不好?” 在……上面。 方棠当即便觉得身子发软,他们很少用女上位,因为那样捅得太深入,她根本吃不消,这一回他这么说……分明是想要她的命吧。 “我…我不行的…”她都带着些哭腔了,委屈得紧。 “试一试,不行就换下来,好不好?”他耐心的哄着她,两只孔武有力的手臂稳稳搂住她,热量源源不断的涌来,方棠像被蛊惑了一样,轻轻点头。 “乖。”他喟然,将她软弱无骨的身子压向自己,含住了她精致的锁骨吮吸,湿润的感觉在那里蔓延,方棠又羞又怕,她不敢动,甚至说,她根本不能动。 他的手轻巧的剥开浴巾,大力的揉捏起她背后娇嫩的肌肤来,一寸寸肤,一根根骨,似乎都要融化在他手心里了。 热,好热……无论是他的手,还是他的身子,都像要灼烫她一般。 于是方棠便不自觉的呻吟出口,细细小小的,就像某种小动物的呜咽,听着可怜,更让人有狠狠蹂躏的欲望。 “棠棠,上来一点。”他这么说着,然后托了托她的小屁股,方棠懵懵懂懂的听了他的话,双腿跪在他的大腿两侧,直起了腰板。 然后她才意识她这是一个多不妙的姿势,她的一对娇软雪球就这么怼到他脸上了,她正想撤退,却已来不及了,被他一口含住了乳肉,浑然忘我的舔吮起来。 “唔…啊啊…哥哥…”她浑身过了电一般颤得厉害,仰着雪白的颈子,摊开一道柔和的曲线,她胸前的头颅正吃得卖力,舔舐她的乳珠,又放在齿间轻咬,直把那小小的东西弄得醴红肿翘起来。 哪怕不出奶汁,她的胸乳还是甜得厉害……方厉含进嘴里就再舍不得放开,就像野狗叼着它最心爱的食物一般,一点点都要啃咬得尽兴,如果可以,还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把玩才好。 “棠棠…棠棠…我以后叫你糖糖好不好?这么甜……” 方棠脑子有点炸,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相继绽放一样,羞耻得同时也觉得满足,她的敏感点都被他了如指掌。 乳珠怯生生的翘着,一边被含着玩弄,另一边也没有受了冷落,他的指间夹住了它,或轻或重的揉捏,方棠泪眼朦胧,呜咽得越来越厉害,“不行了…哥哥…快…放开…” 方厉默默算着她的临界点,然后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放开了她,稳稳托着她的小身子,看着她满面泪水,雪白的身子染上了一层情欲的薄粉。 他哑着嗓子,“想要吗?” 方棠仿佛呆滞了般点点头,内里的空虚快逼疯她了,心中同时也生出一股茫然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敏感淫荡了,只想要他狠狠贯穿自己,不留余地的做爱。 “来。”他轻声笑开,伸手解开拉链,拉开裤头,那火热的器具就弹跳出来,一下子就戳在方棠娇嫩的腿心里。 “看啊,棠棠。”他蛊惑的声音就在耳边,盖过了剧烈的心跳,她就鬼使神差的低头看去。 那根肉棒正雄赳赳的挺立着,粗大狰狞,龟头就像一颗熟透了的大李子,抵在她的娇嫩之处,竟还缓缓的跳动了一下。 太吓人了……方棠本来就红的眼眶又硬生生逼出了泪水,她平常是怎么把这样的东西塞进体内的?居然没有把肚子都撑破么?她…她现在跑来得及吗…… “来不及。”他似愉悦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让她抖了一抖,“乖乖的,慢慢进来就好。” 他的大手还紧紧锢着她的腰,确实没有硬来的意思。 “哥……我怕。”她软糯糯的求饶,却也求不得他心软,他把手指往那细缝里一探,随即勾出一抹透明液体来,轻笑,“这不是很想要吗?” “可…我……”平常都是他主动的啊,这突然让她来,简直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屠刀下的人头…… “棠棠,二哥快受不了了。”他十分压抑的说道,呼吸竟也急促起来,看着的确忍耐得很辛苦。 好吧……方棠鼓足了勇气,伸手扒开自己那两片软肉,露出里面红红的穴肉来,指尖不小心剐蹭到阴核,一股难耐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下面的小穴顿时像一张饥渴的小嘴……她抛却了害臊羞涩,抿着娇嫩红唇,将穴口凑上他的大龟头,甫一接触的瞬间两人都呻吟出声。 火热的硬物卡在她的紧致穴口上,而他也眯起眸子,那温润的肉穴让他沉沦不已,不知不觉中,龟头又跳了一下,吓得方棠不知所措。 方厉心中也是一紧,还是尽力安抚她道:“别怕,慢慢来……” 她点点头,红着脸往下沉腰,不得不说,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她其实是很满足的,哪怕吞得很艰难,她也想试着努力,把他彻底包裹进体内…… “啊…啊…”肉棒渐渐撑开她的花径,她娇吟不已,逐步迷失在情欲中,插着他三分之一的肉棒就开始上下起伏起来,蜜液源源不断的流出,打湿了他的棒身,这滋味真是毁天灭地的苏爽,既缓解了她的需求,又不至于让她太难捱,还能让她掌握节奏……女上位,还挺棒的。 她在心里如此点评着。 方厉却苦多了,她是爽了,但他那东西只插了一点进去,剩下的暴露在外面,真是好不凄惨,而且她的小穴又热又紧,水流得多,抽搐的频率也快,就像有千万张小嘴在嘬他的肉棒,可偏偏不能让他彻底捅进去……真是,难以描述的折磨啊…… 她扭着小腰,看着媚态横生,眼波流转在他身上,轻咬着唇,细声道:“哥哥……棠棠把你吃进去了。” 方厉闻言怔了一瞬,然后更加温柔的回望她,“是,棠棠真厉害。” 他真的爱极了她。 “哥…哥哥…”她渐渐的脱力了,泪眼婆娑的看他,这卡得不上不下的,却没动力再往下了,她难以启齿,说希望他可以再深入…再多多的欺负她一些。 “啊啊啊!!”那根火热的棒子又跳动了一下,方棠明显感觉到它又胀大了一分,一瞬间被刺激得高潮,小穴疯狂收缩,往死里挤压他的肉棒。 方厉苦笑,这快感来的极致淋漓,他咬着牙才没有被她咬得射出来。 等她余韵过了些,方厉这才掐住她的细腰,不由分说的往上顶。方棠大惊失色,“不…不…哥!” “乖乖的,还能再进去一些。”他开始疯狂,而她哭喊无效,被他按进怀里,肉棒深入一分抽插几下,让她的身体逐步适应,啪啪的交合声不绝于耳,方棠泪眼迷蒙,疼痛过了一瞬快感又袭来,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沦为欲望的工具,和他一起欲海沉浮。 彻底迷失了方向。 端午番外【下】 赶在十二点之前……可喜可贺…… 以下正文: 方棠眼前的图景都作淋漓的画卷般,在她脑海中显露妖娆的姿态,好似绮丽的油彩恣意挥洒,印在眼眶里成万古不变的缱绻。 “二哥…我…不行了…”她这回当真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发丝都湿哒哒的贴在雪白的脖子、肩背上,倒是把一贯的天真融成了妩媚。 但抱着她的人仿佛有无穷尽的精力,她从骑在他身上渐渐又被压在他身下,敢问谁懂她的悲伤…… “最后一次。”他的手钳制她的细腰,叫她逃脱不得,腰胯不遗余力的挺动,往死里撞她。 她撇嘴,眼里蓄满了泪水,都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第几个最后一次了。 骗子,讨厌鬼,色情狂! “呜呜呜……”越想越伤心,结果还真哭了起来,又觉得有些丢人,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抽抽搭搭的啜泣。 方厉看她这幅模样顿时无可奈何,肉棒还塞在她温暖紧致的穴里呢,是如何也不舍得拔出来的,只好停下挞伐,把他的宝贝捞起来抱在怀里宽慰。 “别咬自己啊。”他好笑的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拿开,揉着上面一圈红红的小牙印,“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上多咬几个,来吧。” 方棠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面上还是潮红一片,他是停下了动作,可那东西……还满满当当的塞在她里面呢,稍微动一下,都是不可名状的刺激。 她实在是没力气了,埋怨的话也说得软啾啾的,“你快、放开我啊…” 让方厉突然想起以前抓过的鸟儿,一个毛绒绒的小黄团,在他手里跟球一样到处撞,眼瞧着飞不出去,就用那没什么攻击力的小嘴啄他的手掌,饱含威胁的瞪他。 现在的人把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叫什么来着……对,奶凶奶凶的。 嘴角上扬起愉悦的弧度,把他的小奶糖揉进怀里搓了搓,“带你去洗一洗好不好?” 方棠有些狐疑,“真的?” 他刮了刮她秀气的小鼻子,宠溺道:“真的,你不是不喜欢身上黏黏的么。” 好嘛…… 她伸出手圈好他的脖子,埋了进去,小声道:“那走吧。” 方厉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把那又蓬勃起来的肉欲压下去,抱起他的小姑娘稳稳的站起来,那肉棒顿时又插得深了些。 “唔……轻点……” 方棠呻吟了一声,耳尖仿佛滴血般,轻声催促他。 他在心里叹气,一路笑着抱着她进了浴室。 “洗、洗淋浴就好了呀…”方棠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连体移动方式了,也更怕他放好浴缸的水,到时候又在那里要她…… 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方厉挑眉,面上一抹诡异的笑,把她抱上了梳理台,冰凉的台面刺得方棠惊呼一声,不自觉又往他怀中倒去。 她这一激动,下面的小穴也收缩了一下,把他夹得紧紧的,方厉闷哼一声,然后笑道:“棠棠,你这是对我投怀送抱吗?” 方棠慌忙否认:“不,不是!你快放开我啦。” 谁知他半点放开她的打算都没有,恍若痴迷般的吻她的耳垂,“棠棠,你好美。” “你…你说什么呀…” “看。”他轻声道,含着浓烈的爱意,“回头。” 方棠不明所以,却听他的话回过了头,然后蓦的睁大眼睛,他们身后的镜子将两人都笼了进去,少女洁白如玉的秀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吻痕,色情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他的眼看着有些赤红,就像紧盯着猎物的野兽一般。 于是方棠醒悟过来,立刻双眼微红,现在要这样的他停下,那怎么可能…… “别怕。”他温柔的哄,“你看着那里,我们是怎么得到快乐的。” 她抖得厉害,身子险些栽倒,他稳当的搂住她,爱怜不已的抚摸她的小脸,将性器拔出来,方棠浑身又是一个激灵,但什么思绪都来不及理好,就被他翻了一个身,双腿架在他的臂弯里,怕自己摔了,只好伸出胳膊,反向圈住他的脖子,于是她这下从镜子里把自己的正面也看清了。 小脸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白皙的肌肤上沾着情欲的媚红,玉乳浑圆挺翘,樱果有些颤颤的,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在颤抖着。 “呜……不要……”一滴无助的泪水从脸庞上滑落,身下又传来熟悉的感觉,火热的、坚硬的。 “棠棠,好好看着。”他低沉的说完,便又将肉棒送到她的体内,一插到底,极强烈的酥爽从尾椎骨蔓延而上,最终在脑海里涂成一片欲望的汪洋。 “啊啊啊……”他开始挺动,火热的性器在她体内上下摩擦,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肉棒上盘起的青筋在剐蹭她柔软的肉壁,大大的撑开花径又退出,周而复始的折磨她。 “你、你不讲信用!”她气道。 “我只是说带你来洗洗,可没说不做了啊。” 这人可真是太无赖了!她根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并且还要把自己卖了,帮着他数钱才是,蠢透了。 方棠咬着唇,心里一万个委屈,小腹和肉穴酸软成一片,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热气仍旧在她周身蒸腾,模糊了双眼。 就像她之前喝过的甘醇浓烈的酒,把的她身心都控制成燥热状态,手脚不听自己使唤,只剩下朦胧的意识在脑海里盘旋。 鬼使神差的,她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是她,又不像她,她脸颊酡红,双眼迷离,身子被撞得一耸一耸的,再往下移些视线,还能看见在她腿间出没的那一根颜色紫红的肉棒,带着她穴里的水,黏黏答答的交合,明明是那么粗壮的东西,怎么就能塞得进去呢…… 而且她现在,居然觉得很爽…… 嗓子里发出软软腻腻的呻吟,身子化在他的怀里,无力的享受起他的进攻,极致的性爱往往会剥夺走一个人所有的理智。 “棠棠…棠棠…”他一声声的叫她的名字,也不是势必要她回答,不过是兴奋过了头,变得十分变态愉悦罢了。 “你看,你把二哥夹得多紧…就算我不往里捅,你的小穴也会自己蠕动来找快感,是不是?” 他现在每一个毛孔都爽得不行,怀里的人儿是天生的尤物,是他独一无二的爱人,和她做爱,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痛快。 方棠回答不了他的话,她已经快失去意识了,方厉面上划过温柔,又提了一把她的身子,腰肢挺动得更加卖力。 当然,他也不是理智全无,至少他还听见了大门开关的声音,以及浴室外那一闪而过的人影。 不可抑制的笑起来,把他的小姑娘抱得更紧些,柔声道:“棠棠,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马上就结束了好不好?” “唔……” 最后被他放入温水中擦洗时方棠才恢复了少许神智,懵懵懂懂的看他,眼神清澈无比,将他清晰的印在了眼底。 “哥……” 方厉内心柔成一团,笑容也让人如沐春风,“怎么了?” 方棠摇摇头,往水里沉了沉,咕嘟嘟的吐泡泡,跟他养的那条鱼似的。 他觉得好笑,任由她玩了一会,才把她捞出来,“好了,我给你擦擦,带你回去睡觉。 ” 她也异常听话,像个小朋友一样,伸手圈好他的脖子,方厉便毫不费力的把她抱了出来。 回到卧室,他把她擦干净放在床上,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乖,等我一下。” 方棠乖巧点头,看着他走出卧室,几分钟后拿了个碗回来,她鼻翼翕动,闻到了粽子的香味,于是小肚子欢快的叫起来。 方厉笑着把肉粽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说完便看着方棠迫不及待的接过碗去,开心的吃起来。 他则拿过电吹风帮她吹头发,大抵真的是饿得狠了,他刚吹完,她手里就剩个空空如也的碗了。 他无奈,“不是让你吃慢点吗?” 方棠羞涩的笑了笑,把碗放在一边,然后扑进了他怀里。 “小花猫。”他笑了一声,宠溺的帮她擦过嘴角。 “二哥。”她轻轻软软的叫他,十二万分的依恋。 “我在。” 她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最后打定主意说到:“我们把我们的事告诉大哥吧。” 方厉闻言怔忡了片刻,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方棠语气轻轻的,就像被飓风席卷到他心上的一片花瓣,柔软鲜嫩,“我爱你,这是事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告诉他也好,不告诉他也好,都不会改变我爱你这件事,但我也不想总这么偷偷摸摸的……好像,好像我们多见不得人似的。” 他抱住了她,嗅着她身上的香味,轻笑出声,“小傻瓜。” 她无奈了,“我怎么又是傻瓜了……诶不对。”她执着的看向他,眼睛仍旧湿漉漉的可爱,“我说…我说我爱你呀。” 他怎么能没有反应呢? 方厉抬手抚上她的脸,然后盖住她煜然的双眼,喟然。 真害怕让你看见如此阴暗的我…… “我爱你,直到我的生命走到世界的尽头。” 《一粒方糖》·十四 白小时这次跟着师兄们出来,完全是靠自己……的胡搅蛮缠。 没办法,谁让李若安是她表哥,不赖着他还能赖谁呢。 白小时把自己扔进床铺里,舒服得长长出了一口气,抬眼去看一旁正擦拭头发的方棠,旅馆的灯光偏昏黄,照在她雪白的身子上渡下一层柔柔的光晕,显得她愈加温和起来。 霎时间,白小时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七年前的事后,方家兄妹明面上是退出了天师同盟,实际上是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人给驱逐了,其中也包括她的父母,那名义上是他们姑姑和姑丈的人……抢夺家产、拿走封印魔瓶、禁制她去见方棠姐姐、让她和抛弃了姐姐的陈家联姻,一桩桩,一件件,都恶心透了…… 沉默了好一会白小时才慢慢起来,过去轻轻的搂住了方棠的腰,就像小时候那样和她说话:“姐,这床我刚才坐着还嫌硬呢,现在怎么就这么舒服……” 方棠失笑,“哪有这样的。” “是的啊。”白小时不禁莞尔,“是因为姐姐在这里,哪怕睡木板床我也觉得很软很舒服。” 方棠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肩,额角和她的轻轻抵在了一起,放柔了声音,“嗯,能在这里遇到你,我也很安心。” 白小时笑得很灿烂,却低下头去,不让方棠看见她眼里的泪花,重遇方棠,是她订婚这一年多以来,最开心的事了。 “好了,快睡吧。”方棠摸了一下小表妹的头发,轻柔的说道。 大概只有在白小时面前,她才会变得稳重一些,不像在方厉跟前似的,像个比小表妹还小的傻姑娘。 两姐妹一起躺进了被窝里,白小时紧紧搂着方棠的腰,半点睡意也无,“姐姐,我们再说会话好不好?” 等回到了城里,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白小时心里压抑到了极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一会竟尝到了少许血腥味。 方棠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担忧的蹙眉,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怎么了小时,发生什么事了?” “呜……姐……”她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下个月,我就要嫁给陈振州了……” 方棠顿觉诧异,但稍微反应过来后又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当初她会和陈振州订婚便是因为他们是天师同盟家族中,年龄相仿,是宗族嫡亲,且没有表亲血缘关系的人,如今她离开了,白小时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她说不出话来,既觉得恍然,又觉得沉重,她连安慰都不知如何去说了。 “小时……” “姐姐,我真的很讨厌陈振州。”白小时声音闷闷的,却能够听出她语气里的愤恨。 白小时比方棠小五岁,方棠和陈振州订婚那年她九岁,年纪小小的女孩听说自己最喜欢的姐姐以后会成为那个人的妻子,于是心里便莫名的落下了对他莫名的厌恶和抵触。 再后来,方家发生巨变,厉二哥残疾,朔哥哥失踪,在姐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情况下,陈家居然要解除婚约,陈振州竟然就这么理直气壮的抛弃了姐姐。 不可原谅。 就凭这样,他也好意思说自己深深的喜欢着姐姐吗?! 她曾怒气冲冲的到陈振州面前质问,可那个人表情却让她琢磨不透,淡淡的请让她离开,说什么看在她是小棠的妹妹份上,不和她计较。 呸,虚伪! 所以在知道即将和陈振州成为夫妻后,她真是恶心吐了。 “人设!都是他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白小时越说越激动,就差现在下楼踹陈振州两脚了,“他搞得自己像苦情的小说男二,什么情深不悔,痴心一片,他就是脑子有病,整天装清高装高冷,其实他才是心思最多的那个,根本就是白莲花!” 方棠:…… 这么有精神,看来之前的担心可以放下一些了。 她好笑的拨开表妹因为说的太激动而凌乱起来的额发,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好了,这么多的词从哪来的,最近又看什么小说了?” 白小时撇撇嘴,嘟囔着说:“吊打心机男二绿茶婊的脆皮鸭文学。” 方棠努力憋笑,揉了揉表妹的脸,“你还真是爱好广泛。好啦,还不快睡觉,都快两点钟了。” “总、总之姐姐你不能相信他,他说你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什么的,一定是为了掩盖他内心真实的,龌龊下流的想法,唔……”她正准备告诉姐姐自己总结出来的陈振州可能是个基佬的结论,却被方棠一把捂住了嘴,听见她颇为无奈的道:“快,睡,觉。” 好吧好吧……白小时遗憾的闭上眼睛,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还有一个讨厌陈振州的原因没说。 她啊,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只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花结果了。 白小时终于安静下来,方棠这边却又睡不着了,她脑中不可控制的想着小时要和陈振州结婚的事,除了觉得压抑之外竟还有一些疑惑,那是埋在岁月中的丝线,若不是今日和他们重遇,或许方棠就再也想不起。 七年前,家变之后,陈振州其实来找过她。 “小棠。” 十七岁的方棠略微抬起眼皮,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神色麻木的和他打招呼,眼底青黑一片,精神萎靡不振。 因为一个月过去了,她的哥哥仍旧昏迷不醒。 陈振州蹲下身来,伸手抚了抚她憔悴的脸,声音低哑,“你瘦了很多。” 方棠勉强自己扯开一个笑容,摇头,“没事……比起二哥……我还好,你不用担心。” 陈振州的手垂到身侧,紧紧握在一起,不知想了些什么,再看向方棠时,竟多了一份决绝。 他将方棠从椅子上拉起来,表情是前所未有凝重。 方棠不明所以得看向他,却听他说:“小棠,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问,跟我走。” 方棠下意识的发问:“去哪?”然后又否决,“不行,我要在这里等二哥醒来。” 陈振州脸色焦急,不自觉拔高了声音,“小棠!你听我的!。” 方棠愣住了,这是印象中他第一次朝她发火,于是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扯着离开了医院。 “振州…振州哥哥你放开我!”她挣扎起来,可男人的力气又岂是她能反抗得了的,更别说现在她已经十分虚弱了,甫一离开医院,接触到外面耀眼的阳光时,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陈振州塞进车里,离开了医院。 他将车子开得飞快,握住方向盘的手隐隐有青筋凸起,方棠见他不像以往的模样,不由得担忧,而且心里十分记挂着二哥,但几次开口询问都没得到他的回答,她的脸色便越来越苍白。 “我们到底去哪?” 一个急刹车,方棠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去,这一下更是让她手脚发软,而陈振州则打开车门把她接了下去。 “这是你的新身份证,还有一些现金,拿好。”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背包,沉甸甸的感觉教方棠愈发迷茫。 “到底怎么……” “我们先坐火车去西北,再从乌鲁木齐坐飞机去日本,可能接下来半年多我们都要一直转移,直到让他们彻底找不到我们。” 方棠不可置信,“你要带我走?” “小棠,如果接着留下来,他们就不会再让你嫁给我了,所以……我带你走。” “你……”方棠死命甩开他的手,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二哥,还有大哥,现在他下落不明,我要等他回来。” 陈振州握紧了拳,焦急道:“等我们安定好了再来接你二哥,你听我的好不好?” 方棠缓缓摇头,“二哥离不开我,我要照顾他。” “小棠!他已经……他不值得你这样。” “你胡说什么!”方棠红了眼眶,那是舍命救她的二哥,他竟然说他不值得? “总之,你听我的。” “我不会走的。”她说完便转身离开,陈振州自然不肯,两人当即拉扯起来。 “你放开!我要回去找我二哥,我不跟你走!” “不行,你要是回去了,我们就没有未来了!” “没有就没有,我不嫁给你了不行吗!” 陈振州楞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去,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她,方棠气息紊乱,也停止了挣扎,低着头红了眼眶,良久才平静的说道:“之前,伯母已经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解除婚约,如果愿意的话,她可以支付二哥的医药费,我同意了。” 她望向他,神色麻木,“但我只同意解除婚约,我不会拿你家的钱的,我也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 这一个月,方棠便尝尽了世情如霜,人情冷漠,平常和父母来往交好的叔伯们想尽办法从她这里抢走东西,甚至拿婚姻和她做交易,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但不管是利诱还是假意讨好,她都一概拒绝。她心里趟过的愤怒和伤心,都在想到二哥时悉数退去。 她的二哥那么骄傲的人,如果醒来知道了,一定很不开心。 所以,哪怕再痛苦,她也要坚持,为了二哥,她可以,一定可以…… “再见了,振州哥哥。” 陈振州就这样看着她倔强的脸,原来早就知道的事,可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会痛苦啊。 余光瞥见陈家众人赶来,他压下苦涩的心情,拉住方棠的手腕,冷了脸色,“走。” 方棠气急了,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怎么还这样? “放手!” “振州!”陈家人恰时出现,架住了他,可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拉住她的手腕,拽得她发疼。 “你搞清楚你的责任,你是为自己活的吗?!”陈振州的叔叔大声吼道,却也不能让他移开看向方棠的眼睛。 “放手吧…”方棠眼里露出些悲凉,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 陈振州最终还是被陈家人拽开来,他奋力挣扎着扑向方棠,但还是被越拉越远,而方棠自始至终都没有向他走近一步。 振州哥哥,保重。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 在梦中,当年的情景一一再现,不知是不是过了多年的缘故,她以第三人的视角去看,一丝疑虑却油然而生,那个冲动又疯迷的人,真的……是她从小熟知的陈振州么。 梦境悄然结束,她悠悠醒来,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她是不是要找陈振州问清楚? 但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有那个必要么。 唉……头疼。 突然手背有些痒,身旁躺着的人动了动,“小时,怎么了?” 窗外仍旧是浓浓黑夜,她没看清白小时在做什么,只觉得她动来动去的十分不安一样。 “嗯……姐?”那边白小时带着鼻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在扭啊。 方棠下意识疑问了一声,然后彻底闭上嘴,这下,两姐妹完全清醒过来。 在方棠和白小时中间,还躺着一个人。 或说,不是人。 《一粒方糖》·十五 方棠尽量屏住呼吸,身边不知名的物体依然在扭动,偶尔接触到“它”的皮肤,一片湿滑冰凉,顿时激得她汗毛倒竖。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潜入她们的身边。 鬼怪么,可是她感受不到一丝怨气,可说是人……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又让她从内心否决了这个猜测。 白小时异常恐惧,她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身子抖如筛糠,她本就胆子小,这下简直是要吓晕过去了。 如果不是对方棠实力有一定信任的话,她这会该是不省人事了。 可她想多了,如今的方棠恐怕自身难保。 之前封印妖物,后又被厉鬼所伤,她现在能提起两成的灵力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方棠凝神静气,想催动灵力驭起木偶符,希望借此通知隔壁的李若安等人,然而事与愿违,灵力好似干涸的泉水,在指尖若有似无的缠绕,却无法注入其中。 她暗骂一声,而心焦之余让她更加心惊的事发生了,身旁的异物开始躁动,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腥臭味愈发浓烈。 她顾不得木偶符,顿时挺身而起一脚踹在那个东西的腰上,将它踢到床下,一把拉过白小时,嘱咐道:“快去找他们!” 白小时被连拖带拽的拉下床,她听明白了表姐的话,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奈何腿软。 她急得哭出声,“姐…姐我走不动了!” 方棠冷汗直冒,刚张了张口,又感觉到劲风扑近,一道白影直直向她们扑来。她咬紧牙关,推开白小时,直面迎上那个怪物,刺魂钉在她手中灵活运用,游刃有余,可她心中却越发觉得古怪,刺魂钉打到这怪物的身上,手感却不对。 不似入血肉那般柔韧,仿佛打到了……棉絮? 方棠略微分神往白小时那边看去,发现她正手足并用,十分努力的往门外爬,要不是不合时宜,她还挺想笑的。然后更加专注的投入到和怪物搏斗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小表妹顺利逃出去,拥有一线生机。 “姐!门…门上有鬼气,我打不开!”好不容易爬到门边的白小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打开它,眼泪流得更加凶狠,只有哭喊着砸门,希望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方棠神思凛然,心道恐怕表妹这一通砸喊毫无用处,能附着鬼气,十有八九已经封了结界,将她们二人隔绝了。 那白影和她不断缠斗,受伤了也不知疼一般,更不会退缩,下一秒就更加凶狠的朝她扑过来,一来二去,方棠逐渐体力不支,落了下风。 方棠心一横,拿出匕首,用刀刃抹开自己的手掌,将血液涂抹上去,扔到白小时的脚边,“拿好防身!” 白小时抖抖索索的捡起匕首横在胸前,她想过去帮姐姐的,却始终没办法站起来,她痛恨自己的没用,却无能为力。 而方棠深知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只有拼命一搏了。 看准时机,在怪物逼近她身子的时候没有退避,任由它重击在她的胸口上,她闷哼一声,压下肺腑里翻涌的血气,掐住了它的脖子,眼神凛然。 拼命自有三分力,方棠一鼓作气的把它推到窗户边,凭着皎洁的月光看清了它的模样,绕是常和妖怪打交道也不自觉颤了一下,只见那怪物既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一颗光溜溜的头,泛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水光,头部下方裂开了一条缝,往外不断有腥臭气喷出,桀桀怪叫着,姑且能看做它的嘴。 愣神不过一秒,那怪物便挣脱她的桎梏,紧抓起她的手臂,血口大张,狠狠咬了上去,剧痛使得方棠脸色苍白,却暗自庆幸这是一个好机会,在怪物撕咬她的档口,她用流着血的那只手飞快在窗户上画符,最后一笔落成的时候,她感觉她的右手似乎也快要被咬断了。 “那就好好招待你一次吧。”她咬着牙说完,刺魂钉没入怪物的头顶,将棋撞向符印,那血符顿时散出红光,怪物接触到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时间滋滋作响,它也叫的更加凄厉。 方棠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不遗余力的踹着怪物的身躯,将其不断撞向符咒,直到玻璃出现裂痕。 这不仅仅的驱魔符,还是破瘴符!看着成效显著,方棠心中喜悦,沉住气,最后竟拿自己的身子狠撞上去,终于听得窗户破裂声,她心想,这么大的动静,足以把所有人都引来了吧。 失重的感觉也随之而来,她听见表妹在身后哭着尖叫。二楼不过两三米高,她很快坠落到地面上,但凡练家子都知道要先护着头,尽管如此还是摔得不轻,恍惚中她看见那怪物从地上爬起,远处似乎传来奇怪的哨声,它便飞快的蹿了出去,隐没在了黑暗中。 再然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咳咳……”方棠艰难的睁开眼,亮光刺激眼睛,顿时流下两行生理泪水。 喉咙凝涩,全身都疼痛着。 身旁有人惊喜的喊她的名字:“小棠,你终于醒了!” “白琼…师哥。” “嗯,别说话了,你伤的不轻,先喝口水。” 白琼慢慢的扶起她,拿过一旁的温水递给她,方棠接过,轻声道了一句谢。 喝光了水,嗓子里的不适感才减轻了许多,她缓缓松了一口气,这才神智清醒了些,“师哥…我睡了多久了?” 白琼无奈道:“三天。” 方棠心里咯噔一下,她这回受伤还真可谓不轻,伸手抚了抚胸口,只觉那处仍旧疼得不像样,倒吸一口凉气,更有些心虚,这些天,那个人…… “我二哥他……” “阿厉和大师哥他们出去了,可能晚一点才会回来,他托我照顾你。” 方棠心下奇怪,她醒来没有第一眼看见方厉就罢了,怎么他还和天师一起行动起来了。 不过也没让她疑惑太久,白琼很快和她说起那天她昏迷之后的经过。 她摔下去之后,第一个赶来的人是陈振州,她破开结界,鬼气自然泄了出来,惊动了李若安等人。 但所有人都醉得不轻,包括方厉在内。立马反应过来的只有陈振州,他推开房门,只见到瘫坐在地上哭泣不止的白小时,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往碎裂的窗户外看去,便见到了重伤昏迷的方棠。 之后众人才陆陆续续的聚集起来,大家面色凝重,本想着把受伤的方棠先送出去,奈何暴雨如注,先前塌方的地方也没有清理好,信号缺失,根本无法联系到外面。 事态一时间严峻起来。 白琼说到此事,眉宇间含着忧愁,还有愧疚,“抱歉了小棠,如果不是我们不够警觉,就不会连累你受伤。” 接着,他就把他们来到这个小村庄的经过和目的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方棠。 听完之后,方棠眉心一跳,虽然早些年她就知道天师府中利益勾结,但没想到竟然恶劣到这种地步。 她看着白琼摇摇头,微笑道:“我没事,这件事不能说完全和我无关,航航的死,我也想调查清楚的……所以师兄,不用觉得抱歉。” 白琼怔了怔,然后无奈的笑笑,叹道:“你啊。要是方朔见着了,不知道是该心疼你还是觉得欣慰。” 听见暌违了许久的名字,方棠有一瞬间的怔忡,白琼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提了不该提的事,“抱歉,棠棠……” 毕竟方朔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对了,你二哥真是十分厉害。”白琼想要引开话题,说起了方厉,好在效果不错,方棠一听见自家二哥的名字,注意力又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白琼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自觉流露出了钦佩之情,他道:“你昏迷之后,我们一筹莫展,不仅抓不到那恶灵,还把你连累了。这时候,是你二哥给我们出了主意。” 原来那天方棠虽然引来了众人,但还是让那怪物逃掉了,并且那些鬼气如同断线风筝,一时俱无踪影。 鬼抓不到,人受伤了,顿时显得一众天师如小丑般可笑。 而方厉沉思了一会儿,便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方法。 既然线断掉了,重新连接起来就是。方厉去她们打斗过的房间看过,又问了白小时一些情况,这才确定,那怪物身上沾染了方棠的血。 白琼说到这里,方棠也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方厉会和天师一起行动,原来是用了血偶符。 “虽然你昏迷了,但你二哥还是想出了法子,他取了一点你掌心的血,又混合了他自己的,这样他便代替你成为施术者。” “可我二哥不是……” “这才是我觉得钦佩的地方,你二哥虽然自身灵力枯竭,但他竟然想出了改良血偶符的法子,就算不用灵力,也能让血气汇成指引方向的直线,所以从昨天开始他们已经出去找那怪物了,而且也顺利抓到了,虽然幕后始作俑者还是没出现,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方棠听完,眨眨眼睛,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觉得骄傲,她的二哥,也太令人崇拜了。 “当然,这也都要谢谢棠棠,如果不是你和那怪物搏斗,我们可还是抓瞎着呢。” 方棠脸有些红,心想她根本想不起血偶符这回事,比起二哥来说,她大概就是有勇无谋吧。 “那……”她话音未落,门便打开了,那出现的人一瞬间便撰紧了方棠的心神。 方厉端了碗白粥走进来,见她醒过来了也不吃惊,只是先微笑着谢过白琼照看方棠。 白琼施施然起身,道:“好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你们兄妹聊吧。” 目送着白琼离开,方棠这才敢对上方厉的眼睛,抓了抓被子,小声的,怯怯的唤了他一声:“二哥。” —————————————— 作者;我来啦我来啦,我来送头来了!请大家收下我的头!(不是。。。) 《一粒方糖》·十六 方厉却没有应她,将粥碗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整理起药品来。 方棠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正气着,一时间不知所措,胸口闷了一口气一般,受伤的地方又疼痛起来,她打算说点什么话哄他,可才刚张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像是叹了一气,本来板正的肩松了下去,转身,倒热水来,递给她,低着眉看她,看她把热水喝完,心情不太好。 她和他说谢谢,然后再回到被子里。 过了许久都是无话。 只是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那般,眼睛里是什么呢,方厉的心被撞得跌跌宕宕的,她那样的小心,那样的不舍,他深怕她下一秒就要扑进他怀里,或是向他哭泣,不管哪样,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彻底把她拖进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去。 他日日不堪的苟活着,她是撰缚着他的绳,不至于让他跌得粉身碎骨,却拉扯着他心,越发紧密。 可结果并不向他所预料的那样,她纤细而苍白的手,慢慢的覆上他的手背,并不温暖,凉意瞬间渗透了他。 于是他只有回握,紧紧的,牢牢的,把她柔软瘦小的手包裹起来,取暖也好,成为她的支柱也好,他都甘之如饴。 “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喃喃的说着,并不敢看他。 “永远不会。”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我只恨,没有早一点来到你的身边。” 方棠湿了眼眶,一点释然生出,更多的却是惆怅填满心扉,她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笑着,又是往昔的温柔体贴,“吃点东西吧,我去找白玉他们拿药,马上回来。” 牵过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方棠觉得火热在那片肌肤处蔓延,直把脸也烧红了。 他出去了,方棠端起粥,想着这大概是他用柴火煮的白米粥,滚起来像沸腾的雪,粒粒分明, 聚拢又散开, 散开又聚拢,白雾冒上来。 舀了一口送到嘴里,和暖的满足感才重新让她感觉到她还活着。 方厉拿了药,回来的时候却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走进房间里,看到地上打翻的粥,还有血。 他看方棠,方棠看他,她突然光着脚站起来,踩在血泊里,上来吻他。 血腥味,像他遥远的岁月,无数个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瞬间,有时候是他自已的,有时候是别人的,这回是她的。 在方棠之前,他从未说过爱字,这个字眼太过忸怩做作了,不适合。他和她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多个月前他们上床,做性事,接吻,厮磨,裹着汗液和精液睡过去,然后醒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方厉不适合这个字,方棠没想过这个字。他们和恶恨纠缠太久,久到把这个字的发音和意义都快忘记了。 还做爱吗?还做爱。 做得更狠一些,好凶,方厉和方棠都很凶,方棠身上新添了伤,很显眼,在她瓷白的肌肤上看着触目惊心,方厉覆在她赤裸的身躯上,热吻不断落下,从嘴唇到脖子,再到乳房,一点点,一寸寸的去吻,去咬,去把她融入他的骨血。 她的双手环绕住他的肩,身上的伤牵一发而动全身,可她不在乎,不在乎他弄疼她,不在乎攀升的情欲侵占心神。 不在乎,他瞒着她什么。 “啊…啊!”她喘息着,那双游弋在她身子上的手忽而重,忽而轻,情浓如沸腾的岩浆,将她淹没。 他抬起她的腿弯,将内裤脱下来扔到床下,粗砺的手掌从小腿抚摸到大腿内侧,她肌肤光滑细腻,他放缓力道,柔柔的摩挲,却激得她情动汹涌。 掌心揉到了私处,满满的覆盖住那娇柔的花瓣,却不怜惜的抚弄,直把她弄得娇喘连连,眼泪肆意流淌。 “我进来了。” 方厉这般说着,以往他还会暧昧的厮磨一阵再顶入,可这回却言出必行了,火热的性器顶上女子的肉穴,狠狠便插了进去。 好在,她里面早已被爱液浸透,湿润又紧致,他插入后甚至还往外渗出些蜜水来,然后娇穴满当当的裹着他的肉棒,她并不觉得有多痛,但苏爽却达到了极致。 “啊…啊…啊…二、二哥…”她的手柔柔弱弱的抵在他的胸膛上,使不出力气来,那里却想要更多。 “我…我想要…”她红着脸,逐渐抛却自己的羞耻心,向他表现出自己最淫荡、真实的那一面。 “想要你、操我,就这样,啊……一直一直,和你做爱……” 他目光深如浓夜,哪怕方棠离他如此近,身体贴合得没有缝隙,也难以在其中寻到一丝光亮。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注定好了要拥抱着彼此沉沦,这以血缘为证的罪名,是他们之间甜蜜的因果。 只因为是你,也只能是你。 “乖宝宝。”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喟叹,勾起一抹与深沉压抑无关的笑,哄道:“我都给你。” 一场性事持续了很久,直到方棠终于负荷不住,沉沉昏去,方厉这才射了最后一次,也不拔出来,就这样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 因为下雨,这里的空气很污浊,他从前讨厌,现在也很讨厌,但并不是不能接受,偶尔也很需要。 他不喜欢喝酒,不能吃安眠药,不能像棠棠一样告诉谁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悲伤,只是失落,平地陷高楼一般的失落,四方都在坍塌,化为一地白白的沙,陷落,往下陷落,往下是什么?高空?海洋?他分不清,他想起多年起耸在云端的山峰,他睡在悬崖边上,一个不小心就会翻身陨落。 还有多少时间? 鼻端突然嗅到了蛇的腥味,那是他不陌生,却十分厌恶的味道。 侧眼看去,从门缝处爬进来一条白蛇,幽幽吐着蛇信,缠绕在房顶上,眼神晦暗的盯着这一对赤裸的爱侣。忽而发出了人类的笑声,短暂而嘲讽:“这就是你的人间?” “滚。”方厉拉过被子,遮盖住方棠的裸背,语气漠然。 “别在意,我来也不是找麻烦。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了。” “但……” 白蛇眼里有着森然的恶意,是冷血动物最常见的模样,他缓缓道:“只是这靠着你才活过来的人类,还有多少时间呢?” “她早就死了,对吧。” 《一粒方糖》·十七 她早就死了。 方厉听到这句话怔楞了一瞬间,而后又变得漠然。抬手抚摸她的脸,女子肌肤柔嫩光滑,他的掌心粗糙,接触到她的柔软便爱不释手,直到掌心那块肌肤发热,他才堪堪放手。 她死了吗? 怎么会,她还有呼吸,躯体温热,她的血管里仍旧有鲜血流淌,心脏发出砰砰的跳动声,鲜活美好。 可脑海里还是出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她那张毫无生气可言的脸庞,眼神空洞着倒在血泊里。 方厉撰紧了拳头,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黑暗从四面八方蜂蛹而至,将他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用你那不成样子的内丹吊着她的命,也快要到头了吧?” 白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露出痛苦绝望的神色,那时便是最好的要挟他的时机。 “你的真身毁了,神魂也破破烂烂,这些年你连个像样的法术都用不了吧,内丹给出去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你救得了她的命,却没有了保护她的本事。” 以前再怎么通天彻地又如何,现在不一样用一副人类的丑态苟延残喘着么。 金黄的竖瞳一瞬不瞬的盯着方厉,不,不应该叫这个名字,因为“他”从来不是方厉。 千年前,他拥有一个令整个妖界人间都敬畏的名字。 或许是想起那段妖族的辉煌和眼前的男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于是白蛇的口气又缓和下来,用一种近乎蛊惑的声音道:“尊者,您何必再为了这个人类耗费精力呢?何况她还是您仇家的后代,上次族中小辈不识您的身份,多有冒犯,您也把他打回原型,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自从人间改朝换代,又变了一副模样后,别说蛇族,就连整个妖族七十年来都没有修炼成人形的妖崽子,于是各族都很宝贝只有百来岁的小辈们,但前段时间一只修成人形,在人间活动的黑蛇妖被打回原形爬了回来,至今还半死不活,要想再修人形,不知又要过多少年了。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小蛇妖的身上,寻到了千年未见的,那位尊者的法力印记,于是寻仇变成了认亲。 山体滑坡是他们弄出来的,为的就是接触这位先辈大能,但从三天前的交流来看,这位并不想回归妖族。 原因……白蛇险恶的看了一眼被施了法正在睡梦中的方棠,是为了这方家的后人么。 这就是为什么方厉没能及时发现有第三方侵入的原因,那天他收到妖怪的通讯,约他见面,他施展障眼法,让众人以为他醉酒不醒,实际早就不见人影,可万万没想到,棠棠遇上了那个怪物。 方厉眼神越来越幽深,他的内丹的确要坚持不住了。近日来,方棠受伤越来越频繁,他的妖力本来就在千年损耗中式微,现在更是岌岌可危,所以她又是吐血又是昏迷,除了受伤的缘故,更有当年的因果。 “妖界这些年越发不成气候。” 白蛇等了许久只听他说了这么一句,顿觉不满。 “尊者难道不清楚妖族逐渐没落的原因吗,当年若不是你轻信人类要和平相处的鬼话,你又怎么会被封印两千年,妖界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压。”白蛇语气中有难以下咽的愤怒不甘,于是再不维持那表面的敬重。 看着他在意方棠的模样,眼神也越发轻蔑:“再说,你这幅皮囊可是偷来的,可知这人类爱的是你还是这幅……” 话音未落,他的蛇身就被罡风斩成两段,腥臭的血液喷溅在房梁上,他没有即刻死去,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厉。 他修炼了七百年,但这个人却轻而易举的打破他的防御,斩开法门,他坠落在地,连逃走都不能,只要他动一下,头顶盘旋的罡风便会立刻把他搅得粉碎! 于是他才后知后觉的惧怕,眼前的人,是千年前便叱咤风云的一方妖王!哪怕不如以前,但动一动手指,就能置他于死地。 方厉小心的放开怀中的女孩,随意的披了件衣服下来,一步步走到白蛇面前,他现在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了,不再温和谦逊,身上的威压竟然让白蛇希望自己立马死去,好过接下来面对他。 方厉轻笑了一声:“不过是觉得妖界无能罢了,派一个你这样的废物过来,真当本座被关傻了么。” 来请他回去是假,试探他还有多少余力是真吧。 不过,他故意泄露妖力引他们过来,也有他的打算。 不再多言,如看蝼蚁般俯视断成两截的白蛇,手底聚起法力,即刻便从白蛇的身体里凝结出一颗妖丹,而白蛇的蛇身便灰飞烟灭了。 方厉用法力把妖丹托起,回到床边,缓缓的把妖丹融入方棠的身体里。 同时方棠身上出现黑色的符文,在融合的那一刻这些符文又焕出鎏金色,宣告着融合完成。 方厉这才温和下来,围绕在房间里夺命罡风也顷刻消散。 七百年的内丹虽然撑不了多久,但总可以让他有时间准备下一步了。 方棠身体也很快有了变化,内伤几乎痊愈,外伤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气色又红润起来,不过以防别人看出破绽,他又在她得身上覆盖了障眼法。 不然明天就这么活蹦乱跳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得被当成金刚狼了。 天色就快暗下去了,夕阳铺陈进来,一点血色在屋内蔓延开,直到整个房间变得橘黄昏暗,却又异常让人觉得安心。 因少了伤痛的折磨,方棠甜甜的睡着,呼吸绵长,脸颊红润润的。方厉目光和暖,伸出手指轻点她的嘴唇,殷红润泽,触感极好。他眼神微暗,轻轻揉开她的唇,微微张开的樱桃唇瓣里,贝齿雪白,舌尖一点嫣红竟浮着艳色,压在齿后,软软地含在口中。 真是……让人不得不着迷啊。 他俯身去吻她,将她吻醒。 “唔…啊唔……” 方棠迷蒙的醒过来,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后知后觉的才感到赤裸的娇躯正被揉来捏去。 脸颊迅速烧红,心跳加快,攀着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小舌与他缠绵。 他又快又急的捣她,齿间咬着她的乳珠,生生将蜜粉色的小豆子咬得醴红肿胀,方棠支离破碎的呜咽,可怜不已的叫他二哥。 “嘘——”他捂住她的嘴,轻笑:“小声一点,要被别人听到了。” 方棠噙着泪水,努力的咽下呻吟,颤抖的拥抱着他,她好像置身于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中,每一颗流星划过,余韵长长的摇曳,直到降落在她的陆地,燃烧起所有的生灵。 她很累了,却也满足不已,香汗淋漓的躺在床上,情欲满载,眼尾都氤氲着妩媚,她微微并拢着双腿,尽管他们抖得厉害,也知道,因为他的索取,那娇嫩的花蕊闭合不上了,媚肉外翻,淌着水,她拉过被子,羞羞答答的不敢看他。 “你…你不生气了?”她磨蹭了一会,小心的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声的问到。 方厉无奈,她这会倒是乖觉,想想也不能总这么惯着她,由着她把舍己为人当成美德延续下去,哪怕他杀光一整个蛇窝也不够填窟窿的,于是沉下脸来,故作严厉:“再有下次我就……” 她急急的扑进他的怀里,哭道:“你不准不要我!” 然后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方厉立马束手无策,一边拍着她得背,一边哄:“我没有不要你……” 方棠抽噎,眼睛哭得睁不开了,埋在他怀里:“你保证…” 方厉叹息一声:“我保证。” 她还不放心,又磨着他接着承诺:“这辈子要,下辈子也要,下下辈子都要……” 方厉失笑:“好。” 这接二连三的,两人抱着厮磨了没一会,方棠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只是仍旧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不舍得放开。 方厉吻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唇,珍而重之的摩挲。 这傻姑娘还不知道,哪怕以后命丧黄泉,过的也不会是同一座桥,人有人道,妖有要途,再怎么等待,都不能同归。 所以,他只好,也只能尽力留下她的这辈子,竭尽全力也要守护他的一生挚爱。 《一粒方糖》·十八 第二天方棠起了个大早,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四处去寻方厉,才发现他早已不在房里,只床头放了一碗白粥,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她心里蓦的塌陷了一块,捧过粥碗,温热从手心直达心坎,心想着他这得是起得多早给她准备吃的了。 说来奇怪,明明昨天又吐血,又和他翻云覆雨,今天身上反倒没半点不适,要不是手臂上那可怖的齿痕还被纱布好好包裹着,她差点以为自己化身金刚狼,受伤都不带养的,下个镜头一转自己便痊愈了完。 她哪里知道,是方厉用妖术治愈了她身上的伤,只不过又覆盖了层障眼法,让人看不出破绽来,至于方棠会不会感觉出什么来,他倒不担心,这丫头要是能如此敏锐,早就发现他是谁了。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方棠自是百无聊赖,又在床上趴了会,实在是闲不住,打算出门溜达一圈,行随心动,立马翻身起来。 一直在屋子里拉着窗帘,外间的光没有透进来,出门之后,方棠这才惊觉雨停了。 暧暧天光从走廊的尽头倾斜进来,而在这一片亮色中好似隐隐浮动着精灵一样的小生物们,流光溢彩。 她慢慢走过去,从窗户外看去,满山的清翠印入眼帘,成了春意盎然的缠绵,暴雨停歇后,这村庄处处透着可爱的宁静,方棠轻轻嗅着微风,空气中弥漫的清凉水汽,使得她一扫肺腑里的浊气,更加神清气爽。 她也不知,是因为方厉一手镇压了这里的妖气,使得让蛇妖制造出来的狂风暴雨停歇,并释放了由于妖物活动而被压制的山水灵气,普通人都能感觉的到心旷神怡,对方棠这样的体质更是疗伤好住处。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方棠此刻只想快点找到他,待在他的身边。 “小棠。” 她听见有人叫她,回过头,见陈振州站在楼梯口,静静地望着她,很多年过去了,她快不记得的事很多,包括眼前这个曾经是她未婚夫的人,但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以前,他在方家老宅门口等她,每次她来时,他看她的眼神就如此刻一般,叫她一阵恍惚。 好像回过头,就能看见妈妈在修剪花枝,说着等秋天来了,给她做桂花糕吃,大哥笑着把装好糖果和水杯的小包给她,嘱咐她早点回家。 可不管她怎么回想,唯独觉得二哥的面容模糊。方棠一时眼底酸涩,对自己陷入过去而感到的怅然觉得莫名,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她现在拥有的已经是最好的了。于是别过脸,暗暗呼着气,再轻笑着和陈振州打招呼:“早上好啊。” 他沉默着走到她的身边,眉宇间透着沉重和烦恼,好一会才又开口:“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只是白师哥把伤口包扎得太吓人,没什么的。”方棠弯弯眼睛,试图将这个对话变得轻快些。 陈振州也笑了笑:“那就好。” 他转而看向窗外,不知道还能和她说些什么,无论何事,他都不能再与她肆无忌惮的出口,但多年来的隐痛却在此时消失无踪,他竟然还如往日,只要见着她,什么也不做就很满足了。 但方棠不一样,她觉得两个人这么傻傻的站着可太尴尬了,摸摸鼻子:“我听白师哥他们说了,那个怪物抓住了对吗?” “没错,现在关在炭房里。”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瞧不出来,像是魇怪,又像傀鬼,我们也不敢大意,轮流看守,等老师派人来接应,或许回去才能弄清楚。” 毕竟天师阁还中有大量资料古典可查阅,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就怕在有心人利用。 想到这个,他面上淡下去三分,他不想让方棠看出什么来,当年答应了方朔那件事,就是为让她远离天师府,哪怕…… 方棠一向不善于察言观色,并没有捕捉到他的变化,只是低下头去思考着那个怪物的事,其实那天交手,她隐隐约约有些熟悉感。 可到底是在哪碰见过呢……方棠一时想的入神起来,陈振州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是有什么线索了,从小到大,她待人单纯,没有曲折绕弯,别人想要坑她几乎是不费力的事,偏她又是个执拗的,哪怕掉进坑里,凭着那股执着劲,也硬是能打开出路来。 好比她十二岁那年,跟着她两个哥哥去捉鬼试炼,方厉不耐烦她人小又不怎么厉害,便早早走的远远的,自己做自己的任务去了,方朔固然不肯丢下妹妹,但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两人就中了咒术,被迫分开。 方朔心急如焚,担心她有一点闪失,可任谁都想不到,方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小女儿,最后竟然从坟场里出来了,并且完成了任务。她身上的伤不算少,却在看到自己两个哥哥也安然无恙的时候展露一个明媚的笑颜,轻快的跑到他们身边,告诉他们,自己也完成了试炼,以后就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出门捉妖除鬼,可没一会,小小的身子就摇晃起来,踉跄了一下便晕倒在自家大哥怀里,但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单纯而欣喜的笑容。 似乎这么多年,就没见她有什么想做却做不成的事,心性之坚,已经超过这许许多多的人了。 “振州哥哥,你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个怪物吗,我想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思索了好一会之后,方棠脸色有些凝重的向他提出这一请求。 陈振州眉头微皱,不赞同道:“小棠,你的伤还没好,那怪物极阴邪,别去冒这个险。”尽管那怪物被他们关了起来,可在没有摸透对方的情况下,他不愿意让方棠置身未知中。手指微不可察的颤了颤,想起那天他赶到时见到她昏迷在滂沱的大雨里,现在都心有余悸。 方棠看出来他是在担心,脑海里却自然的浮现出方厉的身影,刚才还迫急的心不由得迟疑下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他哪怕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但她也不想,甚至是害怕再让他担心了,毕竟这七年来,他们过了多少提心吊胆的日子,都来自于这些妖魔鬼怪的威胁,她更是明白他内心的煎熬…… 方棠啊方棠,哪怕你有心,都不该让他这么为你担心隐忍! 她咬着牙,眼眶渐渐泛红,愧疚感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 陈振州不知道她难过的真正原因,还当是自己拒绝了她的请求让她不开心了,他一见她这个样子顿时没了方寸,天知道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她难过,心焦之余便想着答应她就是了,只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要他豁出命去,他也会保护她的。 于是安抚中甚至带了些讨好的开口:“你要想去……” “棠棠。” 他话音未落,方厉便从楼梯那一头上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李家兄弟,于是两人这一个眼眶通红,一个面色微焦的样子一下给人尽收眼底。 方厉心下是无奈,心道她果然是闲不住,这没一会又跑出来了,只不过这姓陈的又是什么意思,透彻又冷然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陈振州身上过了一道,然后又放回方棠身上,眼神依旧温暖而充满令人心安的力量。 方厉知道方棠喜欢他这么看着她。 而李家兄弟更多的则是一言难尽,第一,这两人以前的关系是未婚夫妻,可陈家那骚操作可谓是让方家兄妹极其没有自尊,如今碰上了,到底是说了什么才惹的方棠连眼睛都红了啊! 李若安心累,自动脑补出这陈师弟纠缠不休,新仇旧怨累在一块,方棠能给他一个好脸色才怪。 第二,陈振州可马上就要娶他表妹白小时了!这一副摆明的旧爱难忘是闹哪样?虽然他十分不喜这该死的包办婚姻,但他更加讨厌陈振州这个样子。 为难了棠棠,又耽误了小时。 他很想发作一下,但考虑到一旁的方棠,她可是最无辜的那个,说到底,天师府亏欠他们兄妹太多太多,他不忍心再因为陈振州的过错而让她感到不自在,于是极快的剜了陈振州一眼,带上和善的微笑上前与方棠说话。 陈振州:………背后一凉怎么回事。 但其实从他们出现,方棠眼里只剩下一个方厉了。 她愧疚,因她的任性;她难过,因他的包容。 “小棠妹身体好些了吗?” “好、好些了,谢谢李师哥。”方棠怕别人看出什么来,狼狈的收敛好情绪,勉力笑着说话。 得,这落在李若安眼里自然是十二分的可怜,他当然不好受,身为陈振州的师兄,没有看管好这个时常发疯的师弟,已经很失责了,更别说……当年方朔走之前,暗地里托他照顾方棠,可这么多年,他有负师哥啊。 倒是方厉若有所思,他一眼就知道方棠不是因为陈振州而难过,明白过来几分,眉眼染上无奈,心里叹息,这傻瓜…… 李若安虽听她这么说,但又不是不知道那天白琼说过的她身上的伤,光听着都让他心惊,心里更是愧疚。 毕竟他不知道方厉已经用妖丹把方棠治好,现如今的方棠的确很健康。 雨停之后李若安已经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了老师莫知行,并且包揽了一切责任,等回到天师府,他就会去领罚,只是这些话都没有必要让方棠知道罢了,当下笑道:“那就好,小棠,老师派来的人已经在清理山路了,大概后天就能通车,到时候你和阿厉还有小时一起先回去吧,好吗?” 方棠看了方厉一眼,见他神色平平,大概也是知道这事的,几乎没怎么考虑她就答应了:“好,麻烦师哥们了。” “说什么话呢,是我们……”李若安笑叹,“好了,小棠不用客气,我们还有事,你们兄妹也还有很多话要聊吧。”他看了方厉一眼,心想这人改变起来还真让人有些不习惯,这几天相处,发现方厉是真的平和,处事不惊,身上半点昔日的戾气也无,还有对方棠,也是十分在乎妹妹的好兄长了。 “你不知道,你昏迷这些天,你二哥嘴上不说,但心里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方棠看着他,他也看着方棠,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什么,缓缓流动的,比水更温柔,比火更炽烈的某种情愫。 等李若安他们离开,两人倒是沉默了下来,方厉一下笑了,过去揉揉她的头,轻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有些人就开始给我脸色看啦?” 可不是么,让他无奈,让他心疼的脸色。 方棠闷闷的开口:“对不起……”然后颇为坚定的看着他:“我、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失望……他面上的笑有瞬间的恍惚,他的确怕失望,怕再一睁眼,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和她的这些柔情蜜意,都是镜花水月。 他有多想得到她?被关在镇妖瓶中的时候就在觊觎她,有些事方棠不会知道的,他一直在感受她,感受她走过的路,感受拂过她得微风,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切一切。 方厉怔忡片刻,然后将她拥入怀中,但很快就放开了,一瞬不瞬的看着这让他辗转反侧了许多年的心尖上的宝贝,也没有回她刚刚的话,只笑着问她:“刚下过雨,外面放晴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方棠模样软软的,觉得他的眼神太热烈了,手被像是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后背蓦的颤栗起来,她好像……在刚才那瞬间,又被他勾引了。 —————————————— 作者:下章大肉,虽然但是……更新看缘分? 《一粒方糖》·十九 眼下正是清晨,天光正好,一缕清风幽幽拂过,未来得及消散的露水清香扑面而来。他牵过她的手,两人正慢悠悠的走在一道溪水边上,没有人说话,掌心的温度却十分清晰。 波光粼粼的水面,两人的影子便也看不清了,方棠瞧去,虽然面容模糊,但十指紧扣着,距离相近,不分彼此。 “看什么?”方厉见她一错不错的盯着水面,好奇问道。 “看你呀。”她俏皮的笑着,指着倒影说道:“二哥在水里,我在二哥的身边。” 方厉闻言失笑,心想这哪是一个成年人说得出口的傻话,分明就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孩。错开眼神,唇边的笑意淡去,只是这镜花水月,怎能长久? 他拉过她,低声向她道:“棠棠在我的心里。” 方棠于是红了脸,指尖被电着了一般放开他的手,不太敢对上他的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蹲下去,扒拉起石头来。 怎么就这么害羞呢,方厉无奈的注视着她圆圆的头顶,却也不乏宠溺。 “二哥二哥。”她不知又想到什么,黑白分明的眸子的看着他,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蹲下身子。 方厉照做,然后看她捡了块扁平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一派烂漫的笑意:“我们来打水漂吧。” “什么?” “打水漂呀,小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你总是赢他们的。”方棠回忆起以前的事,向他赘述着‘方厉’的厉害,“你就这样,‘咻’的一下,石头就在水面上蹦了好几下,大哥和振州哥哥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石头抛出去,可这石头像一只蠢笨的鸟,还没起飞,就一头栽了进去,咕咚一声,沉入水底。 她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落,不好意思的向他笑笑:“我好笨呀,总是学不会……” 对着总是学不会的方棠,那时的方厉教了几次便没有耐心了,将妹妹丢在一旁,不再搭理。小小的女孩却那么执着,一次一次的尝试,从来不说放弃。 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在心里深处的黑暗溢出来之前,他摸着她的头,向她温柔的笑,驱散了阴霾般:“有什么大不了,我跟他们玩,只是想让你看着我是怎么赢的罢了。” 方棠脸颊微粉,语气雀跃:“真的?” “当然,你不知道,为了让你多看我两眼,我有多努力。” 以前的方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嗤之以鼻,自负,高傲,容不得别人比他优秀,做什么都要出风头,压别人一头,显示出自己的不凡来。不过这样正好,他说成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才故意那么做的,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并且,他也算说了实话。 对他而言,为了能让方棠注视着他,确实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果然,方棠相信了他的这幅说辞,不可置信着,脸上同时洋溢着喜悦:“你…你说真的?” 他亲吻了她的额头,怜爱不已,喟叹:“当然,我喜欢你,比你想的还要久。” 方棠低下头,觉得眼眶有些热,咬着唇,羞涩低声:“我也喜欢你…在很久之前。” 她低着头,于是便看不见,他的面孔有一瞬间的阴沉扭曲,再抬起头时他又恢复了正常模样,牵她起来:“走吧,带你去看看那只怪物,知道你放心不下。” “啊,可是没问题吗?” “放心,我大概已经摸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了。”他颇有些揶揄的看着她:“想要做什么就来找我,别去麻烦人家。” “知道了,我还不是怕你担心嘛。” 方厉听见她小声的反驳,笑得开心了些:“我们家棠棠终于懂事了,二哥很欣慰。” 她凑近了他一点,笑嘻嘻的说:“那有没有奖励呢?” 他啪的一下弹了弹她的额头,轻笑:“得寸进尺。” 方棠浑不在意,拉着他又往旅馆走去,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至于打水漂的事,方棠已经抛诸脑后了,而成功转移了她注意力的方厉紧握着她的手,内心讽笑,真正的方厉会,他又怎么可能会?执着又温情的看着她,只是眼底更深处,是沸腾着的疯狂。 两人来到关着怪物的柴房,天师府那一众师兄弟已经将整栋旅馆租了下来,将刘家夫妇请到别处去住了,也是怕事情泄露出去,节外生枝。 看管怪物的是陈家师兄弟,方厉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径直带着方棠进去了。 只是一回头,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方厉有些莫名:“怎么了?” 方棠语气感叹:“没有啦,只是觉得你现在和大家的关系好好啊。” 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方家二少爷的影子消失无踪。 方厉收敛好心思,笑道:“你不是喜欢,我和他们好好相处吗?” 方棠歪歪头,想起来以前自己的确希望二哥和大家交好,她喜欢交朋友,便也想让二哥也拥有很多朋友。 只是现在…… “可我吃醋了。”她鼓着腮帮子,有些小委屈的模样:“那天我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都不是你。” 可没一会自己就扑哧一声笑了,明丽开朗好颜色,她勾着他的小拇指,轻声细语:“呐,你不用为我勉强什么,二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棠棠都站在你这边,好不好?” 他要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呢,又痛又爱,想把她关起来,又恨不得把所有都捧到她的面前,只要她开心快乐。 他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索性不说什么了,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小手,胜过千言万语。 打开阴暗的房门,便看见那怪物安静的缩在角落里,身上锁着天师府特质的锁链,上面有符纹禁锢,不可能挣脱。 尽管如此,方厉还是蹙眉嘱咐道: “就在这里,别进去了。” 方棠点头,认真观察着那怪物的模样,不知为何,那天还对她张牙舞爪,今日却瑟缩成一团,过分的安静。 她轻咬着唇,思索一会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口中默念咒语,那白纸就自己动起来,不一会一个小纸人便成了型,纸偶在方棠的示意下走到怪物的身边,在这发出腥臭,并流着脓水的怪物旁转了一圈,试探着伸出小手碰了碰那怪物,随即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蹭的一下跑回方棠的身边,耷拉着小脑袋,缩在她的掌心里。 方厉见状无奈,心说这大概就叫物似主人形吧,然而方棠脸色凝重,他也就收了玩笑的心思,看着她对纸偶又念起咒语,那纸偶又变回了白纸,只是这次白纸上端然出现了一种咒纹。 方厉挑了挑眉,方棠则是讶然。 “这是……” “白家?!” 方棠和方厉从柴房出来后自然找到了李若安,将发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用咒法追踪到的,竟然有白家秘术的痕迹。 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咒法,并不外传,如李家符咒自成一派,陈家擅长御鬼,方家的封印之术千年来堪称一绝,莫家在术法领域中是翘楚,而白家,则是药蛊传承。 李若安心如擂鼓,这怪物虽说不成人样,可他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拿活人生生炼化的,不知用了多少阴邪手段。 “对了,它一来就冲着你们去,我还以为是为了棠棠……” 但十有八九,是冲着白小时去的,可到底是为什么。 白家在谋划什么?为什么要对唯一的继承人白小时下手,如若不然…… 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但当务之急是:“小棠,这件事你和阿厉都别再管了,我会把你们从这件事里抹掉,等路障清理好,你们马上离开!” 方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方厉制止,他看向李若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若安,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不会推迟,你不用担心。” 李若安心里苦笑,可又哪里有那个脸让他们兄妹帮忙呢,他们已经被天师同盟家族害得够惨了不是么,认真道:“多谢了阿厉,只是这件事,牵扯广泛,你们还是早些抽身,我才能安心。”他看了方棠一眼,将方厉带去一旁,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我提前透露给你,你大哥,近期应该就要回来了。” “大哥……” 李若安以为他是猝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安慰道:“你放心吧,这件事老师是知道的,等到时候你大哥回来,你们兄妹就有依仗了,那些老家伙也不敢再对你们做什么,你们现在早些回去等他,别担心,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方厉笑了笑,做出一副将他的话听进去的模样,只是心里有多少盘算,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方朔么……当年他把真正的封印魔瓶和秘籍带走,可不知防范的到底是谁呢,他本来打算只要他永远不出现在自己和棠棠的面前,就放他一马的。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若安将这件事告诉方厉之后便马上离开了,他还要去找陈振州等人商量对策,并且要将表妹白小时保护起来,免得再被找麻烦,毕竟那个丫头可不像方棠那样厉害,他这时可真是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心软答应带她出来的。 只是……他想起表妹那天在他面前掉眼泪的事,说她不想嫁给陈振州,不想就这么失去自由,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也疼得厉害啊。 方厉则是不紧不慢的走回方棠身边,却看着她和一只小木偶玩得挺开心。 “二哥。”见他过来,她笑着和他打招呼,欲把木偶收起来,却被他抢先一步将木偶捏了起来。 “哎呀,你别捏疼它。”方棠见他直接提起木偶的脖子,有些焦急的想让他放手。 小木偶在他手里挣扎,仿佛气急败坏,方厉打量了一下,笑道:“你这木偶有些眼熟啊。” 方棠心说当然了,照着你弄的来着。 只是不敢告诉他,也有些不可名状的羞涩之意,天知道那些年她自己去外面捉妖,或是他加班出差,她就做一个像他的小木偶,陪着自己玩。 “快还给我啦!”她脸红着拽他的袖子,十分娇俏,惹他一阵心猿意马。 “喏。”他将木偶还给她,见她松了一口气,青葱的手指点了点木偶的小脑袋,收回了法力,木偶便变得普通起来,她将它收好,放回自己贴身的小包里。 再抬头时却见他的脸无限放大,就这么触碰到了他温软的嘴唇,一吻深长。 —————————————————— 第一更? 《一粒方糖》·二十 方棠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对自己现在处境十分迷惑。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要和二哥还有小时回城了吗? 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无力的闭上眼睛,好一会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对了,他们受到了袭击。她猛的睁开眼,焦急不已,她记得二哥把她和小时推开了,自己却和那怪物搏斗,她忽然就泪流不止,她的二哥失去了法力,为了她却深陷险境。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救他,只有拉着小表妹一直跑,想回到旅馆搬救兵,可没想到,一回到村口,血腥味就扑鼻而来,面前的土地被血染红了,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白小时当场吓得尖叫,紧紧抱住了她。 她瞳孔紧缩,因为她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两个怪物,正在啃噬一具尸体,她认得那张脸,是刘岐山…… 最后,她只记得自己为了保护小时,一把推开她,被怪物狠狠贯穿了腹部,但余光瞥见李若安他们赶到了,那么小时大概是没事了吧。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而且记忆中受伤严重的腹部,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她是被抓了么,她躺在冰凉的地上,却不想计较了,如今二哥恐怕凶多吉少,那么,她生还是死,有什么重要? 眼里的光泯灭殆尽,一片死寂绝望。 过了一会,有脚步声逐渐逼近,一深一浅……她猛的抬头,难道是他! 她奋力向外面看去,紧张的期待着,希望出现的是那个人的面容。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没有一会,他就沐着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二哥!二哥!”她满面泪水,欢欣不已的叫着他,大起大落的情绪使得她头脑昏沉,心跳剧烈,她不在乎,还是执着的望着他。 只是方厉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过分的沉默,一阵料峭的春风吹入山洞,使得眼前的人也染上一身料峭的寒意来。 “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她楞楞的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在他的手背上,而他扶起她,却没有解开她的绳子。 方厉咧开嘴角,冷笑一声:“你真是不听话。”他突然大力的把她推到在地上,方棠的后脑勺猛得一磕,差点昏厥,茫然的看着他,听他语气幽森,好似地狱里的恶鬼:“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好好保护自己,你不是保证过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了吗?” 她满心愧疚:“对不起……” 他却仿若未闻,“这么喜欢受伤是吗?”他的手移动到她纤细的脖子上,仿佛稍稍使力,就能让她彻底断气。 而方棠这才惊觉,他的的手掌烫得吓人,额头上暴起青筋,忍耐得十分辛苦的样子。 “二哥…你怎么了?” 他突然又温柔了下来:“棠棠,你愿不愿意帮我。” 她飞快的点头:“我愿意。” “好孩子。”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细嫩的颈侧肌肤,下一秒却狠狠地咬在上面,直直的刺破了她的皮肤,鲜血涌出,被他啜饮。 方棠疼得不能出声,不敢置信,这是她一贯温柔的兄长。 饮够了她的血,解渴了一般的方厉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唇上鲜艳的血色使得他像一只凄厉的艳鬼。 “哥……” 接下来的事,却好像噩梦一样。 他不发一言,粗暴的扯开她的衣裳,将她的细腿往两边掰开,坚硬如铁的性器将她贯穿,毫不怜惜的强暴她。 “啊!!!”她疼得叫喊,哭得凶狠:“二哥!疼!我好疼!” 他充耳未闻,脸上的笑意更深,在这昏暗的山洞里是那么令人心生恐惧。 他一边挺动着,在她紧致的穴里进出,一边揉捏她的胸部,奶团子一样的乳房在他的手里却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拧着她的乳首,指甲拨弄着,听着她几近崩溃的哭声。本来束缚着她的绳子断了,又被他扯起来,从她的脖子处开始缠绕到腋下,从胸部上方绕了一圈,再将她的两团乳房紧紧勒住,延伸到腹部,他轻笑,将性器拔出来,方棠以为他清醒了些,还没来得及开心,便被他翻了一个身,绳子从乳沟处垂直向下,从她的阴穴紧勒到臀缝,他将她的双手扭到身后,缠住绳子,而两只后脚踝也被提起来和双手捆在一起。任由她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 她只要动一动,胸乳便疼得要命,绳子粗糙,磨着她的娇嫩花穴,更加让她不敢动,可她又能坚持多久,没一会就浑身发抖起来,这一下更是如同掉进了地狱里,两团乳房胀痛,乳珠硌在冰冷的地面上,娇穴被绳子磨得一片火辣火辣的疼,但让她更加痛恨的是身子的敏感,这样的屈辱竟让她有了感觉,下面流出的花水已经将绳子打湿了。 她颤泣着求他: “二哥…求求你…别这样,我好痛…我会听话的,求你放了我。” 他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更好像满足于她的求饶,伸手扯住她的秀发,迫她抬着头看着自己,冷冰冰的笑着:“张嘴。” 她看着他高昂的性器,便知道他要她做什么,眼泪止不住,却只有听话的颤巍巍的张开樱桃小口,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将性器塞进她的嘴里,死命的操着她的檀口。 每一次都顶到喉咙的最深处,惹得她一阵阵的不适,他的动作又急又狠,她的小嘴被迫张大,吞咽他蛮横的肉棒,直到嘴角都磨破了,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胸乳狠狠的胀痛着,下身似乎被绳子磨坏了,却一股股的流着水,绳子正好卡在她的阴蒂上,疯狂的磨蹭着她的敏感点,她嗓子里胡乱的呻吟着,突然翻起白眼来,身子抽搐,方厉抬眼一看,只见她身下泄出大量蜜水,喷溅而出。 哈,竟然还高潮了。 他索性也不压制精关,任由精液倾泻在她嘴里,看着她无意识的吞咽,咳呛,他才满意的拔出来。 方棠软到在地上,红唇像被碾破的花瓣,一缕精液淫靡的顺着她的嘴角留下来。 她却像了无生意了一般。 可他还是没有放过她,将她的脚部绳子解开,把她的两条光滑的细腿放在臂弯里,兴奋的将肉棒再次捅进她刚刚高潮过的小穴里,咕啾咕啾的抽插起来。 方棠觉得他很陌生,也很绝望,下面痛得要死,情欲也将她燃烧殆尽,高潮不受她控制,小穴每过一会就疯狂收缩蠕动,分泌出大量的蜜水,将他送上极乐巅峰,她的意识却逐渐模糊。 你到底…是谁呢? “棠棠…棠棠……” 有人在叫她,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周身寒冷刺骨,疼痛难忍。 方厉握着她的手,满目痛悔恨意。那日他感受她受了重伤,他们早就神魂相连,只要他不死,她就不会有事。可他救了她,耗损太多精力,更糟糕的是蛇妖又找上门来,前后夹击,使得他几近绝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他将他们消灭,却也意识消散,浑浑噩噩。 李若安先是找到了方厉,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还以为他失去了法力,对抗怪物太过勉强,受伤昏迷了。 将他安顿好后才去找她们,却眼睁睁的看着方棠被掳走。 一时间兵荒马乱,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谁也不知道,丧失了神智的方厉凭着本能找到了方棠,用残忍的手段杀死带走方棠的人。而他自己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伤得她体无完肤! 他不知折磨了她多久,等他清醒,方棠在他怀里气若游丝,他颤着双手,几乎崩溃,怕她恨他,怕她惧他,怕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只有像七年前那样,如法炮制,抽掉了她这一段记忆,没多久又察觉到莫知行亲自带人追过来了,只好放开她遍体鳞伤的身子,麻木不已的盖了件衣服在她身上,而后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莫之行进入山洞没多久,见方棠躺在地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心下一痛,叱退了后面跟来的李若安等人,安排了几名女天师进来。 莫知行不知道方厉的真实身份,也将一切联系到了掳走方棠的人的身上。于是近日来,他在天师府掀起不小的风波,特别是针对白家,势必要他们给出一个说法。 不仅是莫知行,年轻一辈的天师都对方棠十分愧疚,于是整治起来也不手下留情,天师府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世家守旧派和一心想改革天师府陈旧作风的一派矛盾正式爆发。 而这些方厉都不关心,他只想他的棠棠快些醒来,不要……不要丢下他。 “我爱你……棠棠……”他喃喃自语着。 他曾经很认真想过,这三个字对方棠有些太残忍了,他若有朝一日离开,方棠独自怀揣着这些在人间,不值得,想来或许还会后悔,或许离远一点,就不会痛一点。 她会痛吗?他想,手指还在抖,目光刺在她的脸上,久久停顿,他们总归要分别,他感觉到了,那么短的时间,有没有十年?自己人生几十年?她人生几十年?自己真正参与进去的,少得可怜。 你不能让一只蜉蝣,早上认识你,中午说爱你,晚上就沉进水里去了。你觉得莫名其妙,你觉得飞蛾扑火,你觉得没有存在感,你觉得没这个必要,他是蜉蝣,她是磐石,磐石不会因为那三个字就破碎,抖落出一个人来。 万一会呢?他想,他侥幸地想,讥讽地想,又往下想,接着又很难过。 那太残忍了,磐石化作人,还有一段过活,记着一只蜉蝣,不去看看世界,到底是蜉蝣太狡猾了。 好长一段时间,似乎过了几百年,又似乎只是一息之间,耳边终于响起救赎他的声音。 “二…哥?” —————————————— 第二更? 夸夸我? 《一粒方糖》·二十一 方厉到哪方棠的眼睛就跟着转到哪。 看着他忙里忙外,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她无聊的躺在病房里,虽说有些疑惑,她不是刚刚还在回城的车上吗,怎么下一秒就在病床上了…… 想不起来,她就索性不想了,毕竟她觉得自己是个猪脑子,也从来不爱为难自己。 她从小护士口中知道自己昏迷了一个多星期呢,于是又迷惑了,自己不是一向是个钢铁侠嘛,怎么这次晕了那么久。 唉,也没人来看看她……她无聊极了,之前还和表妹说好,等回来了,要经常见面的,现在别说小表妹了,就连自家二哥都不怎么搭理她。 她很幽怨,晚上睡觉之前,她特意去洗得香香的,虽然水碰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然后躺回被窝里,等着他过来,谁知那不解风情的,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她。 方棠纳闷了,问他:“你干嘛呀,上来睡觉啊。” 他笑着摇头:“乖,快睡,我守着你。” 她腹诽,吐槽他玩什么长腿叔叔的戏码,不该做的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无奈的撇嘴,但知道他决心不上来,也就不勉强了。 半夜她梦魇醒来,冷汗棽棽,记不住梦境,却抬眼看见他皱着眉,手撑着额头,就这么憩着,她有些心疼,轻轻叹息,抬手去抚他的眉头,希冀他能好受些。 别这样忧愁呀,我不在乎的。 到了第二天,她扯着他的袖子软软糯糯的撒娇,扑在他怀里,小脑袋拱来拱去,他的怀抱很温暖,没一会倒是弄得她很想睡觉…… “你怎么了嘛……”她打了个哈切,于是一双鹿眼雾蒙蒙的,愈发惹人爱。 她一点点往上蹭他,红唇摩擦过他凸起的喉结,张开小口,软软的含住,小舌头舔来舔去,轻轻吮了一下,感觉着他搂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内心雀跃,眼神亮晶晶的看他,娇憨的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将樱唇凑过去。 谁知,他竟然把头歪开了…… 她气结,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于是也生起闷气来,一转头不搭理他,不亲就不亲! 哼,谁稀罕。 这次住院似乎格外漫长,百无聊赖中唯一让她满意的是她瘦了大概七八斤吧,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瘦呢,就是她二哥不是很满意,每天皱着眉头变着法给她弄吃的,却还是喂不胖。 两天前,她把他赶去上班了,又不陪她睡觉,又不给她亲亲,那干嘛在她跟前晃悠,弄得她心痒痒的,索性不如去赚钱。 没错,无情如她。 唉……一点都不想他,真的。 她坐在病床上吃薯片,咔嚓咔嚓的把它们当成方厉来咬,哼,叫你不给我吃! “棠棠。” “唔……咳咳咳……”猝不及防的被呛到了,抬眼看去,见是姨夫带着一脸无奈的笑意看着她。 她有些脸红,将薯片放好,坐得规规矩矩的,拘谨了些:“姨夫。” 莫知行其实站在门口看她好一会了,见她身体似乎没有大碍,心放下了些,其实这些天他也来过几趟,只是在医生那里了解情况,没有来见她。 得知她将发生的事都忘了,心下叹息,却也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他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对小侄女和蔼的笑笑:“怎么不吃了,不用顾虑我,像你小时候那样就好。” 在方棠小的时候,莫知行其实很喜欢她的,经常把她抱在膝盖上,哄她玩耍。 不过现在,就算他这么说,方棠也不敢随便乱来了啊,挠挠头,向他小小的笑了一下:“姨夫,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莫知行楞了楞,眼中流露出心疼的情绪,叹道:“抱歉,棠棠,是姨夫没能照顾好你。” “姨夫,是我自己太弱了,不关大家的事……”她扣了扣被子,不懂他们为什么每个人都一言难尽的模样,她心里也知道,没人来看她,不是不关心她,是觉得对不起她。 可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技不如人,败者食尘嘛,是她自己的问题,怎么每个人都不肯来见她。 何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他们又何必揽责任上身呢。 莫知行没忍住,像多年前那样揉揉这个乖得令人心疼的小姑娘,然后淡淡道:“听到了吗,还不进来。” 于是方棠见到了站在门口踟蹰不前,拎着一堆东西的李家兄弟,和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表妹。 她楞了一下,接着弯弯眼角,笑的十分开心。 “小时,快来,我等你好几天了。” 莫知行在问过方棠一些情况后,便想带着李家兄弟走了,李尧忙不迭把带来的东西放下,眼睛却还是不敢看她,尽力开朗笑着:“小棠,我把你爱吃的都放这了,别客气,后面我再让人送!”说完也不等方棠说什么,一转身就出去了,李若安也神色复杂,终究没说什么,只让她好好养身子,并留下了白小时陪方棠,说过一会再来接她。 瞧着他们都走了个干净,方棠眨眨眼,对着白小时玩笑道:“小时,我是不是得什么癌症了,他们表情都好奇怪啊哈哈哈。” 显然这不是个成功的玩笑,白小时非但没有笑,哭得更大声了,扑进她的怀里泣不成声。 方棠:……我该不是真得绝症了吧喂。 她劝了半天也劝不好,只好无奈的拍着表妹的背,慢慢哄:“小时,这不怪你。” 白小时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看来这些天在家里也没少哭:“是我…是我任性非要跟着你们…如果不是我拖累,你就不会受伤了。” “没有你我也会经过那个村子呀,一样会遇到那些怪物,而且说实话,我打不过它们。” “可那些怪物很有可能就是白家……” 方棠叹气:“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她捧住表妹的脸,替她擦掉眼泪,“傻瓜,白小时就是白小时,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小妹妹,姐姐保护妹妹是应该的,别哭了,哭肿了眼睛要不漂亮了。” 白小时渐渐止住抽噎,和方棠抱成一团,才慢声细语的道:“姐姐,我会变强的,我要保护你。”语气里是不容忽视的坚毅。 方棠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然后让她把手伸出来,将一枚小木偶放在了白小时的掌心上。 白小时疑惑道:“姐姐,这是什么?” 方棠没有回答,示意她把手指伸到木偶的嘴边,白小时刚伸手过去,只见那木偶张开嘴,咬在了她的指头上,殷红的血珠霎时间冒出来。 “啊!”她疼得一激灵,不解的看着方棠。 “小时,你要把这个收好。”她拉过表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这里面有驭偶术的秘籍,我给你认主了,你好好学,不要让别人欺负你。” 有些事,方棠经历过一遭,疼过一遭,她不想表妹像她当年那样,因为无能,任人宰割。 她本以为表妹有白家、李家的庇护不会出什么事,但这一回却让她认识到,天师府内部,互相倾轧从未停止过。 “我知道,小时很聪明的对不对,哪怕以后姐姐不在你身边,你也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白小时反应不过来了,觉得脑子乱成一团,但听到她说这话,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什么叫你不在,姐姐你要去哪?” 方棠摸了摸她的发顶,轻笑:“我要走啦,和二哥一起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白小时心中像是被惊雷劈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姐……可、可这驭偶术,是舅妈留给你的秘术,你怎么能给我…不行,我不能拿的。” 方棠却摇摇头:“妈妈留给我,那就是我做主了,而且之后我也不打算再碰和天师有关的东西,这木偶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用,不如给你,小时,你好好用它。” 在方棠心里,任何再厉害的法术,都只是一种形式。每一个家族都有秘术,方棠的母族拥有的就是操纵木偶的能力,利用它们侦查、诅咒、甚至更高阶的锁魂,无所不能,方棠已经将所有的木偶术铭记在心,本来想着就这么毁了它,但表妹又让她放心不下。 “你放心,这木偶只有你才能打开,在别人手里不过是一墩普通的木偶罢了。”本来她还想教表妹封印术的,但毕竟大哥还下落不明,方家轮不到她做主,可母亲的家族一向只有女家主,木偶术世代传女,这一代,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白小时又泪盈于睫,张口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姐姐已经为她打算到这样的地步了,她又能为姐姐做什么? 方棠叹了一口气:“小时,有的时候,不愿意做的事很多,如果觉得身陷牢笼,只不过是还没有强到拥有打破它的能力罢了,你不想嫁到陈家,就要有说这话的本事和底气。” 木偶术,就是她给她的底牌。 “姐姐……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说了,我的小时是很聪明的,你一定可以做到。” 小时候,白小时六岁,跟着十三岁的方棠一起参加学术拷问,方棠一向是个不折不扣的实战派,不擅长思考,往往想的头秃也不知其所以然,但白小时不同,尽管比表姐小了整整七岁,却能对答如流,解开方棠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但最后被留下罚抄的也是她们两,白小时并不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聪明,因为她不想姐姐一个人挨罚,她不管做什么都想陪着方棠。 方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时,你喜欢李师哥对么?” 白小时的脸飞快的红了起来,嗫嚅着:“姐…你、你怎么…” 因为,她看李若安的眼神,和她看方厉的眼神是何其相似啊。 所以这样的小表妹,怎么能让她不多担心一些,多为她考虑一些呢。 她温柔道:“喜欢的话,就去争取吧。” 白小时抿着唇,有些踌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 “怕什么?我和你说,木偶术里有一种叫做同命同心术,能让他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你知道陈阿娇皇后么,当年楚服就为了她用了这一种咒术,当然,因为下咒的另一方是皇帝,有神明保佑,才没有成功罢了。” 白小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傻呆呆的盯着自家姐姐,没多久就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揶揄的神色,才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 “姐姐!” “哈哈哈哈,开玩笑嘛。不过……”她卷起她鬓边的发,轻柔笑道;“真的有这种法术,但这是禁术,不要用它,搞不好,会被反噬而亡。” 就像那汉代的陈皇后,没有得偿所愿,那施法的巫女楚服,也因此被枭首。 金屋一诺,千古遗恨。 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啊…… 她神色又温柔下来:“小时,爱情这种事,向来要讲你情我愿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白小时看着姐姐的神色,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同,眸子里一派清明,好似春日里悠扬的霁月清风,令人沉醉。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们都说姐姐傻,不是的,她是单纯善良,而且,比他们要通透得多。 白小时又和方棠说了好一会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时说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走到电梯口,正好碰到了刚上来的方厉。 她拘谨的打招呼:“厉表哥。” 方厉点头示意,想到了什么,于是轻轻开口,带着些恳求:“小时,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请你多来几次,陪陪棠棠,她一个人,总是孤单了些。” 白小时想说她当然愿意,可以的话她都不愿和姐姐分开,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最后鼓足勇气道:“其实我觉得,姐姐她最想要的,是表哥你的陪伴。” 因为,她是那么的在乎你啊。 —————————————————— 作者:努力的更新都没有留言我可太难过惹,嘤嘤嘤 《一粒方糖》·二十二 方厉进到病房的时候看见方棠正坐着发呆,病房里安静,她也显得一身落寞,并且这几次来回的折腾受伤让她着实消瘦了不少,此时抱着双膝,小脑袋搁在膝盖上,让人不得不心生怜惜。 “棠棠。”他轻声唤她,看着她蓦然回神,看见是他,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而后大概是想起两人还在闹别扭,迟疑了一会,抿着唇,把头歪到一边去了。 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他想笑,又想叹气。 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哄道:“来吃饭吧,今天做了红烧狮子头和麻婆豆腐。” 于是方棠的肚子也很恰逢其时的叫了一声。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但她活到现在靠得就是没脸不是,而且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吃的过不去。 于是吃饭。 一脸安之若素的顶着他好笑的目光,开始愉快的用餐。 吃饱喝足后又没事干了,她郁闷,她浑身不得劲。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好像半点这样的自觉都没有,仍旧一副任劳任怨任她看穿一个洞来都不搭理她的模样。 最终她泄气了,觉得无力极了,开始劝自己想开点,人生短短,他们相处的时间还要扣除睡觉、上班、其其他他的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更没有多少了,天长地久都是骗人的,谁能和老天爷活的一样长?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为什么不珍惜一些呢? 你念着我的好,我记得你的好,两个人在一块何必计较那么多,如果注定了有一个人要背负得多一些,那么另一个人就包容一些吧。花开了会败,零落尘泥,有些离别是连再见都来不及说的,见一面少一面,不知何时就会彻底消失,那种情绪,便叫做遗憾。 他们之间有遗憾吗,有的。 但是他们还有以后啊,以后的岁月还得向前看,又叫做希望。 她要怀着希望和他过日子,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 所以何必去探究那些他不愿意说的事呢,等他回过头来,她总是在的。 她看着他,眼睛里泅出一丝水光,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着像个孩子一般娇软可爱,向他张开手,喏喏的说了声:“抱。” 方厉心口被撞了一下,顿时有种什么也顾不得的感觉,他走过去抱住她,将她融入骨血。 “怎么了?”他温声开口询问。 “想你啊,一整天都看不见你,你回来也不抱抱我。”她嘟囔着,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头靠着他的胸膛,尽极了依赖。 “对不起……”他没说完的话,被她柔软的手心覆盖住了,低头对上她红红的眼眶,听她闷声闷气的道:“干嘛要说对不起…” 她话头一顿,又接着说:“不过要是真的愧疚的话,你就补偿我。” “亲亲我。”说完撒开手,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却微微颤动,出卖了她紧张的内心。 方厉心中徜过无限的柔情与愧疚,她的懂事和包容都让他自惭形秽,他这些天来都不敢碰她,因为觉得他的肮脏在她的面前都无所遁形了一般。 吻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温柔得像春风触碰娇嫩的花瓣,轻柔的一掂,仿佛光阴就此停住,这里只有他们,他们只剩彼此。 “我想回家了,想那条胖红鱼,想你种的那盆金银花,想和你一起躺在卧室里睡觉。”她窝在他的怀里,开始娇娜的撒娇,每多说一个字,方厉都觉得自己又陷进她甜蜜的温柔里多一分。 “你想不想我?”她问。 他知道她言下之意,明白她的所求,直白得可爱,让他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想。” 他声音低沉有磁性,言简意赅,方棠却好似浑身过了电。 她笑得弯了眉眼,开怀不已,有什么比依偎着自己的情人窃窃私语更甜蜜的事呢,糖果的甜香也比不了啊。 “现在不行,你得好好养伤,等回家……” “好~” 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从春意盎然到夏日韵味初见端倪,她才从这无聊的生活里解脱出来。 一回家什么也不干,欢呼一声径直扑向自己的小床,她生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来,哪里都不好,只有她的狗窝最好! 他无奈的跟在她后面,替她收拾好乱踢的鞋,满是宠溺。 “你快过来呀。”她回首向他柔柔一笑,披露出一些平常没有的妩媚来,他心思一动,脚步便不自觉的向她走去了。 他咳嗽一声,坐在床沿边,低声道:“还是白天呢。” 方棠眨眨眼,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让你过来,又没有说要干什么,好啊……”她将下巴搁在他厚实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你不老实,被我抓到啦。” 方厉难得的被她说红了脸,却也什么都没反驳,任由她像只树懒一样挂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扣住她纤细的皓腕,细细的摩挲,吻过她的十指,将它们一根根的含进嘴里吮吸,这突如其来的挑逗让方棠心生羞怯,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被他扣得更紧。 “还是白天呢……”她小声的复述了一遍他刚才的话。 谁知他微微勾起薄唇,哼笑出声,接着就把她压在床上了。 “我想你想得不行了。” 说完又俯下身吻她,火热的贴上她的柔软娇嫩,描摹着她的樱唇,带着侵略气息长驱而入,携裹着她的小舌交缠,占据她所有的感官和心神,压迫着她攀上他的后背,开始难耐的摩挲,这感觉真是好极了,他在心里喟叹着,不忍心去伤害她一星半点,直到把她的唇吸吮得发麻了才堪堪放开。 她的脸颊粉嫩如四月樱花,一双剔透晶莹的水眸望着他,身子娇颤不已。 “你…你不许看了。” 她将头偏向一边,借以躲避他愈发炽热的眼神,体温节节攀升,仿佛是火山爆发前一刻,浓烈的气氛将空气都烧灼起来。 他吻上她的脖子,细细碎碎的吮咬,感受着她抖得更剧烈的身子,心神很愉悦。 “棠棠。”他叫她的名字,方棠仿佛觉得是从荆棘丛中绽开出了蔷薇,带着蛊惑人心的香气,引诱她去采撷,手指将被刺出殷红的血珠来。 而那一滴血珠又颤巍巍的落在她的唇上,刹那间纯洁变得妖冶,蛇类总是拒绝不了这样颜色艳丽的东西的,大抵在那西方神话中,他的同类就是爱上了那伊甸园中鲜红的果实,才算尽了心思吧,他眼色幽深,又去吻上这颗禁忌的果实,令他迷恋至深。 棠棠、棠棠、棠棠…… 他一声声的叫她,越来越深入的探访她,却温柔得不像话,像是温水要把她尽溺,又像春风将她包裹,流窜到四肢百骸,颤栗到骨子里。 空气中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情好如蜜油,拉扯着他们不分彼此,可在这样一片温存中,方棠察觉出他的隐隐的克制,像是把她当成一个易碎的琉璃,捧在手心,一点闪失都不舍得。 她叹息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的双腿夹紧了他的腰,“二哥,快一点,我想要。” 他拥着她汗湿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动作得愈发迅猛,撞着那令他发狂的嫩肉,汗水顺着硬朗的曲线流下,方棠的神智也逐渐迷离。 “啊…啊…不行…”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情欲如同海浪,一波波的冲刷着自己的身子,跌宕起伏,没有自我。 她的穴肉实在是太嫩了,方厉不得不打起所有的精力来专注应对,层层叠叠的包裹着他的性器,往里抽动、吸吮,不要命似的缠他。 “乖一点。”他掐住她的水蛇腰,一把抱起来,按在怀里,更加坚定不移的往上捅她,弄得她不停哭喊,声音似嫩鹂,更如苞蕊初绽,暧昧的甜香四溢。 蜜液一波波的流出来,打湿二人紧密连系的身子,她软在他的身上,情动到深处时,忍无可忍的在他后背挠出几道痕迹,软哼几声,表示不满。 他爱死了她这幅模样,于是更加欺负起她来,体位换了又换,直到她嗓子也哑了,泪水都要流干了,他才恋恋不舍的释放,缓缓拔出性器,肉棒上盘踞的青筋剐蹭着她高潮过几次,湿的一塌糊涂的软穴,让她差点又潮吹了,气鼓鼓的瞪他一眼,却没有半点威慑力,更像在撒娇。 他轻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道:“好了,我给你擦擦,乖乖睡一会,待会醒来想吃什么?” 她的确累得狠了,任由他给自己清理干净,然后缩进被子里,揉揉睁不开的眼睛,含糊着说声:“都可以,要吃你做的…”声音越来越小,竟是睡了过去。 方厉满心柔和,俯身亲吻她的脸颊,最后给她盖好被子,轻步出了屋子。 刚关上房门他脸上的温柔情绪便尽数收敛了,冷漠的看着客厅中那一位不速之客。 “干嘛这么看着我,多令人伤心啊。” “有事?” 那人摊摊手,并不在乎他的冷戾,一脸的玩世不恭:“好久不见,会会老朋友。” “我不记得我们交情这样好。” “看看你,多无情啊,要不是里面那个小丫头,我还以为你还是两千多年前那个你呢。” 方厉的眸子开始变得压抑,风刃在他手里聚集,满是杀意。 “真是一点都不能开玩笑。”那人终于正色起来:“本来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还当是他们说梦话呢,如今再见面,才意识到,原来两千年都过去了。” “久违了,騰虞。” 等方棠醒来时,天已经朦胧,星光从天边隐约亮起,她睡眼朦胧,觉得家里好安静。 她走出去,客厅没有开灯,家里只有她一人。 “二哥?”她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无人应答,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滋生出来。 她想给他打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了,呆呆的站着,良久才动一下。 “阿鱼,我二哥去哪里了你知道吗?”她碰了碰鱼缸,看着胖鱼轻轻的一甩尾,无奈的一笑。 咚咚—— 有人敲门,可会是谁呢,她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茫然。 缓步走了过去,从猫眼往门外看。 看清是谁后,心放了回去,他原来是忘了带钥匙啊。 脸上带着笑容,飞快开了门:“你去哪了呀,怎么不带……”而后笑容凝固,话也止住了。 门外站着的人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目光中全是对她的思念。 不是方厉,却和他有着一样的面容。 “棠棠。” 他就这样带着满身的风尘,紧紧拥抱住了她。 《一粒方糖》·二十三 在方棠很小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黏着自家大哥。 方厉嗤笑她像小跟屁虫一样,年幼的方棠还不会反驳,不懂二哥对她的讽刺,只抓紧了兄长的衣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 她还当做是夸奖。 在她心里,一直和哥哥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每当这时,方朔就会狠狠瞪方厉一眼,然后转身抱起小方棠,比妹妹大三岁的他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把她抱抱在怀里了。 “走吧,大哥带你去吃冰淇淋。” 小方棠开心的拍拍手,话还说不清楚:“棠棠吃,大的!” “好,最大的。” “二哥,一起~” “切,我才不要,我还要去学法术,才不跟你这个笨蛋一起。” 方厉说完弹了一下妹妹的脑袋,自己走了。 “呜……”他用力过猛,把小姑娘的脑门弹出一个红印子来,她委委屈屈的看着二哥的背影,呜咽了一声。 小孩子懂什么呢,只知道痛了会想哭,喜欢的人就要在一起罢了。 然而明明被打的是她,但方朔却比她的脸色还要难看,一边揉着她的小脑袋一边哄:“乖,棠棠不哭,我们去吃好吃的,等待会我帮你狠狠揍他!” “不打…痛痛。”小姑娘搂着自己大哥的脖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深怕他真的去揍方厉一顿。 “好吧,那你不哭了?” 她揉揉眼睛,吸着气:“不哭。” 方朔疼妹妹,一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答应过的事也不反悔,看她不难过了也笑了:“那走吧,我们买冰淇淋。” 小方棠奶声奶气的说好,然后窝在兄长的怀里,等他抱着自己走。 那时的方朔和方棠,一个六岁一个三岁,小男孩吃力的抱着小女孩,却一点也不抱怨,最后到小商店的时候累的满头大汗,才小心翼翼的把妹妹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去挑选冰淇淋,钱不够买两个人的,他就只给方棠买。 草莓味的,最大的。 小姑娘开开心心的吃着冰淇淋,露出比奶油还甜的笑容,抬头看见哥哥脑门子上都是汗,就掏出自己的小手绢给他擦汗,然后把冰淇淋举到他面前:“哥哥,吃!” 方朔笑着捏了捏妹妹肉嘟嘟的脸蛋,低头咬了一口,“谢谢棠棠。” 方棠笑得开心,接着咬了两口,又停下了。 方朔疑惑道:“怎么不吃了?” “二哥,给,吃。” “你是想说留给二哥吃是吧?” 小方棠用力的点点头,为大哥听懂了自己的话感到高兴。 “好吧。”方朔见妹妹打了一个哈切,就又把她抱起来,“那我们回家咯!” “好~” 不过最后方厉还是没有吃了这个冰激凌,毕竟爱干净的方二少爷不想吃自家笨蛋妹妹糊了一整个冰淇淋的口水,他嫌弃。 方棠一时反应不过来,拥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方厉和方朔是双生子,两人前后出生不过差了一个小时,模样一般无二,性格却天差地别。 一个宽容自在,一个暴躁冲动。 但如今,她的二哥性子却收敛了起来,甚至同从前的大哥一样温柔,然而,她已经整整七年没有见过大哥了。 她觉得陌生,又觉得心痛。 “大…大哥?”她试探着叫他。 抱着她的人轻声笑了,然后握着她瘦弱的肩膀,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眼角,满是小心翼翼:“别哭啊,大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方棠这才发现自己泪盈于睫,不知怎的,轻轻推开了他,自己背过身去把眼泪擦干净,然后低声问道:“你…你吃过饭了吗?” 又觉得自己挡在门口像是不让他进来一样,赶忙侧开身子:“啊,你先进来再说。” 方朔实在没忍住笑了,伸出手去十分自然的揉了揉妹妹的头顶,带着几许怀恋:“怎么还是这么傻呆呆的?” 方棠嗫嚅了一下,不知说些什么,有些拘谨的拽着衣角,不去看那张和二哥一模一样的脸,只伸手去接他脚边的行李。 “快进来吧。”她自顾着往里走去,将行李放在沙发上,然后又急忙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找吃的, “我的棠棠都学会做饭了吗?”方朔带着笑看着妹妹,心中却隐隐不是滋味。 他从前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这么好看,性子也变了许多,只眼神还如往昔单纯,但以往在她眼中对他的依赖之情悉数不见了,余下淡淡的陌生和疏远。 他无奈,却也只得认命,他一声不吭就缺席了她人生中最重要,也最难过的七年,小姑娘没有把他拒之门外已经很幸运了。 “不是我做的,是二哥做好了的,我热一热,就能吃。” 方朔听她这么说反而讶异:“阿厉做的?” 但转念一想,弟弟这七年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他这个当大哥的实在失职得很。 方棠轻轻嗯了一声,把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又想起方厉,要把大哥回来的事告诉他才行。 她正准备去好好找找自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手机,谁知刚出厨房门就看见方厉从玄关进来,见她一副眼眶微红的模样有些讶然。 “棠棠,怎么了?” “阿厉。”方朔也从厨房里出来,看着自己残缺了一条腿的弟弟,眼神复杂。 “大哥?” 他心思急转,见到这个和方厉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再结合方棠的反应,自然而然的叫了声大哥出口。 在自己的计划成功之前,现在还不能让他看出些什么来。 “嗯,我回来了。” 他将情绪一丝一毫都控制好,做出真正的方厉会有的反应来。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声:“回来就好。” 也背对着方棠,不着痕迹的将她挡在身后。 回来就罢了,觊觎他的棠棠,那可不行。 兄妹三人坐在一起,面前摆着碗筷,却谁也没有动。 都是昔年旧模样,然而一个被夺舍,内里是个千年老妖怪,一个消失七年,带了满身的秘密,只有方棠,眼观鼻,鼻观心,抿着嘴不说话。 最终她肚子叫了一下,实在忍不住了。 “我饿了。” 方朔和方厉也没忍住笑了出来,方棠则红了脸。 有什么好笑的…… 她偷偷的在桌子踹了方厉一脚,不高兴的噘嘴,都怪他,把她弄得那么累,醒来人却不见了,连个字条都不给留。 方厉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也陪着点小心,夹了一块她爱吃的排骨给她,当着方朔的面不好太明目张胆,只好隐隐的安抚她:“好了,快吃吧,待会再做蛋糕给你吃。” 这还差不多。 满意起来的方大小姐这才开始扒拉饭菜,而一旁看着他们互动的方朔,眼中的若有所思一闪而过,然后也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一顿饭到还算和睦,到最后方棠像以往一样打算帮自家二哥收拾碗筷,却被方朔拉住了手腕,她颇迷茫的看着他。 “坐着吧棠棠,我来帮阿厉。” 她看了一眼方厉,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也就没有拒绝,自己坐到了沙发上,拿起小提琴开始调弦。 还没忘记去工作的事呢…… 方厉无奈的叹气,转身进了厨房,方朔紧跟其后。 “大哥有话要说?” 他打开水开始洗碗筷,也没有看向方朔,他不想让方棠听到,估计不是小事。 “嗯,我打算重回天师府。”方朔没有拐弯抹角,直切正题。 方厉久久没有回话。 方朔叹了一声:“阿厉,我知道你心里不平,你忍忍,我会讨回来的。” “大哥打算怎么做,还有,为什么不告诉棠棠。” 方朔皱着眉:“你小声些,这种事让她知道做什么。” “棠棠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拿出面粉开始给她做小蛋糕,低着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而且,我没有什么不平的,只有棠棠,才最应该知道一切。” 他不是方厉,没必要替他不甘心,但他亲眼目睹过方棠的痛苦,他为她不平。 再抬眼时目光真切:“大哥,对于棠棠来说,你回来就足够了。” 说完便走了出去,留下方朔一人神色晦暗。 ———————————————— 第一更? 第二更(加载中……) 第三更(酝酿中……或取决于留言数?) 勾引play即将到来 《一粒方糖》·二十四 关于这七年,方朔究竟去了哪里,方棠一个字也没问,不仅不问,态度也出奇的平和,除了刚见面时那无意识的眼泪,之后再无其他,仿佛他不是失踪,不过是远行而归。 但方朔就是没由来的不安,他觉得的棠棠不一样了。 以前的方棠也懂事、单纯可爱,但要是真的惹着她了,她也会十分生气,浑身像长着刺的刺猬一样。他想过这次回来她会有的反应,生气也好,哭泣也好,他都认了,甚至甘之如饴,只要她能原谅他。 可是没有,她甚至连埋怨也没有一句,是觉得不是时候开口,还是已经不在意了…… 当方朔思索再三后走了出来,见方棠盘腿坐在沙发上,仍旧调弄着琴弦,他看了一眼却认出不是以前她的那一把,因为那一把是他亲手挑中,从国外带回来的。 他脑海中思绪翻腾着,竟然觉得步子有些重,明明在决定回来之前他是那么的归心似箭,想要立马回到她的身边。 方棠却在这时候抬起头来,见二哥站在鱼缸前喂鱼,大哥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突然就有些茫然。 是他们还有话要说,想自己回避吗? 于是将小提琴放好,抱起来准备回房间,“那我先进去了,唔……”她看向方厉,小脸蛋粉润带笑:“蛋糕好了叫我哦。” “棠棠。”方朔拉住了她的手腕,方棠不解的回望,他却撇开了眼神,轻轻叹了一下:“等等,大哥有话要和你说。” “回…天师府?”方棠愣住了,从方朔口中知道了他的打算,以及这个令她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她看了方厉一眼,见他也在看着她,目光中全是对她的关忧,温柔铺陈在眼底,缓缓流淌。 也看懂了他想要告诉她的话。 她突然又有了力量,回视着方朔:“我不想回去,大哥。”她握紧了拳头,语气不疾不徐,平缓而柔和:“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我们走吧,回妈妈的家乡好不好?我们三个人以后都不分开了,好吗?” 不分开了…… 方朔闭上眼睛,内心的喜悦不是假的,最终却只能苦笑。 “棠棠……”他的嗓子似乎哑了一些,却还是不容置喙的道:“我们要回去,把属于我们的拿回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棠棠,你相信我。” 方棠觉得自己的指尖泛凉,喃喃自语:“属于我们的……” 什么是属于他们的? 父母惨死,二哥残疾,他远走他乡,她的家和梦想支离破碎。 还有什么是挣得来,抢得回的? “我不想……”她觉得痛苦,当初家变之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又出现了,浑身都颤抖着。 “棠棠。” 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覆盖住她的,她对视上方厉的眼,他笑了笑:“没事儿,不用怕。” 我在这儿。 他在这……这个认知让方棠缓过来不少,恐惧渐渐退去,控制不住的回握他的手。 一时间屋子里没人说话。方朔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心中骇然一闪而过,却将那思绪压下去,不忍再想。 “阿厉,同我一起去。”他低下眸子,对着方厉说话时没有对方棠那般温和。 处处充满了长兄的威严。 “大哥,我也不明白有什么必要回到天师府。” 方厉同样淡漠的回答,“如今的天师府互相倾轧,我们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就因为这样,我们更要回去。”他站起身,从行李中拿出一本名册来,“这是我这些年在外面结交的天师,大多是因为天师府的权利斗争而被排挤出去的,有他们的帮助,我们胜算大的多。” “那些老不死的狂妄,自以为掌握了血脉和族术就能稳坐泰山了么。姨夫这些年和他们明里暗里斗着,结果如何,对他们还是太温和了。” 当初方家覆灭,那些披着人皮的东西不仅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处处剥削,抢夺一切的好处,吃人不吐骨头。 他每每想到父母惨死,弟妹受到的折磨就恨意难忍,他知道方棠方厉因为心灰意冷而不想回到那里,但他不同,他要将方家再撑起来,这是他的责任。 只有铁拳铁手腕的整治,才能彻底清除那股不正歪风! “可……”方棠才刚开口就被方朔打断。 “棠棠,你听话。”他蹲下身抚着妹妹的软发,隐忍着什么:“大哥保证,我们不会有事,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你相信我,好吗?”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口,你相信我。 他隐晦的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而且…阿厉需要回去,只有我赢了这一仗,斗倒白家,才能从他们那里找到让阿厉恢复灵力的方法!” 让二哥恢复灵力……方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本来坚定的心突然就动摇了。 她厌恶回到那个尔虞我诈,是非不分的地方,但是……但是她的二哥曾经是那么的骄傲,一身的天赋让多少人羡慕,现如今他只能陪着自己,给她做饭,为她操心,当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货车司机。 她怎么能,又怎么忍心。 当年她以为二哥醒了就好,可是没有,他醒来之后不会说话了,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她不知所措,也什么都不会做。 煮粥,能把米煮糊;做家务事一塌糊涂;辍学以后靠着高中文凭只能去给人端盘子发传单打扫卫生。 那些她曾经说过自己适合的职业并不是信口雌黄,而是她每一样都做过啊…… 灾难过后并没有雨过天晴,痛苦藏在柴米油盐里,将他们拖入漩涡。 那时莫知行正在闭关,对外甥和外甥女的遭遇一无所知,而她也不能替人抓鬼收取费用,因为任何活都要给天师府过目,他们要打压他们兄妹,几乎把路都堵死了。 她瘦得只剩七十多斤,自己不敢多吃东西,有了钱第一要缴住院费,然后要给二哥买有营养的东西补身体,她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瓣用,最后走投无路连地下拳击场都去了……她无力的扯着嘴角,女人打拳,多有噱头啊。 最后一次她打赢了,却被十几个拳手围在台上,啊……比起女人打拳,看一个不服输的女人被强暴更有意思。 她最后用木偶术逃走才幸免于难,却已经崩溃,她泣不成声的给方朔打电话,而那一回一向不通的电话竟然接通了。 “大哥……大哥!”她嚎啕大哭着,向他哭求:“你在哪?你快回来好不好?我好害怕!二哥一直醒不来,我…我什么办法也没有,你快…快……大哥?” 她没有听到一句回答,电话就彻底挂断了,如同她绝望的心,一起陷入寂静。 如果最后二哥没有来拥抱她的话,她早就完了。 “好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方朔见他们没说话,心中却有了猜测。 方厉内心倒是高看了他一眼,能这么快察觉到什么,并且用这件事来打动棠棠。 不过说了这么多,他只有一件事是赞同的。 天师府同盟,他一个也不放过。 当年他夺舍太匆忙,加上几乎杀了所有冲破封印的妖怪又把内丹给了方棠续命,肉身支撑不下去,很快陷入昏迷,但他的神识却还能看到方棠,他亲眼目睹,她是如何被那些人折辱。 七年蛰伏,他的妖力虽然回不到鼎盛时期,却已经彻底摆脱这具肉身带来的弊端,妖力已经重回,又和旧友达成协议。 计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他的棠棠,也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是他騰虞,而非方厉。 —————————————— 结局章的前奏,比我想的难写,第三更瘸了,不用等,明天更。 《一粒方糖》·二十五 这七年,除了和方厉在一起的时间以外,她多一秒都不想回忆。 * “哐——” 保温瓶摔碎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医院内其他病人、医护人员纷纷侧目,见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妇女一脸怒容站在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面前,扬起的手还没有完全放下,而那姑娘的脸已经肿了起来,可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姑姑……”方棠还没有完全回神,看着自己这个一向以温柔体贴面目示人的姑姑,发觉她的眼里的全是厌恶。 “我再问你一遍,封魔瓶在哪?” 方伊人憎憎的看着方棠,几乎咬碎了牙,她本以为大哥大嫂死了,他们兄妹都任由她拿捏。 父母当年偏心兄长,以她是女孩为由不将家主之位给她,明明她的天赋和努力都在自己那废物大哥之上! 而现在,方棠居然说什么都不肯把封魔瓶和秘籍给她。 方棠退后了一步:“我不知道,不在我这里……” “真是死鸭子嘴硬。”方伊人冰冷的翘起嘴角,“不愧是你那个贱人母亲的种。” 方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怎么能这么说她妈妈!明明……她打了个冷颤,突然就明白了,以前那个对着自己父母嘘寒问暖,满面笑意的姑姑是假的,如今这个狰狞着逼迫她交出封魔瓶的人,才是本来面目。 她握紧了拳头,并不软弱的回视她:“死者为大,请您尊重一些。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离开吧,我还有事要忙,没工夫招待您。”说完之后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再不搭理她。 “哼。”方伊人不屑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真是有必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 “从现在开始,我会停掉你二哥所有的医疗费用,也不会有人愿意帮你们,直到你愿意把东西交出来为止。”她语气冷漠,满怀恶劣:“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二哥的命硬。” 方棠收拾好碎片,站起来绕过她直接走了,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不送。” 她回到病房,默默将碎片扔进垃圾桶,手上有几道被割出来的伤痕,还好,不怎么痛,索性懒得去管它。她看着仍旧昏迷的哥哥,突然就愧疚了。 “二哥,怎么办呀……”她趴在病床边,看起来实在是累极了,喃喃着:“不是我不想交,是我真的没有封魔瓶和秘籍啊。” 她眼里忽然涌出泪水,刚才面对方伊人时的坚硬外壳全都破碎了,露出里面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不知所措,害怕得颤抖,“对不起,二哥对不起,都是棠棠没用……” 十天过去了,方厉仍旧昏迷不醒,方棠不敢去看他的断腿,也害怕让他看到,一时不知到底是希望他醒来还是不醒来,只怔怔的看着他消瘦的脸。 “二哥,我这就出去找工作,我们一定会好的。”她擦干眼泪,哪怕他看不见,她依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如明月破瘴,吹散了浓雾。 第十一天,她从中央音乐学院退学,将自己的琴拜托给老师卖出去,暂时换取了一笔住院费,尽管撑不了多久。 第十二天,她打了三份短工,每天近乎凌晨回到医院,一身的疲惫,却带着笑和他说说话,医生说这样能唤起他更多的求生意志,然后给他擦身体,凑合着迷糊一会,睡不到三个小时又要接着去工作。 每天每分每秒,她都不能停下。 第三十天,方厉终于醒了。 她哭着抱紧他,却在他挣扎着起来的时候满心害怕,怕他看见他自己的断腿受不了。 “别…不要起来…医生说你还不能起来…二…哥?” 她以为他想起来是因为腿,却没想到他会抱住她,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不说话,却极其温柔的抚慰,方棠觉得自己一个月来的悲辛都被一扫而空了。 她想不到他会这样,也下意识忽略所有不对劲的地方,抱着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但她没能开心多久,就被告知要缴纳更多的钱。 她想到去接抓鬼的活儿来换取报酬,却被天师府的人拦截,说她已经不是天师府成员,如果私自在天师府管辖范围内接活儿,将采取非常手段对付他们兄妹。 尽管那些人都打不过方棠,但方厉如今……他们要是想对二哥做什么,她没有把握保护好他。 欺人太甚,又毫无办法。 最后她咬着牙去了地下斗殴场。 又一个月后。 她几乎是游魂般回到医院,身上都是伤,有的是被打出来的,有些是自己跌出来的,她刚才从那里逃出来,路上恍恍惚惚差点让车给碾死,车主扯着她骂不要脸,小小年纪就学着碰瓷,要送她去警察局告她讹诈。 她只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平静的看着他,眼神却一片死寂,竟让那壮实的车主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说不出一句话。 “我没有想要讹你,请放手,我哥哥还在等我回去。” 车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方棠和他擦身而过,走了两步却停下来了,回头看着他。 车主险些站不住,又觉得荒唐,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吓住了。 可她满身亡命,而且那双眼睛里全是幽火,太吓人了。 “你…你要干什么?” “向我道歉。”她看向他,突然就觉得委屈又愤怒,鲜血从她手臂顺着往下流,砸在地上,溅开朵朵血花,瑰丽又冷戾极了,在这寒夜中也让人恐惧惊悚。 “向我道歉!”她重复了一遍,戾气横生,刺魂钉从袖子中滑出,灵力开始波动,她觉得憎恨。 车主被吓得不轻,“对不起…对不起!” 她恍如未闻,举步向那个人走去,却在反光镜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面目可憎。 “二哥,我回来了。” 刚才在卫生间里已经简单的打理过自己的方棠,已经不是一副血流满脸的模样了。因为自从他醒来之后一定会等着她回来才睡。 小脸苍白,眉目淡淡。她坐到床边,看着他立刻拧起来的眉头轻声笑了:“抱歉,今天回来晚了点,不过,我今天工作的时候得到了很多报酬哦。” 打拳的冠军可以得到的报酬是很丰厚的,尽管她一开始被那群男人围住,却在逃走的时候把钱带走了,也不算亏。 “我和同事相处得挺好的,他们都很照顾我哦。”她现在撒谎倒是很适应,只是他的眸子太透彻,仿佛知道一切般让她心惊,却还是勉强笑着,避开他的眼神。 她伏在他的手背上:“二哥,我今天差点干坏事了,我是一个坏孩子,妈妈知道了肯定要打我手心的。” 回忆起了什么,吃吃笑起来:“像你以前打架一样,被妈妈打,你还不肯认错。但我知道的,二哥是因为他们欺负我才打他们的对吧。” “要是以后见到了妈妈,我会和她认错的,我今天差点因为愤怒而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二哥,到那个时候,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 她不停地和他说话,像是说完了话,她的委屈就能消失了。而他沉默的听着,什么也回答不了。 “我给大哥打电话了,但他不理我。为什么呀……大哥不要我们了吗?”她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哭泣,她满心的难过,不知如何释放,过了一会,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 她慌忙擦干了泪水,暗骂自己让他担心做什么,想告诉他没关系,却被他拉进了怀里。 “棠棠。”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但她却清晰的听见了他在叫她。 “二哥……”她环着兄长的腰,低声细语:“我不怕,不累,也没事,只要你在,我都坚持得了。” “我什么也不想管,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他抚着她的脸,珍重又爱惜,点了点头。 她笑起来,觉得好庆幸,她还有二哥,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 “好,那就回去吧。”她垂下眼帘,答应了方朔要回到天师府的决定。 为了二哥她可以接受,不管是什么事。 方朔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很心疼妹妹,柔声道:“放心,一切都有大哥二哥处理。” 方棠没有回应他,只不疾不徐的问道:“我想知道大哥要怎么做。” 方朔楞了一下,觉得妹妹像是有话要说。 其实方棠心里猜到过一些事,比如封魔瓶和秘籍是大哥带走的,为了有一天能东山再起,只是她不在意,之前她一心想和二哥离开这里,才不管谁的死活;大哥应该和姨夫他们有联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罢了,这里的情况他也了如指掌,能光明正大的带着那两样东西出现,大概是有一些底气在的。 既然如此,那她不想躲在他们身后,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面对。 她缓缓对两个哥哥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像当初我们家那样,被妖怪攻击又付之一炬,的确是致命打击,但也同样是因为我们家已经站在了边缘上,家族之以婚姻为纽带来维持关系,姑姑嫁到白家,看似我们两家是姻亲,可姑姑心里指望着我们完蛋,不可能对我们施以援手。” 毕竟看那模样,不像是亲人,说仇人也不为过了。 “妈妈是南方人,楚家那时候也只剩下妈妈和小姨,根本没有任何实力了。小姨虽然嫁进了莫家,可她走的早,而且那个时候莫家也正遭受着巨变,姨夫闭关不出,莫家争夺家主的位置闹的也很难看。我就更不用说了,一个陈家没过门的儿媳,随时能丢掉。” 所以方家孤立无援,一击即死。 “要对付白家,先把他们和其他家族的关系剪断吧。”方棠抬起眼睛,仍旧清澈而明亮,只是更多了一份成熟,她其实早就过了不知事的年纪了,这些年见到的不算少,她不变的是那颗尚能爱人的心,而不是单纯犯傻的脑袋。 而且有些事她懂又如何,只看想不想做罢了。 毕竟和二哥在一起,他全权当家,她只用去逮妖怪交差,半点脑子都不用动,实在要说的话,都是他在宠着,让她有恃无恐。 “小时的姑姑是李师哥的母亲,和李家关系匪浅。但小时即将嫁给振州哥哥,所以,我们先来搅黄这桩婚事吧。” 她语气平稳的说出整句话,却糊住了方朔和方厉的脑袋。 说好的与世无争不喜欢勾心斗角呢? 快把你的傻白甜人设捡起来啊! 《一粒方糖》·二十六 这一晚方棠怎么也睡不好,翻来覆去的,脑子里一会闪过那些人的可憎面目,一会是父母曾对她的温柔关爱,搅弄在一起,令她头疼欲裂。 这么早回来躺着干什么,又睡不着。她无奈得很,大哥回来了,但客房很久没人住一时收拾不出来,于是二哥把自己的屋子给了大哥,然而又不能就在大哥眼皮子底下跑过来和她一起睡,已经习惯了两人同床共枕的方棠,晚上睡觉不给他抱着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她虽说问心无愧,但这事却不能现在暴露给方朔知道。 想到此处就更睡不着了,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挠,骚动极了…… 于是掀开被子,做贼似的打开一个门缝,偷偷往外看去。 客厅漆黑一片,但她凭着良好的夜视能力轻而易举的看清了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是方厉。 他身量高,腿长手长,窝在只有一米六的小沙发上当然缩起来了很多,看着有点可怜,于是方棠不可避免的心疼了。 她悄悄溜出卧室,轻手轻脚的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托着腮看了一会他的睡颜……咳,十分痴汉。 明明大哥二哥长得一样,可她就是觉得二哥相貌更加清隽敛容,眉目疏朗,她微红了脸,没忍住凑近了他,轻轻吻在他的眉心上。 没想到她刚离开,这人就醒来了,眼里全是笑意,方棠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出声了,幸好方厉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小声一点,大哥在呢。” 方棠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着,有些懊恼,看他这反应根本就是没睡着吧,就是想逗她玩。她眼里突然划过了一丝狡猾的光芒,他的大手正紧紧的捂着她的嘴呢,骨节分明,特别的修长好看,她慢慢伸出小舌轻轻舔了舔他的掌心,然后就见他立马拿开了手,眼神复杂了许多。 “别胡闹了,快回去睡觉。”他压低了声音和她说话,深怕把方朔招出来一样。 他不说还好,这一句突然就招出了方棠的逆反心理。 “你怕啦?”她同样小声的问他,只是柳叶眉轻轻一挑,多了几分戏谑,也多了平常没有的女人味,她身上只穿着一条吊带睡裙,左边的肩带滑了下去,露出她白得炫目的小小肩头,酥胸也露了一半,方厉的呼吸一窒,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下看去。 方棠对天发誓,她不是故意弄成这样的,但现在的效果,却是让她十分满意的。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又也许是这一段时间来她压抑久了,突然就爆发出一些不像平时的她会有的想法。 想在这里和他做爱,就在大哥的眼皮底下,简直是非同一般的刺激。 方厉坐起来,微微蹙眉,心想她今天不同以往的表现,也猜到了几分,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他终究不是她的二哥,他固然想要对付天师府,但更多的是想将她身上的隐患解除,要知道他的内丹虽然一直在她体内为她续命,说是救了她的命,但同时也让她被妖气侵入肺腑,如果不根治这一点,她终究还是会死于非命。 一想到这个,他哪里还有旖旎的心思,伸手抚摸她的脸,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十分的温存,就在方棠以为他也想做点什么的时候,慢慢来了一句:“听话,快回去睡吧。” 方棠:…… 她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缓缓提起秀气的小脚丫,踹在了他的小腹上,将他踹倒在沙发上,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回去了。 留下方厉哭笑不得,但也只能认命,都是自己宠出来的,他只有疼着的命。 但今晚不知道还能不能睡了,性冲动在看到她肩头那一刻就起来了,现在还耸顶在裆部,难以名状。 苦笑了下,灌了自己几大杯凉水,才默默地躺回沙发上睡觉。 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好,梦里全是她,一会在他耳边柔柔低语,一会伏在他的身下娇颤,真是要人命了。 *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十分的忙碌了,方朔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方家兄妹重回天师府的事更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然无论高层如何争吵辩驳,莫知行力排众议,让他们兄妹三人以天师身份重回天师府。 比较有意思的是,三人中只有方棠受到的反对是最小的,无他,她这些年一直在全力追捕潜逃的妖怪,和在前线的天师总是打过不少照面的,她的实力毋庸置疑,甚至以她的年纪来说已经是个中翘楚了。 比起她那消失了七年不见,一回来仍然是莫知行首席弟子的大哥方朔,和明明灵力全失,却也同样出现了的二哥方厉来说……方棠显得更加有说服力一点。 而紧接着便让他们没时间去关心这三兄妹的事了,莫知行提出要彻查白家,在之前发生不久的怪物袭击案中,白家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又是否包庇甚至纵容了事件的发生。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之前还只是暗流汹涌的话,现在才是真正的交锋。莫知行让自己的大弟子方朔全权负责这件事的调查,于是让不少心里有鬼的人都是一阵发慌。 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和他们算账了。 当初方家覆灭,欺压了方家兄妹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当然也有头铁想硬碰硬的,可没想到方朔的手段却强硬得令人窒息,错处一抓一个准。有人想拿着方厉没有灵力这一点来攻击他们,更没想到他也十分不好惹,如果说方朔是烈火,那么他就是尖冰,但凡撞到他手里的,不把身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好处都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笑起来是一副儒雅随和的面孔,实际是个魔鬼心肠的黑心肝。一时间不少人都胆战心惊,慌忙和白家撇清关系,深怕方家兄弟找自己麻烦。 * “这个是三年前的赤水妖案,这是五年前‘晋城医院’红衣厉鬼案,还有……”方棠在一堆档案里翻了翻,将最后一个案子递给方朔,“这个就在四个月前,狼妖伤人案。” 方朔皱眉道:“都有问题?” 她点头:“这赤水妖本来性情温和,不易伤人,但三年前竟然暴走,那个时候我正好在那附近抓从封魔瓶里跑出去的妖怪,遇上了就顺手帮了个忙,只是那时我觉得奇怪,它身上有若有似无的符箓气息,像是被控制了。直到之前在山村里遇到那些怪物,我隐约觉得熟悉,回来了之后联系了当时一起共事的师兄师姐,我才确信两者有共同点。” “大哥,他们是在拿妖怪和人类做实验。”方棠静静的说完自己的想法,然后看着自家大哥牵出一抹冷笑,手背上却隐隐有青筋暴起,可见他内心怒火冲天。 “我本来以为他们不过是尸位素餐,现在看来还真是‘野心’不小,连活人都敢拿来做实验。” 方棠敛下眉目,不置一言。 方朔深吸了两口气,将火气压下去,站起来揉揉妹妹的头发,笑道:“辛苦棠棠了,要是没有你,还不能这么快抓到他们这些勾当。” 方棠这些年为了抓逃走的妖怪也算是走南闯北,了解的更多了罢了,两个哥哥在对外处理事情的时候,她就关在门里埋首于卷宗之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揪,才让她扯线头似的把这样一个藏着血腥和悲哀的阴谋逮出来,也变成了刺向白家的一柄利剑。 “没什么,我应该做的。”她看了方朔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想和大哥说吗?”方朔有些疑惑,妹妹的成长固然让他欣喜,也心疼她这些年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但确实变得有些让他看不透了。 并非是性格变了,而是心里的想法不再单纯地让别人知道了。 或者说……他自嘲一声,是他没办法再轻而易举的走进她的心里了。 “大哥,别放过他们,好吗?”她正色起来,神色坚定的看着他。 方朔一怔,肯定道:“当然,我说过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在说什么?” 就在方棠想要接着开口的时候方厉走了进来,被打断之后她也没有继续,像是把这个小插曲揭过去了一般。 “在说案子的事,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狗东西。” 方厉挑挑眉,对自己这个便宜大哥的性子这些天来有了些新的认识,同七年前不一样了,在外流浪的经历让他变得不近人情了许多,除了对着方棠还有个笑脸,对着谁都像块冰似的。 于是落在众人眼里又是一阵恍惚,仿佛这方家兄弟的性格对调了一般,有些唏嘘。 只方棠不觉得有什么,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她此时见他处理事情回来了当即就觉得饿了,不知不觉中看到方厉就像看到了吃的一样。 心想他们三人也是忙活了近一月,吃住都快在天师府这里了,很久没回家不说,睡也没怎么睡,吃也吃的不好。 于是决定偷个懒,但主要还是想把自己这两个工作狂哥哥从里面拔出来。 “我饿了……”她往桌子上一趴,顿时有种娇弱的感觉。 方朔和方厉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知道她能一拳打死一只妖怪的话,恐怕都要信了。 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软得像奶团子:“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 咳…… 两人默默撇开眼睛,受不了这种卖萌攻击。 两个人拿她束手无策,最后一致决定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还是二哥做的最好吃。” 对待自家二哥做的美食,方棠一向不吝啬夸奖。 方厉带着笑回了一句:“希望你也能在别的方面这么赞美我。” 方棠:…… 这个人在耍流氓吗! 拿着筷子的手轻轻一抖,又很快镇定下来,当着大哥的面暗暗调情什么的,也太狗男女了。 还好方朔还沉浸在案子中,一时没发现他们的眉来眼去,只对着方厉道:“阿厉,今天抓到那个女人,你审问下来有什么突破吗?” 方棠立马竖起了耳朵,听到了关键词,女人。 “原本她的口风很紧,什么也问不出,但后来我在她身上闻到一股非同一般的香味,一开始我以为是香水便没在意,可后来我却想起,有一种东西也能散发出香味,并且出现在丹药师身上绝对合理。” 他放下碗筷,从身上拿出一小块石头来,外表竟是暗红色,隐隐有股暗香。 方朔皱眉,而后颇为讶异:“这是销璜石?” 方厉点头:“没错,专门让白琼看过。” 虽说白琼也是白家人,但他从未参与过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从始至终的自己人。 方棠拿起这么枚小小的石头,叹道:“从古至今炼丹炼蛊都需要顶好的材料,但年深日久,大多数因天灾或人祸而毁于一旦。我在卷宗里看到,十三年前在河北石家庄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一家六口人,其中最年长者早些时候也是记名在册的天师,但除了他,都是已经失去了修道的天赋的普通人罢了,上面记载他们是因为妖族报复而惨遭横祸。”她嘲讽的笑了笑:“可那位老天师从不参与前线的战斗,只是一名籍籍无名的丹药师罢了,但据说他的家族世代便拥有开采销璜石的能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方厉把她手里把石头拿回去,握在手心里,轻声道:“现在未必就是白家为了抢夺销璜石而制造的惨案,还是等再深入询问过那些天师,拿到证据才能断定。” 他在心中无奈的叹息,心想她再怎么看得开,也不能完全放下七年前的事,眼见她眉目寂寥,又是一阵心疼,便换了话头:“对了,以前怎么不觉得你这么能看案子,还记得这么清楚。” 方棠知道他想逗自己开心,于是也配合道:“这不是记谱记出来的吗,数学思维不行,还不准人家背书行啦?” 方朔随即跟着笑了,心下也不想让这个沉重的话题教妹妹难过,夹了一筷子鸡翅给她,打趣道:“我们棠棠都快成小侦探了。” “那可不,我是女孩子嘛,在找线索上可敏锐了,希望我以后的男朋友别做见不得人的事,不然被我发现了一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她挑眉,暗暗觑了一眼方厉。 方厉:…… 摆明了在威胁他。 可以,狗男女当众调情石锤了。 只可惜唯一的观众只有方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三人吃饱喝足,又聊了一会天才各自洗漱去睡觉。 当然真的去睡觉只有方朔,而方厉躺下不久,一只小野猫就偷偷溜进他的房间,二话不说又踹了他一脚。 方厉:? 方棠:“你说,你为什么会知道别的女孩子用什么香水!” ———————————————— 大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觉得我好亮。。。 下一章终于终于到勾引了,我好难啊…… 还有两件事:①我搞了个微博,名字叫Gigi_007_,新开的,目前只有一条微博,话说我注册了才知道,这个乱码一般的名字居然有人用了,我撞墙。。微博最要是防popo被墙死的,然后叨逼叨一些其他的事,偶尔在微博写个清水小番外啊吐吐槽啊啥的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求求关注我吧,狗作者在线卑微(。 ②狗作者不要脸,最近穷得叮当响,于是决定把圣诞礼物那篇番外当成盈利模式来搞。 当然《坠楼人》还是全文免费,这是很早就答应的嗯。 如果那边要收费的话可以保证的是肯定高h、不坑不鸽的日更、具体或许在微博说?也有可能不收圣诞,可能开新文啥的也不一定,还没想好好。 《一粒方糖》·二十七 女人吃醋起来是不讲道理的。 方厉看着她双手叉着自己那纤细的蛮腰,柳眉倒竖,就差再打他一顿了,顿时就有了这个深刻的认知。 蛇类的直觉告诉自己,还是把那句:我只不过是去查案子而已啊。 给吞下去最好。 这可怎么办呢?他别的事哄得好她,但吃醋了怎么哄,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那个心思?还是发个誓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纠结。不知不觉中两道剑眉都要打结在一起了。 方棠看得好笑,自己居然也有让他吃瘪的一天,于是更努力摆出架势来,抬起下巴,高贵冷艳的问他:“不止是女人的香水,听说还有师姐送吃的给你了?” 方厉眼皮一跳,还真有女天师对他献殷勤,一来是这些天他查案子,方厉这模样虽然比不上自己原本的样子好看,但也凑合,受到了许多未婚女天师的青睐也不算稀奇,也不止是他啊,也有很多人偷看方朔呢她怎的不说。 二来,有些心思不干净的,想要用美人计诱惑他,好让他替他们开脱,心里无不鄙夷,人类的劣根所在。 “我一个也没搭理。”他压低了声音,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握紧,“但凡我有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我不得好死。” 他这话可谓是表达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又赌咒发誓,两样齐全。但她仍旧没个笑脸,于是他忐忑起来。 她冷冷的说:“哼,方二少爷的前任女友遍布其余四个家族,肥环燕瘦,浓妆淡抹的都有,这样的誓言你和她们也说过么?”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不可能,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啊,他得道的早,一直都是苦修道法,清心寡欲过了近五千年! 但……转念一想她说的大概是真的那个方厉。简直要咬碎一口牙了,这个锅他不背也得背。 “这句话我是第一次说,你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听到这句话的人。”他神色郑重,眼底还隐隐作痛,仿佛因为她的不信任而伤心。 “棠棠,你是我唯一的念想,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了。” 方棠本来就是想和他开开玩笑,谁知他突然这样表明心迹,让她心里蓦的一酸。 自然是心软了,主动上前拥住他,低声说:“好了,我相信你的。” 他悄悄勾了勾嘴角,心想傻丫头还是那个傻丫头,三言两语又让他给骗到怀里了。 接着故作深沉的问道:“不生气了吗?你要是还生气,想要怎么罚我都行。” 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千年老妖怪套路太深。 方棠那点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了,脸上的笑容又浮了出来,轻柔如明月,流光皎洁的披拂在他的深海。 她扑进他的怀里,低声撒娇道:“你要是闻得出我用了什么味道的香水,我就不生气了。 生气是假,调情是真。她今晚上就是来勾引他的。 方厉刹那间心猿意马,那股香味直往他鼻孔里钻,还真让他心神一酥,与她贴面低喃:“有佛手柑的味道……” 她轻笑:“还有呢?” “栀子?” “嗯。” “还有?” “有。” 他摇摇头,将她抱得更紧,喟然:“实在闻不出了。” 她的软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搭在他的颈侧,柔唇擦过他的耳畔,带起一片如电的战栗。 “那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他又埋到她的颈窝里,那里更加馥郁芬芳,引诱着他咽下去一般的香甜:“喜欢。” “想亲我吗?” “想。” 她缓缓将他推到在床上,跨坐在他的身上,撩起一缕垂落到颈侧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雪白的细颈。 红唇雪肤……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自己远去的恒古岁月,山川如磬,倥偬而过,他形单影只,问道于苍天,也不过只是沧海一粟,如今她在身侧,跨越了几千年孤寂的时光,她的轮廓渐渐清晰于他的眼前,巧笑嫣然。 我与梅花共白头,赴这一场风花雪月的约。 终知何为人间。 她缓缓牵起他的手,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柔软的脸颊上,然后微微侧首在上面落下虔诚一吻,留下无法崩毁的弥足深情。 “给你看样东西。”她红着脸说着,目光低垂,羞涩不已。 他不自觉便笑了出来,期待着她准备的礼物,只见她慢慢的勾住自己的裙角,一点点往上推,他屏住呼吸,不忍惊破那空气中越来越饱和的情愫。 可他却在她露出平坦的小腹后愣住了,窗外月光入水,披在她的身子上就像一层轻薄的纱衣,又美又纯,变得不可侵犯一般的神圣。 但就是这样一副似乎容不得半点邪念的身子,在她的小腹上却纹着一条玄蛇,一双冰冷的眸子注视着他,慵懒中带着桀骜,隐隐中像是要从她的腹部张开它满是獠牙的血口,一跃而出。 “喜欢吗?”她忐忑的问。 他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一瞬间以为她是知道了什么,嗓音低沉:“你怎么会……” “你忘了?”她笑得清朗,好是开心:“七年前,那一年正好是蛇年,你说蛇其实没有那么冷血,他在古时候也曾作为守护神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 * 那一年,他两都是重获新生,绝望之中互相扶持着走来,新年之际方棠却厌恶这阖家欢乐的日子,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他也不哄着她出来,只是靠在房门外和她说起了故事。 很久以前,一只神蛇后裔降生在一个刚建立的国度中,那时这个国家正需要神灵的庇佑,而他是螣蛇一族的血脉,被神君赐与国同名,守护着这个国家的人民。 他被供奉起来,成为了一国的图腾,从此保佑着这个国家风调雨顺,长治久安。 他听见房里的哭声小了些,神色温和不已,“棠棠,如果是你,你会相信妖怪会保护人类吗?” 过了一会,年仅十七的小姑娘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他和人类是朋友吗?” “也不算,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他无法和人做朋友。” “他很可怜。” 他笑了起来,道:“对啊,他很可怜……但是他最后还是爱上了一个人类。” “然后呢?” “我不知道。” 因为,那是他们的未来啊。 “棠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很好很好的。” 听见他这么说,方棠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最终打开房门,扑进他的怀抱。 那个年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屋子里一片漆黑,却透过窗户,去看那夺目炫彩的烟火,点亮了整个夜空。 “二哥,你喜欢这个故事里的蛇妖吗?” “你呢?” “有点。” 他失笑,却也觉得满足了。 “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开心的。” 方棠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实在是太寂寞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过,“二哥,我不会忘记这个故事的,英雄都应该被记住,我会记住他的。” “你觉得他是英雄?” “当然了,保护了一整个国家,当然是英雄。” 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对着英雄还有着强烈的向往,她弯弯眉眼,模样可爱。 “对了,他叫做什么名字?” 那时他张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 “你…你不喜欢吗?”她看着他怔忡的模样,误以为他嫌弃这个纹身。 “不是。”他如梦初醒一般开口,小心翼翼的碰上她的纹身,因为是在腰腹处,让她痒得缩了缩身子,险些笑出声来。 “我很喜欢。”他抬眼看着她,眼里长年的风雪融尽了,滚滚的红尘席卷了他,此刻就算让他粉身碎骨,他也甘之如饴了。 方棠听他这么说便松了一口气,一团孩子气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是很准的。 她自己碰了碰这条蛇,觉得自从纹上之后,她就一天比一天喜欢,但有些遗憾的开口:“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虞。” “啊?” “他的名字,与虞国同名,且是螣蛇一族,他叫做……螣虞。” “虞……还挺好听的。” 他却在她叫出这个名字时,心像被重锤敲过,翻天覆地的疼着。 方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身下,狠狠亲吻起来。 何等有幸拥她入怀。 他扣住她的脑袋,更加深入的吻她,厚舌戏弄着她,不一会她便软了身子全依赖在他身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娇躯被狠狠的挤近他的胸膛。 他的两只大手放在她浑圆挺翘的小屁股上揉捏,按向他火热的裆部,那里已经支棱出一根棍子来,让她的两条腿夹住他的腰,贴合得快没有缝隙了。 他终于离开了她的唇,分开双手撑在她的上方看着她,被他蹂躏了许久的红唇更加艳丽,微微喘着气,眼睛湿润又失神的看着他,视线交缠痴迷,他脱掉自己的衣服,又来脱她的。 “二哥……” 他虽然用着人类的身体,强健体魄也不曾落下,一身肌肉蓬勃不见松弛,猿臂蜂腰。 叫她面红耳赤。 睡裙已经被剥落下去,一双蜜桃乳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微微颤动。她的乳房浑圆挺翘,乳晕粉嫩,他注视着她的乳珠,直到她们怯生生的硬起来,他的大手覆上去,细腻的乳肉溢出指缝。 他双眼赤红的看着,不断揉弄,指间夹住红珠摩擦,爱不释手。 她是他的,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 方棠细细的呻吟,双腿不自觉并拢摩擦,他又伸出食指和中指插进她的口中,捏着她柔软的小舌,叫她不自觉的吸吮他的手指。 “唔,唔……哥哥。” 以往从没有在意过,可今天他就是不想再听到她叫他哥哥了。 他附到她的耳边,带着一缕意义不明的笑意:“你再叫,明天你要是起不来,可别怪我。” 他抽出手指,然后大掌伸向她的私处揉着,拇指抵住小核用力的按压。 “啊!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不自觉挺出白嫩嫩的胸脯,简直羊入虎口,她不安的颤抖着,他一手掐住她的纤腰,张口含住她的嫩奶头,又吸又咬,吃的啧啧作响。 “啊…啊……”她扭着身子想逃避,可刚缓解了肉核上的刺激,乳头又被含弄着,快感一波一波传来。 他吞吐着她的乳肉,让她的乳房上又是咬痕又是津液,指头拨弄着小核,直到感到一股温暖的湿意濡湿手指。 他又将爱人放平,然后终于拉开他的裤子,把他的家伙拿了出来。只见那东西直直的挺立,又粗又长,紫黑色的棒身上鼓起条条青筋。 他也觉得可惜,此刻和她灵肉交合的不是自己的原身,如果是他原来的,一定教她比现在还要爽上好几倍。 方棠脸色绯红,又羞又窘。 他扯开她的内裤,分开她圆润笔直的双腿,雪白的小邱呈现在他面前,两片雪鲍肉粉粉嫩嫩的合在一起,只有一丝水润的颜色,上面的小核被刚刚他揉得充血挺立。 她拿手遮了遮挡住他下流又炙热的目光,觉得羞耻不已。 “不是来勾引我的吗?又害羞了?” 她眼神飘忽,不去看他,却惹他笑意更浓,心思一转,看她的眼神更加露骨痴缠。 “棠棠……乖宝宝,你自慰给我看好不好?” 方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小手推开了些他火热的胸膛,试图逃避。 “不…我不会……” “很简单的,你把手放上去揉一揉,然后我教你好不好?” 她快哭了:“不要……” 他眯起眸子,看着竟有些危险,对她还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如果忽略他眼底暗涌着的疯狂的瓜话。 “那待会,我就把你抱出去做了,我们在客厅里弄完后,我还想在家里每一个角落都要你,你觉得好不好?” 方棠气急了,他分明就是威胁,大哥还在外面呢,本来她背着大哥来勾搭他就够心惊胆跳了的。 “你讨厌死了!” 他胸臆之间再藏不住笑意,狠狠亲了她一口:“那你还不是喜欢我?” 然后将她拉了起来,娇背贴着自己的胸膛,低头亲吻她的发顶,缱绻缠绵。 拉住她的手,一起按在女孩子的私密处,缓缓的在阴蒂上打圈按摩,方棠只觉得小腹越来越酸涩,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就是这样。”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却像魔鬼一样折磨着她:“来,揉一揉就好了。” 哪里好?明明更难过了……从身子到心口都隐隐发酸,可……可就是反抗不了他。 她的一双娇乳都落入他的手掌中,尽情的被把玩着。 “嗯…啊啊啊啊…”方棠难耐的呻吟着,浑身都像有虫子在爬,瘙痒又痛苦。她的呻吟声除了又嫩又娇以外,还沾染上了浓厚的情欲色彩,就像海妖诱惑人类的声音,勾魂摄魄。 他看着她自慰,一边继续握着她的乳根揉捏,她雪乳娇软可爱,一手覆盖住她娇翘绵软的嫩乳绰绰有余,但他喜欢把她的嫩乳捏着乳根捧起来搓弄,借此营造出她双乳丰满的假象,又时不时轻掐她小巧的乳头,禁不住亵玩的乳尖被他揉的红醴坚挺起来,像可口的小红果。方棠眼眶通红,逐渐饱和的情欲让她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时不时的抽泣呻吟两声,好不可怜。 “用手指把肉瓣揉开……对,插进去,轻轻的……慢慢来。” 她纤细的手指插进自己紧致水嫩的小穴里,明白到了哪一步,学着平时他操弄她的方式,抽插起娇穴来。 手指每一次出来,都带上亮亮的水色,然后再轻轻的插回去,循环往复,比不上他平时的粗长勇莽,却也另有一番滋味。 “嗯嗯…嗯……”她娇软呻吟,就差在他怀里化成一滩水了。 “啊啊啊!”情欲到达了临界点,她惊呼一声,下身急剧喷出蜜水,潮吹迅猛。意识到什么,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害怕把大哥吵醒。 高潮过后她泄了力,将手指拔出来,微微并拢双腿,却没想到,又从腿缝中间直直竖进来一根火热的棒子,贴着她的湿软的穴,实实在在的烫了一下,头皮发麻。 他的双手都覆在她的胸前,变着花样的爱抚,他挺立性器此时矗立在女孩私处的细缝中,坚硬火烫的肉棒卡入小姑娘柔软的嫩肉里摆动,它上下摩擦着这一处的软肉,把那两片雪鲍肉搓得可怜兮兮的分开,漏出里面因为高潮而水润鲜嫩的穴肉来,肉棒即刻卡入,更加快速的摩擦,方厉也忍不住低声呻吟出来,他的棠棠实在是太鲜美可口了,哪怕没有插进去,只是贴着穴口,就能感觉到小穴正不断的往里抽动,穴肉贴着他的棒身亲吻,流出的蜜水沾在棒身上,把他的肉棒涂抹得水润油亮,看起来异常的淫糜,这实在是能让男人欲仙欲死的小穴。 他的肉棒突然抖了一下,又胀大了一点,从鸡蛋似的马眼出喷出写白浊来,溅到她的小腹上,顺着曲线又流到了娇穴,淫靡艳丽。 她白皙薄透的皮肤泛出情色的粉润,本是清纯可爱的长相在动情之后却带上了令人沉沦的极致魅惑。 他更加的怜爱她,不论是作为他深爱的女人还是肉体上给他带来的绝佳快感,都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欢愉。 “想要了吗?”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性感,极具诱惑。 她的眼泪砸在他掌控着她双乳的手背上,神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低笑一声,为了防止待会她咬伤自己的舌头,抬起手指插入了她的口中,轻轻的捏着她的丁香小舌,搅弄她的口腔,方棠的津液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流出,从下巴到脖颈形成一道弧线滴落下去。 “不要怕,不会弄痛你的。”说着另一只手伸到她的私处,抚上那颗充血挺立的肉珠,狠狠地往下按压。 “啊啊啊啊!!!”肉核上传来强烈的刺激让方棠再次高潮了,尖叫出声,淫液顿时喷涌而出,把身下的床单又浸透了一大片。 他也在此时捅了进来,剥开她层层叠叠的软肉褶皱,带给她灭顶的快感,狠狠地抽插起来;“棠棠,我的宝贝,我爱你。”他一边做一边说着情话,可方棠眼前越来越发花,好几次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捂住了她,她怕是已经高声哭喊出来,把方朔给叫醒。 “不要了……”她摆着头,想要从这样没有尽头的欲海里解脱出来,却不想还是被他按着头,一起沉沦下去,堕落至深渊。 和他在一起,从来就是一条不归路,而她从未想过回头。 《一粒方糖》·二十八 本章内容接端午番外后,不记得的同学可去复习……好像也没啥好复习的,简单来说就是男主设计大哥看到了他们的av现场,棠棠打算和大哥坦白,就是酱。 以下正文: 方朔神色阴郁,戾气横生。端午佳节却是下着瓢泼大雨,他缓缓的走过人行道,雨水飞溅在他身上也毫不在意。 他刚才回家,看到了什么? 心里翻涌着愤怒、不甘和心酸,又觉得了然,他们果然是那种关系,从刚回来那天他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逃避着,不想面对。 直到刚才,他带着她最喜欢的那家粽子回来,开了门,听见浴室有水声……和男女做性事时的呻吟声。 他的血液仿佛冻结了,脚步不听使唤,走到了浴室门口,看了那镜子前正性交激烈的一对。 她哭泣的声音煞是好听,又娇又嫩,不住地求饶,叫着侵犯她的那个人“哥哥”。 哈……和他这些年在梦里梦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梦里的人是他,梦外的人却是方厉。 他停下脚步,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剧痛!压抑不住的暴虐从胸腔中溢出来。 没错,他对自己的妹妹也有畸恋。从十几岁开始,他总是能梦到和她翻云覆雨,可他不忍心伤害她。逃亡那七年,多少次命悬一线的瞬间,如果不是还想着回来见她,又怎么活得下来。 但是方厉…… 他怎么能甘心。 * “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呀,打电话也不接呢。”方棠纳闷的看着未接通的电话,有些怏怏。 毕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坦白,结果找不到人了。 方厉心知肚明却也不会告诉她为什么,只笑着捧住她的脸,低头将唇印上去,纠缠不休。 没办法,他现在爱她如命,没有一刻不想将她狠狠纳入怀中的。 方棠气喘吁吁呢推开他,脸色绯红,“你干嘛呀,大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她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更露骨的事都被方朔看进眼里去了。 “你老是这样想着另外一个男人,我会吃醋。” “说什么呢,那是大哥啊。”她没好气的瞪他,怪他乱吃飞醋。 方厉心中趟过无奈,你把人家当哥哥,他可不把你当妹妹啊。 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的爱惜不曾少半分,别人喜欢他的棠棠其实也不是很让他生气,毕竟她这么好的人,被别人喜欢太正常不过了,只要他自己清楚,别人是争不过,也抢不过他的就行了。 “你说,大哥会生气吗?” 他略挑眉,笑道:“会。” “啊……” 她面上带了些忐忑,素手也不自觉搅在一起,他伸出温暖的手掌紧握她的柔荑,轻声道:“怕了?” 她抿唇,没看他,“也不是…我怕大哥责怪你。” 他心里一突,然后便是无法言说的柔软,竟还是在担心他吗。 于是哄道:“那有什么,我不怕。”他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要是真的不忍心,就回房间去,我和他说,好不好?” 谁知方棠摇摇头,坚定道:“一起说。” 他们本该一起面对。 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温柔道:“好。” 不可思议的是,方棠竟然觉得自己不安的心静了下来,依偎在他怀里便什么都不怕了。 “棠棠,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们就走。” “可是你……” “有没有灵力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再也不回来。”他带着无尽的宠溺:“我们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她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狠狠将那股泪意压下去,展露一个笑脸:“好。” 分开两人的是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方棠匆忙接起,听见方朔对她那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棠棠,还在家里吗?” “嗯,在。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轻轻笑了一下:“暂时还不行,不过你和阿厉过来吧,姑姑说是要请我们吃饭。” 方棠怔忡了一下:“姑姑?” 他的语调变得有些冷淡,指向不明的道:“嗯,有些事当面说也好。”接着又温和下来:“棠棠,你要是不想来也没什么,叫阿厉自己来吧。” “不……我、我们会一起过来的。” 方棠察觉他沉默了一会,才听到他带着短促的笑意道了声好。 挂了电话,她把事情和方厉说了一遍,微微蹙着眉:“你说,会是什么事?” 他安抚道:“去了就知道了。” 方棠点点头,心想和他在一块呢,也没什么好怕的。 把手交给他,彼此会心一笑。 前路无论如何坎坷,只要有你相伴就好。 * 方伊人很久没有这样失态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七年前,撕开自己温柔的面孔,狠狠打了方棠一巴掌。 她本以为兄嫂一死,那三兄妹都由她拿捏,封魔瓶会是她的,封印大典也会是她的,可当初她没能彻底踩死方棠方厉,反而让方朔带走东西,如今竟然还要看他们脸色! 哗啦一声,价格不菲的白瓷盏狠狠摔碎在地上。 白仲齐瞥了妻子一眼,叫佣人把碎片收拾了才缓缓开口:“我当初就告诉过你不要做得太绝,你毕竟是他们的姑姑,可你非要威逼利诱的,伤了情分。” 方伊人冷笑道:“你现在和我翻旧账了?当初你反对了吗,你心里不也想着霸占方家的家产!” 白仲齐皱眉道:“别大喊大叫的让小时听见。”他身为白家家主,有很多事当然都是经过他的许可,七年前打压方家兄妹,以及最近拿活人和小妖炼化的事都和白家有关。 “光是那三兄妹不足为惧,但他们后面还有莫知行,陈家做壁上观,李家勉强还能说帮着咱们,但这事要解决也不轻松,请他们过来主要还是为了讲和,把你的表情给我收拾好,别又得罪了他们。” 白伊人精致保养过的面孔又些许扭曲,花了一点功夫才又控制下去,她心知丈夫说的没错,为了家族的将来,大不了就给他们低个头,也不算什么。 她的声音冷得像要滴出水来,阴恻恻的道:“明白了。” 天师府几个家族虽然内里是做天师除妖的,但对外都有自己的生意,富甲一方。白家有自己的酒楼,请客自然也在那里。 方棠方厉到的时候所有人都来齐了,就等着他两。 方棠看了一眼,见到了不少熟人,李家夫妇带着李若安和李尧,陈家夫妇带着陈振州,莫家自然是她的姨夫莫知行,旁边坐着她大哥方朔……还有白家,她名义上的姑姑和姑父,如今竟还能和善的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方伊人面目温柔的走过来拉方棠的手,温声细语的道:“棠棠终于来了,快过来坐,姑姑给你留好了位置。” 方棠叹为观止,为了利益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还真是不得不让人觉得佩服呢。 她没有说话,轻轻把手抽了出来,和方厉径直往方朔身边过去,然后和莫知行打了招呼。 “抱歉姨夫,我们来的晚了。” 莫知行笑道:“哪里晚,正正好。” 方伊人眼角轻轻抽了抽,转过身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姿态端庄的坐回了自己丈夫旁边。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里可谓是各有想法,只李尧看着方伊人吃瘪倒是挺开心的,他笑着和方厉打了招呼,又有些拘谨的和方棠问了声好,想开口问她身体好些了吗,却听到自己大哥李若安轻咳了两声,才乖乖闭上了嘴。 白仲齐道:“人都齐了,我们五家真是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他一脸的感慨模样:“阿朔也终于回来了,我这个当姑父的聊表心意,办个洗尘宴,感谢大家来捧场。” 方棠面上淡淡的,内心再次吐槽这两真不愧是夫妻,一个比一个不要脸,看了眼自家大哥,担忧他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反正她是不想动筷子了。 “客气了。”方朔倒了杯酒站起身,“一声不响就消失了七年,给各位添了不少麻烦,晚辈在这里敬各位一杯。” 他这句话饱含深意,说完便一饮而尽。 坐下后顺手给自己妹妹倒了果汁。 方棠撇嘴,小声道:“我也可以喝酒嘛。”喝醉了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打他们一顿,多好。 方朔眉眼带笑,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想的美。” 她有些郁闷,转过头和方厉眨眨眼撒娇,谁知他也掐了一下她的脸,然后笑着跟方朔喝了一杯。 ??? 没病吧他们。 李若安的母亲看在眼里,心里叹叹气,打着圆场笑道:“你们兄妹的感情还是这么好,不像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一天到晚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李尧面上一窘:“妈,我们哪有?” “怎么没有,你前两天不还和你大哥吵架了吗?” “那是……”他语塞,这么多人,他也不敢说是为什么。 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自家母亲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人来缓和气氛。 饭桌上这才热闹起来,一时间彼此寒暄起来。 “小棠。”方棠听见有人叫她,转头一看是陈振州。 “我……”他还没说是什么事呢,被人给打断了,是方朔。 “振州,听说你和小时订婚了?” 陈振州面上一怔,而后黯然下来,“……是。” 方朔笑着,但眼里全无笑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我见外?”他摇摇被子里的酒,语气热络,却带着今人冷颤的恶毒:“我是你师哥,别说当初你差点做了我妹夫呢,噢,现在也是,表妹夫。” 一时间陈家、白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方棠觉得自家大哥也真是个聊天鬼才,一句话又把气氛降到冰点,虽然她很乐见其成。 陈振州微微白了脸,不说话了。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方朔平静道,像是已经释然了一般,笑着看方棠:“我们棠棠那时还小,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结束了才好,是该有分寸一些。” 方厉暗哂,这话怕是说给他听的,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方厉道:“棠棠当初给振州添了不少麻烦吧,这个丫头不好照顾,我也常常头疼,我代替棠棠敬振州一杯,这事就算过去了。” 照顾她的人是他,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一直爱着的也是他。 插足?你没有那个资格。 方棠无言的看着他们,怎么感觉自己好无辜。 陈振州脸色微白的喝了方厉敬的酒,而后任凭陈父如何不满的看他也一直一言不发。 方伊人调整好心态后再次开口:“我们棠棠这么可人,哪怕没有人喜欢?” 她满脸的关切:“棠棠还没有男朋友的话姑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呀,你姑父他大哥家的白玉,你们也是一块长大的,我觉得这个孩子很不错。都说侄女像姑姑,我们棠棠说不定会喜欢呢。” 你当买白菜呢? 方棠腹诽,她哪里来的自信自己会照单全收,当她稀罕什么吗? “不劳费心。” 不过方棠还没开口呢,方朔和方厉就异口同声的说道。 于是方棠也笑了,觉得某人因为自己在吃醋。 然后直白道:“我不喜欢别人介绍的,比较喜欢自己找来的。” “啊……”她装作无辜的看着方伊人,巧笑倩兮:“不过我忘了姑姑喜欢别人给的吧,这我倒是和您不像了。” 她才不管方伊人那快要崩塌的表情,颇有几分女孩的娇俏,和莫知行抱怨道:“姨夫,不是说好给大哥接风洗尘的吗,怎么都在说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其实内心暴躁:真是佛了,拜托你们让我走吧!不然待会她忍不住动起手来,不是她吹,在场的就没几个够她锤的。 莫知行看得好笑:“好了,棠棠小姑娘家脸皮薄,你们别说了。” 方棠笑的甜美:“谢谢姨夫。” 一场所谓的“洗尘宴”就在各怀鬼胎中过去了,期间方朔方厉一直不停敬酒饮酒,只方棠无聊的扒拉筷子,非常任性随意。 方伊人差点咬碎牙,没想到这三兄妹油盐不进,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不满,只好横一横心。 拿着酒走到他们兄妹面前,一脸的泫然悲伤:“棠棠,阿厉,阿朔,姑姑知道你们心里苦,对我有气,我当初鬼迷心窍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大哥大嫂,我来给你们赔罪,只要你们消消气,要我怎么都成。” 方棠内心鄙夷不屑,她到如今这个时候,还以为他们彻查白家的事是因为当年的恩怨,半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令人作呕的假惺惺。 “姑姑言重了,没什么事值得我们记仇的。”方朔淡淡道,并不接酒。 方伊人咬唇,所有人都看着,真是好大没脸,却只能硬着头皮把底牌摊出来:“当年是姑姑不厚道,姑姑给你们道歉。这样吧,我和你姑父承诺你们,把当年灭门的凶手抓到你们面前,把他碎尸万段!” 方棠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那九只妖怪可都被我抓回来了。” 方伊人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灭门一事是有主谋的,封印在最久的魔瓶里,一只千年蛇妖。” 她顿了顿,手里的红酒摇晃,如鲜血般殷红。 “我们最近也才知道,那只蛇妖逃出来了,说不定就潜伏在你们兄妹身边,伺机报复!” ———————————————— 男主:背锅,天天背锅。 大概还有三章完结,然后可以番外会写几章 嗯,暂定人蛇play,孕妇play。欢迎点梗,之前其实我很克制写肉,毕竟男主的真身还没到货呢不是,番外就可以很变态了。 我今天努力一把,把正文完结了。么么哒,爱你们。 《一粒方糖》·二十九 蛇妖……又是蛇妖。 方棠心中划过一丝不耐,从那时去抓人皮妖开始,她就总是能接触到有关蛇妖的事。 然而不解的是,她并非厌恶或是怀疑,反而隐隐笃定当年作恶的不是蛇妖。可究竟是为什么,她说不出来。 她面上淡淡的,也不看一脸热络的方伊人,只觉得烦透了,以及心底那不易察觉的不安。 “这难道是姑姑从人皮妖那里知道的?”方棠开口道,没忍住露出一丝讥讽:“如果是的话,相同的话我早就听过了,不过不止是蛇妖,这些年来我从那些妖怪口中得知了不少‘真凶’,有的说是鬼王十三难,有的说是我父亲自食恶果,有的……” 她笑起来,冰冷的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说是天师府同盟看不惯我方家,连合了妖怪里应外合,要杀我全家上下呢。” 方伊人顿时变了脸色:“信口开河!根本——” “根本不可能是吗?”方棠打断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明明没有喝酒,但醉酒后那种恶心的感觉却萦绕不去。 于是脸色变得有些糟糕,更加冷硬道:“对你们不利的话就是污蔑,随便拉一个妖怪出来就是真凶?” 陈振州的父亲皱眉道:“这怎么能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况且是妖怪,自然包藏祸心。如果当年有真凶,理应严惩不贷。” “陈叔叔说的真好。”方棠赞同道,兀自笑了一下,将随身携带的刺魂钉抽出来,这一举动让不少人都变了脸色,方伊人更是吓得退后两步,却被方棠一把擒住手腕,挣脱不得,脸色煞白。 方厉方朔也不阻止她,冷眼看着众人。 “你要干什么!”白仲齐豁然起身。 方棠笑容不变:“干什么?您刚才没听陈叔叔说吗?如果有凶手,自当严惩不贷。当年我家的惨案到底如何不劳诸位费心,自有我兄妹三人一同承担。但今天的座上宾们,难道就不是凶手了吗!” 她直视白仲齐,不曾有半分怯懦,如同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劈来。 “一,当年我家破人亡,诸位不曾施以援手,反而处处打压我们兄妹,以排查妖鬼为由头,阻止我二哥及时就诊,害他截了一条腿。瓜分我方家家产,让我无法支付那些本该活下来的天师的医药费!他们有什么错?不过是依附着方家罢了,你们害怕他们活了,方家就不能彻底从天师府消失,说妖怪险恶,难道人心不更加可怕?” “二,白家作恶多端,证据早就一一呈现,你们视而不见,互相包庇,白先生以为现在用七年前的事说项就能把你们的罪恶一笔勾销?” 白仲齐阴沉了脸:“我看你是疯了,不知所云!” “看来您觉得我胡言乱语,那尊夫人该不会说假话了吧。” 方伊人心里一骇:“你想干什么。” 方棠看着她,觉得她愚不可及,嗤笑一声:“白家拿活人和妖怪炼化做蛊,抢夺宝物灭人满门,这些事,还请姑姑一一详细的说说吧。” 懒得废话太多,方棠在方伊人手上划了一刀,从手腕处涌出的鲜血用木偶接了,察觉到有几道符咒向她打过来,却也不在意,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她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也不用她出手,方朔自然帮妹妹挡下所有的攻击。 他阴森不已的凝视众人,一时令人胆寒,只觉得他的目光好似那炼狱里的阎王爷,满是压迫和黑暗。 方厉心情不错,他的棠棠总算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了,以前是怕连累他,也因为方朔下落不明,不好贸然对他们动手,这才忍耐了整整七年。 可叫他心疼得很。 好整以暇的开口解释:“诸位稍安勿躁,棠棠不过是用木偶秘术,让白夫人说些心里话罢了,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的,况且是非曲直一试便知。” 李尧嘀咕着附和:“是啊,试一试又怎么了,棠棠这法子多好,早该拿出来用的。” 然后被自家父亲瞪了一眼,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不是方棠之前不想用这个方法,而是她那段时间不停受伤,灵力不够,神魂不稳,这类控制精神的秘术一个不慎就会遭到反噬,所以不是保证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使用。 而如今时机也已经成熟。 她默念咒语,将方伊人的一缕精魂与木偶相连,然后命令道:“那就开始说说吧,有关炼蛊和灭门惨案。” 方伊人只觉得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捂着自己的伤口,拼命的想抵抗,但这咒法强硬霸道,她的修为更是比不上方棠,慢慢的,张开了嘴巴。 在白仲齐越来越差的脸色里,和盘托出一切。 方伊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表情怨恨的看着方棠,却见这个一向可爱天真的姑娘脸上满满的厌恶嘲讽。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感到绝望,她刚才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诸位都听到了吧,还要继续视而不见?” 生命在这些人眼里到底算什么呢,是筹码,还是玩物。 令人恶心透了。 她垂下眼帘,不想再看到他们可憎的面孔,心中恍然之际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扶住了她。 她转头对上他温柔的眉眼,黑暗又悉数褪去,不见踪影。 他低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好不好?” 她轻轻点头,对他永远都是信任。 莫知行道:“我已经安排了司机,先送棠棠回去吧。” 方棠道:“谢谢姨夫。” 莫知行平静却温暖的注视方棠的眼睛,“你放心。” 刚才虽然是方棠迫使方伊人说了实话,但毕竟做法太激烈了一些,无论如何,接下来的事她都不适合参与了。 方厉送她上车,嘱咐她回家好好休息,将要离开之际被她拉住手腕,她神情不舍:“早点回来。” 他笑着答应她:“好。” 方棠独自一人回到家中,黑黝黝的一片,寂静无言。 她为什么,总有一种事情还没结束的感觉呢。 抱住自己的膝盖,埋首下去。 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也害怕想起来的事。 今晚大概是睡不着的,不管怎么样,这里的事也算是结束了,等和大哥说出一切,他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觉得又有力量回到身体里,把烦恼抛诸脑后,愉快的去收拾行李。 两人的衣物、她的首饰和化妆品、现金、证件…… 一一整理好,她累的一身汗,呼了两口气,盘腿坐在地上,翻看起还有哪些需要带的东西没。 一张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出现在她眼前。 将它拿出来看了一会,这才这是想起当年二哥患上PTSD后自己去考得证件。之前去收人皮妖,接近刘彤彤家的时候也是拿这个当做借口来着。 她稍微有些愣神,想起种种往事来。 其实二哥莫变化她也不是没有过疑惑。性格会变,但行为习惯总不会差距太多才是。 * 七年前。 “您说,是因为打击太大,我二哥产生了第二人格?” 方棠看着自己面前的医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人的大脑都有自我保护机制,当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会分裂出第二个人格来保护自己也说不一定,这也是你兄长发生变化的根本原因。” “那……那还能恢复吗?” “吃药,加上心里疏导,或许会让两个人格合并。” “我明白了……” * 从那以后,方棠就十分用心的学习心理学知识,希望帮助自己的二哥痊愈。 但,她渐渐爱上了这个更加温和的人格,更习惯他的陪伴,对他的依赖日益加深。 没能帮他痊愈,自己反而病入膏肓。 她叹叹气,无奈的笑,爱上自己哥哥的第二人格,也是没谁了。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她便悠悠睡去了。 梦里,又见到那条庄重而肃穆的大蛇。 “怎么老是你。”她郁闷的开口。 这一次那大蛇居然开口了,嗓音清润,像山涧悠然的溪流,苍翠在风中低俯,笑道:“你不希望是我?” “你……到底和我有什么渊源?” “命定。” 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叫方棠很是迷惑。 命定的有缘人? 命定的仇人? 命定的……爱人。 她摇摇头,将那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她还没说完这梦便轰然破裂。 她很无奈,刚想睁开眼,却觉得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孔上,而后有唇瓣吮吸着她的红唇。 霸道中带着痛苦的意味,她以为是方厉,神智还有些迷糊。 “唔……别咬我啊……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她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看清楚拥吻她的人,一瞬间脸色苍白。 惊骇的一把推开他。 《一粒方糖》·三十(完结章) 清晨时分,天色却没有完全亮起,反而给人一种凉透的冷意和低沉的昏暗。 “大哥……” 她讷讷开口,仿佛身在梦中,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方朔的模样不似平常温柔,面无表情,看着她惊惶不安的神色只觉得胸腔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良久才嗤笑一声。 蕴藏着无尽的悲凉。 “你要走?”他伸手擒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拖到跟前来,“你想和他私奔是吗。” 方棠有些吃痛,却轻轻咬唇,默默忍受,轻声道:“你都知道了……我们没打算瞒着你,昨天就想告诉你的。” “告诉我……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苟且的?” 他咬着牙,五脏六肺都痛得烂了,或许现在就该掐死她,好过她抛弃他远走高飞。 “我是真的喜欢……”她垂下眼眸,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羸弱的样子叫方朔一瞬间的心软,但紧接着又是暴戾,他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恨声道:“喜欢?你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东西吗?” 他手指压着的肌肤细腻,吹弹可破,她的眼睛美得像琉璃,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只装得下他一个人。明明是如此沉重晦涩的气氛,可偏偏他又生出些别样的心思来,舍不得放手。 他在内心鄙夷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棠棠,你知道吗,他是蛇妖啊。”他轻声开口,却带着恨意:“是杀我们父母,毁我们方家的罪魁祸首!” “不可能的。”方棠摇摇头,觉得自己大哥在胡言乱语,“我曾经试过他,他的神魂稳定,没有被夺舍的迹象。” 方朔冷笑:“凭他千年道行,要像瞒着你,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方棠仍旧不信:“他不会骗我的。” 他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不会?昨天在你走后,他回到酒厅当场召出他的帮手,把李家、白家和陈家的家主都带走了,说要是想把他们换回来就必须把关押的妖怪们放回去。” 他满是恶意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竟然希望看见她崩溃绝望的脸,心想,那必然也很美。 “你在幻想着和他一生一世的时候他已经丢下你走了,七年,你被骗了整整七年,他不过是利用你,利用方厉的躯壳来掩盖他的身份!” 她终于挣扎起来,“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你别执迷不悟!”他将她压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她,带着恨意和心疼:“棠棠,你只有我,只有大哥永远不会骗你,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方棠倏忽流下眼泪来,颤着声线,看着他几近疯狂的脸,道:“回不去了。” 他替妹妹擦去眼泪,喃喃:“不会的,怎么会。大哥一直都是大哥啊,只要你想,我也可以丢下这里的一切,和你离开这里,我跟你走好不好?” 他轻声哄着,她一直都是他心上最重要的宝贝啊。 可是她的心呢?她的一切都给了另一个人了。她是方朔的妹妹,也只能是妹妹。她曾经也很依赖他,可这七年就像鸿沟,隔着生死,隔着爱恨,她并非毫无芥蒂,虽心知他也是身不由己,但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她不回答,方朔却明白她的意思。放开了她,自嘲的笑着:“你还是想选择他。” “我要和他见一面,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我不信是他杀了爸妈,也不信他另有目的的接近我。”她笃定的看着他,眼里没有半分犹疑,“如果……如果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我会亲手杀了他。” 然后,她再自杀。 谁知方朔却不应允: “你想都别想。从今天开始,我会找人轮流看着你,直到我把他杀了,或者……”他压低了身子,凑近了她的耳边,“他杀了我。” 说完放开她,毫不犹豫的起身走了出去。 也将她关在门里,彻底囚禁起来。 方棠楞楞的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屋子又重归寂静,好似……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大哥要把自己关起来,他刚才对她做的已经超出了兄妹的关系了。 二哥……不,他或许不是。她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一夕之间,再次倾覆了她的全部。 窗外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昏暗不明。 她缓缓起身,刚才被方朔狠捏过的手腕仍旧隐隐作痛,身上的白裙泛皱,她略狼狈的走向鱼缸,将素净的手伸进去,把红鱼抓出来扔在地上,看着它因为脱离水分而在地板上急剧的挣扎着。 方棠漠然道:“别装了,我当初救你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隐隐有妖气,只是看你妖力低微,他也愿意养着你我才没做什么。”她低下头,有些自嘲:“看我,真是自作聪明……你是他养的,不管是以前就认识,还是你归顺了他,你都知道一切吧,带我去找他。” “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做成剁椒鱼头。” 红鱼:妖君,说好的她傻呢??? “呃,那个……你把你大哥派来看着你的人都打晕了真的没问题吗?” 已经变成人形的红鱼颇为拘谨的跟在方棠身边,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冷漠的样子,印象里这个姑娘一向都是笑着的。 “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没有人能干涉。” 行吧…… 他望天望地左看右看,都觉得气氛太压抑了,他好想哭,于是试图缓和气氛:“那啥,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啊哈哈哈,我叫……” 在方棠森冷的目光中他又闭嘴了。 “好好带路,你要敢跑,我不会手下留情。” 呜呜呜……被情伤的女人都这么可怕吗,妖君看走眼了吧,说什么要他留下来照顾小主人,现在分明就是小主人一言不合就要弄死他啊,鱼生艰难。 只好狗腿谄媚道:“主人,您这边走,马上就可以见到妖君了。” 方棠抬抬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低笑道:“妖君……他可真是不简单。” 红鱼:……见鬼,又说错话了吗?平常妖君哄她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到他这里难度突然拔高到阿尔卑斯山的程度了啊! “这个,妖君……不是,您,您的爱人他在蛇族,甚至在整个妖界,地位斐然,一般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姓的。” “你知道他的名字么?” “或许让他亲口告诉……” “螣虞?是么。” 红鱼:……淦!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但是该舔还是得舔:“您……您真是聪慧过人!难怪妖君对您念念不忘,爱若珍宝,此生不渝,不离不弃……” “……够了。” 这破鱼还是当条鱼的时候让人舒坦,聒噪得要命。 一人一妖就这样一路行走,方棠留意着四周,发现他们越来越往闹市区里去,直到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前。 大隐隐于市么…… 红鱼恭敬道:“主人请稍等,我立刻打开结界。” “嗯。” 妖力波动起来,眼前平静的空间竟有一丝扭曲,方棠感到里面源源不断的有妖气溢出来。 门开了,她却能感觉得到那是另一个世界,没有半分犹豫,抬脚走了进去,红鱼紧跟其后。 “我说,你就不怕吗?”方棠幽幽的开口。 红鱼不解:“您说什么?” 她轻笑:“你们妖君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和天师府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红鱼:……我靠!这突如其来的病娇! “哼。” 红鱼觉得自己的鱼鳞都要立起来了,嗫嚅了一下却听到前方有呵斥的声音。 “站住,你是哪里的小妖竟然带一个人类………” 话音未落,胸口就被刺魂钉破开一个洞来,方棠轻轻将兵器收在手里,笑道:“很惊讶吗?我是天师,杀妖怪不正常吗?” 对不起,打扰了。 红鱼默默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为这个受伤的老兄点蜡,正好撞枪口上,真是太倒霉了。 “他在哪。” “您直走!” 妖君,祝您好运。 * “哎呀,你真是没意思,本尊以为你还得好好搅一搅天师府的烂摊子才动手的,你一下就把他们抓回来多无趣啊。” 螣虞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觉得他有些碍眼,皱眉道:“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干什么,目的达到就是了。” 那人耸耸肩,无所谓道:“随意,反正把那些被天师抓去搞实验的小妖怪们救回来就行了,不然那些各个妖族的老东西总是来烦我,啧。” 看了一眼这个还用着人类躯壳的好友,心下了然,坏心的勾起嘴角:“不过本尊看是你自己也等不及了吧,那小丫头要撑不下去了,你想回大荒拿回真身,和她同命相连,保住她的命?”他不由得叹息:“真是好痴情的妖怪,本尊简直要为你流泪了。” 螣虞没有说话,手掌中慢慢聚拢出几道风刃来,凝视着对面那人。 “咳……本尊开玩笑呢,别激动嘛。好歹你也有求于我,要我助你回大荒呢。” 他刚说完,一道灵力就直射过来,他淡然的抬手化解,却暗自诧异,如今人类中竟然还有灵力如此纯净的天师。 “怎么回事。”妖王的威严毕露,沉了声向门外道。 门开了,几名妖卫倒是倒下了,一个长得白净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他刚挑眉,就听螣虞唤她。 “棠棠。” 心中了然,这就是他魂牵梦萦的人类女子。 思量万千,却也化成面上一抹微笑,朗声道:“原来是弟妹,稀客稀客,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个鬼,人都打到跟前了。他颇有些郁闷,螣虞的内丹还在这丫头身上,入妖界跟入无人之境一样,加上她看起来还有几分实力,真是……希望好友别翻车吧。 他还是很会看眼色的,看样子好友有些麻烦,他脸上表示很担忧。 内心其实很愉悦。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本尊先出去了。” 门合上那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那个女人,竟然是楔! 可惜了,要不是她是螣虞死命也要护着的人……轻笑一声,身影隐没了去。 门里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方棠见他还用着方厉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螣虞轻叹:“怎么过来了,我还想待会去接你呢。” “你是蛇妖。”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对吗?” 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贪恋的看着她,答道:“是。” “我二哥,已经死了?” “嗯,七年前。” “是你杀了他?” “不是。” “我父母是你杀的吗?” “不是。” “七年前方家失火,是因为你吗?” “不是。” “不能告诉我,你用着我二哥的身体待在我身边的理由吗?” “不能。对不起。” “还有瞒着我的事吗?” 他笑起来,知道自己没有失去她:“没有了。” 抑制不住欣喜,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依偎。不需要去问为什么这么信他,他只觉得自己果真是幸运的。 方棠嘟囔着:“我才没有原谅你。” “不管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她冷哼一声:“你休想我会舍不得。”皱着眉推开他,“我要走了,你别跟着我。” 螣虞无奈,知道自己得花大功夫来讨好她,求她原谅了,不过,都是值得的。 他握住她的手,将一道法力注入她的手心里,“这是护着你的结界,我可能还要处理一些事才能来找你。”他不舍得的抚着她的小脸,“你好好照顾自己。” “要你多事。” 他也不在意,温柔痴情的凝视她:“棠棠,不论如何,我都会来找你,和你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我是谁,答应你的事,我绝不食言。只要你愿意等我,我就知足了。” 她又哪里没有妥协呢,只是心里还是很难受罢了。 什么理由让他瞒着她七年,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告诉她实话的。 这一次决计不能轻易原谅他了,她打定了主意好好折磨他,撇开微红的眼眶,装作不在意道:“听说妖君大人在妖界很有威望,看来是要日理万机了,没工夫法搭理我这个愚蠢的人类也正常,我这就离开了,没事别联系。” 他失笑,最后拥抱了她一次,“乖,等我。” —————————————— 作者:正文完结。 棠棠一直都是爱他信他等他的。 :-D 在她没有想起某些事之前。 没错,我还是我,无情的我。 番外会填某些坑,当然,也会…… 喜欢超级甜的朋友可以不看番外,不过那样也会错过许多肉就是啦。 番外① “可真会挑地方呢。” 一届妖王伏天发出了如是感叹,瞥了一眼走在前方不远处,身姿渊渟岳峙的好友,大妖螣虞。 然而他还是留给自己一个单纯不做作的后脑勺,默默哼了一声。 这里北方最偏远的小镇,常年被大雪覆盖,冰冻三尺。 “你那小姑娘怎么跑这么远,我以为人类小女孩都喜欢南方水乡那种温软的好去处,她跑来这种苦寒之地……” 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一张的风流的脸庞上多了不羁的轻狂,好整以暇的看他道:“该不会是为了躲着你吧。” 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丰神俊朗的面孔却带着深深的不耐,不满他的聒噪。 “是你非要跟着来,嫌远就滚回去。” 伏天噎了一下,自从这人取回真身后,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客气。 心想自己不能跟他计较,有失身份。他自觉是好心的开口:“不是我说,你被封印太久了,现在的人类都挺无情的,换伴侣的速度,啧啧,比我睡一觉都快。” 他喋喋不休,螣虞却恍如未闻,一心赶路。 “那个谁你知道吗,说起来和你是同族,叫白素贞,可惨了,爱上一个人类然后被一死和尚压在雷峰塔下千年,这不几十年前塔倒了,她才又出来,妖都给关傻了。” 他捂着心口,很铁不成钢似的道:“本尊心痛啊!好不容易出一个修炼的好材料,非要搞什么情啊爱的,你说气不气。” 螣·被封印了两千年·爱上人类·大妖中大妖·虞并不想搭理这个妖怪中的杠精,妖王里的败类。 “你那个小姑娘年轻貌美,现在两年都过去了,人家未必没有喜欢的人哦,谁会记得你这个老妖怪呢?” 螣虞停下脚步,伏天嘴角上扬得更加恶意,“螣虞,别太高估人类了。” 螣虞的表情毫无变化,眉宇间像透着山川苍秀那般沉稳,平淡的开口:“在这深山老林里,她爱上一只熊的可能或许比爱上一个人要大的多。” 伏天:…… “何况……”他笑起来退却凡俗,朝日熔融,却是不屑:“不管是哪个人类,我都能把他杀了,再把她抢回来,别忘了,我是妖。” 难道还要五讲四美吗? 而且他的棠棠怎么会变心,只是没必要和这个白痴多说罢了。 伏天不知道在螣虞心里他已经被定性为白痴了,拿他毫无办法,只好闭上嘴跟着他走。 要不是实在想见见身为楔子又身藏妖丹的那个人类,他才不受这鸟气。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天空又飘下大雪来,对于妖怪而言,不畏风霜雨雪也是常事,他随意捻个诀就能避开,但他身前那人却不躲不避,任由风雪浇了满身。 是不是有病? 伏天嗤之以鼻,觉得这家伙肯定也是被关傻了,连这种小法术都不记得用,真当自己是人类吗? 他见他终于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竟然是一所小学,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裹得像只熊一样的男人。 那人看见他们,眼镜也不能阻挡他眼里迸出的光,笨拙又滑稽的跑过来,取下围巾,呼呼喘着气:“请问二位,螣先生是?” 螣虞带着些温润的笑意客气道:“是我。” “噢!”那男人更激动了,取下手套来和他握手,喜笑颜开:“螣先生,总算见面了。我就是这所小学的校长,我姓杨。” “杨校长,久仰。” “您一路过来受累了吧,这里路不好走,天气也坏,真是辛苦了。” “哪里,并不费力气。” 这当然不是客气,对于这两个老妖怪来说,来这里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罢了。 伏天默默地看着他两寒暄来寒暄去,不耐的啧了一声,这又是搞的什么聊斋。 “杨校长,孩子们现在在上课吗?” “在呢在呢,这个时间是小方老师在上音乐课。” 螣虞面上温和,一副对孩子们关切的模样,提议道:“那不如请校长带我们去看看吧。” “好的好的。” 杨校长在前面带路,螣虞和伏天一道跟在后面。 伏天道:“所以?” 螣虞懒得搭理他,一心想着自己的小姑娘,两年了,哪怕对她有感应,知道她身体健康,但还是想见一见她的模样,他没有一刻是不想她的。 伏天:行吧,您是大爷! 三人走到一间屋子外,里面正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和小孩子们合唱的童声。 似是一首童谣,宁静而绵长,在这满天的大雪里看见了春日时光那般喜悦,投入醺阳的怀抱。 螣虞的心被捏了起来,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里面。 “螣先生,我进去让小方老师停一下吧,让您和孩子们见个面?” “不用了。”他面目柔和起来,化解了眉梢的风霜,“打断他们上课也不太好,等下次吧。” 他还想多听听她的琴声。 杨校长点头称是。感慨道:“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出钱修了校舍和暖气,还资助孩子们早午晚三餐,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伏天在一旁大翻白眼,这老东西套路深,什么为了孩子,不就是为了自己那心头肉,知道她在这里当老师,变着法给她送东西,还落得个好名头,惺惺作态。 适时下课铃声响起,于是没过一会琴声也停了,他们听见里面传来小孩子们起立说再见的声音。 门打开,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朋友嬉嬉笑笑的跑出来,另往二楼去了。 “快点呀快点呀,今天中午吃红绕肉!” “等等我嘛!” “哈哈哈……” 冬雪也没能阻挡他们对食物的热情,伏天不耐烦的掏掏耳朵,人类幼崽就是烦人。 “都跑慢点,小心摔倒!”杨校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您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没什么规矩。” 螣虞道:“孩子们活泼是好事。校长有事就先去处理吧,我们在这里四处看看。” 杨校长顿时像是被摄住了心神一般,耳边回响着的他的话,点头道:“没错,我还有事,失陪了。” “慢走。” 伏天像看禽兽一样看着螣虞,尼玛至于么,为了和小情人见面连摄心术都用上了。 螣虞终于可以不用忍耐,眼神往门里去寻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两年过去,她的头发长到了腰间,身段苗条玲珑,她在室内只穿着毛衣和长裙,裸露出来的肌肤欺霜赛雪,他隐隐可看到她脖子上透出皮肤的血管,像一尊易碎的白瓷瓶,室内有暖气,熏得她面目真切一些,柔唇被暖风染着点艳色,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的棠棠就在眼前。 “棠棠!” 这一声却不是螣虞发出的,是一旁的伏天。这人一贯不安好心,心想螣虞取回真身,方棠又没见过他以前的模样,自己以假乱真一把,丢一丢那死长虫的脸,叫他几次三番无视自己。 于是面上摆出怀念爱慕的神情来,希望那人类小姑娘上当。 螣虞:…… 手很痒,想杀妖。 本在放置乐器的方棠听见有人叫她,便转头看向他们,怔了一下,低下头去轻轻笑了笑,再看向他们时对伏天点头致意,却径直走向螣虞。 “好久不见。” 她娉娉走到他的面前,凝视着她的面孔,轻声道。 螣虞哪里还忍得住,长臂一揽就将她拥入怀中,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几欲疯狂。 伏天却郁闷了,居然让她认出来了。 “棠棠,我回来了。” 番外② 方棠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式的瓦房,五十平不大不小,带一个小院子。 她将门锁打开,带着螣虞和伏天进去,屋里还烧着火炉子,暖烘烘的。 方棠先请他们坐下,自己拨弄了一下蜂窝煤,本来温吞的火焰没过多久变得炙热起来,烘得人脸热。她沏出两杯茶来,绿色的茶尖漂浮在水面上,一抹茶色使得这大雪天也不是那么单调了。 虽然伏天对这些都不敢兴趣,粗茶淡饭更不合他的意,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对面那个女人。 灵楔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了悲哀的命运,在古时不是被人类献祭出去祷告上天,就是替人类消灾解祸奋战至死。 总之,无一善终。 距离上一次灵楔出现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人类似乎也逐渐遗忘了这一存在。想到这里,伏天不由得轻蔑的笑,人类终究是刻薄而寡恩的生物。 而他在意的方棠便是天生灵楔,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被螣虞用妖丹复活,既拥有最强大纯洁灵力的同时也被妖力护持着,那么……他眼中有着兴奋的光芒,几千年来,灵楔为了人类和妖魔斗争不休,但方棠却不同,她说不定可以为妖族效力,届时无论是魔族或是神裔,都再不足为惧。 螣虞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冷声道;“你可以滚了。” 伏天:……妈的忘了还有这祖宗! 他轻轻抽了抽眼角,忍住了现在就掀桌子和这货打一架的冲动。 面上挂起风流倜傥的笑来,对方棠道:“弟妹怎么想起来这里住呢?” 方棠眨眨眼,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搭话,她本不是什么健谈的人,甚至有些拘谨。 螣虞本想直接把伏天踹出去,却听到方棠低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里……很安静。”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更加有安静的意味,端坐在椅子上,没有昔日活泼开朗的样子,一派的淡然,甚至让螣虞隐隐不安,他的棠棠仍旧消瘦,眼里的光芒更是几近贫瘠。 “噢,安静,是挺安静的。” 伏天暗自翻了个白眼,安静得鸟不拉屎的破穷乡僻壤。 方棠看了一眼时钟,起身问道:“你们要留下来吃饭吗?” 众所周知,妖怪是不用吃饭的。 伏天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傻,明明上次见着还挺聪明的样子。 “我去。” 螣虞一把拉住她的手,温柔笑道,却在目光接触到她手背时褪去,只见她雪白的手背上有一块鸡蛋大小的疤,像是被烫出来的。 方棠不自然的缩了缩手,道:“不要紧,我去就好了。” 他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握紧了她的手,压着声音追问道:“怎么回事?” “第一次学生炉子的时候……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就好了,也不怎么疼。” 螣虞觉得自己有火气从肺腑中蔓延出来,恨她又不爱惜自己,也疼她这习以为常的口气,更不能对她发脾气,只好迁怒一下其他人。 手中一道灵力猛然发出去,打中了一旁躺在鱼缸里悠哉悠哉的红鱼。 被电得浑身发抖的红鱼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难的了,他一句话也没说,结果受罪的还是他,认命的从鱼缸里爬出来,变成人形,向这个偏心眼的妖君请安。 说话都哆嗦着:“属…属下…见…见…见过…妖…妖君。” 伏天在一旁都忍不住笑了,这老妖怪真不是人,可怜这条鱼快变成烤鱼了。 “让你跟着照顾小主人,你都在做什么?” 红鱼欲哭无泪,但好歹方棠还记得他,在他要剖腹谢罪之前赶忙拉住了螣虞的袖子,解释道:“是我让他不要变成人形的。” “我更喜欢他是鱼的样子,不说话,很安静。” 红鱼:……主人你要是不说第二句我就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螣虞无奈,握住她的手用法力治疗那块疤痕,叹道:“就这么任性。” 方棠低下头,神色不明,歉疚道:“让你担心了。” 移开手掌,她的肌肤再次柔嫩如初,他将她拥入怀里,哄道:“好了,我哪里怪你,我去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伏天:???哈喽,你们自顾自调情,有没有人管过我的死活? 最终,伏天还是被螣虞赶出屋子,以及附赠了一条胖头鱼。 “你别以为本尊不敢对你动手!”伏天怒了,这混蛋敬酒不吃吃罚酒! 螣虞挑眉,冷笑道:“随时奉陪。”说到,手中便聚起风刃,异常森冷。 伏天:……差点忘了这货真身留在大荒里保养了两千年。要不怎么说蛇都是狡诈而多智的呢,当初他在濒临被封印的境地下毅然决然将神魂分离肉身,送回大荒蛰伏起来,用着修炼出来的分身被关入镇妖瓶中,一待两千年。 他心中划过一抹考量,想来他被唤醒也不是偶然,是里面那个身为灵楔的女人将他重新召唤回来,结束了两千年的沉睡。他当初被封印之时就已经是蛟身即将渡劫,醒来后虽用着人类躯壳,但神魂却靠着灵楔不断吃补进益,于是在取回真身那一刻直接飞升成了应龙。 啧,说不羡慕是假的。 所以他才那么想把灵楔弄回妖族,奈何……是真的打不过这老妖怪啊。 咬着牙道:“本尊,不同你计较。” 螣虞冷哼一声:“那就滚。”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红鱼,皱眉道:“你也一样,等反省够了再回来。”说完无情的关上大门。 留门外两只妖干瞪眼。 这一天的光景过去的飞快,方棠还有些不适应,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回来了啊…… 她泡在水里,神色莫辩,等到水温渐渐变凉她才站起来,擦干身子,将所有的思绪都按了下去。 “他们呢?” 她走出来,看见只有螣虞一个人在屋子里,正煮着一锅甜汤,看见她便温润如玉的笑了。 却是满嘴跑火车:“回去了,伏天有要事处理,不能久待,顺便带红鱼一起去帮个手。” 方棠点头,坐到炉边烘头发。螣虞见她一张素白的小脸安然乖巧的很,更对她喜爱得要命,见她及腰的长发还有水滴下落,取了帕子给她擦拭起来。 就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这个想法出现在方棠脑海里的时候不禁让她面上一红,有几许羞涩之意,可没过多久她又渐渐白了脸色,连同心一起归于静寂。 螣虞在她身后,自然没看见这一系列的变化。替她擦好头发后盛了一碗甜汤给她,笑道:“喏,你最喜欢的甜酒酿小丸子,小心烫。” 蒸腾的热气有些模糊视线,她怔怔的,觉得这两年就像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还在身边,依旧对她无微不至。 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却不是她心底认为的那张面孔,虽他眼底仍旧泛着她习以为常的深重爱意,但到底……觉得陌生。 螣虞见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轻声问道:“怎么了?” 方棠摇首,低下头吃起甜汤来。 吃了小半碗才小声道:“你的样子,真好看。” 软软糯糯的,带着女儿家的羞意和一抹忐忑。 这也是真心话,他的模样俊朗非凡,简直不像人类……不过他也的确不是。一双冷厉的凤目看着她时全是柔情蜜意,叫她不自觉的骨头都有点酥麻。 螣虞怔了一下才蓦然失笑,忍不住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道:“你喜欢,那就太好了。” 被她喜爱,那才不枉费长了一张好皮囊。 接着便无话了,她专心的吃,他专心的看她,屋外不知何时停下了风雪,苍苍茫茫的一片,周遭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好像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了。 螣虞勾起唇角,本以为这里太过偏僻寒冷,委屈了他的棠棠,但现在看来,也非一丝优点也无。 至少在做点什么的时候,不怕被人听了去。 番外③ 天地寂寂,橘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撒向窗外满地的白雪,映照出别一般幽趣的美来。他看着她愈发柔和的面孔,像是困了,这屋里的暖意烘得人醉醺醺的。 这一室的宁静笼罩了他和他心爱的姑娘。 于是将她拦腰抱起,看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看他,唇边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光洁如玉的额头。 “睡觉去。” 方棠圈住他的脖子,埋首于他的胸口,表情看不真切,却什么也没说。 他把她轻放在床铺上,坐在一旁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脸,白皙柔美,低垂的眼睫弯曲浓密,轻颤着,他俯身去亲吻她的眼,而她也闭上眼睛,默许了他的亲密。 从眼睛到嘴唇,他的吻炙热又深情,重重的舔舐她的唇瓣,不断地吮吸着,舌头长驱而入,探访她的檀口,对丁香小舌纠缠不休。 他的手从睡裙里伸进去,在她身上抚摸着,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心神颤抖,脑海里紧绷的弦仿佛快要断了。 他握住了她的酥胸,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嗯…嗯…啊…”她呻吟起来,有些招架不住。 更是勾得他浴火旺盛。 拇指拨弄着她敏感的乳头,撩拨着她的快感,将碍事的衣物剥下,他含住她娇嫩挺立的乳珠,轻咬细吮,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啊…轻一点…别…别…” 她脸上染着粉霞,轻轻推拒着他的肩头,心如擂鼓。 “棠棠……我好想你,想你的声音、你的样子、你的身体。”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指伸到她的私密处揉弄,把她弄得直打颤起来。 手指捏着两瓣肉瓣,不一会就揉开它们,往里面深入,触到湿漉漉的穴肉。他又道:“我在取肉身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你,就像现在这样,连衣服也不穿,被我捣着……” 差点没让渡劫天雷给劈死。 她带了点哭腔,软声道:“你别说了……”羞都要羞死了。 不说,但仍旧在做,他试探着在穴口处摸了会,怕她两年没撑开过的娇穴受不了他的肉杵,又作恶似的摸上她的嫩芽,夹着它上下摩擦,惹她掉下眼泪来。 全身都在火热,那处尤甚,他的手指灵活至极,况且她的身子早就给了他,每一个敏感的机关他都了如指掌,不停歇的按摩着小肉珠,又含着她的耳垂细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受不住,没一会小穴抽动起来,那穴肉贴着他的手掌,急剧喷出一股蜜水来,沾湿他整张手掌。 将手掌上的蜜液舔舐了,他笑起来夸奖她还是那样甜美,竟无耻的要求她给与更多。方棠还没把气喘匀,就感觉到他抬起她一条腿,折到身侧来,拉开裤头,一根蛮横的肉杵直直伫立起来,方棠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害怕起来,他那个甚至比起那时候的……还要威猛几分,兴奋不已的跳动着,竟又缓缓胀大了一圈。 他巨大的龟头顶上她的娇穴,在她细小粉嫩的肉缝处上下梭巡了一阵,拨开两片肉瓣,挨上小肉珠磨蹭,她高潮过一次,内里不断的蜜水浸出来,把他的大龟头涂得晶亮晶亮的。 这场景实在过分淫靡美艳了,她细碎的呻吟着,听他开口哄道:“棠棠,让我进去好不好?” 可他这么大呢,真顶进来怕不是要了她的命?她有些害怕的退缩。 “不……啊!”可她才刚拒绝,就被他贯穿了身子,被捅得心神巨荡,说不出话来。 他安慰她:“乖乖不怕,不会被撑破的,放心。” 毕竟他的妖丹早就把她的身子改造得极其强韧了,能让她包裹着他的性器而不被撕裂穴道。 他又急又快的捣起来,方棠觉得自己要被他撞得魂飞魄散了,小穴被撑得大大的,两片肉瓣可怜兮兮的分在两侧,他粗莽的肉杵不断进出,发出啪啪的淫声。 她的内里也不停抽动着,因为才高潮过的身子,里头水嫩嫩的,严丝合缝的包裹他肉杵,死命的吸吮他的棒身。坚硬撩拨着柔软,她愈发凶狠的淌着水,顺着他的棒身流出来,打湿了床单。 “啊啊啊!慢一点……求求你!!…我不行……不行……” “不行吗?可你吸得好紧,就这么想要吗?”他带着笑意,却把她往死里欺负。 她泪花在眼里打转,咬唇道:“我不是……” 他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小腰剧烈的颤抖着,他两只大掌掐住她的挺翘的肉臀揉捏,把她更加按向自己,在方棠几乎崩溃的哭喊中撞开她的子宫,开始和她激烈的宫交。 他将她的柔荑桎梏于头顶,痴迷的欣赏她因为淫欲而变得妩媚诱人的脸庞:“棠棠,你好美。” 方棠却没办法回答他的话,小腹酸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快感一波高过一波,明明是痛着的,但小穴不停的抽搐,直到传遍全身,她胡乱呻吟着,又达到了高潮。 他翻来覆去的弄她,不顾她高潮了好几次的身子,每每都是把她送上云端,在她身子潮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停下,疯狂的捣着她的娇穴,他的家伙实在是又粗又硬,毫不留情的糟蹋她的嫩穴,她被操得可怜的呜咽,却让他更加兴奋,暌违两年的身子就在眼前,他如何也忍不住的。 下流的奸淫着她的身体,在雪白妖冶的身体上留下他的记号,又亲又咬,弄出一个个绯红印子来,两人的身体交融在一起,一同陷进那痴狂的良宵。 没有尽头那般迫切的亲吻,想要永远留住对方在自己身边,共沉沦于欲望的深海。 翌日清晨,方棠缓缓睁开疲惫不堪的眼睛,下意识抬手去触枕边人,却扑了个空。 他已经不在了。 冷意攀爬上脊背,大脑放空了几秒,她慢慢才听见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和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 屋子里暖和,她随意套上睡裙便下了床,走到厨房门口,见他正将一碗鸡汤面盛出来。 螣虞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对她极其温柔的笑,缓声道:“醒了?来吃早餐吧。” 不知为何,这一幕却刺痛了方棠的眼睛,更让她心中钝痛起来。 螣虞见她面色不好,眉头一皱顾不得面条,过来仔细的看着她,担忧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方棠缓缓摇头,嘴里好似有苦味在蔓延,悄悄紧握起手掌,用力到指甲快要刺破手心。 她最终开口,比雪花落在地面上还要轻柔:“我们分开吧。” 螣虞觉得自己血液有一瞬间冻结,铺天盖地寒冷涌入身体里,他是最明白她的,知道她这句话有多么认真。 却还是不想承认,勉强笑道:“还在生我的气?我……” “不是的……”她打断他,抬头看着他,眼里没有光芒,一片死寂。 “我把你在我记忆里留下的封印解开了,我都想起来了。”她竟勾唇微笑,眼里却还是落下泪来:“谢谢你救了我。” 她想起了一切,当初那场惨案本可以不用死那么多人的,要死的只有她一个罢了。 不是别人,是她的父亲和二哥,要她去死。 番外④ 那天她睡下得很早,因为答应了第二天早上要和陈振州一起去接从国外回来的大哥,练完小提琴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最后是被拉扯醒来的,她茫然无措,看着父亲盛怒的脸,叫了一声爸爸,却被他大力的打了一巴掌,方棠眼前发黑,身子歪在一侧,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从小到大父亲都很疼她,连骂都很少更别说动手。 方振脸上全是厌恶,伸手抓过她的头发就把她往外面拖。 她很害怕,挣扎起来,央求的叫着爸爸,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他力气很大,她根本挣扎不开,也站不起来,就这样被拖着往封魔井过去,两条腿被土地磨蹭出血,狼狈不堪。 行到途中方棠的母亲发疯了一样扑过来阻止,她看见母亲身上也有很多被殴打出来的伤口。 她叫着妈妈,向她求救。 楚涵君抱住女儿瑟瑟发抖的身子,护着她不被拖拽,泣声道:“你做什么!错的是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别拿棠棠出气!” 方振脸色恐怖得像恶鬼,看着自己爱了几十年的妻子,恨意源源不断的溢出来,大声笑道:“放过她?凭什么!我凭什么放过这个野种!” 野种……方棠楞楞的看着父亲,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楚涵君却立马捂住了方棠的耳朵,心疼的抱住女儿,呵斥他道:“你住口!” “我住口?”方振觉得真是荒谬极了,他看着这对母女,几十年来他一直被外人说成废物家主,无法振兴方家,可本以为有妻有子,也算心里的慰藉,可怎么想得到,她早就背叛了他! “怎么,你做的出还怕别人说?方棠是你和你妹妹的丈夫媾和生出来的贱种!我有什么不能说!” 他把方棠从楚涵君怀里拖出来,发疯一样殴打她,发泄着心里的怨气,“你心疼是吧!心疼这个野种!野种!” 楚涵君拼了命阻止他,但又怎么敌得过一个高壮发疯的男人,只能看着方棠被打得不成人样,鲜血从女儿的鼻子和嘴里涌出来,她心疼欲裂。 “父亲!!!” 方棠觉得那狂风骤雨般的殴打停止了,她脑子嗡嗡的响,被什么人抱在怀里。 “棠棠!棠棠!”刚从外面回来的方厉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惊得不行,没想太多便拉开父亲,把妹妹护在怀里。 “二……哥……”她气息奄奄的叫他。 “方厉,放开她。”方振被儿子拉开后并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暴戾,甚至起了杀心,手里握着刺魂钉,森然的看着方棠。 方厉惊骇,把妹妹护在身后,不解道:“您这是做什么!” 方振眼睛血红:“杀了她!杀了这个野种!” “这……什么意思?” 楚涵君扑过来抱住他的往前走的腿,对方厉喊道:“阿厉!快带你妹妹离开!” 接着却被方振狠狠踹在背上,几乎昏死过去,却还是不松手。 “方厉!这个贱人背着我和莫知行搞在一起,生出了那个野种,你现在就把她杀了!杀了!” 方厉不可置信,但还是上前阻止了父亲,把母亲扶起来,“父亲……就算是这样,那和棠棠又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 然后看着鲜血横流的母亲,心里复杂:“妈……你怎么样?” “带…带棠棠走…”楚涵君喃喃着,眼神快要不能聚焦了。 方厉握紧了拳头,忍下一切:“我先送你们去医院,有什么话我们之后再说。” 方振大吼道:“方厉!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那难道要我看着妈和小棠死在我面前吗!” 方振踉跄了一下,悲凉的笑起来:“对对…你一向看不起我这个当爹的,你也觉得我是废物。” 方厉看着父亲,觉得他一下就苍老了下去,心底虽不忍,却还是准备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 适时,天空乌云尽散,如水的月光铺下来,照耀到封魔井里,竟然让它散出黑气来,隐约中,听见百鬼嚎哭。 方厉皱着眉,这异象让他隐隐不安。 “这是封魔井的封印快散了,到时候里面放置的封魔瓶都会破碎,妖魔都会逃离这里,我们方家,也完了。” 他听见父亲在身后淡漠的说着,语气中透着绝望。 方厉凛声道:“我现在加固封印,您联系姨……莫会长,让他带人来帮忙。” 方振冷笑:“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封魔井的封印结合了古时所有祖先的念力,就凭你,不过是送死。等别人来救我们早就成一堆白骨了。” “怎么会……封印既然已经快要失效,您为什么不早上报给天师府?” “现在问为什么还有意思吗。”他看着自己这个一向骄傲的儿子,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缓缓道:“也不是什么方法都没有。” “只要把身为灵楔的人类投入封魔井中,用充满灵力的血肉之躯供奉封魔井,自然可以压制妖魔。” “灵楔?”方厉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却被母亲拉住了手腕,他不明所以:“妈?” 楚涵君颤抖着声音:“快走…带棠棠走。” “灵楔就是方棠。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一直舍不得拿她去填井,才落到这个境地。”方振自嘲着,目光紧锁住方厉:“阿厉,要妹妹还是要方家,还有,你不是一直都很羡慕你大哥和小妹灵力充沛吗,你取了她的心头血服下,等她投井之后被妖魔撕扯殆尽,你就能拥有她的灵力,到时候振兴方家就靠你了。” “不…不要…”楚涵君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不停恳求。 父亲的嘱托,母亲的眼泪。方厉突然陷入了迷茫的境地。 噗嗤一声响,他听见妹妹的痛喊,有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他的脸上,他看着母亲缓缓倒地,气绝身亡,父亲手执凶器带着一脸满足的笑意。 “怎么选,你决定。”他说完抬手割开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倒在了母亲的身旁。 一瞬间罢了,家破人亡。 该恨谁,该怪谁。 方棠爬过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伸出手轻摇他们,喃喃道:“妈妈?爸爸?你们……你们别这样……我会听话的,你们……你们快睁开眼睛好不好……” 方厉抹去涌出眼眶的泪水,把妹妹抱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没事,棠棠,有二哥在。” 手却悄悄握住刺魂钉,他柔声细语的问她:“棠棠,你愿不愿意帮二哥?” “别怕,等你跳下去我就能拥有你的灵力,我会马上下去救你,也能救我们方家,好不好?” 抬手将刺魂钉毫不犹疑的刺入方棠的心口,取出她的心头血。 他抱起妹妹柔软身体,缓步来到井边。 方棠也没有反抗,眼中没有悲伤和恨意,只是死寂,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失重感传来,她落进妖魔的血口里,被撕扯,被啃噬,四肢断裂,内脏掏空,眼睛被挖出来,头骨被利爪贯穿。 她还没有死吗。 渐渐的,她感觉不到痛了,却有温暖的怀抱拥着她。 是谁…… “别怕。” 她听见有人这样对她说。 * 方棠避开螣虞想要抚摸她的手,淡笑道:“我要去上课了。” 转身之间却被他拥入怀里,这个怀抱她毫不陌生,因为最初的拥抱就是他给的。 她想起一切后想过要去死的,她害怕了,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背负这一切活在世上。可她不舍得这个温暖的怀抱,想再见见他,现在见到了,她却觉得自惭形秽,想要分开,怕他最终厌弃自己。 “棠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他轻笑出声,眷恋的吻着她的侧脸:“怎么行?我不答应。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却不要我了,别这么对我,棠棠。” 她的心仿佛被摧毁,挣扎起来,螣虞怕她疼就放了手,她狼狈的不敢回头,恳求道:“你走吧……求求你了。” 然后落荒而逃。 螣虞一直看着她走远,慢慢将手握起来,垂在身侧,鲜血从指缝间滴落。 “没关系,我会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 “老师,你今天怎么了?” 方棠发着怔,有小朋友来拉她的衣角,她回过神,笑着蹲下去与她平视,“老师没事。” 小小姑娘对着手指,软软的脸蛋红扑扑的,用稚嫩的童声道:“你今天看起来不开心。” 方棠失笑:“相反,老师今天很开心,我最重要的人回来了。” 但她却在赶他走。 小姑娘心里不觉得她真的开心,开心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会笑着的,眼里有星星那样。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方棠:“喏,吃了这个就会开心起来的。” 方棠摊开掌心接过她的糖果,心头划过温暖,揉揉小姑娘的头,认真的答谢:“谢谢你,我会开心的。” 小姑娘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蹦蹦跳跳的玩耍去了。 等到放学,又下起鹅毛大雪,她才想起今早出来得急,没带伞。 不过,也没什么要紧。 小朋友们有家长来接,一一和她打过招呼,送走最后一个孩子后,她才背着小提琴慢悠悠的走出校园。 却在校门外看见了身姿渊渟岳峙的螣虞,他笑起来,举着伞来到她面前,接过她的琴,握紧了她冰凉的手。 她喃喃:“你怎么……” 只听他低沉有磁性的笑着,有些撩拨心弦:“别的小朋友不都有人接吗,所以我来接你回家。” 可她不是小朋友啊…… 他仍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吧,我做好饭了,还烤了红薯放在炉子上,回去就有得吃。” 她失去了反驳的力气,轻而易举的被他牵着走。 大雪纷飞,白得刺目。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棠棠,我不会放开你的。” 方棠没说话,但心里却被灼烧着,燃到尽头,只剩一片荒芜。 她想,他很快就会发现的,现在的方棠没有那样好了,她不善良、不开朗、不会笑、不再对明天抱有希望。 他很快就会不爱她了,到时候,就会自己离开的吧。 番外⑤ 螣虞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微微低下眸子,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回到小屋打开门那一刹那,番薯的甜香扑鼻而来,能在这寒冷的冬日能瞬间俘获所有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两年来头一次,方棠觉得自己对吃饭有渴望了,之前只是像行尸走肉一样为了活着而吃饭,尽力的按他说的那样照顾好自己罢了。 螣虞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去洗手吧,我去看看排骨汤好了没。” 方棠有些许无奈,他还真的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吗。 但还是很听话的去洗手。 螣虞也不知道去哪弄来的番薯。方棠坐在火炉边上,有些呆呆的看着个头饱满的大红薯,被熏烤出来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她伸出素白的手指戳了一下,那番薯像一个胖娃娃,摇晃了下又纹丝不动的站好,莫名的可爱。 螣虞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就是一副想吃又不知道从哪里下嘴的傻样。忍住笑意,坐到她的身边,拿过红薯分成两半,再递给她一个勺子,让她挖着吃。 本来看见他徒手掰红薯的时候方棠急了一下的,怕他烫着手,可他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她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是妖怪来的。 于是合上微张的小口,接过勺子,道了声谢。 红薯甘甜烫口,她边吃边呼气才能下嘴,也熨帖了被风雪冷过一阵的肺腑。 “棠棠,和我聊聊好不好?”螣虞见她半个红薯快要吃完了,才轻柔的开口。 方棠立马惶然的看着他,直叫他心里一疼,伸手抚着她的脸,也迫使她不能低下头去,就这么看着他。 方棠嗫嚅着嘴唇,有些发白,眼睫更是抖得剧烈,心想:他要聊什么呢? 他半蹲在他身前,怜爱又温柔的说:“别怕,棠棠。” 别怕……这两个字涤荡了她的心神。七年前她被妖魔撕碎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让她幸存至今。 “你一定不记得是怎么认识我的了吧?”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看着她眼里透出几分迷茫,“是你小的时候,有一次抱着皮球跑到了封魔井旁边玩,你不慎把球给拍下去了。” 小姑娘十分的伤心,这个球是大哥送的,她好舍不得。可是爸爸也说过不准来封魔井这边玩,不然要被骂,所以也不敢回去告诉父母让他们来帮她捡球。 她越想越难过,最后更是蹲在井边哭起来。 螣虞就是在那时被她的灵气唤醒。 刚有点意识,就听到那扰人心神不宁的哭声。 【……好吵。】 方棠哽咽了一下,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出现一个声音。 她怯怯的看看四周,却看不见人。以为是听错了,张张嘴又准备继续哭。 还挺执着的。 螣虞无奈:【尔噤声。本座许尔一个愿望。】 这一句话里方棠就听懂愿望两个字。 “你在井里吗?”小姑娘睁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因为带着泪水,看着更加可爱。 【嗯。】 小姑娘捏捏衣角,有些脸红:“我…我想要我的球球。” 【仅仅如此?】 “啊?”方棠稚嫩的小脸上满满的迷惑:“我想要球球。”她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还不忘道谢:“麻烦你了哦,谢谢。” 螣虞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想叹气,因为积攒了两千年的愿力,不管这个人类小丫头想要什么愿望,他都能实现。 作为她唤醒他的谢礼。 结果只是想要一只球罢了。不禁腹诽这愚蠢的人类大材小用,但愿力已经开始生效。 方棠的小皮球一下子从井里飞出来,稳稳的落在她的手心里。 “哇!!”方棠眼中像是有璀璨的星星,瞬间开心不已,她大声的向井里喊道:“谢谢你!” 不过螣虞没再搭理她,闭起眼睛修复神魂。 可以后的岁月里他却总是能听到这小姑娘的声音。 方棠还真以为这井能许愿,所以总是偷偷的跑过来对着井口喋喋不休,有时是希望妈妈能允许她多吃一个冰淇淋,有时希望明天能有个好天气,让她能去放风筝,有时希望二哥能教她玩打水漂等等。 螣虞:……你把这当许愿井了吗? 一开始他没搭理过她。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久到她已经忘了这井中妖曾为她实现愿望的事,却已经习惯了来这里玩耍,和他说说话,而他竟然也因此见证了她的平凡日常,她的喜怒哀乐。 但到最后,这里也是她的命丧之地。 那段日子在螣虞几千年的时光中不过沧海一粟,却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偶尔也会感受她,感受她路过的风景,吃过的美食,遇见的人,穿过她发梢的风。 而她不会知道。 * 方棠听他说完,觉得有些恍惚,没想到他们的缘分竟然这么早就开始了。 玩笑般的开口:“只要了那只皮球,看来是我有点亏。” 螣虞眼中满是对她的疼爱,“那有什么,你想要的我全部为你实现,不管是多少个愿望。” “除了想要离开我。” 方棠收敛好那一丝笑意,不去看他。 他在心底叹气,握住了她的手,平静又温柔:“棠棠,我说过要和你一辈子。你要是想和我长长久久,我自然可以让你和我一样长生不老,你要不想在这世间蹉跎,也好,我有的是办法和你白头到老,做一世凡人。” “不……”她不忍再听下去:“我不配。” “我只是一个人类!”她表情变得惶然无措,不断的回想起当年的事来:“我在你身边只是拖累你不是吗?我是灵楔,妖怪和人类都不会觉得我是他们的同类,他们摒弃我,驱逐我,利用我……你的朋友不也这么想吗,你又能怎么办?为我抵抗他们所有人吗?” 他深深的看着她:“我可以。” “但我不行!我害怕!”她终于崩溃了,捂脸痛哭:“我只是一个人类啊……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拖累你,做你的累赘。两年前你也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外,不告诉我真相……事到如今都没有意义了。” “那你为什么要回天师府,帮我善后?”他抱住她因痛苦而颤抖的身子,想要把她融进骨血。 “在我回大荒那段时间,你回天师府和方朔他们一起料理白家的残局,释放了没有做恶的那些小妖怪,重新加固封魔井的封印。棠棠,你敢说你不真的放得下我吗?” “我只是不想他们误会你是凶手。”她喃喃着:“你没有做过,他们凭什么对你喊打喊杀。” 在离开他的第二天她就后悔了,她想他得彻夜难眠,可红鱼被勒令不准告诉她大荒的事,叫她连找都找不到。 后来,她误打误撞解开了封印。痛苦撕扯得她几欲自尽,如果不是红鱼急中生智告诉她螣虞被天师府追杀,甚至打算用失传已久的祈天星盘祷告上天,治螣虞的重罪。 所以螣虞在取回真身时受到的雷劫异常严重,差点没顶过去,如果不是她一直在替他抗争,甚至行善积德的话,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事情结束之后她才来到这里,打算了此残生。 “棠棠,你可以为我做那么多,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也可以?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人,难道不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吗?” 她惨然一笑:“是,我不相信你。” 他如果不是为了她,有怎么会失去妖丹,差点取不回真身? 一只蜉蝣,怎么敢让磐石崩开为她抖落出一个人来,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该对她失望了,然后就离开吧。 火炉里传来噼啪一声响,他们也不知拥抱了多久,天色早已黑透。 “让我陪你过完这个冬天。” —————————————— 作者:等过完这个冬天,棠棠会惊呆的发现: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妖怪。 男主:你怀孕难道要我离开吗?一个人怀孕多辛苦啊,让我陪你…… 十个月后——我觉得小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让我陪他长大好不好? 长大后——你看孩子是不是要结婚了,没有父亲在场多尴尬,会被人家嫌弃的。 …………… 棠棠一脸懵逼 fine,皮一下很开心^_^ 下一篇开末世逃亡,写多了乖巧小姑娘,写个作精小恶魔 番外⑥ 这个冬天太冷了些,何况这里还是北方边境,冬雪覆盖了大地,只剩茫然的白,没有生命能从这片大地上存活下来。 方棠窝在躺椅上,搭了一条毛毯,呼吸清浅绵长,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这些日子以来睡得并不安稳。 倒也不是因为过往的纠葛,单纯是因为某个不知道到底多少岁的老妖怪天天晚上缠她要了一次又一次,搞得她第二天上课两条腿直发软,调子都险些拉不稳。 而那个千年老妖怪此时才从外面回来,提了些食材放到厨房,出来后搬了张椅子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伸手拂开一缕搔着她脖颈的发,没忍住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 睡着了才那么乖…… 他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他答应了离开她,在过完这个冬天后。 真是个小骗子,之前哭着喊着求他永远别和她分开,现在全都忘了个干净。 虽然,他也不会真那么听话的离开她。 他俯下去吻她的唇,蜻蜓点水的一碰,心想谁让你先骗我的呢,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你的。 而这辈子有多长,也是他说了算。 那么,为了他能够留下,是得要努力一点。 掀开了盖在她娇躯上的毯子,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微微分开,将睡裙推到腰间,露出她雪白柔嫩的两条细腿来。 她嘟囔一下,却还是没有醒。他埋头亲吻着她的腿,软润光滑的肌肤像是要融化在嘴里,他忘情的吮吸,由下而上,直到触到她柔嫩的腿心,隔着内裤伸出舌头舔舐着,咬住了微微凸起来的嫩芽,重重的一扯再放开。 “啊……”侵犯的感觉太明显,方棠从朦胧中醒来,看向自己的腿间,脸红不已。 “你……你……”她羞于启齿,这人还要不要脸了,大白天都做这种事。 显然他还有更不要脸的。 脱下碍事的内裤,把她的娇软美地暴露在空气里,因为这些天他死命的欺负,以往闭合着的粉嫩花瓣现在颜色变得更深,醴红妩媚的微微分开,淌着水,湿湿嗒嗒。 “淌这么多水,想要了?”他笑着嘬了那里一下,方棠觉得那股刺激劲都窜上天灵盖了,情欲的浪潮一下掀翻了她。 她的身体从沾染情欲那刻就已经有了变化,现在两年过去了变得更加成熟妩媚,摆脱了女孩的青涩感,对男女性事开始如鱼得水,这几次和他纠缠也得心应手了起来。 “想要。”她红着脸,却还是实诚的应了。 于是落入他的圈套。 他用手指插进那软肉里搅动起来,笑道:“要是肯求求我的话,我就满足你。” 她软声软气的开口:“求求你……” “大点声。” 她抿抿唇,微微并拢双腿夹住他的手,嗓子里冒出甜嫩嫩的音来:“求你,给我好不好?” 直搔得他心痒难耐,拉住她细伶伶的手腕把她拥在怀里,手指插得更深,不断进出,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么欲求不满,还要我离开,我离开了你怎么办呢,别的男人有我弄得舒服?” 快感从下体蒸腾而上,她微微蹙了眉,抵着他的胸膛想要缓缓劲:“我不会找别人的。” 她低声细语:“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她宁愿抱着他们的回忆度过余生,心甘情愿。 他无可奈何,明明说着最动听的情话,又一边把他往外推,真是…… “不诚实的小丫头,该受什么惩罚?”把插在她体内的手指拿出来,看着她瞬间欲语还休的表情倒是很满意。 凭空拿出一粒药丸来,叫她咽了下去。 她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又是给她的补药吗,这些天他时常喂她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问他就说是对她身子有好处的,叫她不必担心。 方棠也不在乎,哪怕他喂了毒药过来,她也会不皱眉头的服下。 只要他给,便是砒霜当做蜜糖也无妨。 只不过他这回给的既不是砒霜也不是补药……而是:“蛇性本淫,我现在修成龙身更是对这方面需求高,给你吃了妖族圣药,让你待会不会痛苦。” 方棠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低低笑起来,竟看着诡谲危险:“我用真身和你做,好不好?” 方棠:…… 这就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放心,不会是龙身,我可以用本来法相,会更加舒服。” 她脑子发蒙,还没缓过来: “不……等等……” 他抚着她的脸,浴火在他眼里翻腾:“不是埋怨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吗,从现在开始,让你知道我的一切好不好?” 他说着,真的褪去人像,冰凉的蛇尾卷住她的细腿,玄色庄重的蛇身屹立在她身上,肃穆的黄金瞳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啊……真的和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的蛇身很漂亮,鳞片泛着幽幽的冷光,只头上长出了一对威严的龙角来,看来他的确飞升成功,成了应龙。 她柔柔的笑起来,主动将衣物除去,露出她欺霜赛雪的身子以及腹部那和他神似的纹身,抬起玉臂拥住了他的蛇身。 “我愿意,阿虞。” 他心口似乎又被撞了一下,回来了这么些日子,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再不是那虚假的“二哥”,也不是似是而非的“你”。 “告诉我怎么做好不好?”她的双腿夹住他的蛇身,微微磨蹭起来,火热的娇躯似乎也要灼热他一贯冰凉的法相。 忽然就抹平了千年的孤冷,予他一段不朽的灵犀。 他缠绕起她的身子,游弋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软绵滑嫩的酥胸,冰凉的鳞片剐蹭过她敏感的乳头,叫她又是一阵发紧,缓缓喘息。他最终停留在她耳边,情人一般与她耳鬓厮磨。 “宝宝,把腿分开些。” “嗯。” 她十分听话的照做,将两条腿张开,湿哒哒的小穴露出来,她看见他缓缓从鳞片下露出生殖器来,看着竟是要比人像时更粗更长几分。 会爽死的吧? 方棠脸色爆红,觉得自己现在也是够淫荡的了,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那肉棒抵过来,在她细小的穴口处轻轻磨蹭,方棠也没有刻意压抑,呻吟随之倾泻,又嫩又娇,小穴更是带劲的淌水抽动,一副要人疼爱的模样。 她眼神迷离,香汗濡湿身子,撒娇道:“快啊,插进去……阿虞,要我,我想被你操。” 螣虞自然受不了她这种求欢撩拨,吐了吐猩红的蛇信,竖瞳透出些冷血动物的疯狂来,大肉棒顶住她的细缝,把两片花瓣挤开,感受着那热情的穴肉,仿佛在把他往里吸似的。 “啊啊啊啊!”随着方棠的哭喊,他长驱而入,先解渴似的猛干了几十下,然后把她卷起来换了个姿势,让她平躺在椅子上,下体却抬高,他猛然发力的操干她,没一会方棠头皮一炸,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嫩穴抽搐更加剧烈,喷出的蜜水顺着棒身流出来,她爽的几乎翻白眼。 “啊啊啊…嗯…好棒…哥哥…阿虞…插得棠棠…好舒服…”她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再胡言乱语些什么,又是哥哥又是阿虞的乱喊一通,抱着他的蛇身上下耸动,快活不已。 下体一次次的被操干着,因为他给的药,她除了快感便什么也感觉不到,咕啾咕啾的水声不绝于耳,她内里的穴肉不要命了一样疯狂挤压他的大肉棒,还冒着水来滋润他,销魂滋味一下将二人送上云端。 她面色酡红,又一次高潮:“又要…又要到了!!不要了,快停下呀不要!!!” 太爽了,没想到他用真身和她交欢会这么爽,她的身子无意识的抽搐着,但下体却永远不知道满足一样要他抽插着,他只要停下一会,穴内深处的痒意都能逼疯她。 “哈…啊……啊啊……嗯……”她眯着眼睛享受,一时间什么也忘却了,只知道沉迷于着邪恶的欲望里,甚至希望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这一天外面的风雪不停,屋里的桃色气氛也一直没有散去,她高潮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还喷尿了,但爽得连骨头都要融化了一样。 最后他从蛇变回人形,把她清理好抱回卧室的时候,她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了。 他紧紧拥着她,眉眼带着满足的笑意,亲吻她的眉心。 “这么缠人,还敢赶我走?” 他当然会留下,要不也不会想到用真身和她做爱。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怀上他的骨肉。 番外⑦ 这个冬天就要过去了,虽然北地不停雪,但时间推移向二月,以往刮得剧烈的寒风变得温柔起来,雪花也不再凛冽,反而有几分缠绵悱恻。 他该走了。 方棠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掌心。纵然美丽,不能长久。 心中没有不舍或庆幸,它平和安静,总会有说再见的一天,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棠棠。”他拿着一个瓷碗过来,笑着递给她:“来,冰糖雪梨,昨天听你咳嗽了。” 方棠接过,说了句不碍事,“大概是前几天教孩子们唱歌,有点哑,别担心。” 雪梨本就清甜,和着冰糖一块蒸后变得更加香软甜蜜,舀了一勺送到嘴里,可不知为何,以往喜爱的甜味居然变得讨厌,一股恶心的感觉急剧冒上来。 方棠不得已,放下瓷碗跑到卫生间呕了起来,螣虞心知肚明,跟上去轻拍她的背,眼里划过不忍,终究不舍得她辛苦。 清理完污渍,将嘴里那股味道冲散了些,方棠只觉得头脑昏沉,软软靠在他怀里,被抱回了卧室。 他拿过她雪白的皓腕,替她搭脉,见他一脸凝重,方棠倒是忍俊不禁:“你还会把脉呢?” “好歹也活了这些年岁,这都不会,也太辱没这把老骨头了。” 方棠更是笑得开怀,语调轻松的问他:“那我这是怎么了,别是又吃坏肚子了,你看,都是你整天给我做东西吃。” “棠棠。”他握紧了她的手,虽然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但到这一刻,看着她尤带着些天真的脸庞,变得难以启齿,她是如此的信任他啊。 “你怀孕了。”他轻声道。 方棠脑子却嗡的一响,迷茫的看着他:“孩…孩子?”紧接着,脸色惨白起来。 他低下头,脸色晦暗不明。 她坐起身来,手掌不自觉贴在了小腹上,喃喃:“不会的,怎么会……” 自古以来,都没有人和妖能孕育后代一说啊。 “你体内有我的内丹,早就浸透了身子,严格来说,你现在不算完全的人类,所以和我结合,便能有身孕。”他抱住了她,心疼道:“都怪我……棠棠,你要不想要,也无所谓。” 他这句话没有欺骗,出自真心。倘若她有一点不愿,他就不勉强她了。 方棠却没有半点犹豫:“不……”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她没有信心做好一个母亲啊。更甚,她怕自己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不幸,就像当初给方家带来灭门之祸一样。 因为她是灵楔,封魔井里的妖怪都因她而复苏,妖气冲击了封印,作恶人间。 “相信我。”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亲吻她的额头:“你们不会有事。” “那你呢……以后除了我,你还要担心孩子吗。”她闭着眼,只觉得疲惫,“你走吧,我会把孩子生下来,你再来接他,把他带走,不要……不能留在我的身边。” “方棠!”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质问道:“如果你要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母亲!你何苦让他来到世上。” 他没有想到,她的心思竟然顽固到这个地步,咬咬牙,只能赌一把。 手中聚起法力,淡声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让他离开,好过你一齐抛弃我们。” “不!”方棠害怕的往后退,生怕他真的消灭了这个孩子,瑟瑟发抖着,蜷缩在一起。 螣虞撤了手里的法力,自嘲不已,终究是他在卑劣的逼迫她。 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感觉她僵硬了一下,他叹着气,握住了她的纤细的胳膊,轻柔的把她拥进怀里:“别怕,我怎么会伤害你和孩子。以后别再说让我们离开的话了,我不能没有你,孩子更不能,我知道你担心我们的安危,是我太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她的眼泪就没停过,听见他这么说更是心里剧痛:“不是你……是我太胆小了,我想拥有你,更想拥有我们的宝宝,可我……可我……” 他吻住她的唇,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缓缓深入,缠绵了好一会。 “乖,不说了。”他抚着她的后脑勺,安抚道:“安心养胎好不好?别为了那些没发生的事苦恼,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定不再瞒着你,我们一起面对。” 方棠垂下眼帘,“你会很辛苦……” “说什么傻话。”他贴住她的手背,一起盖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是你辛苦,谢谢你棠棠,给了我一个家。” 我心爱的妻子。 方棠怀孕到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隆起来很多了,只是她瘦弱,穿着衣服的话倒是看不出来,若是赤裸着,腹部的凸起便异常明显。 “不想吃了。”她轻轻推开放在眼前的汤碗,实在是难以下咽。 她的孕吐反应十分严重,小家伙在她肚子里并不安生一样,有时早上刚有些胃口,中午就能吐干净,人也疲惫慵懒,一天能睡上十几个小时的样子。 螣虞不想勉强她,收拾好桌面后回来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替她轻轻按摩。 女子怀孕之后下肢会浮肿,但由于这一胎实在太能折腾,方棠没能胖起来,四肢竟还是纤细,只不过略感沉重。 方棠看着他的脸庞,轻轻叹气,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知道他心疼自己得很,偶尔晚上她醒来,就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深怕她那里不舒服,要把她的模样刻上心扉骨血一样深刻。 她笑着开口:“孩子顽皮一些挺好的,他以后要是能活泼开朗我也开心呀。”她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坐到她身边来。 螣虞心里想法倒是很多,这孩子活泼是活泼,就是太过头了,他早几个月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让她有孕实在太遭罪,果真像他这么自私自利的人,配不上她的好。 她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你在想什么呀?” 他摸摸她的脸,注视她越发温柔可人的面孔,倒是有些心痒难耐,“想这个孩子,太过闹腾,以后指不定要你费心。” 她柔美的笑颜在眼前绽放:“怎么会。对了,你知道这个孩子的性别吗?” 螣虞却摇摇头:“螣蛇一族在出生时便能开启灵智,总归和人类不同,他可自行选择性别。” 方棠讶异的睁大眼睛:“好厉害啊……” 他忍俊不禁:“怎么,你想要女孩还是男孩?你每天念叨一下,让他尊重你这个当妈妈的想法,出来的时候按你的心意来。” 她俏脸一红,嗔道:“哪有这样的。”又笑着摸了摸肚子,温柔道:“宝宝,你自己选择你喜欢的样子好了,妈妈都喜欢。” 螣虞喉头滚动了一下,她这幅模样实在过于诱人了,算算日子,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碰过她,一时间心猿意马起来。 方棠察觉到他火热的视线,抬头看他,一瞬间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脸红更甚,想离他远点:“你别闹,小心伤着孩子。” 他哪里准她逃跑,一把把她按回怀里,笑道:“他哪有这么脆弱,就算你去打十个妖怪回来,他估计比你还精神。” 方棠:但是打妖怪貌似比被你操更轻松一点啊…… 这几个月她身子不舒服,他很少表露出想那个的意思,实在受不了就拉过她的手抒解,好几次她从醒着弄到睡着然后再醒过来,见他都没有结束,可见实在是憋得狠了些…… 还是不舍得他不好受的,于是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凑到他耳边,呼出的气息都是羞涩而热烈的:“我给你含一下好不好?” 仿佛有轻微的电流划过脊椎那样,他心里涌出无限的柔情和渴望,立马把她抱回了卧室。 她大着肚子,不方便蹲下身给他口交,他便站着,方棠坐在床铺上,由于他生的高大,倒是正正好的差距。 伸手解开他的裤子,那早已蓄势待发的大肉棒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气势汹汹的昂立着,缓缓跳动了下,她素白的手掌险些握不住他,撸动了几下,便凑上去含住他鸡蛋大小的龟头,她没怎么给他口过,却也不算生疏,伸着小舌头像舔棒棒糖一样舔舐着,螣虞眼底晦暗不明,忍住死命操她小口的念头,等她自己送上门来。 她也越含越深入,直到触及喉咙了才堪堪停下,而他的肉棒竟然连三分之一都没含进去,塞满了她的小嘴,红唇箍着他的肉棒吞咽了一下,这一动作倒是叫他劲腰一绷,而她一无所知,开始卖力的吞吐进出,模拟性交的方式一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舒服。 上下磨蹭了几十个来回,她有点口酸,将肉棒吐出来,小舌头从上到下的舔舐棒身,嫩手也替他撸动着,拇指在龟头处打转,她脸红心跳,他的东西真的太大太粗了,唤醒了所有被他弄得死去活来的记忆,情欲蒸腾起来,越发难耐,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裤湿了一片了,但他半分要射的意思都没有。 她颇有些委屈的开口:“你还没好吗?” 螣虞哭笑不得:“这才哪跟哪。”不过他一向了解她,伸手插入她的秀发里,诱惑道:“让我也伺候你好不好?我保证不弄伤孩子。” 她还想抵抗一下,觉得他们这亲爹亲妈不能这么不靠谱:“不好……你不是说孩子会很快开灵智的吗,万一他都知道……” 他却勾唇轻笑,将一道法力打向她肚子里:“这有什么,封上不就行了。” 方棠无言以对,还能这么玩吗? 她在心里默默忏悔:对不起啦宝宝,都怪你爸爸太狡猾了。 毫不留情的把锅甩给他,然后被他剥个干净,先是大力又色情的被揉了胸,直把她弄得娇喘连连,再侧躺在床上,他往她肚子下垫了个枕头,好让她舒服些。 勾起她一条白玉似的细腿放在臂弯里,将大家伙戳上她的软穴,研磨了一阵,算是打招呼了。 她浑身发软,微微喘气,不忘提醒他轻一点。 “啊啊啊!”她捏紧了床单,瞬间被他塞满了小穴,不知是不是怀孕了更加敏感的缘故,他刚进来方棠就高潮了,小穴嘬着他的肉杵一通抽搐,蜜水湿哒哒的流出来,浇在他的棒身上。 这种情况,他真的很难有理智可言,握着她的腿,便开始猛操起来,方棠惊吓不已,偏偏又爽的要命,含着泪水呻吟着。 “不要…轻…啊啊啊…轻一点…”嫩穴正被他羞耻的进出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让他轻一点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了,越来越迷离,“太…太坏了…明明…明明知道…最喜欢…被你干了…还…还要诱惑我。”她控诉他,委屈的咬着红唇,生理泪水打湿了枕头。 真是水做的宝贝,他在心里感叹。 “喜欢被我干?” 她点点头,又不忘把手捂在肚子上,害怕自己的孩子听到他爸妈这跌破下限的骚话。 “好舒服…啊啊啊!又要…又要来了!”她不停啜泣,小穴抽动得更剧烈,又潮吹了一次。 往日里他疼她,事事把她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生怕她有一点不开心,但在床上,他是国王,她被迫向他施展着一切,做他的臣民,奉献最甜美的那一面予他,才知道,再怎么被疼爱,这种时候也只能被弄得酸软无力,被他把控一切的份。 他酣畅淋漓,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忍了这么久,不把她吃干抹净又怎么行呢? “棠棠,我们换个姿势。” 说着,把她抱起来,反靠在怀里,勾住她的腿弯,大肉杵再次捅进去,扑哧一下,蜜水瞬间涌出更多来。 她害怕得直挣扎,这种姿势捅得那样深入,简直要了命了。 他笑意更浓;“不怕,好好享受一下。” 享受个鬼……她欲哭无泪,明明最享受的是他啊,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 “啊啊啊!!!” 抱着她上下颠着,狠狠地操她,他的臂力当然惊人,毕竟连一座山都能轻松举起来,别说她这纤瘦的小身板,哪怕她现在怀着一个也一样。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怕孩子伤着,再怎么样也是身负大妖之精血,灵楔之骨肉的小妖怪,这点小场面都捱不过去,那他是真的可以不用来了。 螣虞可没有半点慈父心肠,毕竟这孩子对他只是工具,利用他把棠棠留在身边罢了,他还嫌弃这个孩子以后肯定会分走她的注意力,盘算着要把他丢到哪里去比较好。 要远些,不能打扰他和棠棠。 笑道:“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再教你更多的体位。” 方棠只觉得两眼一黑。 —————————————— 作者:小妖怪悲惨沦为无良亲爹的工具人。 小妖怪: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我妈走!离开那个老妖怪! 男主(不屑):你想桃子吃。 棠棠(听到关键词):桃子?什么桃子??(.???.)?来份酒桃呀老公。 番外(完) 她枕着他的手臂,感受着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脉脉温情,颇有几分惬意。其实她也明白,她怀上孩子大概不是偶然,他也不怎么喜欢小宝宝,只是,舍不得她罢了。 他的岁月太孤独了,她不是没想过要去温暖他,陪伴他,可她这一身的血脉,发生什么不幸都是可能的,那时叫他怎么办呢,想要一辈子无忧无虑,又要叫他有多辛苦。 她心疼,不舍得。 做一世凡人……她苦笑,多令人心动的誓言,却让她惶恐难眠。他对她绝无仅有的好,以前当他是兄长,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如今知道了他付出了多少才来到她身边,却胆怯退缩了。 她怎么不想留住他,从心到人,她都不想放手,只是她有什么资格。 我值得吗? 她想这么问他,却在触碰到他眼底毫无保留的爱意时熄灭了,缓缓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睡去。 * “你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方棠仍旧到学校任教,带孩子们唱歌,他们也很有天分和争气,再过几个月,就要到大城市去参加比赛了。 而且她也想让自己的宝宝在一片童真笑语中长大,每一日都很欣喜。 今日放学,走出校门便看见他等在外面,看见她便一如既往的温柔笑着,白雪也掩盖不住他卓越的身姿。 她把手交给他,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没有,你有想法吗?” 方棠点点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这里好多雪啊,叫螣雪?或者螣冰?要不然螣奇螣缘怎么样?” 冰雪奇缘? 螣虞还没开始笑呢,方棠先感觉自己肚子动了一下,顿时惊喜不已:“呀!宝宝踢我了!你是不是听到了妈妈在说什么了,你喜欢吗?” 螣虞:他要是喜欢就不会踢你了。 揽过她的肩膀,笑得有些开怀,方棠看了他一眼,有些丧气:“螣这个姓很难取名字嘛……而且为什么你的就那么好听。” “古时候妖族先辈位列仙班,也会从小辈里选出佼佼者去镇守一方,一般都会被赐与国同名,为的是不忘自己的使命。” 所以按照祖规他要给孩子取一个和国家一样的名字? 方棠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说好的从建国后妖怪不能成精,现在他们搞出一个小妖怪就算了,还胆大包天的想用…… 螣虞弹弹她的脑门,无奈道:“别瞎想,你肚子里这个已经是螣蛇一族最后的后裔了。神君也早已迁入大荒,管不到那么多的。” 他既已飞升成应龙,严格来说,已经不是螣蛇一族的后裔了。 方棠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对了,我都没问过你,你以前是镇守国家的守护神,怎么没有位列仙班呢?” 反而,还被她的祖先封印了。 那些事太久远,螣虞回想了一下道:“因为国家灭亡,我失去了要守护的对象,神君罚我历尽人世千劫再重回族群。” 方棠怔了一下,握他的手更紧了些,轻声道:“可是……朝代的兴衰存亡不是常有的事吗,为什么要罚你。”她有些不高兴:“神君不讲理。” 这就心疼他了? 螣虞忍不住笑意,要不是还没回到家里,真想现在狠狠亲她一下。 “也不能这么说,当时我对人类并没有那么看重,他们兴或衰,成或败,在我眼中不过浮沙一粒,我更喜欢修炼,经常去挑衅别族的佼佼者。” 然后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有一次遇见了一只鲲鹏,打得酣畅淋漓,又喝得大醉酩酊,回首百年已去,但再回虞国的时候发现已经改朝换代了。 所以,神君罚他也不是很冤枉,他也更喜欢当妖怪,和那只鲲鹏,也就是伏天一道厮混,满四海八荒找对手,他从不屑于伤害人类,但三人成虎,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人类口中十恶不赦的大妖怪。 两千多年前,趁他渡劫的时候被封印了起来,也是失策,不过按照神君示下,这就是他的劫,避无可避。 何况不这样,又怎么遇得见她呢。 方棠倒是很向往他那肆意遨游四海的意气,有些崇拜的看他:“你遇见过很多对手,难缠吗?” 他也真不谦虚,并且是实话实说:“战无不胜。” 她轻轻呢喃:“真好。” 过往中的他如同风中主宰,潇洒而自在,如今却为自己红尘中耽身。 微微热了眼眶,装作不在意般低下头去,并不看他。 却还是不能逃过他的眼睛。扶着她的肩膀,与她耳语:“神君不含糊,说要降罪与我,便真的做到了,但……” 他声音温柔动听,驱散了这北地的寒风冰雪,烫得她心口发疼:“只有你是我的福报,有你,我之大幸。” * 方棠怀孕七月余。 难得的,天空竟然放了晴,有几缕阳光缓缓照耀在窗台上,哪怕它仍旧裹着冷意。 螣虞看着一脸恬静安然午睡着的妻子,满心都是柔和,她不适的症状减轻了很多,小脸终于圆润起来,要不是怕她吓着,他都想动手把小妖怪取出来了。 又不是人类,待这么久做什么?随便往土里一埋也不是不能活。 此时方棠的肚子轻轻动了动,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亲爹这深深的恶意,而表达出来的出来的不满。 螣虞无声嗤笑,伸出食指点在方棠的肚子上,这个动作可谓轻柔缱绻,但注入的法力却十分霸道,很愉快的完成了一次对自己孩子的爱的教育。 敢对亲爹这么没礼貌,等你出来我一定像这样按一日三餐般教育你。 哪怕你是女的也一样。 他十分满意,觉得自没有半点男女偏见,是个好父亲。 小妖怪有苦说不出。 不管这小东西,他正打算和他的真正的宝贝温存片刻,谁知却感受到一股烦人的妖力在逼近,眉头紧锁,深深的不耐了。 替妻子盖好被子后,他一息之间便站到了伏天面前,冷着脸开口:“我记得我说过让你没事不要来,有事更不要来。” 伏天嘴角一抽,他还是他,又臭又硬的死长虫,但还是只能憋屈:“大哥,你好歹也是大妖王,就打算永远待在这里当村夫?” “不行吗。” “可以……但偶尔出去溜达一下也行吧?” “没兴趣。”螣虞懒得废话,转身就想回去了。 “有事求你们两口子!”伏天急道。 谁知螣虞脚步不停,仍旧往回走。 伏天咬着牙:“十万大山里出了一件怪事,不仅吞噬人类,连妖怪都不放过,如今有能力解决的妖怪寥寥无几,我若去了,无人镇守妖族,魔族虎视眈眈恐趁虚而入。而且有传言,此事和灵楔有关!” 螣虞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笑意在唇边绽放,然而眼里一派冰凉杀意,叫伏天都忍不住畏惧了片刻。 “有胆量就让他们尽管把注意打到我妻子身上,本座自当亲自拜会,届时你这个妖盟盟主再怎么爱惜同类,且看你顾不顾得住。” 伏天只想叹气,所以他赶来拜托他就是怕最后事情演变成那样,他拦不住那些想作死的,更拦不住眼前这尊杀佛。 “螣虞,你或许让你妻子自己选择更好。” “不送。”他这次转身便真的离开了,再没有停下过脚步。 留下满脸苦笑的伏天。 他回到屋子里,却见她已经醒来,正坐在炉子边勾孩子的小毛衣,见他回来便柔柔一笑。 心中暖意融融,走过去吻了吻她的脸颊:“吵醒你了?” 方棠摇摇头:“睡够啦,哪里能这么懒,上次和隔壁婆婆请教了怎么打毛衣都快两个月了,都还没弄好。” 可见她这个当妈的是真的笨,希望孩子以后一定要像爸爸,别像她呀。 又织了一会才放下,笑着看向他:“阿虞,孩子们下个星期要去s市参加比赛,你陪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螣虞温声道好,又听她说:“然后再去你朋友那里吧。” 他微怔:“棠棠?” 她心知肚明,那股强大的妖力是那个叫伏天的人的,来找他大概不是为了叙旧:“阿虞,我不害怕了。”她靠进他的怀里,轻声道:“我是人类,弱小、自私、没有勇气,也想让你离开,怕你被我连累。” 她温柔执着的看着他:“这样的我那么不好,你为什么要喜欢呢?” 他眼神幽深,低沉着嗓音:“你怎么会不好,是我卑劣阴暗,把你拖进我的漩涡。” 要她一起沉沦。 她却笑着摇摇头:“阿虞,谢谢你愿意等我。” 他抚摸着她的脸,有万般的疼惜和爱意,喃喃着她的名字。 将她永远刻入心扉。 “所以,我们一起去面对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总之,靠你多担待我了。” 破天荒的头一次,螣虞觉得自己有些哽咽:“好。” 何等有幸配成双。 ———————————————— 作者:《一粒方糖》完结,棠棠和大家说再见啦! 也有很多没写到的: 大哥怎么样了,棠棠的亲生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恩怨,小表妹的爱情,以及小妖怪到底叫什么名字2333 都在我脑子里哈哈哈哈哈 但这个故事就结束啦,也不会再有番外,除非哪天把小表妹作为主角的那本提上日程。。。。不过手里的坑太多了,遥遥无期。 潜水的朋友冒个泡呗~ 下一本开末世啦! 末世逃亡·序① 吴渊贴完最后一张防火防盗的通知,看了眼时间,心想着女儿这时候大概已经回到家了。 一贯坚毅冷凝的脸上出现一抹温情。他今年三十二岁,女儿十二,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最珍惜的人。 只可惜……他不善于交流,女儿回到他身边后鲜少有开心的时候,他内心也捉急过,想要改改自己这天生冷面孔,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回到保安室,有人和他打招呼,是一起工作的李伯。 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吴回来了,快和我交班吧,心心在家等你都要等急了吧。” 吴渊低声道了谢,换下保安服,又听李伯道:“上次和你说过的,我的侄女,你看……” 吴渊皱眉,心底有些无奈,虽知他老人家也是好意,但隔三差五就给他相亲也实在是…… “李伯,我没再成家的打算。” 李伯叹气:“你也是倔,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打算一直单着?” 他之前被这个年轻人救过一命,现在不仅一起同事,而且两家也住得近,吴渊为人十分仗义,他老伴死得早,儿子在外地又不回来,他有什么事都是吴渊在搭把手帮忙,心底早就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知道他独自带着女儿生活,于是老忍不住给他搭桥牵线,希望他再次成家。 苦口婆心道:“再说了,你不在乎,但心心长大了,跟着你这个当爹的也会有很多不方便的事,有个女人也方便照顾你们爷俩啊。” 吴渊换回了常服,他身量颀长,眉眼刚毅,这样看着人便生出不怒自威的严肃来。 于是李伯便没能继续说下去,吴渊先道了声谢,又道:“这件事,我会和心儿商量的,有劳您费心了。” 李伯听他这么说顿时眉开眼笑:“那记得告诉我结果,我好把我那侄女约出来和你见面。” 吴渊点点头,便告辞了。 不过他是真的没打算再成家,到时候得找个理由推脱了李伯。虽然李伯说的也有道理,心儿长大了跟着他是不太方便,但女儿从小就是敏感的性子,而且他刚把她接回来两年,自己和她的关系都还不怎么好,要是这时候告诉她要给她找一个后妈,他怕女儿和他的关系会更糟糕。再者,他凭什么耽搁人家好姑娘,别说他自己有一个十二岁大的女儿,况且他还坐了七年牢,和他在一起不是害了人家么。 他心思坚定,是绝不会再找一个女人的,只想下半辈子努力一些,让女儿过得更好就是他唯一的心愿了。 吴渊先去了趟菜市场买菜,然后才回的家。转动了门把,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阵,却没发现以往这个时候应该坐在临窗书桌下学习的女儿,他皱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无人应答,过了一会却听见卫生间传来些响动,他放下手里的食物,提高了警惕走过去。 要是小偷无所谓,可他怕女儿被吓着,更怕被伤着了。 “心儿,在里面吗?” “……爸爸。” 听见里面传来女儿细若蚊喃的声音,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奇怪:“怎么刚才不答应我?” 吴心没说话,他的心又提了起来,声音却冷凝着:“你先把门打开。” 于是他看见门缓缓的开了,女儿脸色苍白,低着头站着,他内心慌乱,面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生病了?” 吴心摇摇头不说话,他更觉事情不妙,微微提高了声音:“到底怎么了?”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是关心则乱,但落在吴心耳朵里这话听着就像责怪她一样,他又不擅长哄人,两人就僵持住了,气氛越发古怪。 “那个……来了。” 吴渊看着女儿浓密修长的眼睫抖得很剧烈,耳根子也红透了,声音更是带着哭腔,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然后侧头一看,才发现放在洗手台旁边的卫生巾,这才明白过来,女儿这是第一次来了月经,心里恨不得抽死自己,看她这样子应该是痛得不行了,他还一味的追问,让她下不来台。 张张口,却还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神色僵硬:“你坐着吧,我去煮饭。” 说完转身就回了厨房,然后立马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女孩子在来月经期间吃什么最好。 他没看见,在他转身之后,吴心面上的羞涩和不安一瞬间便没了,变得面无表情,走到马桶边把手里紧握的药扔进厕所冲走,苍白的小脸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 想控制她么?做梦。 忍着腹部的绞痛,简单的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也变回了那个在吴渊跟前乖巧懂事的吴心。 他盛了碗冒着热气的鱼汤给她,淡声道:“吃饭吧。” “谢谢爸爸。” 一顿饭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吴渊干咳了一下,放下筷子,看着女儿稍微红润了点的气色,关心道:“今天在学校没发生什么事吧。” 吴心摇摇头,他却放心不下,他会这么问,是因为女儿之前被霸凌过,那天他看见女儿膝盖上的淤青只觉得怒不可遏,去了学校谁知老师们都觉讶异,一致说没人欺负她,班上的同学都和她相处的很好,吴渊冷着脸,怎么也不信。 但不管他怎么问吴心,她什么都不说,只让他不要担心。 吴渊心疼得不行,是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她一个长得好看又柔弱的小姑娘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出来,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谁知他却这么不称职,也难怪她不肯告诉他。 “心儿,有什么事爸爸会站在你这边的。”他看着女儿茫然的抬头看着他,更觉得心疼:“所以,不要害怕。” 吴渊看着女儿眼里冒出泪花,轻轻的对他嗯了一声,心中淌过无限柔情和怜惜。 过了一会吴心才轻声道:“今天,外婆来找我。”她抬眼恳求般的看着他,小姑娘脸上全是害怕和不舍:“爸爸,我不想回到那个家里,我想和你在一起。” 吴渊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火气从心底滋生出来,当初他们不要心儿的时候说得那样伤人,更不知道心儿在他们家里时受了什么委屈,如今竟敢又找来。 怕吓着女儿,他强压下火气道:“不用担心,我会和他们沟通的。” 他虽然是吴心的第一监护人,但陈家势力强大,要是又想把心儿抢过去,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但无论如何,他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女儿再受一点伤害。 饭后吴渊去洗碗,吴心坐在沙发上晃动着小脚丫,良久无声的笑了。 她只是说外婆来找她,她不想和他分开罢了,又没说是什么事。 电视机里播放的是现在很流行的一部动画片,她觉得无趣极了,可为了表现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还得装个样子出来。 不然爸爸怎么会相信她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呢? 外婆也很害怕自己呢,当初迫不及待的把她从陈家送出来,每隔一段时间又给她来送药,明明就很讨厌她,还非做出一副关心的面孔。 真是……有趣极了。 吴心尚稚嫩却十分好看脸上出现一抹红晕,双腿夹在了一起。 爸爸……爸爸……你会一直爱着我吗? 天外归人·番外一 作者:算了,还是把这个番外补了,不然总感觉对不起桐桐emmmmmmm 末日真不好写,等我再去补几个病娇萝莉的电影嗷! 《魔宫》和《圣诞礼物》都重新上线惹!点作者头像就看到啦,球球收藏呀~ —————————————————— 戚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二十年前父亲失踪,她沦为家族争权夺利的工具,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如履薄冰,从十六岁之后她似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金钱、权利、未来,都赌在她每一个决策上。 她不可以错,不可以软弱。 但就在她将完全踏入深渊的时候,他回来了,没有半点的肮脏龌龊的伸出手拉住她,拥入怀抱。 于是,她软弱了,不顾一切的奔向他。知道内情的如母亲等人,怒火冲天,骂她不知廉耻,或如继父沉默而忧心,劝她放手,不知内情的却忌惮戚梧手里的股份,以戚枫为首的高层明枪暗箭试探不断,而她身边除了周莫言,无人可信。 但爱情对她来说就像毒品,何况又沾染了血脉和情欲,燃烧得愈发深刻炽烈。她不理母亲那方的劝阻,甚至狠心断了联系,敢把手伸到戚梧这里的也被她一一砍断,狠戾而不讲情面。 二十年,她觉得自己终于活了一次。 和他在一起每一日都甜蜜而轻松,她甚至觉得是上天的优待,让他们年龄对等,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充满活力和激情,他是自己的父亲又如何呢?他们相爱,在一起做性事,裹着精液和汗液睡去,梦里悠悠扬扬,她像是漂浮在云层间,身陷柔软。 可没想到,升得越高,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走了,这一切就真的变成了她的梦。然后她就病了,抽干了她所有的精气,住院时母亲又来找她,却是一反常态的温和,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还有退路,也还有家。 原来是想来拿股份啊。 她搂住母亲的腰肢,无声的笑了。她是母亲教导长大,一切都要做到最完美,她在二十岁之后就学会了怎么平衡母亲和戚枫之间的势力,给他们一些想要的东西,又不把自己真正的利益暴露出来,引导两方鹬蚌相争,自己在幕后坐收渔利。 母亲,我的成就还让您满意么? 最后的最后,我会继续做好一个凉薄的继承人。 她叫来周莫言和律师,立好遗嘱。在她死后,她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股份加上她的全部交托给周莫言,至于能流动的资金和房产,其中百分之三十捐献出去,其余留给弟弟和妹妹,她给不了母亲朝思暮想的东西,变相补偿一下也可以。 她笑得有些轻快,落在周莫言眼里却像干枯的玫瑰枝头,只剩一抹浓烈的艳色,刺目的血红。 他嗓子有些沙哑:“小桐,真的到这一步了吗。” 戚桐轻抬眼皮,看着这世上她唯一能信任的人,语气轻柔:“莫言哥哥,他们这么不想放过我,我也不想和他们善了,不过你放心,我安排的事不会威胁到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握紧了拳头,又觉得有些无力,烦躁的扯了扯领子,“我知道你是给我筹码。” 或许会成为风口浪尖,却能让他有立足之地,戚桐明白自己的发小,从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野心和手段不可小觑,只是为了当年说要跟着她的承诺,一直在她身边当秘书。 “我累了,你先回家去吧。”她躺下去,轻合美目,“晚点……再来看我。” 如此,周莫言也不再开口,抓起一旁的西装便离开了,心里还有些气。 只是他没想到,等再来的时候,她已经割腕了。 * 戚桐坐在一处喷泉旁,看着水花高高溅起又下落,有轻透的凉意扑面,唤醒了她略微昏沉的思绪。 她不是割腕了么……这里是哪……脑子里多出来的记忆是什么呢…… 再睁眼时她已经整理好了思路,倒是得益于在商场多年的摸爬滚打,不然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样离奇的事。 她突然就多拥有了一段人生,父亲不曾离开她,她不曾被逼迫,不曾直面黑暗现实,梦想没有破碎……如同人间富贵花一般长到二十五岁,如今硕士毕业,工作于国家科技馆。 不知是感慨居多,还是嘲讽居多。 不过她在意的是,那个人居然没有和这个世界的她在一起……或说,他舍不得和“她”上床么。 嘴角勾起一抹笑,明艳动人,她施施然起身,此时天空也飘下小雪来。 那么,该是时候回到他的身边去了。 在网上订购了一些东西送到家里去,她也没打电话给他,只是打着伞慢悠悠的走着,熟悉一下这只是存在在记忆里的城市。 却没走多久便遇上了怔楞在雪地里的他,眉眼被风雪糊住了,有些落寞哀伤,她心里的欲火一下被勾了起来,想上前去吻化他面上的细雪。 她娉婷的上前去,甜媚的叫他:“爸爸。”眉梢眼角更具风情,一笑生花:“回家吧。” 这样,他才不会把她认错吧。 “凤凰儿……”他喃喃叫她。 戚桐微笑默认,心底却有些惬意,他果然没有认错她,尽管还是叫的她这个土得发指的乳名。 她没忍住,手里一松,红伞在戚梧的眼前晃了晃她便上前来了,搂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唇印上他的,像一只受了巨大委屈的小兽,轻轻撕咬他。 戚梧眼底略略发热,闭上眼睛,不管不顾的在大街上拥吻起她来。 直到她两颊泛红,双腿发软,依在他怀里喘息,情丝紧紧缠着两人,“回家吧,好不好?” 戚梧喉头滚了滚,低沉的嗯了一声。 字母番外·圣诞礼物篇 01 Adventure ( 冒险) 高奚接过她的追求者送的鲜花,并笑着答应了今晚的烛光晚餐。 02 Angst (焦虑) 高奚发现,自己已经两个月没来月经了。 03 Crackfic (片段) 艳阳高悬于头顶,一阵热风掀翻了她的礼帽,他看见她乌黑的发丝凌乱,红唇带着妩媚的笑意,又美又疯。 04 Crime (背德)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05 Crossover (混合同人) 高仇被她的美貌吸引而走向她,请求与她跳舞。 高仇:如果我这双俗手上的尘污,亵渎了你神圣的庙宇,这两片嘴唇,含羞的信徒,愿意用一吻来乞求你饶恕。 高奚: 信徒,莫将你的手儿侮辱,这样才是最虔诚的礼敬;神明的手本容许信徒接触, 掌心的密合远胜如亲吻。 高仇: 神明,请容我把殊恩受领。这一吻涤清了我的罪孽。 高奚: 你唇间的罪却沾上了我的指间。 高仇: 啊,我的唇间有罪?感谢你精心的指摘!让我收回吧。 ——《罗·高仇·密欧与朱·高奚·丽叶》 06 Death (死亡) 他在思考,要用快一些的方式让她解脱还是慢一些的。 最终,他用插进他腹部的匕首割破了她的喉咙。 07 Episode Related ( 剧情透露) “你会亲手杀了她。” 08 Fantasy (幻想) “有一天,等你长大了,你爸爸会带你去开小汽车,教你认识枪械,让你必须竭尽全力的和他搏斗,他会把自己所知道的通通教给你。”高奚温柔的拍着襁褓中的孩子,小家伙正睡得香甜。 “我们爱你。” 09 Fetish (恋物癖) “先生,这是小姐这个月写完的草稿。” “下去吧。” 他随手从纸堆里抽出一张涂鸦,上面布满了数学计算公式,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用黑色的水性笔写着:“喜欢你呀。” 他唇角带笑,将纸张折起来,放进口袋。 只为了这只言片语。 10 First Time (第一次) 她的脸庞好似绽放的初樱,粉润可爱,要哭不哭的被他抱在怀里,往死里欺负。 11 Fluff (轻松) 高仇办完案子回到家里,制止了向他问好的保姆,示意她离开。放轻了脚步靠进正扑在沙发上小憩着的她,然后拿过茶几上的牙签,戳破了她因为儿童节而带回来的红色气球。 在小姑娘被惊醒而睁开眼之前,他用在前线捉拿犯人才有的速度,消失在了客厅里。 12 Future Fic (未来) “哎呀,我长白头发了。”她笑着贴近他的怀抱,“这样我们就更相配了。” 13 Horror (惊悚) 众人撞开高仇紧闭了七天七夜的房门,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抱着的那腐烂女尸,双臂竟牢牢勾着他的脖子。 不分彼此。 14 Humor (幽默) 高仇先生无聊至极,看起了女儿上妆。 “你为什么把你的脸涂红?” “……这是腮红。” 他不解的拿起她的粉底,“那为什么刚开始用这个把你的脸涂白。” “……出去。” (来源于网络) 15 Hurt/Comfort (伤害/慰藉) 她笑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16 Kinky (变态/怪癣)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的双腿被拉开,分别用铁链锁在两侧,下体塞进了一个跳蛋。 高警官好整以暇的笑,将跳蛋开到了最大档。 “和你一起玩玩具。” 17 Parody (仿效) “你很像她。” 他日思夜想的面孔巧笑倩兮着,乖巧的跪伏在他的膝头。 他冷漠的掐住她的下颚,眼中闪过厌烦和失望,“但你不是她。” 18 Poetry (诗歌/韵文)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19 Romance (浪漫) 酒杯相撞,暗红的液体被她一饮而尽。 尽量稳住自己摇晃的身子,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图景无奈的笑了笑。 大伯母让她来相亲,最终还是把他惹恼了。 在自己的包了翻找着手机,打算叫哥哥来接自己回家。 “女士,这是一位先生送给您的。”高奚接过侍者手里的一簇玫瑰,抬眼看向相亲对象,那人也同样摸不着头脑。 不多时,一把浑厚低沉的嗓音传来,“玩得尽兴了吗?” 她呆呆的看着他,谁知他竟勾唇一笑,西装笔挺的单膝下跪,将一枚戒指拿出来。 “嫁给我,和我回家吧。” 20 Sci-Fi (科幻) 科研人员脸色不乏激动的向高仇介绍着,“先生,这就是时空穿梭机。” 高仇看着这冰冷的机器,沉寂了多年的眼里终于有了温度。 他抬脚,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21 Smut (情色) 她露出一截雪藕似的手臂,上面有着暧昧的红痕。 22 Spiritual (心灵) 不死不休,死了也不肯善罢甘休。 日日缚着他不堪苟活。最后四野崩塌,六合颓谢,她身死那日的大雨未得消歇,他遇见婉转柳眉下一双灼然的眼。 “我们再也不见了。” 23 Suspense ( 悬念) 高奚回头望了望,身后空无一人,可那种被紧紧盯着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她疯跑回家,紧紧锁住了门。 过了不久他回来了,她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爸爸,好像有人跟踪我。” “别怕,有我在。” 24 Time Travel (时空旅行) 九十岁的高仇回到了二十四岁的高仇面前,并拼命拦着他,不让他去和景休蕴发生一夜情。 25 Tragedy (悲剧) “高奚女士,你愿意嫁给你身边的这位男士,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健康还是疾病,都愿意陪伴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在神父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时,高仇冷漠的注视着那对万分般配的新人。 然后,那个男的拥吻了他的女孩。 26 Western (西部风格) 呛吼的黄沙遮天蔽日,这天的每一秒都像是黄昏,他脱下宽大的帽檐,走进一家酒馆, 酒馆中央有游行歌手唱着声嘶力竭歌,他要了一扎啤酒。 坐在他身旁的美人拈烟,火星一抖,辛辣又铿锵。 27 AU (Alternate Universe,平行字宙剧情) “先生,我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罢了。” 她拿着他送给她的手枪,抵在他的额上,绝望又美丽的勾唇,“而你,是一个死不足惜的刽子手。” 28OOC (Out of Character,角色个性偏差) 高仇忧愁的看着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女儿,嘴里还衔着一根烟。 “奚奚,别再去打架了好吗?爸爸很担心你,而且打架……是违法的。” 高奚啐了一下,站起来狠狠将椅子踢翻,“啰嗦死了,老头。” 29UST (Unresolved SexualTeo。T ensio 未解决情欲) 高奚红着脸,不敢看一旁躺在床上的爱人,飞快的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抱歉……医院要我回去做个手术……下次再补偿你。” 高仇冷笑一声,自己到浴室洗了冷水澡。 30 PWP (Plot, What Plot无剧情。在此狭义为“上床”) 这一夜,终于沦为没有尽头的疯狂。 字母番外·天外归人篇 A-announce (宣布) 戚桐宣布,她手里的所有股份全部转让给戚梧。 戚枫听了,觉得她是个傻子。 接着她又宣布即将结婚……新郎还是戚梧。 戚枫这回觉得,她是个疯子。 一个可怜的疯子。 可,他也是。 B-breathe (呼吸) 戚桐睡觉其实很不老实。戚梧又一次被踹下床之后无奈的总结道。 但听着可爱的女儿轻浅的呼吸声,他又什么都不在乎了。 好梦,我的宝贝。 C-character (字体) 都说字如其人。 当年少的戚桐在书上翻到他的笔记时,心中划过一丝惊叹。 这该是多逛悖的一个人啊。 D- -dawn(拂晓) “你大早上的把我拽起来,就是为了来看日出?” 戚桐打着哈欠,看着眼前的海平面,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戚梧柔情的注视着她,突然凑过去亲吻了她的唇,笑道,“也不全是。” 美好的一天,拂晓,大海,还有你。 E-enrapture (着迷) 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上只坠了一根碧玉簪子,一段优雅修长的颈子白得惹眼。 她对他回眸而笑,黑色的晚礼服曳地,“快些,舞会要开始了。” 万千的衣香鬓影,华灯璀璨,也不及她让他着迷。 F-felicity (幸福) 十六岁的戚桐觉得幸福和她无关。 二十岁的戚桐不相信有奇迹。 二十四岁的戚桐终于被上天眷顾了一回。 她投入他的怀抱,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G-geranium (天竺葵) “为什么要买天竺葵?”戚桐纳闷的看着他兴匆匆的拿了一束鲜花回来。 戚梧将它插进花瓶里,摆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温柔的看着她,“觉得它很配你。” “配我?” “对,花色鲜艳,引人注目。” 不期而遇,幸福就在你身边。连花语都是那么贴切。 H-heat (热) “这么热的天,你抱着我,不觉得闷得慌吗……”戚桐试图从他怀里挣出来,却被他抱更紧。 “有一点……但更多,是被你蹭热的。” 戚桐腾地红了脸,他在她耳边低语,“要不要帮我去去热?” | -imagine (想象) 二十年来,戚桐无数次想象,他会立刻降临在她身边。 J-jog (慢跑) 戚梧作为宇航员,身体素质十分优秀。 但对于忙起来恨不得把办公室当家的戚大小姐来说,体能菜得一批。 “这才跑了两公里。”戚梧无奈的抱好气喘吁吁的女儿,给她拭去额头上的汗。 “……是嘛,我觉得我已经跑完了十万里长征。” “那好吧。” 就当戚桐以为自己不用再受折磨而欣喜之时,他下一句话又让她心如死灰。 “我们改成慢跑。” K-keepsake (纪念品) 他们之间的纪念品是那个小风铃,只可惜被摔坏了,四分五裂。 戚梧曾想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她,却被拒绝了。 “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弥足珍贵,哪里还需要什么纪念品。” L-lace (鞋带) 戚桐大小姐的淑女守则之一,出门只穿高跟鞋。 于是戚梧看着女儿无辜的眼神,以及那怎么也绑不好的鞋带,笑着伸出手去揉乱了她的秀发。 蹲下身,为她系好鞋带。 M-magic (有魔力的) 戚桐的一言一行,一个微笑或是一个眼神,对他而言都是无穷的诱惑。 N-neck (脖子) 周莫言:“咳咳咳。” 戚桐疑惑的看着他,“你感冒了?” 周莫言十分纠结,又是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老板,她脖子上有吻痕的一天。 O-overcoat (大衣) 她穿上了他的大衣,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栖息地。 P-pair (一双) 戚梧很在意的是,为什么第一次戚桐带他回家的时候,她家里会有一双男士的拖鞋,莫不是周莫言那货的? 许久之后他憋不住问起。 戚桐楞了楞,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要是有一天你回来了,我可以好好招待你。” 于是他顿时从吃醋变成了心疼和满腔的爱意。 Q-quip ( 嘲讽) 戚桐看戚枫的每一眼,都大写着嘲讽。 R-recipe ( 食谱) “桐桐,不许挑食,要多吃蔬菜。”他义正言辞的挥舞着锅铲。 戚桐看着面前每天都不重样的绿色营养食谱,觉得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S-scent (气味) 她的气味,是橘子,是夏天,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星空下,缓缓漂浮的湿润水汽混合着青草芬芳。 T-taste ( 尝到) 他第一次吻她,在她娇软的小口里尝到了龙舌兰的味道。 让一向不喜欢酒味的戚先生,觉得酒是那么的甘甜。 U- -unless (除非) “除非找到他的尸体,不然,我不相信他死了。” V-value(价值) “小姑娘,这个风铃已经坏了,再买一个吧,为什么非要修好它呢?” 十几岁的戚桐将风铃捧在手心里,轻声道,“这是我的无价之宝。” W-wager(赌博) 他赌,他能重新回到二十年前,回到她的身边。 X-xenogic (自然发生的) 每日早晨,和自己的枕边人相视一笑。 每天深夜,彼此交换一个深情的吻。 Z- zero ( 聚焦) 满大街的人,形形色色,她都不认识。 却一眼看见了他,变成视角中唯一的焦点。而余生,所有的目光,也都给了他一人。 字母番外·一粒方糖篇 A- Addiction (瘾) 方棠觉得螣虞就像那上好的瘾药。 她疼的要命。 可她却戒不掉。 她上了瘾。 她甘之如饴。 B - Balance (平衡) 螣虞表示,不存在拿起刀不能拥抱你,放下刀不能保护你的两难之选。 大妖的力量他要夺回,棠棠,他也保护。 C- Cold (冷) 蛇是冷血动物,但夺舍成凡人那段时间,他郁闷的发现自己其实很怕冷。 他在病床上冷得不自觉发抖,这时,一副温暖的身躯紧紧抱住了他。 “二哥,我在,” D - Drunkenness (醉态) 方棠的酒品实在不行。 但每当她喝醉了,螣虞就可以趁机诱惑她玩各种姿势,然后看着她媚浪得不成样子。 所以哪怕冒着第二天会被暴打的风险,螣虞也会想方设法的把她灌醉。 E- Explain (解释 ) “棠棠,我没有杀害你的父母。” 万幸,她还愿意等着他,听他的解释。 可她却想要离开他。 所有的解释都变得徒劳。 F - Falsehood (谎言 ) 她绯红着俏脸,泫然欲泣,对着那埋首于她腿间的人道,“我…我不要了…你快停下…” G- Give (付出) “嘘,小声点。”螣虞警告了那条红色的胖鱼。 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而她伏在他腿上,睡得正酣。 “我做了什么,她不需要知道,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H- Heart (心) 曾经,螣虞有一颗冰冷的心。 I-If (如果) 如果,他没有被封印,那么还会遇见她吗? 还会相知、相守、相爱一生吗? J- Jealousy (嫉妒) 他的小姑娘傻乎乎的。 什么前未婚夫陈振州,师哥李尧,甚至方朔都对她虎视眈眈,偏生她一无所觉,整天对着他们笑得灿烂。 他郁闷至极,只好把人捉到怀里狠狠地亲了一顿。 方棠脑子发蒙,不知道今天这人又是怎么了。 K- Kiss (亲吻) 从前 “亲一下。”方棠闭上眼睛,向他索吻。 “别闹了棠棠,你是大姑娘了。” 现在 “棠棠……”他气息喷洒在她的脖子上,教人好不颤栗,火热的唇压了下去。 “不、不要了……” 她的嘴都要亲肿了! L- Loneliness (孤独) 两千年的封印让螣虞习惯孤独。 七年的相处让螣虞恐惧孤独。 M - Murderer (谁是凶手) 方棠抱着儿子哄了好一会,柳眉倒竖的问道,“究竟是谁把遗儿的新做的木马弄坏了?” N- Nature (本性) 蛇性本淫。 O- Observe (观察) 螣虞在井里的时候经常偷窥方棠,虽然他不承认,并把那叫做观察。 方棠六岁学单车不小心摔倒了。 (小蠢货,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悄悄施法让自行车稳定一些,于是以为自己学会了骑车的方棠开心的笑了。 方棠八岁时被人骗走了零花钱,父亲和二哥笑她傻。 她脸色黯然的蹲在井边。 她以为那个老人家是真的没钱吃饭了,想要帮帮他,错了吗? (老妖怪心疼了。) 不多时,一簇又一簇的各色小花在她的脚边盛开。 小丫头惊喜的笑了,手巧的她编了一个花环,送给了妈妈。 (老妖怪:哦,一点都不羡慕。) 方棠十二岁,因为驱魔能力出色,被同门排挤,众人欺她良善,施以暴力。 于是老妖怪短暂的附身在方厉身上,教那群小王八蛋如何做人。 从始至终,他都在她的身边。 P- Price (代价) 他用他的万年妖丹换她一线生机。 Q- Quite (安静的) 两年后,方棠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从她身后抱住她,紧紧的。 R - Regret (歉意) 偶尔,方棠还是会想离开他。 S - Secret (秘密) 李尧想,喜欢方棠这个秘密就永远留在他心里好了。 T- Tea (茶) 比起酒,其实螣虞更喜欢喝茶。 方棠知道后,经常送他茶叶,其中菊花茶居多。 “你多去去火,别老折腾我了……” 螣虞:“……” ∪- up (谁在上面) 螣虞其实很喜欢让方棠在上面,这样会更爽。 只可惜他的妻子永远不能坚持到最后,做到一半就会伏在他胸膛哭泣,然后再被他压到身下。 V - Venture (冒险) 小妖怪神神秘秘的对她说:“妈妈,趁爸爸出去了,我们快离家出走吧!” W -Wait (等待) “欢迎回家。” X-Xerocheilia (口唇干燥) 每当她不经意的看他一眼,都会让他唇干舌燥。 然后身体力行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Y-Yet (岁月忽已晚) 他们的时间停止了,但爱永远不会。 Z - Zeal (热情) “老婆,今晚想用什么姿势?” ———————————— 作者:给大家拜年啦! Ps:最近主要在更《圣诞礼物》,《坠楼人》随缘更?? 《末日逃亡》·序幕① 红灯区永远闪烁着欲望的光芒,被网罗其中的人们迷醉癫狂,借着辛辣的酒液,燃烧岌岌可危的生命,在委顿成枯灰前,不遗余力的释放自己。 莱克穿梭在阴暗的街道里,尽管听得到嘈杂的人声,闻得到醺人的酒气和女人的脂粉味,但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里街是这本就充满污秽的地方最阴暗的角落,相比之下,能大多暴露在大众视野中的地方,已经叫做儿童们的游乐场了。 走私、贩毒、嫖娼、杀人。任何触犯法律的字眼都能在这里找到所对应的事件。 而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杀一个人。 “女士们,请为我让一条路,可以吗?” 莱克微笑起来,他本就拥有一副英俊的容貌,金色的头发在这片阴影里有些暗淡,却还是生出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温暖。 又试问谁不喜欢一个带着温柔笑意的男人呢? 特别是对一群一年到头听不到几句好话的妓女来说。 女人们衣着暴露,指间夹着香烟,大抵是出来歇气的,毕竟一到夜晚,她们就要沦为玩物,极少有休憩的时间。 莱克看着在着晦暗夜色中燃烧着的猩红色烟头,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贪婪。呛人的烟味飘散过来,女人们嬉笑着说起悄悄话来。 无非是,这个男人那里大不大,爽不爽之类,十分敬业的话题。 他保持着笑容,尽管冰蓝的瞳孔里一片冷漠。过了不久,走过来一个女人,看起来是她们中间最有话语权的,扭着水蛇腰,将纤长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胸前,媚音入骨的调笑道:“让什么路?小哥是来玩的,不如就到我们那里去,看看你喜欢什么样,一个?两个?”她贴得更近,柔软的胸部压在他身上,稍微低头一些,就能看见一片白花花的乳肉。 “或者更多,我们都能满足。” 莱克不置可否,伸手环住女郎的腰,轻轻摩挲了一阵。那女郎竟有些轻颤起来,心道这人恐怕是情场老手,熟稔得很。 他牵过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低笑道:“这么美丽的女士主动投怀送抱,不接受,那可真是太煞风景了……”他引导着她的手在他身上游弋,可女郎妩媚的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她的手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却不是她们习以为常的男根,而是一把手枪。 莱克在她耳边道:“但我有生意要做,你要是不想代替谁成为我今天的第一餐的话,我也能满足你。” 女人讪讪的离他远了些,“看来今天不凑巧。”并向自己的姐妹们投去了眼神,示意她们让开。 女人们明白了她的意思,默契的分开到两旁,让出一条通道来。 莱克得体的致谢,优雅从容的走了过去,而这一次,再也没有女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了。 女人们活在这地方不容易,最要明白的,就是看人眼色,这样才能平平安安的拿钱走人。 等莱克走远了,女人们重新聚集在一起,为首的女郎啐了一口,“真晦气!” 那双也不知道掐死过多少人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她重新点燃一支烟,眼神沉了下去,“也不知道,今晚谁要倒霉了。” 莱克在一家名为“blue Tancy”的酒吧门前顿足,整理了一下衣物后推门而入。 向他这样行情的杀手,杀人也是有讲究的。 他走到柜台,点了一杯血腥玛丽,一边在桌上敲击暗号,询问酒保目标何在。 酒保抬眼看向另一侧,莱克也自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却楞了一楞,无他,那今晚要杀的猎物,本人要比他拿到的照片还要好看上许多。 称为人间尤物也不夸张。 她靠坐在单人沙发上,闭着眼像是在休憩。酒吧里的灯光是橘黄色的,台上没有声嘶力竭的摇滚歌手,而是一名酒红色头发的爱尔兰女人,唱着抒情绵长的歌。 他今天的猎物是亚裔,五官并不立体,但十分精致柔媚,肌肤也凝若白脂,一头微微卷曲的褐色长发披散在裸露的肩头,她莹润的红唇有些许的上翘,看得出,在这轻缓的音乐中,她是愉悦的。 但让他更喜欢的是她身上的气质,他甚至有一瞬间的痴迷,如同烈酒和罂粟,在这暖夜中摇曳起情色的风波。 别人看美人是看外貌身材,而莱克,更相中的是气质,尤其喜欢探究她们身上的秘密。 无疑,那个女人满足了他对美人所设定的一切标准。 于是他想,他不介意和她一度春宵后再送她上路,而且看在这一眼惊艳的份上,他会让她毫无痛苦的去见上帝。 酒保却不满的敲了敲杯子,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莱克无所谓的耸耸肩,端起血腥玛丽,扬起一个比先前还要英俊潇洒的笑容走向那女人。 末日逃亡·序幕② “女士,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莱克看着她睁开了眼睛,刹时间为她的美貌又增添了几许,黑色的瞳孔像打磨过的黑曜石,光华流转却又平静深邃,凤目轻挑,倒是极勾人心弦。 她朱唇轻启,“请。” 他从容不迫的坐下,眼睛却没怎么离开过她,“我叫lake,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女人端起桌上的酒杯向他示意,酌饮了一口,嗓音变得低沉,增添了一抹沙哑的性感:“Daisy。” “很美的名字。” 女人笑而不言,再次对他举起酒杯。酒液混杂着情色的挑逗一起流过咽喉滑入肺腑。 夜快到了尽头。爱尔兰女歌手的情歌唱到了最后一首,这座纸醉金迷的不夜城也快要进入梦乡。 莱克邀请女人一起离开这里,他是有些不愿意这么美丽的人死在这肮脏的地方的,想要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去,让她毫无痛苦的离开人世。 他会把她的眼睛挖出来,收藏做纪念品。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是如此的诱人,让他不得不怜爱。从此以后,他会把她的眼睛当做自己收到过最完美的礼物。 “想要去我家吗?”女人抿唇轻笑,看着有些许羞涩。 莱克想起,中国女人好像都是害羞又温柔的,她这样大胆的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 他欣然应允:“当然。”将手递给她,俊朗的笑着。 女人把手交给他,施施然起身。她与爱尔兰女歌手目光相撞,歌声停歇,红发歌者默然望着她。 “抱歉,我今天要走了。下次再来听完这首歌。”女人笑着说完这句话,然后便挽着他走了。 莱克回头看了一眼女歌手,只觉得那头红发像暗淡的火焰,埋藏在蓝色的深海,她的目光过于恳切失落了。 于是他在心里替她惋惜,毕竟他身边的女人,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听她唱歌了。 * “请进。”女人将他带回了家,微微侧身,请他进来。 “你家里的点了香薰?” 女人点点头,有些拘谨,小心翼翼的问他,“你不喜欢吗?” 莱克深吸了一口气,淡雅清新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他笑起来,“当然不是,我很喜欢。你很有品味。” 女人因他的夸奖而变得雀跃,莱克在心里不自觉道了声可爱。 然后在门合上了那瞬间,女人就被抵在门上亲了起来。 “唔……”女人脸色绯红,柔软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前,抵抗着他无礼的进攻。 但这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莱克在心里微微嗤笑,看来不管是哪一个国家的女人,都喜欢欲情故纵这一套。 “放松一点,我保证会让你快乐。”他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蜜语,宽大的手掌游弋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到床上去……”她低着头,羞怯的说着。 他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在她的指引下来到了卧室。 不经意间,莱克的眼睛瞟到了客厅里一张照片,这大概他的职业病,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他看到她和另外两个同样十分美貌的女人的合照,奈何他现在精虫上脑,什么都来不及想,无暇顾及太多,注意力全都在这怀里的神仙软肉上。 女人柔软的躯体陷进床铺里,她的十指反抓着被单,看着又紧张又期待。 莱克脱掉上衣,覆了上去,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更深入的和他接吻。 唇齿纠缠,炽烈的情色燃烧起来,他逐渐不耐烦,伸手粗暴的扯开她的衣裳,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裸露了出来。 “呀……”她轻呼,羞得不敢看他,然后又想起一件事来,眉头微蹙,“我家里没有避孕套,怎么办?你有带吗?” 莱克并不在乎这种小事,虽然他也不喜欢一夜情却搞大女人的肚子,但今天不同,他迫切的希望自己的精液射进女人的子宫里,灌满她的肉壁。 而且,她也不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分开她的细腿,架到自己的腰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搂住他的脖子,“真坏呢。你不怕我怀孕了赖上你?” “你不会的。” 她眨眨眼,笑意明媚,眼里的幽光却有些诡异起来。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要不是时间不够,和你睡一次也不错。” 莱克不明所以,可下一秒竟晕眩起来,他警铃大作,立马伸手掐住女人的脖子,“你做了什么!” 女人笑得愈发开心,“怎么这么说呢,不是你要对我做什么吗?对吗,杀手先生?” 莱克从内心深处升起一抹恐惧,然后又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他居然被这个婊子算计了! 他掐着女人的手渐渐无力,他努力支撑着自己,却无济于事。 女人抚摸着他的脸颊,十分温柔缱绻,“在酒吧的时候是你过来找我喝酒的,刚才进门的时候你也说香薰好闻呀。”她的声音很轻柔,却也愈发冰冷,“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针筒,扎进他的脖子里,将液体都注射了进去。 莱克终于脱力,倒在了女人的身上。 他没有失去意识,却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推开他,到浴室里去洗漱了一番,换了一套小香风套装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描摹起妆容。 他心里恨极了,只能期盼药效快点过去,然后他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把这个女人折磨而死! 女人却像洞悉了他所有的想法,“别费劲了,除非我给你注射解药,不然你是不可能动弹得了的。”她微微侧过头向他微笑,“可是怎么办呢,解药的成分我不知道呀,不过你放心,我定了下午两点的机票回国,就是要去找我师姐拿到成分表……不过我不会再回来了。” 莱克的血夜都像冻结了,惊惧的望着她,这意味着不管有没有人发现他在这里,他都只能动弹不得的迎接自己的死亡。 “感受生命一点点流逝,是一件美妙的事。”女人将口红涂抹在她莹润的唇上,满意的笑了笑,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她伸出手指,在他面孔上轻轻划过,莱克一阵深深的恶寒,目眦欲裂的瞪她。 她不以为然。 “你们杀手组织的管理方式有问题,下级只需要向买家报告,任务完成就销毁档案,主动权都掌握在买家手里。”她拿出手机,点开一条信息给他看。 看清之后,莱克突然就被恐惧淹没。 他今天被雇佣来杀她,可雇主仍然是他面前这个女人。 只见她笑着,将任务确定完成的信息发送了出去。 “还没介绍过呢,我是学生物化学的。你是我最满意的试验品了。”她摊手,“这种药是需要临床试验的。当初我师姐配制出来,却不告诉我成分,我很不服气,所以我发誓,一定会做出比她还完美的试剂来。” 她眼里隐隐有兴奋的光芒,“上一次试验中我解剖了尸体发现,死于这种试剂的人,只会被检测出是因为突发性心源性而猝死,绝不会有人发现这是因为药物导致的。” “这很了不起对不对?我师姐很厉害吧?”她眸子里有些怀念但转瞬变得冰冷,“只可惜她死了,见不到我做的比她还要好,也不能为我开心了。” “疯…子…”莱克艰难呢从喉咙里蹦出两个字,憎恨无比的看着她。 她笑道,“我们国家有一句老话,不疯魔,不成活。” “好了莱克先生,我改良过了试剂,你不会过几天几夜才死的,很快很快,你就会毫无痛苦的死去了。你信基督吗?需不需要我为你祷告?” 此刻窗外亮了起来,黑夜的沉闷悉数褪去,黎明已经来到。 而莱克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 —————————————————— 作者:不要珠珠!只求评论!(卑微) 评论越多,新章节就掉落越快!!! 末日逃亡·序幕③ 飞机落地那一刻,雨霖铃也睁开了眼睛。 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机程,让她有些疲累。短暂的睡眠也没有让她放松精神,在梦里,那些逝去的或仍存在的不依不饶的来纠缠她。 不过……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走下飞机那刻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既不会超度死人,也不能放过活人啊。 * 没有人知道她回来了。 整整十二年,当她重新站在雨家大门前时,门口的警卫认不出她来,甚至不知道她是雨琮的亲生女儿。 “您……”警卫实在有点为难,他上岗也才三年,没人告诉过他,雨家还有一个长居国外的大小姐啊。 “我不能进去吗?”雨霖铃叹了一气,神情有些失落,“这是我家呢。” 警卫心里紧张得不行,可见她仿佛神伤的模样,又霎是好看,脸上一阵红,局促极了。 雨霖铃却在下一秒笑了出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好啦,不为难你了,我在这等等,看看……有没有熟人把我带进去。” “我、我帮您问问吧。”年轻的警卫不敢看她的脸,特别是那一对顾盼生辉的黑眸,里面好似有钩子似的。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打开对讲机,就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颤抖的,不确定的声音,“小铃儿?” 雨霖铃很熟悉这个声音,也只有那一个人会这样叫她。 她眼里幽暗的光一闪而过,缓缓转身间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姑姑。” 警卫反应过来,立刻打开了大门,然后向那妇人端正的敬礼,“夫人!” 吴清晖已经不年轻了,十二年前的她比现在美丽得多,如今也长出了白头发,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透过镜片,雨霖铃看见了她含着泪的双眼。 一如既往的温柔。 不过就算年华不在,但她也没有被生活磋磨过的痕迹,比如当年她眉宇之间隐隐含着的忧愁,如今都没了。 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还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 雨霖铃的眼神转了一圈,最后放在她提着菜篮的手上,笑道:“您还是自己买菜啊。” 她自然的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上的重物,“走吧姑姑,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了。” 吴清晖很想摸摸她的脸,问问她这十二年过得好不好。临了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嗓子像是被卡主了一般,最终只颤巍巍的道了声好。 本来警卫说要用车送他们回去的,毕竟从雨家大门到大宅,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吴清晖看着雨霖铃,想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雨霖铃却只是将行李交给警卫,提出想要走走,看看自己阔别了许多年的家如今是什么模样。 吴清晖当然随着她,两人便一道走着。 “这两边如今种树了啊。” 如今正是夏日,绿荫茂盛,挡住了投射而下的炽热阳光,两人这样走着,也不觉炎热多少。 “是啊,这是香樟树。” 雨霖铃恍然道:“是您最喜欢的那种树吧。”她低头轻笑,“我爸对您真上心,我记得他老人家以前可从不在意这些,别说树啊草的,但凡带点颜色的东西都不入他的眼。” 她见吴清晖像是有话要说,又转了话头,宽慰她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为您高兴。” 两人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 “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雨霖铃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丝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惹恼了她一般。 她有一点不快,却仍旧笑着对她说:“这一次回来我会多待一些时间。” 她心思一转,在心底生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恶意开始在胸腔里弥漫,脸上倒是一派温纯,“顺便解决一下婚姻大事。” 吴清晖楞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看着雨霖铃满脸的无辜单纯,听她道:“怎么了姑姑,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也该结婚了啊。” 吴清晖这才意识过来,她的小姑娘已经不小了。 十四年前那个蹲在她家楼下等她回来的小丫头,在等到她的那一刻抬头静静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让吴清晖觉得她像一只小狸花猫。 但她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少,出落得更加漂亮,自信大方,没有被往日牵绊住脚步。可想起往事,又让她眼眶又红了红,怕给雨霖铃瞧见,往一旁偏了偏头。 雨霖铃的心情好了不少,向她低声道:“姑姑,如果有合适的人,记得帮我留意,好不好?” 吴清晖握紧了她的手,连说了几声好。 她自是欣慰,以为她从那些事里走出来了,如今能回来见他们,是不是说明也已经放下了? 她的小丫头回来了,那么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她开心如意。 只是她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看不见雨霖铃唇边的笑意并不深刻,以及眼里那冰冻的寒意。 * 雨琮接到妻子的电话,被告知了雨霖铃回来的消息。 他也有一时间的失神,不过到底严肃自持惯了,只沉默了两秒,应道:“我知道了。” 吴清晖眼里还有些泪意,声线并不稳定,但隔着电话线也听得出她的开心:“那你早些回来,我们等你吃饭。” 这一天似乎已经盼了很久,可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雨琮挂了电话,目光落在文件上,却发现如何也看不下去了,索性盖上笔帽,命人备车。 在走出军事基地的时候,随处都有人向他行李,可他今天却一反常态,谁都没有搭理,不知在想什么。 方赫跟了他很多年,却极少见他有这样恍惚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担心,“首长,我们这是?” 雨琮回了回神,“回雨宅吧。” 他默了一会儿才道:“霖铃回来了。” 于是方赫也明白过来,便不能再开口说些什么,沉默着启动了车子。 行到途中,雨琮叹了一声,“给吴霁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吧。” 方赫:“是。” 可没一会他又改了口:“不……就告诉他,他妹妹回来了,要来不来吃饭,随便他。” 这短短一句话里包含了多少无奈,方赫是明白的。他在心底余下一声叹息,口中仍恭敬的答是。 虽然雨霁出发得早,可雨霖铃见到自己阔别已久的父亲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了。 原因是他快到家门口时才想起来一件事,又命方赫带他去老街那边买了一盒起司蛋糕,然后亲自提了回来。 在车上,他苦笑道:“方赫,我真的老了是不是。” 方赫了解雨琮,知道他一向是极刚强的,这一句疑问让方赫心里何其酸涩,只答道:“首长,小铃会明白您的。” 待到进了家门,他一眼便看见了女儿清瘦的背影,她正仰着头看客厅里那副他和吴清晖的结婚照。 雨霖铃听到了脚步声,回眸见到父亲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里的嘲讽散了个干净,笑着唤了声父亲。 吴清晖闻声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笑道:“回来了?正好能吃饭了。” 雨霖铃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蛋糕盒,笑意更盛,走过去挽住吴清晖的手臂,打趣道:“姑姑你看,父亲买了您最喜欢的起司蛋糕呢,我跟着沾沾光了。” 吴清晖看了眼丈夫,见他沉默着不发一言,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叹息丈夫是个闷头鹅,跟女儿也不会说句好话。 只是现在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摸了摸雨霖铃的脸,温柔的笑着:“先来吃饭,等晚一点我们再切蛋糕。” “好。” 这一顿饭仿佛是雨琮和吴清晖看着雨霖铃吃似的,他两倒没怎么动筷子,吴清晖一个劲给雨霖铃夹菜,而雨琮则是沉默着,这一点雨霖铃并不陌生,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这个男人最常见的状态就是沉默。 偶尔伴随一点严肃和漠然。 总归是厌恶她这个女儿的。 “怎么,哥哥不回来吗?”她话一出口,饭桌更安静了些,她失笑,“不会是我回来了,你们就不让他出现了吧。” 谁知雨琮和吴清晖异口同声道:“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然后彼此颇为诧异的对视一眼,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做。 于是雨霖铃放下碗筷,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轻声道:“这样啊。那么,是他不想看见我吧?” ———————————————— 作者:男主吴霁,女主雨霖铃 /兄妹文 改了无数设定之后的成品,绝不让人失望的呕心沥血只作!(……) 女主人间恶之花,没有她不敢的(摊手) 第四章让男主出来溜达,这可能是我最晚出场的男主了emm 话说只有一个评论我好伤心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们不爱我了吗??说好的期待末日呢?? 最后逼逼叨:关于师姐的有奖竞猜,真的有奖!(求求你们给我评论吧,一个人写文好寂寞。。) 末日逃亡·序幕④ 他不来,雨霖铃也意想得到。毕竟如她一般的坏人,离远一点才是他这样的好人最好的抉择。 不过,她就是想要拖着这个好人和她一起下地狱怎么办? 她笑起来,没再说什么,反而给有些忐忑的吴清晖夹了菜,“姑姑别在意,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们吃饭吧。” 吴清晖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疼,在她的心里一直认为,当年的事是她的儿子做错了,是他对不起雨霖铃。 于是她忙道:“别这么说,咱们不管他就是了。” 而雨霖铃面上没有半点不快,似乎已经想不起来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似的,只是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父亲仍沉默的看他,目光了不乏探究之色。 她在心里冷笑,这老不死的还是怕自己害他儿子啊。 她将碗筷放下,低下头去,有些委屈似地,“父亲,是不是我回来,您不开心?” 雨琮内心一沉,收回目光,“怎么这么说。” “您从一开始,都没怎么和我说话,我提到哥哥,您看起来很不开心……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您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搬出去住。” 雨琮心道果然,这孩子楞是一点没变。 她说着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他还没开口呢,吴清晖立刻冷然又愤怒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帮雨霖铃擦眼泪,“别哭……别哭啊霖铃,你有什么错,不要难过。”她也跟着哭泣,呜咽着安慰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妖怪。 雨琮觉得自己的后脑勺顿时长出不少根白头发来。 雨霖铃觉得玩够了,才‘破涕为笑’,反过来用拇指小心翼翼的帮吴清晖擦拭眼泪,安慰道,“姑姑,你别哭……您不想我走,我就留在您的身边。”她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更加清丽透亮,满满都是对她的依赖那般,“再也不走了。” 雨琮在一旁都要为她叫好了,简直一锤定音,从此以后在他妻子心里这个小妖怪的地位更是没有人能撼动,他和吴霁加起来都不是数。 吴清晖紧紧拥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失而复得的幸福让她更是无法言语,泪流不止。 她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怕雨霖铃再被牵动情绪,于是借口去厨房给她切水果,而整理仪容去了。 雨霖铃见她走了,才又平静的坐下来,重新端起碗筷,甚至对他笑起来,如果忽略她眼里的挑衅的话,还是挺乖巧的,“吃啊爸,姑姑做的饭菜,不要浪费。” 然后再没看他,自己大快朵颐起来。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别说是妻子不答应再让她流落在外,就是他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倘若她回来,是否一切既往不咎。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替他做出了答案。 纵然雨霖铃性格扭曲,可造成今时今日的一切,他不敢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况且,这些年他没有一天不思念女儿。 那么,便都由着她吧。 “除了拿自己的命玩闹,其他的我都不会干涉你。” 雨霖铃的手顿了一下,唇边的冷笑泛开来。 她没接他的话,只是又继续吃饭。 * 夜深了,他们吃过蛋糕后雨霖铃又在吴清晖身边赖了一会,在吴清晖万般宠溺之下才心满意足的回房间睡觉。 雨琮都看得牙疼。 但小妖怪走了,事也还不算完。 他们夫妻回到卧室里,吴清晖果然冷眼看着他,他嘴角抽了抽,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那小妖怪从小就有两副面孔,对着你是天使,对着别人是魔鬼? 恐怕他话一出口,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于是只能顺着雨霖铃给的设定来哄妻子。 “我没有不开心的意思。”这其实也是实话,女儿回来,他挺开心的,只是严肃惯了,笑不出来。 但吴清晖气也是气这个,“那个蛋糕,明明是你买给霖铃的,你为什么不解释?” 雨琮张了张口,最后才轻声道:“这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吴清晖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她从小便觉得你不爱她。你扪心自问,你做的对吗?霖铃是多乖巧的孩子,失望得多了,你让她怎么信任你?才会因为你的沉默而误会你要赶走她。” 雨琮欲言又止,但落在吴清晖眼里就是羞愧自责。 末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除了那句“霖铃是个乖巧的孩子”他有不同看法以外,其他也没什么毛病。 最后他感叹的想,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只有她会把那小妖怪当成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转念一想,又把唯一改成唯二。 还得加上自己那个傻儿子吴霁才是。 * 夜半时分,雨霖铃听到一声枪响,她蓦然惊醒。 旋开门把,走到了大厅里。 耳畔还充斥着那个女人尖锐的笑声,那疯狂的神色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然后枪声响起,那人倒在血泊里。 此刻她大腿内侧的陈年伤疤在隐隐作痛,更记得那块被剜下来的肉是怎样的鲜血淋淋…… 她看着雨琮和吴清晖的结婚照,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笑道:“你看看你,机关算尽又如何,人家还不是和和美美的结婚了?” “你以为把我生下来就能绑住雨琮了吗?就能坐稳雨夫人的位置?” 她笑着摇头,“真可笑,他心底的人从来不是你。” 下午她看见这照片,那抹嘲讽的笑意其实是给自己的亲生母亲的。 那个因爱成魔,悲哀了一生的女人。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婚戒,将其藏进相框里,心底一片冰冷,“妈妈,你不是喜欢看着爸爸吗?那你就一直看着吧,看着他是怎么和他深爱的女人恩恩爱爱,情深义重的。” 她低声笑起来,身影融入黑暗里,满身的疯狂早就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这辈子都不要妄想得到幸福快乐。 * “吴哥,你还好吗?” 柳卫东神色复杂的看着吴霁,他老板自从下午接了两个电话以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跟失了魂一样。 “什么……”吴霁过了一会反应过来,“没什么事。” 柳卫东满脸的你骗鬼呢,没事才怪! 可他毕竟是老板,也不好多说什么。 谁知他正要自己跟自己玩去时,这人把他扯住了,声音有些低沉,“把车钥匙给我。” 柳卫东:“啊?” 吴霁耐着性子,重复道:“你的车借我一下,我的车昨天送去修了。” 可柳卫东哪敢把车借给这个看着魂都没了的人呢,只得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吧,你这样子,别回头把我的车也送去修了。” 吴霁翻了个白眼给他,可到底也没有拒绝,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现在的他会不会开着最大的码数飞奔回去。 去见那个姑娘。 “我要回雨宅。你先去把车开出来,我在酒吧门口等你。” 柳卫东更稀奇了,别说平时,就哪怕逢年过节他都没见过吴霁回过雨家,对外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雨琮的儿子,这今天太阳…啊不,月亮从海里捞上来了? 吴霁见他傻呆呆的站着,不由得皱起眉头:“那你快去啊,发什么呆?不然还是把钥匙给我。” 柳卫东赶紧开溜,“这就去!这就去!” 不管为什么吧,反正他吴霁是大爷!他就是个打工仔。 可真的等他把车子开出来,左等右等也不见吴霁出来,又认命的下车回去请这位爷。 谁知吴霁以一种更失魂落魄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柳卫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人今天是不是中邪了。以前一起在部队的时候吴霁比谁都有魄力和才能,要不是因为一杆子烂事,他早就平步青云了,他也从不怀疑,就算吴霁不靠雨琮也能取得很不错的成就。现在出来了做生意,他也搞得有声有色,黑白两道都算是有排面的人——今天仿佛被下了降头。 他顺着吴霁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是一场热闹。 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吴霁身上了,倒是没发现酒吧里正有人在拼酒。 不过就算是拼酒吧……也不至于让他吴大公子这么目不转睛啊。 于是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正拼酒的女人十分绝色。 可更不如说是在品酒,她举手投足之间魅力十足。 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动心的。 那吴大爷他看楞了也在情理之中吧……柳卫东摸着下巴,可这美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那正在拼酒的不是别人,就是半夜醒来没事干,打算出来找找乐子的雨大小姐。 她本来只是想喝个酒的,可非有人上来搭讪,她不耐烦,可想想自己现在也没乐子,索性答应了和他们拼酒,对下在她酒里的药也视若无睹。 要比谁药多?恐怕在场所有人的命都不够给她玩的。 只不过这是在国内,杀人不好收场,她才改了娱乐方式而已。 刚才在厕所,她已经给自己注射了针剂,哪怕他们拿出再烈的催情药或是迷药,对她都不在话下。 不过还是得看看,她唇边浮起笑意,心想如果有入得了眼的,也是可以睡一睡的。 —————————————— 留言两个字,作者已经说得厌烦疲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末日逃亡·序幕⑤ 吴霁其实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走上去,过去又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或是你还好吗? 可近乡情更怯,使他无法上前一步。 他不知道是否会从她眼里看到冷漠,怨恨。但倘若没有这些呢,他更不想她对他形同陌路的礼貌一笑。 于是足下便像生了根。 柳卫东迟疑的看着他,直觉上他觉得吴霁应该是认识这个美人,但他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他轻咳一声,凑过去道:“老板,这你……前女友?” 他这句话把吴霁本来就紊乱的心绪搅得更加复杂。 他是她的谁? 男朋友么,可他实际上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哥。 但他又不肯认下兄长的身份,时到今日他还是无法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待。 吴霁皱起眉头,沉声道:“不是。” 什么前女友……他同意他们分手了吗? 他在这边墨迹,雨霖铃已经酒过三巡,喝倒两三个不自量力的了。 周围一片叫好声。 雨霖铃却觉得没趣极了,就这些低下的水准,根本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美女,酒量真不错。”一个男人端着一杯鸡尾酒凑过来,满脸堆笑。 雨霖铃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酒杯,光是听声音就够让她想吐的了,于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旁边的人开始发出嘘声。 那人有些下不来台,恼怒的看着雨霖铃,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雨霖铃已经快要没耐心了。 她似笑非笑的抬眼,三分艳色压着铺陈在眼底的冰霜,语气轻柔,“你想怎么样呢?” 那男人顿时心神荡漾,这把嗓子又嫩又酥,在床上的时候不知怎么销魂呢,于是恶向胆边生,“美女,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玩吗?” “玩什么?” 他笑得暧昧,“令人开心的东西。” 雨霖铃也笑,只是已经泛起了杀心。要让她开心当然很简单,奉上性命即可。她最喜欢的便是生命在她面前慢慢流逝的感觉了。 本来嘛,她打算改改坏毛病的,可这人非要撞在她手里,这真是……找谁说理去? 她笑得愈发勾魂摄魄。 那男的色胆包天,竟想伸手摸她的脸。 可手还没伸到她面前呢,一道人影拨开人墙,一把扭折了他的胳膊。 吴霁满身冒着寒气,“滚。” 那男人见是吴霁,立马怂了,哪怕手断了也不敢吵闹,带着人灰头土脸的离开。 而对雨霖铃来说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哥哥。”她欣喜的唤他。 吴霁见有人要调戏雨霖铃自然是怒不可遏,三两步就走上来教训那孙子,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听见身后传来的那声哥哥时,酥麻的感觉直传到了他的骨子里。 这些年他不断想象重逢的画面,可真真切切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手足无措。 他僵硬着回过身,刚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来呢,他那日思夜想的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好想你。” 吴霁听见她哽咽的说着,心脏不可抑制的痛起来,他一秒都没有再犹豫,紧紧抱住了她。 一旁的柳卫东:大哥你演电视剧呢??? 打工仔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而且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美人眼熟。在部队那会儿,吴霁有事没事就看人家照片,这不得是个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之类的角色啊。 默默叹息,喜欢他老板的人得要集体失恋了。 雨霖铃窝在吴霁怀里,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因为……能睡的人,这不就出现了吗? 她心思转来转去,轻咬着薄唇,打定主意,她又换上缠绵悱恻的声线,在吴霁耳畔低语:“哥哥……他们好像给我下药了,你快带我离开……” 吴霁的表情立刻冷凝起来,咬牙切齿道:“这帮王八蛋……”又担忧的看着雨霖铃,“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然后转头向柳卫东伸手,“钥匙。” 柳卫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认命般的把钥匙给他了,毕竟坏人姻缘,会被雷劈的。 吴霁把雨霖铃抚上了车,心里焦急得不行,很快就发动车子,飞驰出去。 雨霖铃当然不会让他带她去医院。 “你今天怎么没来?”她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失落。 “有点事……”吴霁喉咙发干,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 “你是不是……恨我?” “瞎说什么!”他深呼吸着,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那为什么不肯来呢?”她伸出冰凉的指尖触着他的侧脸,轻声道。 被她被到的地方迅速火热起来,像是一根细针扎进肉里,却不见伤痕。吴霁立马踩了刹车,心脏疯狂跳动着。 “我……” 她却没有让他说下去,解开了安全带,将身子倾过去,捧住他的脸吻他,娇软濡湿的舌尖舔舐他的两瓣唇。吴霁楞住了,大脑变得空白一片,于是没有抵抗就让她顺利的入侵,软红纠缠着他,贝齿轻轻啃舐,激起后背一片的颤栗。 吴霁觉得自己或许还在做梦,对他而言是这十二年来最美妙,最酣甜的梦。 直到她的手从他衬衣下探进来,微凉的触感让他惊醒。 这原不是梦。 可不是梦,他又怎能再次对她做出背德的事。 “小雨……”他艰难的呼吸着,握住她细伶伶的手腕,眼神痛苦,“这样不行……你听话,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她的眼泪便止不住了,滴落在他的领口,晕染开来。 他慌了神,赶忙给她擦眼泪,“别,别哭……是不是太难受了?” “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唇角微微勾起,眉眼却毫无笑意,只有惶然恐惧。 她哀求着他,“你知道的,我在医院里发生过什么……你别送我去那里,好不好?” 那些晦暗的回忆突然涌入吴霁的脑海里,他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不能发出声音。 “哥哥,救救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将吴霁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砸了个粉碎。 他拥住她娇软的身子,恨不得将其融入骨血,然后迫切又深情的回吻了她。 —————————————— 女主:套路你,我从来没有失手过。 末日逃亡·序幕⑥【h】 十四年前,吴霁第一次见到雨霖铃时,她说的也是这句话。 浑身都是伤痕的少女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如果不是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脚踝,他根本注意不到阴暗巷子里还有这样一个小姑娘。 其余的,吴霁也不怎么记得了,可唯独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样留在了他的心里。 一辈子都忘不掉。 * 情事来的汹涌澎湃,抑无可抑。 他把靠椅往后推,再将她压到了身下。他吻她精致的眉眼,火热的唇带走睫毛上的泪水,温柔又旖旎,最后吻上她的唇,好似凉凉软软的花瓣,他的心越发柔软,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发。 “小雨……”一切的行动都由他控制,可接下来的每一步他又无法预测,他喃喃着,“我也很想你。” 雨霖铃的心似乎抽痛了一瞬。 可也只有一瞬,快得像是一种错觉。在黑暗中,对方的表情都失了真,感官却无限放大,她冰凉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 “哥哥,我很开心。”她没有撒谎,她虽然从来没有爱过他,可在他的身上,她感受到了快乐。 如同一只汲取血液的恶鬼,她利用他对她的爱来获得快感。 她轻笑出声,刹那间便攥紧了吴霁的心神,她道:“我等不及了。” 于是焰火在心间燃起,席卷走这十二年来的寂寞和思念,余下的黑灰灌进他的耳鼻口喉,除了那最原始的本能,什么都不剩下。 “啊……”雨霖铃抓紧了他肩头的衣服,仰着头呻吟。 他的手指将她的裙摆掀开,脱下内裤,在两腿之间摩挲,碰触那娇软的嫩蕊。 雨霖铃跟浑身过电了一样,情欲骤然攀升。她其实一直很纳闷,明明她的身体不算敏感,甚至遇上兴致缺缺的时候,床伴怎么弄她都没有反应。 可唯独碰上吴霁,就像嗑了催情药似的。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是和他做的,那销魂刻骨的滋味深深烙印在身上,之后遇上的都乏善可陈了吧。 有蜜液渐渐渗了出来,沾湿了吴霁的手指。 他的下面已经又鼓又硬了,但手上的爱抚还是没停下。总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他把握不住分寸,把她那里弄得好几天都是疼着的,连路也走不了。 他想疼她,不要她再吃任何苦头。 吴霁已经很久没做过了,手生了两刻,又很快掌握了要点。 “嗯…啊…哥哥……”雨霖铃已经被情欲染透,她充分享受着他的爱抚,嫩蕊在他的手指下被搓揉着,腰腹变得一片酸软。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颤得厉害,但还是想要更多。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胸衣,把白嫩丰腻的双乳呈在他的眼前。 “哥哥你看,是不是比以前大好多?”她笑着说,语气听起来很单纯,内容却犯规到了极点。 明明吴霁自己在做的事也很色情,但在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同时眼前又是这一副美景,脸还是很不争气的红了。 雨霖铃看见了他红得要滴血的耳尖,心里好笑得不行,于是再接再厉,“那哥哥呢……是不是也变大了?” 吴霁觉得自己仿佛被调戏了,觉得臊得慌,又有一丝不满,他训她道,“女孩子家!不许说这种话!”实在是无可奈何,她在国外这十来年,看来是没怎么学好。 “好好好,哥哥说不许,那以后我就不说了。”她勾住他的脖子,无辜的眨眨眼,心里虽然乐翻了,嘴上还是很配合他的,再说下去,某人是不是就要被她逼得当场跳车了。 “……那你要不要亲一下?” “雨霖铃!” “我说的是接吻嘛。” 吴霁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又重又狠的亲了上去,堵住她那喋喋不休,叫他思维全面崩盘的小嘴。 在唇齿纠缠之时,雨霖铃突然就到了临界点,一股电流般颤栗的感觉又下往上攀升,很快把她的身子冲击得摇摇欲坠,连脚背也谨慎的绷直。 “唔!!!” 她高潮了,蜜液喷在了吴霁的手上。 “现在……好了。”雨霖铃仰着头,细长雪白的脖子看起来是那么脆弱柔软,胸口暧昧的上下起伏,雪丘上那两枚朱果已经怯生生的翘起,魅惑在她的身上得以淋漓尽致的展现。 她的手指从他的下巴慢慢滑到了喉结,轻轻抚摸着,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从以前起,她就很喜欢他的喉结来着,觉得很性感,特别是在某些时刻,他压抑着自己粗暴的本能,掐着她不盈一握细腰,一下下的入她,那喉结偶尔滚动一下,都让她着迷得很。 “我准备好了,你还不开始吗?” 一般她开始说骚话撩他的时候,他还会骂她两句,但如果他不发一言,说明忍耐已经到了极点,要身体力行的让她乖一点了。 他修长的手指快速的解开皮带,把器物掏出来。在雨霖铃把不怀好意的目光往下移动前又一把蒙住了她的眼睛,无可奈何道:“这就来,你真是……” 雨霖铃轻笑着,拉住了他的手腕,细密的亲吻,一点也不吝啬的甜言蜜语着,“哥哥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小骗子……”他嘟囔着,但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扶住自己性器,在她湿软的穴口磨蹭了两下,火热的触感烫得雨霖铃抽搐了不已,也更兴奋了。 然后他便缓缓插了进去,那温软湿润的紧致立刻无缝的包裹了他,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只觉她那处仅仅吸进了一个龟头,就已经让他销魂蚀骨。 吴霁将雨霖铃修长的腿环在自己的腰上,呼吸愈发粗重。 “啊!”她搂紧他的脖子,毫不掩饰的媚叫着,声音甜软性感,他那都狠狠跳动了一下,又胀大了些。 “……痛不痛?”他沙哑着声音,豆大的汗一滴滴往下落着。 “怎么会……又不是第一次。”她唇角勾起妍丽的笑,香息在他耳边轻呼,“我很舒服。” 她这句话胜过了万千催情的药,浓烈的快感席卷了吴霁的全身,脑子忽的一炸,精关失守,悉数喷洒在她紧致的肉壶里。 吴霁:“……” 雨霖铃:? 他立马截住了她的话头,“我太久没做了……所以……” 雨霖铃:“没关系……”她的心情有点复杂,失望倒是说不上,就是有点意外,这种时候她觉得她还是能理解他的,更不能伤了他的自尊心。 他一看她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强忍着那见鬼一样的屈辱感,把衣服给她套好,然后快速整理了自己,闷声闷气的道:“去我家。” 没等雨霖铃再说什么刺激人的话,飞快地踩了一脚油门,就把汽车开的不见踪影了。 雨霖铃几乎是被他一路抱着去到他家里的,一路走一路吻,会不会碰上别人也顾不得了,激烈又奔放。 如果有认识吴霁的人看到了,恐怕眼睛都要吓掉了。 进了他的家门,他甚至没等得及去床上,就将她按在门上,从她后面抬起一条玉腿,挺腰再次插了进去。 “啊…啊!轻…轻一点。”雨霖铃甚至觉得他在报复性做爱了,为了证明他可以,那又粗又硬的棍子使劲捅着她的娇穴,越发的霸道。 其实这些年她睡了不少人,也算经验丰富,能够体会出来吴霁的生疏和阻涩,看来他说的很久没跟人做爱不是一句假话。 她心底像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生硬的酸涨着,那陈年的旧伤溃烂开来。 但她不在意,甚至不承认。 她笑着,娇喘连连,“哥…哥哥…好舒服……啊啊啊…好棒…”她扭着细细腰,白腻挺翘的美臀往后蹭着他,使得两人本就相连的私密处挨得更加紧密。 她心眼坏得要命,明知他受不住,就非要往死里弄他。 雨霖铃拉过他的大掌,按在自己雪白缀摇的的软乳上,细细呻吟,“哥哥…哥…你弄的我……不行了,要快活死了呀……” 她使着浑身解数来对他,汁水丰沛的肉穴夹着他的性器,有规律的律动着,时不时收缩一下,搞得他都不自觉呻吟出来,更加快了腰肢挺动的频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再一次高潮,却是实实在在的阴道高潮了,她身子快瘫下去了,被他眼疾手快的抱在怀里,亲吻她的汗湿的侧脸。 吴霁以前是军人,哪怕现在不当兵了,体力还是强的恐怖。 他开始食髓知味。他插在她穴里的肉棒也没有拔出来,只是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一把把她抱起来,以一种连体行动的方式回到了卧室里。 他温柔的亲吻她唇,“乖,我会好好满足你的。” 末日逃亡·序幕⑦ 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过后,总会让人异常疲累。 雨霖铃将雪藕似的手臂枕在头下,侧身闭着眼休息。 他实在是很厉害……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后来怎么都要不够,两人从凌晨做到黎明,如今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但吴霁的精神头看起来还是很好。他将她一缕卷曲的长发别到耳后,吻着她的侧脸,笑意明朗,“累了?” 如果她今天不是因为爽到了,是真的想给他一个白眼。 吴霁见她不做声,也不再闹她,只问道:“我去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他想她累得狠了,得要好好填填肚子,然后再睡一觉。他一想到能再次拥着她入睡,就满心都是欢喜。 谁知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双他爱极了的眼睛里有些许慵懒,“不了。” 她坐起身来,玉雪的裸足从散落满地的衣服里勾起一两件来,然后往自己身上套。 “我得回去了,待会姑姑醒来看不到我在家会着急的。”她笑着看向他,“我不能让她担心,对吧。” 吴霁楞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又开不了口,百般滋味堵在心里,末了只觉得自己很讽刺。 可还是舍不得怪她一点。 于是只能妥协,“我送你回去。” 她背对着他,动作停了一瞬,轻笑道:“可要是让他们看见,会不高兴的吧。” “我送你。”他也穿起衣服,眉目沉了些,却仍坚持。 雨霖铃也没有再拒绝,两人齐齐沉默了下去,仿佛昨晚干柴烈火的激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又或者,是梦醒了,他记起他们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吴霁没有直接把她送回雨宅,而是半路停在了一家早餐店前。 他很坚持让她吃早餐。 雨霖铃托着腮,看着他去取牛肉粉的背影,觉得耐人寻味。 她的饮食并不规律,在国外的时候总有做不完的实验和课题研究,昼夜不分是常态,虽然其中有段时间因为某人而改变了些,但最终都失去了。 不管是那段宁静的时光,还是那个人。 吴霁取了餐回来,却见她眉目冷淡了许多。但他其实不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大部分时候,别人的情绪变化他是不怎么察觉得到的。 可她怎么会和别人一样呢。 哪怕十二年过去,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跟着她,于是她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心上。 但他想,有些事不是他该去问的,也没资格再问。 “吃吧。”他拿纸巾擦了擦筷子才递给她,“这家换地方了,不过一直是以前的味道。” 雨霖铃接过筷子,才刚回神般微微抬眼看他,“什么?” 吴霁的手顿住了,低下头笑了笑,“没什么。” “对了,你昨天怎么在酒吧里?”雨霖铃没什么胃口,性质缺缺的扒拉着米粉,随口和他闲聊起来。 “那里是我开的。”他皱眉看她,这丫头的坏毛病,吃饭永远不好好吃,于是口吻又严厉了些,“好好吃东西。” 雨霖铃撇撇嘴,这人还是那么爱管教她。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你不是在部队吗,怎么开起酒吧了,副业么。” 她调笑他,“不怕被部队知道处分你吗?” “我五年前就退伍了。” 雨霖铃更意外了,目光有些探究的看着他,不过到底没问为什么。 “老头子居然肯让你出来。”她低笑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可真是好说话。” 她吃不下了,将筷子搁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他。 吴霁心底微微叹气,从她碗里匀了剩下的到自己碗里来,“这么瘦,东西也不好好吃。” “很瘦吗?”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转,认真道:“我该有肉的地方还是很有肉的啊。” 于是吴霁不可避免的想起昨晚他爱不释手揉捏着的那软雪丰盈。 他耳尖泛红,轻斥她,“雨霖铃!” 她的笑意如同初晨雾中的花,清润又朦胧,“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不正经。” 于是吴霁翻了重逢后的第一个白眼给她。 * 回到雨宅时,吴清晖不在,只有雨琮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他抬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正准备说话,可雨霖铃打了个哈切,径直上楼补觉去了,连父慈子孝的场面话也不愿敷衍一句。 吴霁看着她直到背影也不见了,也没打算多待,转身就想走。 雨琮心想,他上辈子到底怎么得罪这两个祖宗了。 “站住。” 吴霁停了下来,仍没有回头。 雨琮看着他,心想着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清俊的少年,岁月已经把他的轮廓打磨得极硬朗。他曾也是前线战火中滚过一道的人,身姿挺拔得像一尊雕像。 “您有什么事儿吗?” 对着他的口气倒是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淡。 雨琮放下手里的报纸,叫佣人们都下去。 “我也不想问为什么你会和霖铃一起回来。吴霁,我只问你,你清楚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雨琮质问着自己的儿子,脑海里却一直想起今早妻子发现女儿不在家后对他说的话。 他许多年没见过妻子流泪了,她坐在他的身边,近乎哀求的对他道:“阿琮,你……你送铃儿和吴霁去国外吧。” 老实说,雨琮没想过吴清晖会这样对他说,他虽然知道她把雨霖铃看成自己的孩子那般,却不知道她能下这样的决心。 他听见自己的妻子语气有些慌乱,“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利用特权做事……但是……但是为了孩子们也不可以吗?” 雨琮叹息不已,握住妻子的手,“可这样做,他们就会获得幸福了吗?” 吴清晖有些迷惘,嘴唇翕动着,近乎呢喃,“至少……让他们隐姓埋名去……霖铃她,她不能再无家可归了。” “可这未必是她想要的。” 吴清晖终于掩面而泣,仿佛十二年来的煎熬和痛心都在这一刻爆发。 雨琮直直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觉得气愤,也不觉失望,“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霖铃回来了,你觉得你放心了,甚至可以不顾一切的和她重新开始是么。” 吴霁握紧了拳头,转身直视着父亲,眼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你觉得我很无耻是吗?” “不,你没有什么错,霖铃也没有。”他眼里有着怜悯,“可是,你真的了解她吗?” 吴霁的面孔已经渐渐聚起了冰霜,他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雨琮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报告,将其递给吴霁。 “这是什么。” “评估报告,在霖铃十二岁那年,我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吴霁震惊又愤怒,“你凭什么这么做!那时候她才多大,会有什么问题!” 雨琮深深的看着他,“你可以自己看看,这里面是怎么评估她的。”他将报告塞给他,再次坐了回去,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想,自己真的老了太多太多。 “我在霖铃小的时候几乎没有陪伴过她,我那时正是盛年,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很少有见到她的时候。” 但印象里,每一次他回家,第一个跑出来的一定是雨霖铃,可时间过得越久,那个孩子的身影就离他越远。 “我一直以为霖铃的母亲只是阴沉消极了些……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把折磨霖铃当成唯一消磨时间的乐趣。” 吴霁的心狠狠震痛着,这个事情他其实隐约猜到过,可真的听他说起,却是无以复加的心痛。 那个他一见面就喜欢得不得了的小姑娘,到底怎么度过的阴暗童年,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呼吸困难般的扭曲。 “可也不光是她母亲的错,我更是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在发现了这个事情后,他异常震怒,立马让人把那个女人看管起来,把女儿接到身边照顾。 可那个孩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会喊疼,也不哭诉,像一个精致的木偶。 他担心女儿长期被虐待会有什么心理疾病,于是处理好了她身体上的伤后,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可没想到…… “霖铃她有很严重的反社会人格障碍,缺乏同情心,对自己不当的行为不会产生愧疚感,背德对她来说更不算什么。” 吴霁觉得有些晕眩,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觉得霖铃和你在一起,甚至不顾世人眼光的爱你,对么?”他终于说出了吴霁一直以来都不敢去承认的事,“可如果,她根本感受不到爱呢,她和你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吴霁捏紧了手里的报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沉默了许久,才扯着嘴角笑了一声,透着无尽的不甘,“那又……怎么样。你又想做什么,劝我回头?还是又想送她走,要我再配合你一次?”他摇头,“不可能的,我不会再伤害她。” 雨琮叹息道:“吴霁,我把这些告诉你,不是想让你做出抉择。你知道吗,我很后悔,当年在她做错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和她一起面对,而是因为那所谓的父爱而送她离开,怂恿她逃避这一切。”他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恳求道:“我现在想作为她的父亲请求你,也作为你的父亲拜托你,救救她。” 吴霁的手指痉挛了一下,他好像看到他眼里有泪光闪过。 “或许除了你,没人能做到了。” —————————————— 作者:痛苦打滚求留言!你们变了,开车都不积极了!那干脆以后就清水算了啦!【不】 末日逃亡·序幕⑧ 雨霖铃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外面的太阳实在是刺眼极了,她抬手遮了遮,对于这扰了她好觉的日光感到恼火。 她一贯不是个热爱光明的人。 缓神了两秒,她移开手背将眼睛睁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她床边的吴霁,他沉默的看着她,也不知看了有多久。 雨霖铃:“干嘛这么看着我?”她慵懒的以手支颐,暧昧的笑道,“是想和我再做点什么吗?” 他没有因为她的调戏而羞恼,而是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小雨,我们谈谈吧。” 雨霖铃收回目光,“不做就算了,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他握住了她消瘦的肩膀,“小雨,我有话和你说。” 雨霖铃向来是有起床气的,见他纠缠不休,实在是烦躁,直接挥开他的手,下了床换衣服。 她背对着他,睡衣滑落在脚边,白玉无瑕的身子在他面前赤裸着。 雨霖铃一边挑选衣服,一边不耐道:“说吧。”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吴霁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这也是十二年来他反复渴望的一件事,原来也没有那么难开口。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可过了没多久,就听见她嗤笑一声。 “你还没睡醒吗?”她问他。 “我很清醒。”他慢慢走上前去,从她身后拥住了她,“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从这里出发,先在国内转转,去津城吃包子,去港城吃甜品,去爬五岳看日出,还有江南水乡和大草原,国内玩遍了,我们就出国,去看极昼,罗马斗兽场,巴黎圣母院。玩累了就停在某个安静些的地方休息几天,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雨霖铃的脸色沉得可怕。 他说的这一字一句,都是当年出自她的口。 她用力拉开他的手臂,冷笑道:“记性不错啊,那你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她对他仅剩不多的耐心终于全部耗尽了,这些年她也没怎么想起过他,可他偏偏要提醒她当年做过的蠢事,说过的蠢话。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不愿意。” 她曾有某一刻,竟真的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简直愚不可及。 他的眼神是那么哀伤而温存,包含了对她的全心全意,“我慢慢补偿给你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雨霖铃觉得可笑,“你不欠我,我欠你的也早还了。” 她素白修长的手指点在他的胸口,狠狠一推。 “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说完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没再看他一眼。 * 吴清晖的心情还是很奇妙的。 因为雨霖铃回来,她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再来是自己的儿子,自从他去部队当兵,这么多年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但偏偏,这两个孩子之间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真是酸甜苦辣都闷在心里了。 她看了眼丈夫,雨琮在淡定的看着报纸,儿子则是沉默的坐着。 雨霖铃打扮好了刚刚下楼,和她撒娇要吃的。 好吧,人总是不能要求太多的,万事也难得十全十美。 能维持平淡的样子过下去,就已经很难得了。 她笑着摸了摸雨霖铃的脸,慈爱道,“还有两三个小时就要吃饭了,我给你拿点零食填肚子好不好?” 雨霖铃笑眯眯的答应,然后坐到吴霁旁边,自然而然的和他说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作息不规律,对身体不好。” 雨霖铃眼角抽了抽,这人是老妈子吗?一个劲的叨叨这些干什么。 但好歹在吴清晖面前,她还是会装一装,“倒时差呢,刚刚回来不适应。” 吴霁点点头,觉得这个说法也没问题,“过两天我要去医院体检,你和我一起吧。” 雨霖铃:…… 雨琮轻笑道:“我和你姑姑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到时候一起。” 雨霖铃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谁要去体检,光是她在自己身上做的实验,随便一个都能让医院报警抓她。 “对了,今晚我们就不在家吃饭了。”雨琮看向吴清晖,“一起去参加一个晚宴吧。” 吴清晖有些诧异,这么多年来,雨琮很少出去应酬,一来是性格使然,二来到了他这个位置,很少有需要他去走动的事了。 雨琮看出了妻子的疑惑,解释道:“也算一个家宴,是戚家那个孩子做东。”然后他看向吴霁,但他还没开口,吴霁就表示自己没兴趣,不打算凑热闹。 雨琮点点头,懒得搭理他,转而对雨霖铃道:“你对戚桐还有印象吗,我和她通电话,得知你回来了,也邀请你一起去。” 雨霖铃漫不经心的卷着头发,“谁记得。” 雨琮一看便明白女儿不是没印象,而是兴致缺缺,于是他难得动了打趣女儿的心思,“你小时候还和她一起玩过呢,后来你回家之后把自己关了两个月,直到……” 雨霖铃勾勾唇角,眼神很不善,“谢谢提醒。” 倒是吴清晖母子很好奇,一起看向雨霖铃,吴霁问道:“为什么把自己关起来两个月。” 她冷哼一声,“因为那个女的有病。” 把她的头发全给剪了! 雨琮脸上的笑意都忍不住了,“霖铃,讲讲道理,是你先把人家爸爸送给她东西弄坏了。” “一个破风铃而已。” “可那也是人家的心爱之物啊。”雨琮看着女儿的眼神变得慈爱了些,他想,如果在她小的时候,他能多给她一些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雨霖铃回视他,触到他眼里那份深重的感情时,实在是恶心得无以复加。 于是嫌弃的撇开眼睛,“她为什么办晚宴,她那变成流星的爹回来了?” 雨琮无奈了,开始考虑要不要带女儿一起去,毕竟这两个孩子要是还像小时候一样不对付,那么后果就不仅仅是两个月不出门那么简单了。 “戚枫死了。” 吴清晖对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印象,“戚氏的总裁?怎么死的,不是才四十多岁吗?” “说是总裁,但他早些时候已经被戚桐架空了。股份被稀释,人脉断绝,头衔也名存实亡。”雨琮眼里划过一丝暗芒,纵然他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但到底雨家是站在戚桐那一边的。 “今早凌晨三点,他在自己的别墅里猝死,法医鉴定,是死于心源性休克。” 雨霖铃咬了一小块饼干,笑道:“那真是要恭喜戚大总裁了,从今以后,戚家就剩她一个人了。” 说是恭喜,可话里满满都是讽刺。 她拍拍手,把手上的饼干屑弄掉,施施然起身,去挽吴清晖,“姑姑,我们一起去做造型吧,人家邀请我们,可不能太失礼。” 吴霁有些诧异:“你要去?” 雨霖铃耸耸肩,“为什么不去。”她眼里隐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轻勾唇角,“说不定会有好戏看。” * 戚桐的晚宴属于私人宴会,地点就选在了她的别墅里。 来的人从政从军从商,都是和她关系密切的。 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戚桐和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有话想说?”雨琮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儿子,心里有几分明白。 吴清晖和雨霖铃因为要打扮而落在了后头,坐的另外一辆车。 这里只有他们父子两。 吴霁皱着眉,“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官商勾结吗。” 雨琮真是没想到儿子这么直接,觉得有些好笑,“阿霁,这不叫做勾结。” 他把车窗摇下来,看了眼窗外的霓虹闪烁,“戚桐的母亲是我的表妹,从辈分上来说,她叫我舅舅。” 他笑道:“很多事都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离开得太早,有的事我来不及教你。” 吴霁握了握拳,“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雨琮看了眼儿子,发现他既没系领带也没有戴胸针,于是微微叹息,将自己的胸针取下来别在了他的衣服上,拍了拍。 “有些事,你不赞同我也不要紧。但如今霖铃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保护好她。” 提到雨霖铃,吴霁默然了下去,于是没将那枚胸针摘下来。 她永远是他的软肋。 —————————————— 作者:主线出来了,没错,这是个串联世界啊哈哈哈 不过本文设定是平行时空,于是桐桐还是一个专心搞事业的总裁,戚梧还在宇宙里流浪。 and还有彩蛋 概括一下就是,这是一个没有奇迹发生的世界。 正文倒计时两章。 末日逃亡·序幕⑨ 戚桐的别墅价值不菲,是一栋民国时期的老洋房。排场也十足,食物酒水看着都很精致昂贵。 吴霁和雨琮先到场,戚桐亲自来迎接的他们,不过准确的说是来迎接雨琮的。 吴霁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觉得很套路,在完成自我介绍后,他就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嗑瓜子。 不要怀疑,是他吴大公子自带的。 雨琮远远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眼角抽了抽,心想眼不见为净,移开目光就懒得搭理他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名流,不是军政界的大佬,就是律商界的精英,看得出戚桐还是很在意这次的晚宴的。 很少人有往他在的角落走,就算有人过来也只是打量他一眼。 吴霁心情有些低落,一来是因为下午被雨霖铃拒绝的事,二来是因为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她人却还没出现。 这人背着他干什么去了?打扮一下要这么久吗? 昨晚才把他睡了,今天就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你好,请问有人坐这吗?” 他一抬头,就见一个姑娘对他含笑,看着像是哪家涉世不深的大小姐。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下去了,随口答道:“没有。” 于是那女孩便微微红着脸坐到了他身旁。 她其实注意到他很久了。 他很高挑,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衬得他稳重,却又将领口的扣子解开,这就显出几分不羁来了。 长得也很俊朗,可她却没怎么在名流圈里见过他,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从他稍微露出袖口的腕表来看,应该是身家不菲,毕竟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把一套别墅戴手腕上。 于是她抿唇轻笑,“你好,我叫傅子妍,我是……”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然后吴霁觉得自己再也理会不了周围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的心神全都投注在了那向他走来的人身上。 周围的人也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一出现就十分夺目的女人,不少人没见过她,兴致勃勃的猜测着是不是哪个女明星。 只有少数人看了眼正和别人交谈的雨琮,默默了然。 傅子妍眨眨眼,这么漂亮的女人她也从没在名媛圈里见过,那一身黑色的露肩长裙没有把她衬得沉闷无趣,艳丽的长相反而压住了这么庄重的颜色,嘴唇涂着红丝绒哑光唇釉,不得不说,气场真是一绝……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无瑕,骨架纤细,身材高挑又前凸后翘,只要没瞎,都会称赞她一声大美人。 在傅子妍从脑海里使劲回想着这种极品长相的时候,雨霖铃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了。 她缓缓勾唇,“你在这干嘛,走啊。” 傅子妍有些迷茫:“啊?” 等雨霖铃的目光真的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傅子妍才突然脸色爆红,意识到人家根本不是和她在说话。 是和那个刚才她看上的,还没来得及勾搭的帅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雨霖铃只一眼也看得出是什么情况,只不过也没打算和小姑娘计较什么,招呼了还有些发楞的吴霁,转身便向戚桐他们走过去了。 吴霁赶忙起身,跟上雨霖铃。 傅子妍抿了一下唇,向他伸出手道:“你好,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吴霁停下脚步,心想要是不搭理人家小姑娘,会让她下不来台,周围人的目光因着雨霖铃也聚集过来了。 “我叫吴霁。” 傅子妍刚展露一个笑容,就见那俊朗的帅哥说完幸会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放到了她的掌心里。 笑容顿时凝固了。 而吴霁突然觉得如芒在背,一回头便看见雨霖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再也不敢磨蹭,迈着长腿两三步就追上了她。 他就跟在她后面,想了想低声道:“我没和她握手,只是把瓜子给她了。” 雨霖铃愣是听出一点他微末的自豪感,暗自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微微勾了唇角。 那是连她自己也不怎么察觉得到的弧度。 “带着瓜子来参加宴会,你不嫌丢人?” 回答她的问题,吴霁一贯很认真,他想了想道:“还好吧。” 雨霖铃:……那你开心就好。 “霖铃,很久不见了。” 戚桐看着带着凌人气势走过来的雨霖铃,微微弯了唇角,温和的寒暄道。 雨霖铃挑挑眉,心想这个女人也是做作得不行了,不过说到装腔作势,她也不会输啊。 于是点头致意道:“很久不见,戚大总裁。” 戚桐:“听说你已经在国外评到教授的职称了,恭喜,真是年轻有为。” 雨霖铃假假的笑道:“比不上戚总,已经是这个金钱王国的掌舵人了。” 戚桐谦虚道:“哪里。多亏了大家的帮忙,不然哪有我的今时今日呢?”她饱含深意的一笑,朝她举杯,“你说对吧?” 雨霖铃低笑,掩住眼里的暗芒,拿过周莫言递过来的香槟抿了一口,“当然。” 吴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有些微微的后背发凉……并且在他脑子里划过一个想法,只是太快了,来不及捕捉。 而戚桐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吴霁身上,“刚才没来得及和吴公子说话,失礼了。” 吴霁:“客气了。”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正经,但其实心里微微的不自在,他不是很擅长和戚桐这样的人相处,因为永远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反而一不小心还会被她摸个底掉。 他撇头看了眼雨霖铃,唇边带了点笑意,虽说他家这个也差不多吧,但总归他更喜欢她。 便不管她是不是口蜜腹剑,城府太深。 “往常想要约吴公子一起吃饭谈生意可不容易。”戚桐笑起来,自然也是万分迷人,她颇有兴趣的看着吴霁,“今天你能来我倒是有点意外。” 吴霁不打算接她的话头,看似耿直了些道:“戚总言重了,我的小本生意怎么能入得了您的眼,抬爱了。” 戚桐见他大概是油盐不进了,一笑而过,不再提起这个事,毕竟合作伙伴终究也要讲一个你情我愿才是。只是不知道,他吴老板想要的利润到底是什么。无奸不商,她可不信他是真因为不想和南边解约才拒绝她的邀请。 “莫言,我爸妈他们到了吗?”戚桐转头向她的秘书周莫言问道。 周莫言:“到了,正在和雨将军和雨太太聊天。” 戚桐向雨霖铃笑道:“那也正好,霖铃,和我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雨霖铃颔首,几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这么忙还抽空过来。”戚桐走到陈伯文夫妇身边,尊重且敬爱的向他们问好。 尽管陈伯文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你这孩子说得哪里话?”李暴男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眼里全是满意,因为这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无比优秀的孩子。 于是口气都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你取得胜利,我和你爸爸当然要来祝贺你。” 因为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她也就不遮掩什么了。 李暴男握着女儿的手,笑道:“对了,和你舅舅、舅妈打过招呼了吗?” 雨琮:“已经说过话了。”他其实很少笑,今天却也没有吝啬笑容,真心道:“阿男你有一个很出色的女儿,不像我家那两个讨债鬼。” 雨霖铃、吴霁:…… 吴清晖忍俊不禁,伸手拉过雨霖铃,温婉道:“臭小子就算了,我们家霖铃可是很听话的。” 于是李暴男才恍然,这个看着眼熟的姑娘,原来是自己兄长的那小女儿,十多年没有谋面,她已经快忘了这个孩子了。 李暴男:“原来是霖铃,都长成大姑娘了。” 雨霖铃:“表姑姑,别来无恙。” “是别来无恙啊。” 李暴男还没来得及接话,从旁就插进另一个声音来。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李暴男的脸色一下就淡了,而雨琮则是皱了眉。 雨霖铃看着那张脸,瞬间就回忆起很多事,不过她一向会伪装,没有人能从她脸色上看出什么来。 但她发觉吴清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和她对视了一眼,看清了吴清晖眼里的担忧,那是什么滋味只有雨霖铃自己知道。 但她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姑姑,不要紧,我在。” 景休氲带着笑意,但眼里全是嘲讽。 她径直走向雨霖铃,“霖铃,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和姨母说一声呢。” 景休氲,是雨霖铃生母景休氤的双胞胎大姐,也正是她的姨母。 雨霖铃笑答:“昨天刚下飞机,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您,姨母就先来找我了,是我失礼。” 景休氲并不在戚桐的邀请名单之列。 那么是冲谁来的就一目了然了。 戚桐:“景局长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杯酒?” 景休氲冷笑道:“戚小姐,你亲叔叔刚死,就迫不及待的开庆祝会,你不念情,但我可喝不下这杯酒啊。” 这就很不可面子了。李暴男眉毛一竖,正想发作,却被戚桐安抚道:“妈妈,来者是客。” 她向来是不缺礼数的:“景局长这话可就太伤人心了,我和叔叔相依为命,怎么会不念旧情呢?只是这个宴会是早就安排下去的,大家难得都有空,便聚上一聚。” 戚桐的笑意却从未到达眼底:“不过您不是来喝杯薄酒的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景休氲知道戚桐是个狠角色,自己是戚枫那一派的人,已经彻底的输了,所以就算她现在怎么不服气,也不能把戚桐怎么样。 “为了我好久不见的小侄女。”她转而向雨霖铃道,满是恨色:“实在是太久了,我很想她。” 吴霁皱着眉,揽过雨霖铃的肩,“景局长,我家小妹刚回来没多久,况且今天是戚总举办的宴会,您有什么事,都不该在这说吧。” “和侄女叙旧而已。”景休氲对吴霁完全是轻蔑和厌恶,她对雨琮说道:“你儿子懂不懂礼数?还是说私生子都是这样,不知廉耻得很?” 雨霖铃直视着她,弯起唇角:“姨母想和我叙旧?好啊,明天,我亲自去拜访您,今天这么多人呢……”她缓缓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些话不方便说,特别是,您不也有一个私生女吗?” 她笑起来,退回吴霁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满意的看着景休氲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们适合私底下聊吧,虽然我是不介意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么有趣的事情。” 景休氲暗自咬牙,“你……” 一旁的戚桐冷淡道:“莫言,替我送客。” 景休氲哪怕再不甘,此刻也只能离开了。 等她走了,戚桐才颇为歉疚的对雨琮夫妇道:“舅舅、舅妈抱歉了,是我疏忽,让她进来了。” 雨琮却是不在意的一笑:“哪里的话,她是警察局长,带几个警察过来拦住保安也不是稀奇的事。不过你也要注意一点,戚枫死了,她或许会找你的麻烦。” 戚桐含笑:“清者自清,随她吧。”她说完,目光和雨霖铃短暂的相触,两人却都不动声色。 雨霖铃内心玩味,清者自清………当然了,谁也拿不到证据的话,戚桐就永远是清白的。 毕竟,人是雨霖铃去杀的。而且…… 她对上吴霁担心的目光,抱以甜美笑。昨天晚上,她在他的床上。 她可是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呢。 * 宴会结束,陆续散场。 戚桐送别了自己父母和雨琮夫妇,转头对周莫言道:“她人呢?” 周莫言摇头:“和那位吴公子一起离开了。” 戚桐叹气道:“真是……你随时注意吧。” “是。” 吴霁被雨霖铃拉着,一起走在行人稀少的路上。 没有人说话,但好像也没有那样的必要,对他来说,只是看着她,就已经很好了。 雨霖铃触到了他的眼神,一时失笑。 “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与她十指紧扣,温柔道:“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雨霖铃挑眉,“好,我允许你多看两眼。” 她想,来日希望他一直能记得她最美丽的容颜。 —————————— 走过路过……留个言……救救孩子 末日逃亡·序幕终 惊雷划破夜幕,瞬间照亮了天空。暴雨从天空倾泻下来,声势浩大。 雨霖铃噙着一丝笑,目光渺渺的穿过了窗外那一片漆黑魅影,投向深沉浑浊的天空。 “我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低头轻嗅着这微苦的香气,称赞了一句:“咖啡不错,多谢姨母招待了。” 她看了眼惊恐交加的景休氲,笑意渐深,“别这么看着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啊。” 雨霖铃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我记得小的时候,她总是和我说她有多爱我父亲,为了做他的妻子,动用家里所有的关系,向我父亲的家族施压,先逼走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然后又想法设法的嫁给了他,当然,把我生下来也是她留住我父亲的手段之一。”她青葱的手指点着桌面,缓缓道来:“只不过她不明白,不爱就是不爱,就算有了夫妻的名分,她得到的也只有我父亲的责任和尊重。父亲他常年居住在部队里,她每一天都在疑神疑鬼,怀疑他和吴清晖旧情复燃,背着她厮混。可她胆子又小,不敢当面问他,深怕得到我父亲决绝的回答。” 雷光将屋子整个照亮,屋子里已经躺倒了一具尸体,而景休氲则是瘫在地上,口不能言。雨霖铃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笑意从她黑珍珠一样的眼里泛开,容颜绝艳,美得不可方物。 “然后她就开始折磨我,日复一日,对雨琮的求而不得,对吴清晖的羡慕妒恨全都转变成了对我的不满,她质问我,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我父亲,让他回家。” “有一次,她把我按到鱼缸里,我没有防备,呛着了,吞了一尾红色的金鱼。那是我最喜欢的宠物了。”她支着颐,面目有些天真烂漫,“那次我差点死了呢,醒过来之后我突然就想,啊……这样也很好,这样我就能永远和那只小金鱼在一起了。” “难道不对么,想要永远留下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感情浓度最饱和的时候杀了他,那么,这样的感情就永远不会变质了。” 她低低笑起来:“可惜那个女人是个失败者,从未得到过我父亲一丝一毫的真心。” 景休氲觉得自己舌尖的麻褪去了些,颤着声音道:“住口……你这个……怪物……” 雨霖铃歪了歪头,似是不解的看着她:“我说的不对吗?” 景休氲无比憎恨的开口:“究竟……是不是你……杀了……她……” 雨霖铃哈哈笑起来,声音悦耳动听,满是愉悦:“是我,是我。” 她眼里有着兴奋的光芒,“我一开始,只是想让她更绝望,更崩溃而已。所以我偷偷去找了吴清晖母子,他们看见我总是一身的伤,可怜我,于是留我在家里住下来,一来二去,我就可以帮我父亲和姑姑再续前缘了。”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冰冷,“但我也报复我父亲了,所以勾引了他的儿子上床。” “那个女人知道后,终于疯了。找人绑了姑姑和我,骂我是个贱人,用刀割了我的肉。” 匕首的刃极其锋利,划开她的肌肤毫不费力,那个女人癫狂的笑着:“你的肉是我的,骨头也是我的!可是为什么!你也要背叛我!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然后送给雨琮,让他知道,我和他的骨肉,有多肮脏!哈哈哈哈哈………” 年少的她倒在血泊里,耳边充斥着那个女人恶心的笑声,和吴清晖声嘶力竭的哭喊。 为什么,那个生下她的女人对她这么厌恶狠心,而那个她利用了的女人却对她百般维护。 吴清晖将两手磨得都是血,在雨霖铃被破开胸膛之前挣开了绳子,冲过来和景休氤扭打在了一起,两个女人都像发疯了一样,双目赤红。 “霖铃!快走!走啊!” 雨霖铃看见那女人用匕首插进了吴清晖的腹里,低下眸子,慢慢往一旁爬去。 捡起她扔在地上的手枪,毫不留情的打穿了那个女人的脑袋。 鲜血在她眼前炸开一片朦胧的雾,在她心底浇灌出一朵妖娆残忍的花。 吴清晖推开景休氤的尸体,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抱住雨霖铃,夺过手枪,用衣服擦掉上面的指纹,眼泪止不住的流,最后抱紧了雨霖铃,泣不成声,“没事……不,不会有事的……霖铃……不要怕。” 不要……怕…… 不,她从始至终都不恐惧,她只是……想那么做……仅此而已。 她看着那个女人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孔,这样想到。 雨霖铃冷然的看着景休氲,“是我杀了她,没有错。那又如何呢,而且很快,我就送你下去,让你们姐妹团聚。” 她走到另一具尸体面前,摸了摸他的颈动脉,笑道:“不错,已经死了。” 景休氲的眼泪夺眶而出,“你这个……畜生……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雨霖铃耸耸肩,满不在意,“我为什么要逃?况且……” 她冷漠的看着景休氲奋力爬往门外的身躯,一只将死的虫子,在地上悲哀的挣扎求生。 真是让她恶心极了。 “你那废物儿子,贪污了十来个亿,潜逃的时候撞死了两个公务人员。你很疼他吧,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景休氲停了下来,浑身颤抖的看着雨霖铃,好像她是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雨霖铃拿出手机,点开屏幕送到她的眼前。 “妈!妈!救我!救救我!这个女人是疯子!快救……” 视频里她的儿子被绑在椅子上,苦苦的挣扎着,恐惧爬满了全身,他呼喊着,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气绝。 景休氲目眦欲裂,“你做了……什么……” 雨霖铃将手机收起来,带好了手术手套,微笑道:“我杀了他而已啊。” “你的宝贝儿子在潜逃国外的时候不幸发生了意外,你的丈夫知道了之后不堪打击,心脏病犯了,猝死在家里;而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不在了,你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于是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用这把刀,割开了喉咙。” 她一边说,一边钳制起她的脖子,将匕首贴在肌肤上,笑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景休氲已经认命了,她闭上眼睛,死亡近在眼前,但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个孩子……你怎么知道她的……她在哪?” 雨霖铃缄默了一瞬,然后冷笑起来,越来越大声,近似癫狂。 “像你们这种人,也配当一个母亲?” 雨霖铃后悔了,她不该用这样温和的方式,应当要好好折磨她,让她极其痛苦的死去。 她忍了又忍,这始终还关系到她们的生意,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你丈夫把一个不足月的孩子扔了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她?她被一个妓女捡了回去,从小到大活在地狱里,你可有一时半刻想起过她!你为什么生了她,却不爱她?!” 雨霖铃觉得自己的心被泡在黑暗里,可那个人是唯一照进来的光束……为什么像她那样的人,要死? 为什么像自己这种人,却活着。 “景休氲,我的确是个恶魔。但你们,也不配当人。” 她毫不留情的划开景休氲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一滴溅在她身上。 她看着她苟延残喘,身体痉挛,然后过了五分钟不到,彻底断气。 “你要记得她的名字,她叫高奚。” 雨霖铃依然不觉得难过害怕,也不觉得大快人心。 从那个人死去之后,她也被挖空了所有,空空如也。 雨霖铃将她来过的所有痕迹都抹去,最后离开了这里。 暴雨如注,黑暗深重,一如来路。 * 周莫言将一条干燥温暖的毛巾递给雨霖铃,“雨小姐稍等,我去请我们戚总。” 雨霖铃颔首,接过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微微湿润的头发。 等戚桐出来的时候,见她正逗弄着自己养的那只波斯猫,眉目温和了许多,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她走近时听到雨霖铃说:“噫,你这只猫还挺肥的,不符合波斯猫的特性啊,有空让我解剖研究一下吧。” 戚桐:…… 面无表情道:“人渣,放开我的猫。” 周莫言忍着笑,将炸毛却瑟瑟发抖的猫抱起来,走出去,为她们关好了门。 雨霖铃扔开逗猫棒,嘁了一声,“真小气。” 戚桐气笑了,“人不够你玩吗,放过猫猫狗狗,不然我去动物保护协会告你信不信?” 雨霖铃翻了个白眼,将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茶呢,本小姐在这都坐多久了,你家小保姆还能不能行了。” “只有酒。”戚桐从柜子里拿出两瓶白干,将其中一瓶递给了她。 雨霖铃:……对瓶吹,这么狠? 然后想起这人的确实很爱喝酒,至今没有酒精中毒而亡也是个奇迹。 “都解决了?” 雨霖铃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儒雅随和的人,酒也可以凑合,于是扭开瓶盖喝了两口,回味着这悠长的余韵,如同烈火滚过肺腑,要连同生命一起燃烧起来那般。 “嗯。”她抵着额头,笑道:“戚总放心,杀人放火我比专业的还专业,都合作多少次了,还不放心吗?” 戚桐喝酒没有那么豪放,她其实更喜欢品酒,也要优雅得多,“我就不说客套话了,答应你的实验室,钱,试验品,一样都不会少给你。从今以后,你想要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供给你。” 雨霖铃开心的仰倒在沙发上,“不愧是戚总,说到做到,靠谱。” 戚桐却还是定定的看着她,饱含探究:“但你要告诉我,你现在在打算什么?” 雨霖铃沉默了许久,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最终嗤笑一声。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杀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愧疚,但我清楚,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想要去接受惩罚,但我父亲却动用他的权利让我逃过了。后来我想和吴霁远走高飞,但他拒绝了我。” 她偏着头看着戚桐,轻声道:“但他们都说爱我。”她眼里浮现出疑惑,“可是什么是爱,你知道吗?” 戚桐放下酒杯,耳畔有风铃声作响,但她还是摇摇头,“我也不明白。” 雨霖铃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已经停下暴雨的天空,也望不到星芒。 “那个时候,我遇到她了,她和我长得像,学同样的专业,一样出色,她温柔,让我知道还有另一种活法,她是我的姐姐。” 她回视戚桐,眼睛宛如一潭死水,“她死了。” 戚桐轻轻闭上眼睛:“嗯。”再睁眼时,却含着安抚人心的温暖,“所以呢,你要去港城吗,还有什么必要?霖铃,我现在告诉你,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你会听吗?” 雨霖铃失笑,“重新开始……我又有什么资格重新开始。” 她语气森冷下来,“告诉我,那个姓高的是不是还活着?” 戚桐叹了一气,想起这些天她接到的情报,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初她们三人在国外相识,高奚毕业回了港城,卧底在高仇身边,一直和她有联系,而她作为中间人和中央沟通,最后成功的打掉了高仇在港城的势力,将他们所有的不法交易毁于一旦。 “我当时亲眼看见她向他开了三枪,一枪在头上,两枪打进心脏。”雨霖铃的眼色愈发狠戾,冷笑道:“这样他都能活,堪称医学奇迹啊。” 她沉默了一瞬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她的手就还是干净的了。” 没有解决的事,就让她去完成。 戚桐皱眉,“高仇没死,他的势力虽然受到了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要是去,怎么能保证安全?” 雨霖铃起身,将酒留在了茶几上,笑道:“太烈了这酒,不适合我。” 她向门外走去,“在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就没再把我的命看得太重。” 拿起屠刀,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 她顿下脚步,回头向戚桐莞尔一笑,“保重。” 戚桐沉默着目送她走远,终究未发一言。 过了不久,周莫言进来了,见她在烧着什么东西。 “小桐?” 戚桐笑着对他说,“来的正好,帮我一起烧吧。”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手稿,发现都是航空母舰的图纸,内心震颤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地和她一起将纸张投入火盆里。 这些纸张本就年代久远,火舌一燎,瞬间化为灰烬。 “莫言哥,把对航天局的资助停了吧。” “……嗯。” 她美丽的面容被火光照印着,明明灭灭,如同过往种种,似幻似真。 “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我爸爸回来了。” 而她在一个月以前,去法院申请了他的死亡证明,拿到了他所有的股份,成功压死了戚枫,将戚氏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这条船上太多人了,她再也等不起了。 她微笑道:“我爸爸,再也不能回来了。” 周莫言:“至少在全人类都灭绝前,还有我在。” 戚桐弯了弯眼睛,“好浪漫啊莫言哥,该不是从哪个小奶狗那里听来的给我活学活用吧?” 周莫言心想自己就不该脑抽安慰她! 逗了逗自家竹马,戚桐心情愉悦了些,她看着沸焰,炙热明亮又危险,真是像极了某人。 “莫言哥你说,一个人要是活着什么都不期待了,也感觉不到快乐,那她会怎么样呢?” “会死,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需要意义吗?” “不需要么?” “这样啊……” 当年她的两个好友,终究都走上了相同的路,只留下她一个人。 戚桐亦想,或许某日,她也会如此。 那个时候,不知道还会不会和她们相见。 ———————————————— 序幕完。 推开版图。 是生是死,其实我也拿不准,还要看看一步步写下去,实不相瞒我嗅到了长篇的气息。。。。有点绝望 关于世界观设定—— 高奚没有回到高仇身边,被妓女养大,成为了他的情妇,目睹黑暗,融身黑暗,却终究迈向光明。 为什么高警官被打了三枪还活着…… 因为他是重生哒! 就是时机有没选好。 戚桐等不到父亲,在权利和金钱中挣扎出来,扼杀所有的软弱,拿到她应得的一切。 雨霖铃……就是个疯逼。 下章正文开启!求!留!言!啊啊啊啊啊! 末日逃亡·正文① 雨霖铃没有回雨宅,而是去了以前吴清晖和吴霁住的地方。 她在那里得到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尽管那是虚假的欢愉。 用钥匙插入锁孔,顺利的打开了它,但在进门的刹那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一种近乎恍然的感觉把她吸引到了那段回忆里,她想,或许是那烈酒的缘故。 她没有再迈进去,靠着门框慢慢滑坐下去,闭上了眼睛。 有一点……只是有一点疲惫罢了。 雨霖铃觉得昏沉,思绪变得漂浮不定,血光和月色杂糅,她思念的那人如何也看不清相貌。 直到有温热的手掌触碰她的脸颊,她才蓦然惊醒。如果不是睁开眼的刹那她及时发现来人是吴霁的话,她可能就将手腕处藏着的毒针插进他的脖子里了。 紧绷的躯干松弛下去,她抵了抵额头,沙哑着声音道:“是你。” 他看着她抬眼,月光也不及她的眸色清冷。 “怎么知道我在这。” 吴霁笑了笑,将她落到颈侧的头发别到耳后,“不知道,只是到处找找,心想说不定就能找到你了。” 她垂下眸子,没有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走吧。” 吴霁在她身后轻声道:“不进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这么久没人住,到处都是灰尘。” 他拉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将她的柔荑覆住,“不看看怎么知道呢?” 他将她带往屋里,雨霖铃也并未拒绝。 吴霁打开电灯,屋子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将覆盖着家具的白布都掀开,这里还是原来的模样,仿佛十二年的时光从未远去。 吴霁笑道:“饿不饿?我给你做吃的。” 他牵着她走到厨房,将冰箱打开给她看,里面的食材应有尽有,全都是她当年喜欢吃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些?” 吴霁取了一杯酸奶出来,插上吸管递给她。 “我时不时就会来补充食物,我想要是你哪天回来了,不至于饿肚子。” “是么。”她看向他,目光融着细碎的光粒,轻声道:“你会做什么?” 他笑着,“其他都稀松平常,就番茄鸡蛋面还行,吃吗?” “好。” 雨霖铃没想到,他说的还行,是真的还行。 她失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做东西吃的?”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点多余,十二年的时间学什么学不会呢。 “在部队的时候,有时候吃不惯食堂,总想自己弄点东西吃。”他也笑,满心满眼都是她,“一开始简直就是灾难,明明看着没这么难,可做起来就不是那回事。” 面条很快见了底,雨霖铃想,自己大概是真的饿了,平常也不爱吃面条来着。 “我在国外吃得最多就是面包。”她眉头皱了皱,一副不愿意回忆的样子,“也是一场灾难。” “那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雨霖铃静静的看着他,而他眉眼带笑,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许久,她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只是利用你报复雨琮……没有半点真心。” “我知道。”他的声音平静如水,眸子却很包容,雨霖铃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不愿,回避着他的目光。 “小雨,如果当初我不是真的喜欢你,认定你的话,就凭你一个劲的勾引,我能做出那么不计后果的事吗?。” 他失笑,回想起当初,那段时光实在是太美好,以至于他常常觉得后来的一切苦痛都像一场梦,什么时候梦醒了,他就能亲吻她了。 “老天爷已经待我不薄了,能让我有再见你的机会,没有让我们……就那么错过。” 雨霖铃竭力忍耐着:“……你别忘了,我们是兄妹。” “十二年前知道的时候,我就没想过退缩。”他眼中浮出一抹歉疚,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太自以为是,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也保护不了你,你说要一起离开我才拒绝了你。” 雨霖铃始终沉默的听完,将他紧握的手抽回来,笑了笑,“所以我们,两不相欠,对不对?” 她站起身,笑意飘散了去,眼神暗沉得可怕,“走吧,我放过你了。一开始,我的确只是想报复雨琮,可后来,我想过要杀你。” “对一个随时都能要你命的女人,你应该避之远之,去过你本来该有的人生吧。”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温柔了。 她转身想走,手腕却被钳制住,然后下一秒就被按在了墙上,他咬牙切齿道:“杀我?好啊。” 他气笑了,“你随时动手,我要是皱皱眉头,都他妈不算个男人。” 说完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近乎发泄般的撕咬。 雨霖铃的力气当然不可能和军人出身的吴霁相比,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任他摆布,毕竟现在也不好就一刀捅死他。 他想死,也得排在那个姓高的后面。 然而放纵的后果就是那人越来越得寸进尺。 他的手在她的腰腹处抚弄,直把她的身子给弄软了,她抬起水雾弥漫的眸子瞪他,这难道就是他说的旷身已久,经验不足? 吴霁见她微粉的脸庞沾上了春色,又没忍住笑意,“带你去房里。” 说完把她打横抱起,走进一间卧室里。 雨霖铃发觉,这是当年吴清晖给她用不宽裕的书房改造的小房间。虽然比不上雨宅那间大,也没有它漂亮,但雨霖铃第一次有了归属感确实是在这。 她被压在了那张小床上,床面一下就凹下去了许多。 “我经常来换被褥的,你放心……”他语气已经有些痴迷了,热吻不断落在她的脸颊和颈子上。 他们就是在这里发生第一次关系的。 那天,雨霖铃把吴清晖骗出去见雨琮,家里只剩他们二人,她软磨硬泡的要她教她做功课,在他认真给她讲题目的时候吻他的侧脸。 少年怔住了,他摸着被少女吻过的地方,觉得那里仿佛被灼热了一般,少女明媚美丽的笑脸彻底将他俘获,于是他将她搂进怀中,低头吻她柔嫩的唇……… 吴霁轻笑,“小骗子,你也太自恋了,要不是我早就存心想上你,你也能得逞?” 他解开她的衣裳,低头在她丰满的胸乳间啃咬,发出满足的喟叹。 “而且你也太看轻我了,你觉得我应该恨你?” 他的表情很不屑,又带着她习以为常的骄傲,他给她的感觉总是和高奚不同的,一个是温柔的月光,一个是炽热的烈阳。 可她的月亮已经陨落了,她也从未想要拥有过太阳。 吴霁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神色无比的认真:“小雨,你是骗我。但我们之间真的都是假的吗?那些快乐的时光总有一两件是发自内心的吧?”他的眼神怜惜又透彻,“我没有那么小心眼,不觉得你骗我,我就该恨你,更不会全盘否定我们的一切。” 他又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摩挲她的乌发。 “我是生气,气你不肯告诉我你的难处。怎么这么倔呢,宁愿自损八百杀敌一千。” 他笑起来,无比的柔情蜜意,郑重道:“以后哥哥慢慢教你好不好?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开心,什么是爱。” 雨霖铃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锁在心里,她渐渐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再睁眼时仍是一片漠然。 她笑靥绝丽,丹唇轻启:“太迟了。” 太迟了,她已经沾满了罪恶,双手浸染鲜血。她或许曾有一刻动摇过,向往过,如今却是再也不能了。 她的心重归寂静,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我不会爱任何人。” * 吴霁不知道后来他们是怎么睡着的,他把她抱得很紧,他觉得拥抱是一件很美妙也很神圣的事,接吻和性爱都比不上拥抱来得温存,他拥她入怀,只恨不得融入骨血。 “小雨……”他睁开眼,还有些睡意朦胧,伸手去触枕边人,却扑了个空。 他顿时睡意全无,立马从床上起来,到处去找她的身影,然而哪里都没有。 他给雨琮打电话,却得知她根本没有回去过。 她走了。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吴霁脑海里。 雨霖铃换了一身装扮,不再是平常成熟优雅的长裙,而是偏知性温柔的衬衣和牛仔裤,同样惹眼,但现在的她温和无害得像一只绵羊。 她将机票和身份证递给机场工作人员,等待他核实身份。 “高奚小姐是吗?” 她弯着嘴角,温声应道:“是。” “好的,请往里面走。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非常抱歉的告诉您,您乘坐的飞往港城的G666航班,由于天气原因,不能按时登机,请等候通知登机时间。” 雨霖铃坐在椅子上,有些无聊。 飞机晚点倒是很正常不过的事,但着实让人烦躁。 她在脑海里推算着化学方程式,以此来打发时间。 在她百无聊奈的时候,一个裹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在这闷热的七月,这种行为实在诡异。 雨霖铃皱着眉看着这个人,没过两秒,他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不明所以,朝两边退去,不敢靠近他。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蹲在那个人身旁,“先生,你没事吧?” 却只能听见那个男人喉咙里发出的恐怖的低吼声,雨霖铃没再墨迹,把他的口罩和墨镜都摘了下去,翻看了他的眼皮,发现瞳孔涣散,眼角出血严重,又按了按颈动脉,她心里感到十分的不对劲,照这种程度的涣散,按理说已经…… 在医务人员赶来之前,她藏了这个人一管血。 这么有趣,不好好研究一下,可对不起她的专业啊。 但在医务人员到时她还是提醒了一句,“请做好防护措施,病人或许是极强传染病的携带者。” 医护人员诧异的看着她:“那您……” 雨霖铃莞尔道:“请放心,我做过措施了。” 就凭她在自己身上做过的实验,别说大概率不会被传染,就算被传染她也求之不得,有什么研究是比自己亲身做实验参数更好的呢。 那人被送走后,飞机也很快通知登机了。雨霖铃将血液管藏好,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毫不留恋的登上了飞机。 —————————————— 可怜的男主又被拔吊无情了。。 对你的不幸遭遇我感到很悲伤.JPG 末日逃亡·正文② “还没好吗?”雨霖铃颇有些不耐烦,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飞快敲着笔记本的青年。 青年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当小偷撬门呢?入侵监控系统哪有这么简单。” 雨霖铃想,如果不是他还有用,就凭他这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早就被她踢进黄浦江里了。 此人名叫左开阳,是周莫言的大学室友,也是一个黑客,戚桐给她提供的技术支持。 主要是信得过。 本来对这种技术型人才她一向很尊重的,奈何这人不仅仅是专业能力强,气人的本领也很强。雨霖铃长这么大,从没有被甩过这么多的脸子。 左开阳眉头紧锁,哼了一声:“这个系统是警队之前用的防火墙的升级版本,那姓高的说的好听是倒台了,实际把警队里的精锐都带走了,上个月,警队还秘密召集民间黑客修复防火墙。真是一群废物……”,他抬眼瞧了一眼雨霖铃,迟疑道:“你真要去杀他?” 雨霖铃挑挑眉,“怎么,担心我?” 左开阳:“不是,你还没给我结账,就算是周莫言拜托的,这也没商量,你要是死了,我就亏大了。” 雨霖铃默念自己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人,和善笑道:“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不然她就让这直男码农知道理工科到底有多少种杀人手段。 左开阳并不介意这天使面孔魔鬼心的女人威胁他,没过多久呼了一口气道:“好了。” 此时夕阳西下,暮霭红隘,雨霖铃看向窗外,默想天将暗了。 “三个小时后钱会打到你账户,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她将笔记本收在包里,扣好帽子,走出了门。 等到天完全黑下去,左开阳才缓缓叹气,嘀咕道:“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 吴霁下飞机的那一刻,头脑仍旧混沌着,他的如今的行动和思想完全是靠浓度极高的咖啡因吊着罢了。雨霖铃消失了多久,他就找了有多久,甚至动用了他从来没碰过的雨家给的特权,可她的痕迹如同被人抹去,寻不到蛛丝马迹。 他或许已经疯了,明明十二年来都是这么过的,可这回见面,把他所有自以为坚固的壁垒都打了个粉碎,露出里面那个患得患失的傻子来,于是终于才肯承认,他不能失去她,不肯失去她。 他整日面色阴郁,愁眉不展,最后是雨琮把他叫去,斥责他失去了理智,一个连理智都没有的人,是什么也办不到的。 他这才冷静下去,开始回忆从他们见面起发生的所有事,去梭巡那些被他忽略的信息。 最终,他找到了戚桐那儿。 “队长!队长!” 前方拿着有他名字白板的青年奋力的挥着手臂,朝他爽朗的笑着。 这是他在军队时的部下,现在调来了港城任职。 吴霁捏了捏鼻梁,把所有情绪掩藏,笑起来走过去,“齐越,好久不见了。” 齐越立刻抢过他手里的行李,拖着他往外走,“走走走,我找好了馆子,咱们先去吃饭!” 吴霁有些无奈,自己这个朋友向来热情,尽管他现在心里焦灼躁动,却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他虽然从戚桐那里得知雨霖铃就在港城,但却不肯告知雨霖铃确切的位置,只笑着说,如果她太多事,会被雨霖铃记恨。然后戚桐支颐看了他好一会,最终叹道:“你能救她吗?那个从来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家伙……” 与其说她在问他,却更像一种慈悲的叹息,吴霁察觉到她身上有某种和雨霖铃极相似的东西,但雨霖铃不介意别人看到她的疯狂,如同风中的利刃,戚桐则更似冰里的火焰。 面对她的问题,吴霁敛下了目光,最后扯出个笑容来,“谁知道呢,至少我能陪着她就好了。” 戚桐一时没有说话,最后只是笑着摇摇头,“去找她吧,要是还来得及。”末了又叹一口气:“还有人惦念着,也真不错。” “队长,快尝尝这个菠萝油,这家店在这边很出名的。” 齐越笑嘻嘻的和他推荐着港城的美食,从菠萝油、鸡蛋仔、蛋挞,再到烧腊和牛腩面,他都点了一份放在桌上。 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里吴霁颇无奈的咬了一口菠萝油,尽管他不爱吃甜食,但这味道确实很好,突然想起某人曾磨着他说要来港城吃菠萝油,一时竟失笑。 齐越摸不着头脑,“您笑什么啊?” “没什么,谢谢你招待了。” “您说哪里话,当初要不是队长救我,我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您甭跟我客气。” 吴霁心里虽然沉寂,但听好友这般热情真挚,眉头也舒展了许多。这店里人来人往,店外车水马龙,各色的声音嘈杂,不同的人往来穿梭,这是一个热闹且繁华的城市,他抬眼看着此间的不安静,微勾了唇角,心想,下次也带她来这里吧。 吴霁和齐越边吃边聊,从风土人情聊到最近港城的动荡,齐越低声道:“您知道高仇吗?” 吴霁点头,“这事闹得满城风雨,首都也很重视。” “他当了十多年的一把手,甚至相首的位置都快是他的了,要不是事情败露……后果真是不敢想。” “这么多年,没人怀疑他?” 齐越冷了目光,“或许有,但应该都开不了口了。” 吴霁了然:“我听说他的政绩还是不菲的,这样的人不是好警察,竟是个悍匪,的确可怖。” 齐越微微凑近他,低声道:“其实上面也有收到消息,听说他……没死。” 他有些讶然,“不是说中了三枪么。” 齐越:“谁知道呢……祸害遗千年吧。” 吴霁见他神情有些低落,喃喃着:“可惜了她……”,可没听清后面,疑惑道:“什么?” 齐越回神,摇头失笑:“没什么没什么。”他喝了一大口鸳鸯奶茶,看向吴霁,“对了队长,您来港城是有什么事吗,做生意?旅游?” “都不是。”吴霁脸色微敛,“我是来找人的。” 齐越见他神色忽然正经起来,也明白这对他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思索了一下道:“您要找的是谁,如果方便给我照片的话,我也有渠道帮帮忙。” * 吴霁没有想到,在他把照片给齐越之后,好友突然大惊失色,连忙问他要找的人是不是高奚小姐。 可他从不认得什么高奚小姐。 后来他才慢慢从好友那里了解到高奚是谁,齐越在看到照片后脱口而出他人的名字,难道那两人竟是长得一样么…… 但从齐越的描述来看,他很确信高奚和雨霖铃绝不会是同一人。他若有所思,难怪他查不到雨霖铃的任何航班信息,她大概是用了不属于她的身份信息才到这来的。 他停下脚步,脑海中的思绪实在是太复杂,他无法理出个脉络来,她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身份?和高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港城?为什么戚桐在和他说起雨霖铃的时候神色那么奇怪,他通通不知道。 所有的事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让他不安且烦闷。 齐越已经答应了他帮他寻找雨霖铃,他之前也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和自己的人脉来部署,他很明白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待在酒店里睡上一觉,补充体力。 可躺在床上却又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他无奈的起身,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暗想他是会先找到雨霖铃还是会先疯掉。 只好穿上衣服,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说不定……在某个夜宵摊子上就能找到那个好吃的家伙了呢。 吴霁被自己毫无逻辑可言的幻想逗笑了,但不知不觉却真的走到了夜宵街市,这座繁华的城市哪怕半夜三更也还是人声鼎沸的,食物香气扑鼻更不缺食客,有的上班族在开怀畅饮,有的是学生模样的孩子讨论着最近发生在身边的趣事,一盘盘炒面、烤肉或是糖水、奶茶放在他们面前。 人间烟火,铺陈在眼前。 吴霁其实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的,让他一个人待着他会无聊,衣着光鲜的去参加宴会他又不痛快,他会自己开个酒吧也是因为喜欢热闹。 这样,才让人觉得是真真切切活在这世上的。 吴霁想了想,还是打包了一碗干炒牛河和一盒蛋挞。 他在等打包食物的时候不远处有人猝然倒地,不少人围上去查看情况。吴霁见已经有人打了电话叫救护车,便没有凑过去。 等他拿了外卖,救护车也就到了,他余光瞥见救护人员身穿防护服,那病人不断嘶吼,从嘴里喷涌着鲜血。 狂犬病么…… 他没有在意便离开了,只是出来的时候闷着头走路,这会儿确实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只好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但走了一段时间吴霁发现这破导航不知让他七拐八拐走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嘈杂的人声已经远离,四周黑梭梭的,前方是一个窄小的巷子,他不禁翻起了白眼,果然一开始就应该哒哒打车才对。 “请直走。” 手机导航的女声不依不饶的提醒着他,震动的频率之快大有他要是不照走就要自爆了的架势。 吴霁叹气,看了眼手表,上边赫然已是凌晨两点半。 “最后再信你一次,再走不回去就把你卸了。” 他迈步走进小巷子里,不知是不是他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他似乎听见那机械女音发出短促的一声笑。 搞什么……午夜惊魂什么的他可不玩啊。 他其实有点发毛。吴大公子从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主,后来当了军人更是一身铮铮铁骨,奈何……对鬼啊怪的比较敬畏。 雨霖铃知道之后笑得打滚,嘲他:“怕鬼就怕鬼,说的这么好听。” 他恼羞成怒,按住那个坏心眼的丫头就是一顿亲,非把她弄得精疲力尽没工夫闹他为止。 吴霁走着走着,忽然有啤酒瓶咕噜咕噜的滚过来,撞到了他的脚背。 他在心里默默爆了一句粗口。 往黑暗深处看去,他心想,要是是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的话,他今天非教他做人不可,拧起了眉头,斥道:“不要藏头露尾,出来。” 从那深渊一般暗的角落里幽幽传来一声叹息,却是极为耳熟,吴霁楞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快步走了过去,拿出手机来照明。 只见雨霖铃倚在墙角,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勾起,满身的血污,目光无奈又清明,有气无力道:“又是你……怎么每次都是你。” —————————— 文中涉及到的所有地名,职称,药名都是我瞎几把乱扯的,不要当真,就图一乐。 不知不觉鸽了半个月,真是惭愧惭愧。 末日逃亡·正文③ 雨霖铃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这人是不是悄悄在她身上装定位器了,怎么每次都那么恰好的来捡她。 她受伤不轻,轻咳了几声,“我好像闻到蛋挞的香味了,哥哥真是善解人意,我正饿着呢。” 吴霁见她笑意盎然,却半点喜悦也感受不到,她身上两处枪伤,肩上那个窟窿还淌着鲜血。 “我带你去医院。”他将身上的东西都放在一旁,伸手想将她抱起。 “别费劲了。”雨霖铃推开他的手,眼神不住的往那两袋食物上瞟,“第一,去了医院那些人会更快找到我。第二,哥哥……我快死了。” “你乱说什么!”吴霁握紧了拳头,眼里仿佛氲生出两团冰冷冷的火焰,忍了又忍,将不安和愤怒都压在心底,“有我在,谁来你都不会有事。” 她虽虚弱,但美貌仍不减半分,唇边笑意如同罂粟,缓缓抬手,轻轻剐了一下他挺拔的鼻梁,却不小心将血液蹭了上去,“啊,不好意思……哥哥,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带着我,你可能再也走不出这个城市。”她歪歪头,头一次真心实意的对他关心道:“我若注定要死,拖上你干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雨霖铃见他执拗,不由叹气,“救活我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哪怕我只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杀那个人,还有你……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么?” “那你要我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吗!”吴霁握住了她的肩膀,隐忍却温柔,他目露痛苦之色,“我做不到……小雨……我做不到,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 雨霖铃看着他这幅模样,也不知是不是人之将死,突然就生出一股别样的情愫来,在她冰冷的心扉里横冲乱撞,滚烫得不像话……可她半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哥哥,死亡并不可怕。”她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安慰他,然后让他放弃救活她这个想法,最好再把蛋挞让给她吃,也算完成她的遗愿了。她道:“不过是眼睛闭上罢了,很容易,很简单……不痛。” 吴霁快要被她气疯了,也不想再拖延时间,把她抱起来就要往外走。 雨霖铃不甘心的看着被遗弃在地上的蛋挞,叹气,心想这回恐怕是要做一个饿死鬼了。 但他们没走两步却听见前方有脚步声向他们逼来。 吴霁皱起眉头,凌晨还在街上乱逛的总不会是热心市民,况且……他嗅到了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雨霖铃的眼神冷冽起来,“哥哥,你恐怕先得把我放下了。” 路口的灯光忽明忽暗,有几道影子渐渐向他们逼近,腥臭的鲜血滴在地上,那几人模样竟十分骇人,皮肤有不同程度的溃烂,双眼空洞无神,喉咙里传出低吼声。 吴霁自然知道情况不妙,他只得轻柔地把雨霖铃放在地上,调整好呼吸,目光锐利至极,做出防备的姿态。 雨霖铃则是抽出自己腰间的手枪,递给了他,轻声道:“我最近在港城,已经看到不少这样状态的病人了,官方对外竟说是狂犬病……”她冷笑着摇头,“看来要出大乱子了,他们恐怕是嗅着我的血腥味来的,这里很不妙,哥哥,速战速决,但千万别让他们碰到你。” 吴霁握紧了她给的枪支,却是皱着眉头,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开枪,而是将其别入腰间,道:“你放心。”,然后捡起靠在墙边的钢筋,动作迅速的朝他们攻过去。 那些人虽然模样怪异,但行动竟十分的迟缓,但哪怕是平常孔武有力的男人,也是打不过吴霁的,别说这些不叁不四的东西。 钢筋握在手里挥动并不轻松,但吴霁却将它使得十分便利,他专注攻击那些人的下肢,使他们失去行动能力,钢筋挥出猎猎劲风,打在人身上当即便发出令人胆寒的骨头碎裂声。 可那些人仿佛不知道痛一般,被打倒之后又重新站起来,身体扭曲得诡异至极,他们目露凶光,仿佛吴霁是他们的美味佳肴。 雨霖铃冷眼看着,心道他果然不愿舍去内心的良知,朝这些人开枪来保他们的平安。 并且她看得真切,这些人……不,他们大抵不是人了。不管打倒多少次仍旧不依不饶的站起来,那么也难以保证,开枪打爆他们的脑子,会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等吴霁再一次把他们击倒在地,雨霖铃唤他道:“哥哥,先退回来,我有东西给你。” 吴霁依言退到她的身边,雨霖铃将一只针剂交给他,“每个都注射一点,这是肌肉迟缓剂,我看他们十分难缠,等他们失去行动力,我们立马离开就是。”不然被他们寻着血腥味追上来,又不知是什么个情形了。 “好。” “我再提醒你一次……别让他们碰到你。” 吴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那些怪物也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不像之前凝涩,竟是四肢着地快速的朝他们袭来。 吴霁立马抄起钢筋,大力挥开一个,在第二个扑上来的时候顺势将钢筋格在他大张的嘴里,右手的针剂也插进了他的脖子。 雨霖铃看着吴霁不一会就解决了两个人,心想他还是挺靠谱的……要是连那无用的同情心一起丢弃就好了。 几分钟不到,四个人都被吴霁再次解决,被注射了雨霖铃的针剂后,他们也没再爬起来。 吴霁将总算松了一口气,回身打算再次将雨霖铃抱起,带她离开。 “没事吧?”他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安的情绪扩大到了全身,耽搁了这么久…… 雨霖铃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看着地上扭曲的几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他们的年龄来看,是两老两中年,其中叁人都穿着同款的睡衣……是一家人么,那么…… 雨霖铃来不及提醒吴霁,余光就看见从巷口爬出来一个小姑娘,不过她的脑袋已经被啃掉了一半,咧着嘴朝他们笑,下一秒就飞快的爬了过来。 “小心!”雨霖铃看着那怪模样的东西要朝吴霁的脖子咬去,竟没思考太多,立马伸出手臂替他挡下了这血口,剧痛袭来,她在心底狠狠骂了句该死。 吴霁在她出言时便反应过来,却想不到她会帮自己挡,而雨霖铃则更快速的从他腰间把枪拔出来,对着这怪物轰了一枪,吴霁也立即踹开她。 他将本就奄奄一息的雨霖铃揽起,本欲查看她的伤口,却听她道:“快走……我怕那药撑不了多久。” 她的药是专门对着人类研发出来的,可从未想过用在怪物身上。 吴霁抱着他飞奔出巷口,可他们才遭遇袭击,也不认识路,这里更没有什么车辆经过。 他能感觉到雨霖铃的呼吸越来越轻了。 在他急火攻心却无计可施时,前方一辆车快速的驶来,正正停在他们面前。 “上来!” 来人是左开阳,雨霖铃轻轻点了点头,告诉吴霁此人可信。 吴霁自然不会磨蹭,抱着雨霖铃上了车,左开阳立马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快去医院!”吴霁万分焦急道。 谁知左开阳冷笑道:“现在去医院,是要当盘中餐吗?”他拿起副驾驶上的黑包扔给吴霁,“现在但凡是能治病的地方,全他妈乱了!” 吴霁根本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听雨霖铃低声道:“哥哥……包里有……药……你帮我……注射,可以……拖一下。” 他立马照做,在雨霖铃的指示下给她注射了药物,他一直抱着她,摸着她的脉搏,尽管微弱,却始终没有停止。 车子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左开阳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栋别墅前,吴霁从头至尾注意力都在雨霖铃身上,只大概知道这里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左开阳带他们进屋,然后快速启动了监控系统,周围一旦靠近了那些怪模样的东西,他会立马知道。 雨霖铃恢复了一点力气,尽管她知道这是在燃烧她最后的生命,那个药不能救她的命,只是让她回光返照罢了,她缓缓开口:“你留在上面……联系戚桐……哥哥,带我去地下室。” 左开阳为他们打开了地下室的门,然后就再也没搭理他们,专心做起了自己的事来。 吴霁把雨霖铃抱到了地下室,却见这下面更是宽敞得多,并且放着很多仪器,看着竟像个实验室。 “把我放在那张椅子上吧……”,雨霖铃被安置好后,一瞬不瞬的看着吴霁,他的衣物上沾了不少污血,不知是她的多些还是刚才和怪物搏斗留下的多些,最终笑道:“你看,遇上我就没好事吧……你要是不来找我,或许就不会碰到这么危险又恶心的事了。” 他将她被鲜血浸染成一缕的发别到耳后,然后温柔缱绻的吻了她的侧脸:“不来找你,我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瞎说吧……”她轻轻摇头,没怎么当真,觉得他在讲好听情话哄她,“十二年后才来找,你反射弧这么长吗?” 吴霁却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话他本来没打算告诉她的,毕竟也不算太光彩,“我本来……本来打算在军队里磨炼几年,等我有本事,有能力保护你了,再来找你,后来……”他自嘲一笑:“我坐牢去了,四年前才出来的。” 这倒是雨霖铃从未想到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雨琮那老东西没有保你吗?” 吴霁摇摇头,再没开口说什么了。只是握着她的手,一时半刻也不肯松开。 雨霖铃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内心的感觉,目光晦涩又暗沉,寻不到半丝光亮。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哥哥……麻烦你打水来帮我擦擦身子,你也知道我爱干净的。”,纵然死亡近在眼前,她也决不肯污糟糟的离开这人世。 吴霁刹时便红了眼眶,怕她瞧见,便偏过了头去,轻声嗯了一下。 他弄了一盆温水,将毛巾打湿拧干,细心的为她擦拭身上的血污,尽力避免碰着她的伤口,直换了叁次水才结束。 他又找来绷带,替她将伤口包扎起来。哪怕雨霖铃心知这无济于事,却也没有阻止他,而是等他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才缓缓道:“哥哥,这里有绳子,你去找来把我捆上。”,她见他立时有不愿的神色,笑着解释道:“我被那怪物咬了。我推测那些人大概是死后才会变成那副鬼样子,所以让你给我注射了那药剂延缓死亡,不然我怕那时我便丧失了意志,把你两都给咬死了。” “现在你把我绑起来,等我死了以后看看会不会尸变,要是……你就立马想办法把尸体毁了。”她眼见吴霁的脸色越来越差,觉得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宽慰道:“当然也有可能没死,那里有摄录机,你好好记录下我的状况,每隔不久你帮我测测体温,我要是能醒过来,这些可都是珍贵的实验数据呢。” 虽然这样的情况微乎其微就是了。 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等吴霁依着把她捆起来后,她觉得自己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看着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脑海里快速掠过了许多事,往事如烟似雾,她无法否认,他曾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想到了什么,她蓦然笑起来,叹道:“原来真的是你……” 四年前,她曾在国外时的居所处看见过他,她还当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便是来找自己的吧。 没有问那时为什么他没有现身,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晚安。” 吴霁抚着她的脸,予以一个弥足深情的吻,吻罢,他温柔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不论是何下场,永远不会再离开。 末日逃亡·正文④ 到了清晨时分,雨霖铃的脉搏已经微弱到近乎断绝,体温也冰凉不已。她面容失色,紧闭着双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那样。 她被捆在椅子上,吴霁无法将她抱在怀里,只能用热毛巾敷在她的额头和脖颈处,虽心知这无济于事,但哪怕微乎其微,也想让她好受一些罢了。他目光中全是挣扎之色,既舍不得,也不忍心。 只要现在他在她心窝上开一枪,她立马就能结束痛苦,离开人世。 他忍不住将手掌贴在她凉浸浸的面颊上,仿佛她的痛苦也因此传到了他的身上,使得吴霁的四肢百骸都在剧痛,那翻天覆地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窒息。 “小雨……”,他轻轻的唤她,却得不到她半分回应。 他仍犹豫着,然而不过一息之间,她的脉搏停了。 吴霁觉得周遭都静了下来,他的心随着这难言的死寂一起沉默,旁边仍打开的摄录机亮着红灯,刺目到了极点。 * 雨霖铃不太能搞得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耳畔还余留着吴霁对她的呼唤,现在却身处鸟语花香的园子里,眼前那窈窕的女人正拿着剪刀修剪花枝。 她回过头来对她盈盈一笑,“看,我的桔梗种出来了。” 高奚……雨霖铃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但仍清楚的记得她死了。 所以现在要么是她在做梦,要么是她也死了。 她希望是后者。 高奚折了一朵幽幽绽放的绿色桔梗,走到她跟前,那阔别已久的温柔眉眼泛着暖意的注视着她,抬手将桔梗插到了她的发梢上。 她的手腕柔白纤细,亦带着清透的香气,雨霖铃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然后转移到她的脸上。 “好久不见。”她道。 高奚笑着应她:“嗯,好久不见。” 雨霖铃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瘦了一点,下面吃的不好吗?那可难办……”,要知道,口腹之欲一直是她过不去的坎,她幽幽叹息:“而且我死之前也没吃饱,这算是遗憾吧,我死不瞑目。” 高奚蓦然失笑,“张口闭口都是死,你能不能往好处想想。” 雨霖铃正经道:“我觉得这就挺好的。” 高奚无奈的摇摇头,“你就这么想跟我走啊。” 雨霖铃含笑:“怕你寂寞嘛。” 高奚:“下面没吃的,我也不会给你做哦。”,又颇有几分揶揄:“你只能等你的好哥哥时不时供一些给你……他不是个无神论者吧?” 雨霖铃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不对,你怎么知道他的?”她皱眉,“我可不记得和你提过他。” 高奚唇边的笑意颇有些神秘,“变成鬼了,当然无处不在。” 雨霖铃无语,她想了想,迟疑道:“他能过来找到我,该不是你……” 高奚但笑不语。 雨霖铃有些不忿,“死都死了你就好好待着行不行,乱掀什么棺材板管人家的闲事?” 高奚没忍住笑出声,“怎么就成我的错,我不引他找到你,他也千里迢迢的追过来了不是,人家对你可是真心实意。” 雨霖铃叹气道:“那又怎么样,他遇人不淑,我只会睡,不负责。”她想想又觉不对,“我这叫人美活好不粘人,是他要求太多了。” 高奚:…… 她两一起沉默了,然后又同时笑出声,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脉脉温情。 高奚:“真的想好了,要离开吗?” 雨霖铃轻声道:“我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 父母对她而言早就变成了符号,名誉权利甚至财富,她也从来没有在乎过,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高奚和戚桐,或许内心深处仍对某人有隐秘的顾念,可如同指间清风,没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她叹道:“而且这也不是我想活就能活的吧,你的好先生二话不说给了我两枪,惹不起惹不起啊。” 高奚莞尔:“谁让你要去招他,说起来你的脾气和他也差不多,又拧又凶残。” 雨霖铃被恶心了一下,嫌道:“谁像那种人了!”,她说完又觑着高奚的神色,轻咳了两声:“说起来,我杀了你异母大哥,你亲生的妈,还有他……嗯,你不介意吧?” 高奚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雨霖铃立马认错:“好吧好吧,我错了,你别生气。” 虽然嘴里认错,但半点诚意都感受不到,高奚叹道:“我介意什么呢,和你说的事里十件有九件你都不听我的,早就习惯了。” 雨霖铃笑嘻嘻的,坦然接受了她这番话,并把这当成夸奖,尽管她还是有点不甘心:“我差一点就能把他也杀了,可惜棋差一招……”,然后她就被反杀了。 话虽如此,不过这世上本就是你杀我来我杀你,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是说起这个雨霖铃就忍不住抱怨:“而且他怎么回事啊,是买了复活甲吗,上次你开了三枪他都没死成,真是个医学奇迹……” 高奚扑哧一声笑了,实在是没忍住。 雨霖铃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和人聊过天了,所以她才觉得死亡对她不是坏事,“你怎么光说我,你不也走得干净利落吗,一点不舍得都看不出来。” 高奚歪歪头,“有吗,我不是给你和桐桐都留了遗言吗?” 雨霖铃嘁了一声:“你也给她了啊。” “吃醋啦?” 她横了她一眼,“有毛病吧,无聊。” 高奚深知自己这个表妹一向口嫌体正直,也不同她计较什么,虽然她常常不听话,可也是自己最在乎和亲近的家人了。 “我那时穷途末路,除了死,已经别无选择了。”高奚缓缓开口,看着自己素白的掌心,上面也不知覆盖了多少的鲜血,肮脏不堪,“我之所以没杀他们,只是觉得活着对他们更加残忍,我在策划死亡之前,就已经抽空了景休蕴的势力。” “……她儿子贪污被捅破也是你的手笔?” 高奚点点头,“她那一家人看重权势,我就让他们永远失去权势,也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你就算不杀他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生不如死。” 雨霖铃见她神色冷淡,才想起她不仅是对她照顾有加的好性格姐姐,也是凭一己之力谋划了高仇崩盘的人。 “你对高仇究竟……” 高奚眼里闪过一抹晦色,“我本来没想杀他,只是想将他手里的权利夺走,然后转移一部分到桐桐那里。”,她神情冷漠,却还是没藏住那抹哀伤,“有些东西太过庞大,与其让它失控,不如捏在手里,不至于发展成威胁。” 但是,她在最后想起了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往。 于是调转枪口,朝他开枪后才自尽身亡。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结束这纠葛的命运了。 “我被那个妓女抚养长大,我以为将我培养成棋子送到高仇的床上,是要我获取情报,但终究,也是一颗复仇的种子。” 她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将那些痛苦压下去,高奚对着雨霖铃温柔的笑道:“霖铃,很抱歉,就算你也离开了人世,但我恐怕不能陪着你了。” 雨霖铃楞了楞:“什么意思。” 高奚平静的开口:“找高僧帮了我一个忙,在我死后三年之内磨灭灵魂,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雨霖铃的心骤然失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说实话这些事这对她这个先进的科学工作者造成的冲击实在不小。 “那你……还有多久?” “快了。”她笑着说:“就在这短时间内。” 雨霖铃沉默了,没去问为什么,最后只淡淡的开口:“和尚……也做这么不仁慈的事吗,他们不是要普度众生吗。” 高奚道:“毕竟只要钱到位,佛祖也能干到废啊。” 雨霖铃:……祖安来的和尚吧那是。 高奚知她所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我也已经没有依恋了。” 雨霖铃觉得不甘心极了。 可她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周身竟开始发烫,她皱眉:“怎么回事?” 高奚笑着眨眨眼:“看来你的时间还是没有到啊。” 雨霖铃无语,合着刚才说那么许多你就是在耍我玩是吧。 “我怎么找你?”她低声问道。 高奚最后拥抱了她,“别怕,直到最后一刻,我都在你的身边。” * 吴霁不知时间过了有多久,或是一秒,或是一百年,他只觉得混沌,质问起自己许多事来。 比如,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就在他万念俱灰时,雨霖铃又蓦然睁开了眼睛。 末日逃亡·正文⑤ 吴霁:“小雨,还好吗?”,他笑了起来,眉目舒朗,如同破开了黑沉压迫的乌云,喜不自胜。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只是醒了,却没有任何动作,两眼发直,并不看他。 他突然想起之前她说过的尸变,于是心脏剧烈的颤动着,他伸出手去摸她的脉搏……什么也感受不到。 一下又如同从云端坠落到泥尘里,绝望的感觉攀爬上他的脊背,游走全身。 他知道,她肯定不愿不人不鬼的活着……所以尽管翻涌着苦楚,吴霁还是把枪握在手里,对准了她的额头。 然而令他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雨霖铃顷刻间将身上的绳子挣断,挥手打飞他的手枪,又钳制住他的手腕,整个人撞了上来,把他压在了地上,力气之大竟让他不得挣脱。 “你……”,他实在弄不清她到底还有没有意识,只是这种蛮力也不是他所熟识得雨霖铃能拥有的。 他记得那些怪物的模样,饥肠辘辘的扑上来,要把人生吞活剥般暴躁,所以她下一秒就要咬他了么?可吴霁并不惧怕,只静静地看着雨霖铃,她的脸本就又小又精致,她的唇忽又变得润泽靡红,冷艳到了极点。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心知或许马上就会沦为她的晚餐,却仍旧叫他心动不已。 他还有心情笑道:“真是一辈子都搭给你了……” 雨霖铃听不懂他的话,漠视着身下的他,突然凑近了距离。 吴霁心想,她这是要开始啃他了吧,会从哪里开始?自己全身上下肌肉还是比较多的,吃起来会不会太老,肉质太柴,万一她啃两口之后不想吃了怎么办,毕竟这丫头从小就挑食得很。 他忍不住提醒她;“这种时候你可别挑啊,有吃的就不错了……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把剩下的肉放冰箱。” 不过丧尸会闹肚子吗?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又道:“你还是省着点吃,我估计你出去了也不好找吃的,还有,看在上面那个小哥和你是朋友的份上,你别啃人家了……”,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古怪,那个人和她是朋友么,看着……挺熟的。 他竟然吃起醋来了。 于是更加重了语气:“你只准吃我听到没有!不准多尝别的野男人一口!”,想了想又严肃的补充道:“野女人也不行。” 如果雨霖铃此刻有神智的话,一定会翻一大个白眼送他。 吴霁见她的脸越来越近,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也直往鼻孔里钻,说真的,他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提不起来,缓缓道:“小雨,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是你的哥哥了吧……不管我是什么,一定会再找到你的,我们再好好谈一场恋爱。” 她的唇已经触到了他脖子上的动脉,而吴霁笑着,近乎呢喃:“我爱你。” 他坦然迎接她的死亡之吻,但过了一会,只觉出她软软的舌正舔舐着他的脖子。 ……什么毛病,吃之前还要舔舔,她是猫吗? 吴霁有点不自然,浑身变得燥热,脸色也被熏得红了,沙哑道:“小雨,别闹了……” 他能清楚的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特别是某个部位,开始变得不可描述。 他这是在死之前还要欲求不满?会不会过于惨绝人寰了点?他十分无奈,这人为了舔他,竟然放开了他的手,攀着他的肩膀,蹭得正欢。 他现在理应一把推开她,马上逃跑……但他不舍得,认命的发出一声叹息,搂住了她的背。 “呜……” 从她嗓子里发出轻柔的哼唧声,听着可爱至极,她缓缓抬头瞧着他,眸子清澈见底,竟懵懂如稚子。 吴霁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么现在他面临两种选择:一是什么也不干,等她玩够了一口吞了自己;二是……做点什么,要么被她不悦的咬死,要么完事之后再被咬死。 ……横竖都是死。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无比想选择第二种死法,但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又无比唾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只想睡她…… 在心底斥责自己无数次之后,他慢慢的将手放到她腰间摩挲起来。 雨霖铃没有拒绝这样带着试探意味的挑逗,她甚至哼唧着,趴在他的怀里,享受起这样的抚摸来。 看来她还挺喜欢的……吴霁觉得自己仿佛在逗猫,这只小野猫在正常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乖,此时此刻真是万分可爱,然而可爱的外表下或许装着的是锋利的獠牙。 他修长的手指探进了她的衣服里,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她柔嫩光滑的肌肤。 “喜欢这样吗?”,他笑着亲吻她的发顶,搂住她的肩腰转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声道:“还有更舒服的……” 吴霁见她无辜的看着他,如此天真烂漫的表情从来没有在这个小骗子脸上出现过,又单纯又充满诱惑。 虽然碰上雨霖铃,吴霁的心理防线通常都会碎成渣渣,但这种将他往深渊勾引,让他丢盔弃甲、毫无抵抗之力的情窦,他也只有义无反顾。 他将她的衣服都解开了,露出美好的胴体来,他皱眉看着之前给她绑的绷带,还是将其掀开,也不出他所料,伤口全部愈合了,肌肤柔嫩如初。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肩膀,张口轻咬,雨霖铃的身子颤了颤,不满的扭了扭,吴霁失笑:“这么霸道,只准你舔我?” 雨霖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手很温暖,抚摸她的时候让她感到很开心,于是抓住了他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头上,充满期待的看着他,眼睛湿漉漉,好不可怜可爱。 ……太犯规了。 吴霁觉得自己要是年轻个十来岁,恐怕就要抵抗不住,当场狂飙鼻血。 他顺着她,揉了揉她的发,雨霖铃当即闭上眼睛享受着,看着愉悦极了。 而后他温暖的手掌从她的发揉到了她丰盈的酥胸,指尖抵在乳首上摩擦,力度适中,仍叫雨霖铃十分舒适。 吴霁趁机欺上了她另一端的乳首,含在嘴里轻轻吮吸。 “啊……”从她的檀口里溢出一声呻吟,她迷濛的水眸望向他,仿佛这样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了一般,还期待着他如刚才一般温存,而不是叫她渐渐颤栗。 可惜让她失望了,他的攻势愈发凌厉起来。 —————————————— 作者:有二更,庆祝一下珍珠破两千(一把辛酸泪) 求求求求留言啊呜呜呜 末日逃亡·正文⑥ 吴霁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了,只觉回过神来时,眼里只剩下她。 “哥哥,快带我去放风筝!” 十五岁的少女带着兴高采烈的神色扑到他的怀里,水眸如繁星,她娇俏又明媚。 夏日的风悠长又燥热,她一路小跑过来,额头自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他将自己校服袖子里面的那截翻出来,替她仔细的拭去汗水,神色无奈:“夏天风不大,风筝飞不起来的。” 雨霖铃向来是个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的主,于是不满的鼓了鼓脸颊,对他撒娇:“去嘛去嘛,我看院里也有小孩在玩。” 吴霁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也知道人家是小孩啊,你多大了?” 雨霖铃抱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总比你小一点吧,哥哥——”,她脸上写满了希冀,于是吴霁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好吧,我们先去买风筝。” 谁知雨霖铃摇摇头:“不要,我们自己做!” 吴霁讶然:“自己做,你会吗?” 她一脸的胸有成竹:“当然了,能有多难。” “呐,像这样……把这个贴上去……然后……” 吴霁看着雨霖铃一边翻着小学语文课本,一边做着风筝,有些哭笑不得。 “你去哪翻来的课本?” 雨霖铃正专心的给自己的风筝涂胶水,把剪好的鱼尾巴黏上去,不在意的回答道:“从你的房间里翻出来的啊。” 吴霁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我的房间?”,然后脸色一变,“等等,你该不会……” 雨霖铃这才抬起头来瞧他,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对,我还看到了你藏起来的卷子……哥哥,不及格也没什么的,我不会嫌弃你的啦。” 吴霁:…… 他默默的移开了目光,并给雨霖铃留下一个单纯不做作的背影。 谁还没点小害羞了? 可过了不久,吴霁觉得更不自在了,因为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压根没有要搭理他的样子,身后只有她做风筝发出的声音。 吴霁的肩膀垮了下去,认命的叹口气,自己把自己安慰好,准备回头看看她的进度如何,不是他说……从语文书上学怎么做风筝也太不靠谱了吧。 但他还来不及回头,后背就多了一份重量,眼前出现一只胖头鱼风筝,她欣喜的声音传来:“哥哥你看,我做好了~” 她整个人扑在他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且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哪怕吴霁没有看她,也能想象得出她的如花笑靥。 小少女正是发育时,那娇软的触感立刻叫吴霁顿时心猿意马,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哥哥?” 见吴霁没有反应,雨霖铃疑惑的叫了他两声,他才赶紧强迫自己回神,遮掩似的咳嗽,却仍掩不住嘶哑:“挺好的……这胖头鱼……挺可爱的。” 谁知雨霖铃拍了一下他的背,气道:“什么胖头鱼嘛,这是比目鱼!” “噗……”,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吴霁赶忙回身安抚她:“没有没有,是我有眼无珠,没错,这只比目鱼真可爱。” 雨霖铃轻哼了一声,他敷衍得太明显,不过她心情好,懒得和他计较。 吴霁拿过她的风筝,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丫头虽然画工差了点,但风筝做得极好,能看语文书就做出来,她也算是个人才了。 吴霁笑着问她:“怎么想起自己做风筝来?” 雨霖铃挨进了他,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自然无比的坐到了他的怀里,道:“这是我从小的愿望。” 吴霁推开她不是,不推开她也不是,他是不是该提醒她,他们已经长大了,再这么亲密已经不合适了。 可他张了张口,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的时候上语文课,我就想放风筝,但是……没人陪我玩。” 她的神色落寞,吴霁见不得她不开心,手掌抚上她的脸颊,“现在我陪你,你有我。” 雨霖铃眉眼弯弯,点点头,“对,我有哥哥。” 大概是老天爷都不忍心看她失落,那日的风将那只胖胖的比目鱼吹拂了起来,在蓝天下漂浮着。 雨霖铃的笑容也格外动人心弦,吴霁看着她,便想着只要能让她一直如此开心,要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哥哥,那篇课文里把风筝取名叫幸福鸟,说它给他们带来了快乐。”,雨霖铃的语气轻柔,说出的字符随着风融进了黄昏里,夕阳给她的乌发镀上了一层薄金色,泛着股暖意。 她笑着问他:“我们要不要也给风筝取个名字呢?” “你想叫它什么?” 她点了点下巴,然后注视着他的眼睛,透露着笑意:“叫连理枝好不好。”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它是比目鱼呀,希望它将我们永远连在一起,不要分开。” 吴霁读懂了她的意思,狼狈的移开眼睛,“小雨,比目鱼不能用来形容兄妹,或是好朋友的……” 雨霖铃撇了撇嘴,“你明明就知道。” 他低声道:“你还小,不懂的。” 雨霖铃没有再接话,只是昂着头看那即将融入夜色的风筝,好一会儿才道:“哥哥,书上说快乐是会飞走的,再也找不回来。” 她将手覆在了他控制着风筝线的那只手背上,轻声道:“不行的,如果我有幸福快乐,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永远不准离开我。” 吴霁的心刹时便柔软了下去,“嗯,我帮你,一起抓紧它。” * 吴霁吻上了她的唇,用力的吮吸舔舐,如同涸泽之鱼,竭尽全力去吸取他的生命之源。 他将她抱得极紧,大手在她光滑的裸背上游弋,点起欲望的火苗。 哪怕现在雨霖铃神志不清,周身还是像升腾起了不清不楚的雾霭那般,深陷迷茫,却不想挣扎,就这样溺于他的温柔给予。 吴霁放开被他吮得靡红的唇,直起身来,将她的两条腿架在了自己的腰肢上。 “小雨,自从你回来后一次真心实意的对我笑都不曾吧。”,他颇有些自嘲,“你不快乐,对么?” 他将性器从解放出来,握着它抵住了她湿软的穴口,蹭了几下,沾着她渗出来的蜜水,找准了位置插了进去。 雨霖铃顿时可怜的呜咽起来,他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 “乖,我在。” 她的内里紧致水润,将他的粗莽包裹得很好,又柔又韧,他怎么来回的顶,那肉穴都紧紧吸附着他。 “哈……啊……” 他修长的十指掐着她柔软的臀肉,一次比一次深的探访她的蜜洞,直到抵住了她的花心,又狠狠地捣了几十下,撞开宫口,插到了最里面。 他低喃着她的名字,将她搂紧,两具躯体贴合得没有缝隙了那般,他的胯不断往上顶她,直弄得雨霖铃的两条腿颤得厉害,从妩媚精致的眼里涌出泪水来。 他吻去她的泪水,温柔道:“我不会离开你的,生也如此,死也如此。” 末日逃亡·正文⑦ 吴霁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过来。 他迷瞪的伸出五指在眼前晃了晃,又看了眼睡在他臂弯里的雨霖铃,沉默了好一会儿。 昨晚的疯狂余韵犹存,紧贴的肌肤亦是温暖的,他存了一分希冀,伸手触摸她的脉搏,却依然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的眸子暗了下去,对这样的结果是失望的,他没死,雨霖铃也活不过来,对他而言奇迹并没有发生。 怀里的她动了动,浓密而弯曲的眼睫轻颤了一瞬便睁开了眼睛,也是颇为迷茫的看着他。 雨霖铃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尝试着动了动身子,下体一阵不适,只因她察觉他的那啥还塞在自己里面。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轻吐出两个字:“畜生。” 她都快死了,这人居然还操了她??? 没看出来啊,心地善良的吴公子居然这么丧心病狂,死人都不放过。 吴霁脸色爆红,语无伦次:“不不不是……你、你听我解释……是因为,你扑过来……我才……所以……那什么” 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心想一头撞死算了。 雨霖铃冷笑,“所以什么,你是想说我一个快死的人把你给强上了?” 吴霁心想可不是么,结结巴巴道:“差、差不多,你昨天……想吃我来着。”,然而雨霖铃的脸色更难看了,吴霁才觉得这话说得有歧义:“不是…不是,我说的吃,不是那个吃,没错,后来是我吃了你,但那之前是你想吃我……不对,小雨,你恢复理智了吗?”,吴霁激动的捧着她的脸,一副快要喜极而泣的蠢样。 这说的什么鬼话……雨霖铃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她也不是傻子,身上除了激烈运动后留下暧昧的痕迹以外,别的不适竟都没有,几处枪伤更是不存在了。 后来经过吴霁的一番解释,雨霖铃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我醒过来了以后仿佛失了智,扑上来就要啃你?” 吴霁疯狂点头,就是那样没错。 她冷笑:“但你还是将计就计把我给上了,在我没有理智的时候。” 吴霁脸色僵硬了下去,颇为羞愧的低头,轻声道:“对、对不起。” “还有,”雨霖铃似笑非笑的凝视他,“你还想插着我到什么时候?” 要命了…… 吴霁觉得自己活了三十来年,头一次这么窘迫和羞耻,虽然……没有虽然,他内心半麻木的接受了自己是个变态的事实。 雨霖铃用毛巾擦着她两腿之间的白浊,仍有些气闷,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他,这人平常假正经,这回算是被她捏到把柄了,于是笑着开口:“哥哥,我昨晚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衣服也没有穿好,香肩半露,散发着妩媚的气息,她搂住了吴霁的精壮的腰肢,将小巧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气若幽兰:“你还有力气吧,不如再来一次?” 吴霁僵硬的转动脖子,实不相瞒,昨晚他以为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和她那什么,当然是拼了命……再来一次也不是不行,就是没被她咬死,而是精尽人亡而已。 雨霖铃巧笑倩兮的问他:“怎么,你不行吗?” 他居然也不否认,十分痛快的点点头:“对,我不行。” 面子也算不了什么,男人的尊严也可以不要,反正他是变态。 雨霖铃真是生气又想笑,末了狠狠掐了他一把,扭过身穿衣服去了。 “小雨,你真的没事了吗?” 尴尬的情绪过去,他眉宇间带着忧色,毕竟就算她恢复了神智,她身上发生的事仍旧不合理。 “如你所见。”,她走到实验台边,用针筒抽了一管血出来,放进了培养皿里,神情淡漠,“不人不鬼,大概是变异成了怪物。” 吴霁皱着眉,想要反驳她,实验室的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左开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很抱歉打扰二位,但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我好不容易联系到戚总,不知道什么时候信号就会中断,雨小姐还是上来一趟比较好。” 雨霖铃颔首,三人一道回到了一楼大厅。 而左开阳也和他们大致阐述了现在的情况,从吴霁带雨霖铃去地下室已经过去了36个小时,这段时间内港城几乎可以说是翻天覆地,“毫无疑问,这已经不是什么传染病,而是丧尸毒,大概已经进化过一次了,现在被传染的人从被咬到发病只需几分钟时间,政府已经管控不住,成群结队的丧尸攻击了医院、商场、居民楼……好在这里地处偏远,一时半会那些东西还找不过来。” 左开阳的话没有说完,但吴霁心里很清楚,等他们的粮食吃完就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所有的事都是未可知的。 雨霖铃坐在了电脑面前,屏幕里的戚桐虽还是那副端庄优雅的模样,可眼底的青黑说明了她那边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她对她笑了一笑:“霖铃。” “看来情况不妙啊,戚总这是几天没合眼了?” 戚桐苦笑着摇头:“首都虽然没有港城严重,但……乱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雨霖铃明白她这话里的沉重意味,这丧尸感染的速度太快,哪怕出动军队,也很难消灭干净。 戚桐:“长话短说了,霖铃,我没办法把你从那里接出来,你也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但我只要找到机会,就会让人去找你。” 雨霖铃垂下眼帘,她心知戚桐不是在和她说客套话,可如今,她已经没有求生的必要。 而且她想现在不是能不能逃离港城的问题,而是他们手里没有足够保命的家伙,哪怕她不需要,但吴霁和左开阳总不能也一起完蛋。 戚桐蹙着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今物资是送不进去的……别墅里还有多少存货?” 雨霖铃为了来杀高仇,倒是准备了一批枪支弹药,“两把九四,子弹大概还剩两百发。” “狙击枪呢?” “刺杀高仇失败,逃命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带着那么重的……”,雨霖铃顿了顿,勾起一个笑容,吴霁不仅侧目,而左开阳则是默默离她远了点。 “送不进来,我们就去抢别人的好了。” 戚桐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却是无奈的叹气:“少去招惹人家了,苦头还没吃够吗?” 雨霖铃暂时没有告诉她自己变异了的事,“放心吧,我有分寸。” 左开阳不仅腹诽:你有个大呲花…… “对了,我倒是还有一个生意可做,要是成了,可以弥补戚总这回的损失。” 戚桐挑眉:“哦?愿闻其详。” “等我顺利的从港城出来再说吧。” 她现在可不是百分百确定自己是不死身,万一被撕碎了,难说能不能愈合。 戚桐轻笑了一声,到底是她认识的那个雨霖铃,困境很难打倒她,哪怕这次当真要九死一生了,“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戚桐虽然送不了物资给他们,却告诉了他们许多的情报,比如军队会在什么地方布控,哪里安全,哪里已经彻底沦陷。 直到信号逐渐不稳定,戚桐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 最后戚桐正色道:“霖铃……活着回来。” 雨霖铃却没有正面回应她,“戚总也好好保重,我可不想失去你这长期饭票。” 她话音一落,画面彻底消失,他们失去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末日逃亡·正文⑧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雨霖铃乜了眼吴霁,淡淡开口道:“吴公子意下如何?” 吴霁沉吟了一会,皱着眉头:“去抢别人的说得容易,做起来未必简单,现在外面丧尸围城,手里有武器的必然严防死守……我认为比起找军火,食物更加重要。” 雨霖铃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指甲,从刚才醒来后她就发现了,她的十指都微微泛紫,血色尽褪,这让一向精致的她十分不爽。 “左开阳,你之前打算在这里长住是吧,我看你囤了不少吃的,有多少?” 左开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大概是他最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也知道,我是搞计算机的,平常不会出门,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烦我……” 雨霖铃不耐烦的打断他,“讲重点。” “……我买了很多快餐食品,不算上需要电来烹饪的外,大概够三个人吃两个月的。” 雨霖铃唇边噙了抹笑意,赞许道:“除了黑别人电脑外你还有点用。” 左开阳翻了个白眼,他本来就是学电脑的,只会干那个有什么错。 接着他又有点惆怅,现在看这个形式,他这唯一的优点都给整没了。 而雨霖铃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放心吧,看在你做了这么杰出的贡献的份上,不会让你没命的。” 左开阳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说实话,他还以为雨霖铃说不定嫌他是个废物,一枪崩了他然后霸占他的食物呢。而吴霁也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小哥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危险。” 陷在感动中的左开阳,并没有发现他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自己望向雨霖铃的目光。 吴大公子,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吃醋的无聊男人。 而雨霖铃则是起身,伸了伸懒腰,“对了,那些食物我不需要,对你两来说能管两个月就成。” 左开阳不解:“为啥。” 她眼尾划过一抹狡黠,整个人背着晨光,面容妩媚又带着三分邪性,“因为……我被丧尸咬了,现在不是人啊。” 左开阳整个裂开了。 * 回到了地下室,雨霖铃将枪支弹药都交给了吴霁后转身带上实验手套,将之前放入培养皿的血液取出来,滴在玻璃片上,送到显微镜下观察。 “这两个月之内我要做研究,没工夫分神,你多照看一下左开阳。” 吴霁点点头,轻声道:“你放心,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他出什么事的。” 雨霖铃嗤笑了声,“我和他可不是朋友,不过是戚桐拜托我罢了。” 吴霁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与她贴着面,轻叹:“小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所以……”,他不带任何情欲气息,用唇触碰了她的耳垂,“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雨霖铃垂下眸子,心想原来变成丧尸,也还是有感觉的。 “从醒来那刻开始,我就想撕碎你。”,她推开他,冷漠的说道,眼底渐渐聚起了冰霜,“不止是你,还有左开阳,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饮你们的鲜血,吃你们的肉,所以我现在奉劝你,带上枪支弹药拿上食物和左开阳离开,否则,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她的声音多了抹嘲弄,“吴霁,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说出来,只是想用他们来测试自己的忍耐性,不过是完成实验中的一环罢了,哪怕真的忍不住吃了他们,左右对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谁知他闷声道:“那你吃我也就够了,带我在身边,随时当你的储备粮。” 雨霖铃忍无可忍,把吴霁赶出了实验室,实在不想看到他的脸。 回到楼上的吴霁和左开阳大眼瞪小眼。 左开阳把自己缩成一团,内心是崩溃的,他颤巍巍的问吴霁:“吴…吴先生是吧?那个……雨小姐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惜吴霁没有给一个令他安心的答案。 “她说的是真的,那天……她确实被咬了,其中有一段时间她断了气,再然后……”,吴霁微不可察的红了脸,不过很快就遮掩了过去,他轻咳一声,“总之,小雨现在怕是真的不算人类了。” 左开阳脸色灰败,生无可恋,“我还当她终于良心发现,没想到这杀千刀的魔鬼,说什么不会让我死,我看她就是想把我当成储备粮……”,他抱着头哀嚎,“不!我在她眼里就是一只猪!养肥了随时宰!” 吴霁:……瞧瞧把孩子给吓的。 他试着安慰左开阳,“没有这么严重,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 左开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吴霁,“你知道她拿活人做实验吗?” “活……什么?”,吴霁觉得自己仿佛被刺了一下,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 “你果然不知道……雨霖铃,她就是个疯子,我认识她也几年了,当初周莫言就让我去国外帮她,他们之间一直有生意往来,只不过我只负责入侵数据库……杀人的事,都是雨霖铃去做。” 吴霁怒不可遏的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她怎么可能!” 左开阳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悲,“是你不了解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雨霖铃这个人……非常可怕。”,他挣脱了吴霁,脸色阴沉,“她现在也不是人类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我们杀了,所以……我们一起杀了她,才是最安全的。” * “你在这吗?” 雨霖铃躺在实验台上,对着空气低喃,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心想就算她在,自己也听不到她的回答。 “你说我的时间还没到,就是要让我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吗?” 她将自己的外衣除去,露出洁白无瑕的裸体,右手拿着手术刀,嘴角的笑意冰冷而疯狂,“不过也好……有哪个科研工作者,会放弃这么好的实验素材呢……可惜你不能亲手解剖试试了。” “我很遗憾,没有机会再和你一起做实验。” 锋利的刀刃从小腹处划开,却只有少量血液流出。 在实验台的上方有三台摄录机从不同角度对着她摄像。 她的声音平静到冷漠,仿佛切开的不是自己的身体,“第一次解剖实验,实验体痛感剧烈,约是活体时的六倍……” * 吴霁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这十二年来,她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 分开的时候太小,留在他心里不可磨灭的只剩她那双煜煜生辉的眼睛。是的,他钟爱那双眼,时而纯真,时而狡黠,当他们踏足禁区后,情欲覆没了水眸,更是美不胜收。 可雨琮告诉他,雨霖铃有反社会的人格。 一天前左开阳说,她在拿活人做实验,背了不止一条人命。 一时间,他心里的那个她渐渐模糊起来,一会儿是那个对着他撒娇的妹妹,一会儿又变成了冷酷无情的Daisy。 他靠在墙上,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短短几天里,他熟悉的世界翻天覆地,他深爱的人也不是当初模样。 或许他早就有所察觉,从四年前他去国外找她,看到那一幕开始。 然后他狼狈的回来,逃避了所有的一切。 吴霁的手紧握着,有血液渐渐渗出指缝,他曾经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可说到底是因为他的懦弱,如果那时候能抓紧她,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吃点东西吧,毕竟……我们还活着。”,左开阳拿来两个面包,递了一个给他,劝道。 吴霁接过后道了谢,神情依然低沉。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左开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吴霁抬眼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你会用枪吗?” 左开阳楞了楞,“不…不会呀…”,他有些紧张,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你难道想让我动手杀她?……我不行的,我连鸡都没杀过。” 吴霁垂着眼,将手枪拔出来,给他演示怎么上膛,“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 “你自己走吧,带上枪和食物,去找军队在的地方,你也听到戚桐说的了,军方也没有完全放弃这里,他们在保护没有被感染的正常人,你运气好的话,能活下去的。”,他深深的看着左开阳,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留在她的身边。” 左开阳真是崩溃了,“你是不是疯了!你会死的!” 吴霁:“在她身边会死,离开她我也不一定能活。”,他低下头去自嘲的笑,“这是我欠她的,她活着我救不了,她死了,我不会再抛弃她一次。” “有病!你神经……”,左开阳气急败坏的骂他,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脚踝上。 顿时头皮一炸,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颤巍巍的开口:“吴……吴先生……” 吴霁疑惑的抬头,却被惊骇到了。 “小……小雨?”,他的心狂跳着,不明白雨霖铃为何会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 说是奇怪也不准确,这幅模样已是十分悚然了。 雨霖铃不着寸缕,不知何时爬在了地上,一只手抓住了左开阳的脚踝,听见吴霁叫她,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庞对着他诡异的一笑,他看见她的眸子变成了金黄色的竖瞳,而她的双腿自膝盖以下,全部断裂了。 “雨……雨小姐……我们,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左开阳怕得不行,他深知雨霖铃的脾性,若是真的惹恼了她,自己定会生不如死。 雨霖铃没有搭理他们任何一人,她支起躯体,把左开阳的身体当做某种支架般向上攀爬着。 她柔软的缠着他,让吴霁冷汗都下来了,这样子……仿佛是一条冰冷的蛇。 她很快就攀了上去,双臂紧紧的搂住左开阳的脖子,伸出变得猩红的舌舔舐了一口他的脖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食物那般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左开阳快要绝望了,只能饱含期许的望着吴霁,“吴……吴先生……救我……” “小雨!放开他!”,吴霁用枪对准了雨霖铃。 雨霖铃根本不顾他的示警,对着左开阳的脖子就要狠狠咬下去。 这火光电石的一刻,吴霁紧紧凝视着她的面容,没有犹豫便扣下了扳机,正中了雨霖铃的眉心。 我很快就去陪你。 正文⑨ 近距离射击,且命中了要害,雨霖铃的身躯瞬间失去了力气,载倒在地。而左开阳因为恐惧过度,也晕死过去。 吴霁无力的垂下手,满目萧然。 屋子里安静极了,他眼前的景物似在极度的扭曲,耳畔兀地尖鸣,长于心底的溃痈在这一刻锐利的疼痛着,生不如死。 “小雨……”,他用沙哑的声音唤她,踉跄地来到她的身边,他想伸手碰碰她的脸,却又同时痛恨着自己。 他将外衣脱下来,裹住了她赤裸的身子。 “我会带你回家……别怕。”,他喃喃着,许下一个难以实现的承诺。 从窗口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吴霁心底凛然,立刻将手枪对准那个方向。 “喵。” 一只通体黑色的猫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了他的身旁,仰着头看他。 绿色的猫眼十分透彻,吴霁从这里面看见了自己痛苦的脸。 他试图拉起一个笑容,“怎么了,来找吃的吗?”,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叹道:“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在这乱世熔炉里,他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更无法施舍多余的同情心。 那只黑猫漫不经心的摇着尾巴,吴霁看着它,觉得它仿佛是在笑。 他想自己或许是快疯了。 它舔了舔他的手背,将他那无知无觉却滴落在上面的泪水舔去。 吴霁无声的笑了,伸出手想抱起它,心想他反正也不活了,不如待会求求左开阳,看能不能把本来要给他的食物分一点给它。 谁知黑猫绕过他,走到了雨霖铃的身旁。 它垂首碰了碰雨霖铃的额头。哪怕不合时宜,可吴霁却觉得它这个动作温柔极了。 他没有阻止,因为它看起来也没有要把雨霖铃当成食物的意思,只是不时蹭着她。他有些悲伤,却笑道:“你在和她玩吗?” 他低喃:“谢谢你。” 那黑猫突然停了下来,退后了两步,做出攻击的姿态对着雨霖铃。 吴霁还来不及疑惑,就看见雨霖铃蓦然睁开了眼睛。 还是金黄色的竖瞳,这让吴霁的心沉入谷底,而她额头上的枪伤正肉眼可见的快速愈合着。 雨霖铃却没有理会刚才射杀她的吴霁,而是翻身而起,与那只黑猫对峙着。 这情形诡异极了,一人一猫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在看谁先按捺不住。 雨霖铃的眼神愈发冷漠暴戾,额头上的青筋毕露,低吼一声后扑向那只黑猫。 黑猫却冷静从容,避开她的攻击,敏捷的跳跃到她的后背上,毫不留情的给了她脖子一爪,然后施施然跳下来,舔着爪子悠闲地看着雨霖铃气急败坏的模样。 吴霁:……我需要出手吗,可看起来这里不需要我的样子。 他看着这两又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每次都是雨霖铃以惨败而告终。他观察许久,发现那猫对她的攻击凌厉又精准,仿佛是知道她的弱点在哪一般,一次失误都没有。 他心里啧啧称奇,这猫不愧是蛇的克星,捕得倒挺狠。 有些心疼失去理智的雨霖铃,要是她再能醒来,知道自己被一只猫给按在地上摩擦了,恐怕会暴跳如雷吧。 雨霖铃已经被挠得伤痕累累,一时不敢再对它进攻,爬在地上幽怨的舔舐自己的伤口,看着还有点委屈巴巴的意思。 虽然不合适,但他实在是想笑。 “小雨?”,他试着叫她,这回雨霖铃却回应了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是眼神轻蔑了些。 “过来好不好?” 他试图和她拉进距离,从刚刚那场‘精彩’的对决中,他摸清了一些她的习性。 放低姿态,慢慢靠近她,雨霖铃的脸色不悦,可到底没有攻击他。 他将手放在她的腰腹处,轻轻揉了揉,看着她的神态放松了些,便知道她并不讨厌这样。 那黑猫又从柜子上跳下来,吓得雨霖铃一下靠近吴霁的怀里,让他哭笑不得。 “没想到你还挺外强中干的……”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抚慰,雨霖铃在他怀里也安静了不少,或许知道他这里是安全的,那煞星不会过来攻击她。 慢慢的,周围又安静了,夏日的风吹动檐下的风铃,四野躁动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下去,吴霁抱着她,不一会竟觉得困倦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雨霖铃,发现她已然闭上了眼,十分乖巧的模样。 …… 垂首吻了她的侧脸,“晚安。” * 雨霖铃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 她无语的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这是她的实验室,不远处那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在喂猫。 哪来的猫……不对,这不是重点。 “吴霁。” 她唤他,吴霁立马回头,脸色惊喜,眼睛亮得吓人。 ……这蠢货。 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又失去理智了?” 吴霁走过来,帮她把绳子解开。 “嗯,你差点吃了左开阳。” “哦,他没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吓晕了。” 雨霖铃撇撇嘴,看了眼那正舔爪子的猫,“那哪来的?你打算养着吃吗?” 谁知吴霁正色道:“别胡说,这次要不是小黑帮忙,后果不堪设想。” 小黑是什么鬼……她好像看到那只猫嫌弃的眼神了喂! 黑猫跳上椅子,窝在雨霖铃软软的肚皮上,摇了摇尾巴,对着她轻喃。 吴霁笑道:“你看小黑它多喜欢你。” 雨霖铃白了他一眼,揪起这猫的后脖子,近距离观察它,“……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她认真想了想,“我拿你做过实验吗?” 吴霁:…… 那猫十分和善的给了她一抓子,雨霖铃猝不及,她捂着脸火冒三丈,“我要拿它解剖了!” 黑猫脚步一晃便不见踪影了,吴霁赶忙抱住她,劝道:“别气别气,犯不着和一只猫动手啊。” 虽然她才和人家大战了三百回合。 吴霁心想这事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雨霖铃冷哼,躺回了椅子上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她感觉他又拥住了她,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 “我又失去了你一次。”他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任由他抱着,过了许久才问:“我如果一直清醒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让你解脱。”,他温柔又坚决,“然后陪着你一起去。” 她推开了他,“吴霁,你还有父母。”,笑容凉薄又讽刺,“你和我不一样,他们在等你回家。” “来之前,我和他们谈过一次。”,他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最后他们告诉我,如果不可以把你带回来,那么无论如何,不要让你一个人。小雨,这也是我的心愿。” 雨霖铃敛去了笑容,“是么。” 可她半点也不觉得开心。 “是不是我要求什么你都会答应?”她看着他,眼里的光明灭不定,“吴霁,和我一起活下去,我需要你。” 末日逃亡·正文⑩ 从她秋水荡漾的眸子里溢出一抹温柔来,声音甜美而充满诱惑,“哥哥,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不会有,你只有活着,才能长长久久的陪伴我,你说对不对?” 她这般央他,若是平常,吴霁恐怕已经在她的温柔乡里溺毙了,管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答应她所有的一切就是。 可这回,他却撇开了眼睛,笑着摇摇头,“小雨,下一次你要是失去理智了,我还是会动手杀你。” 她歪歪脑袋显得有些可爱,并不在意道:“你也看到了,你杀不了我。” 他低着头,“如果用硫酸溶解你的皮肉骨头,也不可以?” 雨霖铃沉了脸色,“你是认真的?” 他握住她的柔荑,虔诚的亲吻了她的手背,“对不起,但是,我不能让你伤害别人。” 她狠狠抽回手,冷笑道:“是嘛,那我可不保证我下一次失去理智是什么时候,也不保证我会不会心血来潮就抓一两个人回来吃了,你想杀我就尽管动手,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只要你还有意识,在我心里你就还活着。” 雨霖铃怒不可遏,之前她让他动手杀她的时候他瞻前顾后舍不得,如今她要他一起活,他却说要她死? 好的很,都说女人心思难以琢磨,她看这狗男人的心才像大海捞针! “滚出去。” 谁知他竟是油盐不进。 “我不会离开你太远,就在门口,有什么事你叫我。” 吴霁走出实验室,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破碎声,他倚着门坐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霖铃发泄过后冷静了些,木着脸把实验数据调出来,重新完成自己没有做完的实验。 她必须要尽快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她会失去理智。 之前她发现划开自己的皮肉,它们可以很快愈合,砍去手脚,也可以再生,只是需要时间。 吴霁说会用硫酸溶解她,也不是不可以,按照现在做过的实验来看,如果砍去头颅,再将其销毁,她或许无法重生。 只是硫酸么……她可以试试。 不知何时,那黑猫又晃悠进来了,趴在桌子上,眨着眼看她。 “你还敢回来,不怕我扒了你的皮么?” “喵。” 雨霖铃有些郁闷,从以前到现在,她都不喜欢猫,这些小东西也一贯不挨她的边。 那猫走过来碰了碰她的手,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项链。 不由得愣住,“你……” * “我……我死了吗?”,左开阳揉着快要炸掉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还没哦,不过你希望的话,我也能满足你。” 左开阳转动僵硬的脖子,看见那令他昏迷的罪魁祸首正端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只黑猫,正给它顺着毛。 “雨雨雨雨……雨小姐……” 雨霖铃抱着猫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左开阳,唇边的笑意有点冰冷,“听说,你想和吴霁一起杀了我?” 左开阳吓得汗毛倒竖,尽量回避着她的目光,“没、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呢……” “哦?”,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左开阳的侧脸,语气阴森:“难道不是因为我现在不是人了,与其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吃掉,不如先下手为强?” “……误会。”,左开阳艰难的往后退,只想离她远一点。 “小雨,你别吓他了。” 吴霁拿着一个面包过来,无奈道。 她闻言轻哼一声,坐回了椅子上,接着给黑猫顺毛。 吴霁有些疑惑,这人明明刚才还很讨厌这只猫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亲近起来了。 “把小黑给我吧,我喂它吃点东西。” 雨霖铃优雅不失礼貌的翻了个白眼,“不许这么叫她,土死了。”,然后向吴霁伸手,“给我。” 从吴霁那里拿来了面包,她亲自撕成碎片来喂那猫,动作还挺温柔的,左开阳却像见鬼一样看着她。 说不定她想养胖了再吃……太残忍了! 左开阳悲愤的看着她。 雨霖铃淡淡的抬眸,又把他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撇开眼神。 接着一把匕首扔到了他脚下。 完球,这是让他自杀保留一份体面? 此时此刻的左开阳仿佛是宫廷剧里要被赐死的冷宫娘娘一样伤心欲绝,不停脑补各种情节,绝望的以为自己难逃一死。 “左开阳,你要想杀我,就自己动手。”,雨霖铃冷声道:“不想死在我手里,那就来反抗我。” 说完懒得再多看呆如木鸡的左开阳一眼,抱着猫打算回实验室。 “对了,从今天开始,我的猫吃的要和你们一样。”她停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霁,“不是和你分同一块面包,是单独有一份,懂?” 左开阳从刚才的冲击里回过神,小声的反驳她道:“可…可是,现在食物很稀缺……” “不服,你杀了我啊。”,雨霖铃漫不经心的说着,抚了抚怀里的她的猫耳,看着她警告似的瞪她,不由泛开笑意,“又不是白要你的,交换条件就是我会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左开阳虽然还有些迟疑,但不敢再违背她了,听她的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不听话就只有死了。 而吴霁则是凝视她的背影,并没有立马跟上去,而是等她离开了一会儿后,他才又回到了实验室门外。 “你说我两现在一个是丧尸,一个是女鬼,可真厉害啊。”,雨霖铃戳着自家姐姐现在这毛茸茸的头,感受真是妙不可言。 “所以你这附在猫的身上,能撑多久?” 黑猫慵懒的伸展躯体后,用爪子敲着水杯,如果吴霁在的话可能要大跌眼镜了,因为它竟是敲出了一段摩斯密码。 【到我灵魂消散那一天。】 雨霖铃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我说真的,好想解剖你一次噢。” 高奚默默亮了亮她的爪子。 雨霖铃轻咳一声:“好啦,开玩笑而已……说起来你既然能附身,为什么不附在人身上?” 【人类的身体比不上哺乳动物更灵活,而且也不是我想附谁就附谁,黑猫体阴,附身更方便。】 “那你之前干嘛不这样做。” 高奚简直想翻白眼,用她的猫尾巴抽了她一下,【不是你想和我一起做实验么。】 雨霖铃笑起来,十分愉悦的模样,“所以是因为我吗?” 高奚无奈,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自己折腾自己那变态劲了,她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这里的三个人恐怕再过不久都要整整齐齐的和她灵魂相见了。 “师姐,我好寂寞。”,雨霖铃枕着自己的手臂,眉目落寞,“没有人理解我。” 【正常人是不会理解一个变态科学家的。】 虽然遭到毫不留情的拆穿,雨霖铃也不计较,“我说真的,这一次我要是成功了,一定是人类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高奚看着她的神色如同第一次被老师允许进实验室时那样兴奋,眼神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一时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悲伤。 只好用爪子踩了踩她的脸,得到自家妹妹一个怨念的眼神。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猫。 【你和戚桐说的生意,就是这个么?】 雨霖铃的眼里有了些笑意,点点头,“要是真的能把我身上再生的原因找到,我想不会有人拒绝长生不死的诱惑吧。” 【前提是这个丧尸传染没有波及全人类。】 “当然,接下来我还得多抓几个丧尸回来研究。”,尽管她一向对别人的死活不关心,但如果这件事对她来说有意义的话,她还是愿意去做的。 “对了,你知道高仇的军火库在哪对吧?” 高奚:……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知道,也知道你想干嘛,但不是我灭自己人威风,他的防范堪比军队,特别是经过我的背叛,他会防得更紧。】 “那又如何。”,她勾起一个冷厉的笑,“我还得找他报那一枪之仇呢。” 接着她又抿唇笑得可爱:“话说呀师姐,如果他要是知道你还在这人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特别是知道了高奚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见他,那他的表情该是多么有趣。 高仇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人,她也要毁了他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去抢他的,哪怕你现在不会死,若是遇上热武器,让你失去行动能力也很容易。】 “也没说现在就去,等我再研究透彻一些,况且我有帮手呀。” 【你说吴霁?你该不会……】 她满不在乎的笑道:“我说要和他一起活下去,只是利用而已。” 末日逃亡·正文11 这一日的黄昏来的很早,视野中的景色如同血色蔓延般腐朽昏聩,雨霖铃极目远眺,渺渺穿过远方的云层,几近燃烧的天空渲染出浓烈的压迫感。 “可以回去了吗?” 她看着在草地上扑胡蝶玩的高奚,一时竟无语,你不是真的猫啊,快醒醒! 高奚慢悠悠的走到她的脚边,轻轻蹭了蹭,眨了眨眼,可爱又软萌。 “……可耻。” 她妥协一般弯腰把她抱起来,嘟囔道:“饭后散步什么的,你不觉得这配不上我的气质吗?” 她两兀自交流,落在别人眼里就是雨霖铃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 比如站在不远处的左开阳,他眼角抽了又抽,僵硬的对着吴霁道:“没想到我们雨小姐,还是个对小动物有爱心的人呢。” 吴霁的眼里泛出些笑意,也没回话,只温柔的注视着她。 左开阳在心里嘀咕这人简直无药可救了。 不过他之所以那么痴汉是因为雨霖铃至今已经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一个月了,如果不是高奚撒娇打滚要出来透透气的话,吴霁连看见她背影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直看着你哦。】 高奚的爪子轻轻搭在了雨霖铃的锁骨上,喵呜了一下。 “好痒……”自从变成了丧尸,她的五感都放大了很多倍,这种细微的搔痒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天知道她最怕痒了。 接着又神色认真道:“看就看吧,本姑娘天生丽质,就让他多看两眼,洗涤一下心灵。” 高奚:…… “回去了回去了,我讨厌有太阳的时候。” 哪怕是即将坠落的太阳也一样。 她抱着高奚往回走,左开阳见她过来就赶紧开溜了,他现在简直是患上了名为雨霖铃的PTSD。雨霖铃路过吴霁的时候,仿佛当做没有这个人一般,目不斜视的擦过他的肩膀。自从那天后,她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过了。 * 回到实验室,雨霖铃又开始着手实验,最近她主要是研究自己的切片,看看从她身上分离下来的肉还有没有再生的可能。 “师姐,过来看。”她笑着唤高奚,“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高奚跳上桌面,在她的帮助下她看清了显微镜里的内容,然后大致明白了她所谓的好消息和坏消息。 “真有意思,看来是时候去抓一两个丧尸回来研究了。” 而高奚只是舔舔爪子,颇有些倦怠的趴在桌子上。 话说你越来越像猫了啊…… 过了一会儿她又皱眉,“你这两天看起来很累。”想到了什么,心顿时沉了下去,“要离开了吗。” 【没睡好而已。】 雨霖铃撇撇嘴:“骗谁呢,夜猫子是白叫的吗?” 【真的,在你做实验的时候我跑出去探情况去了。】 “情况?” 高奚甚至打了个哈切,半阖着眼皮,【不是要去抢劫吗,我看路去了。当初我炸了他在东南亚的三个仓库,港城的两个也已经交给了上面……但是他还有一个最隐秘的基地,里面除了军火,他所有的精锐都在那里。上次你吃瘪,心里应该有底了吧。】 雨霖铃神色有点冷:“哼,不愧是港城的土皇帝。”然后她又饶有兴趣的道:“可以啊你,都说最难防的是枕边人,这话没错。” 高奚甩了甩猫尾,懒得理她。 【你还是做好准备吧,真的要去撬他,光靠你和吴霁是不够的。】 雨霖铃道:“放心,我有计划。说起来师姐,你把你在港城的人脉给我吧。” 高奚:【也不知道瘫痪了多少,如今这个情形,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自顾不暇,我就算给你名单,你也未必找得到他们。】 雨霖铃生出一抹笑意:“那可不一定。”她往椅子上一躺,又有些慵懒起来,向她张开手,“师姐,你知道吴霁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吗?” 高奚轻巧的跳到她的怀里,把自己卷成一个猫团,窝得很舒服。 而雨霖铃则是拿出一个项圈给她戴上,这个项圈是特制的,靠着喉咙的震动发出一种低频率的声音,她在这一个月里发现自己能听到20hz以下的声响,再配上一种声纹密码,如此一来她们的交流就方便许多了,也不怕被人发现什么。 【他认识齐越?】 “我当初调查齐越的时候发现的……别这么看着我嘛。”她愉悦的捏了捏她的猫耳朵,“毕竟是和你求过婚的人,我得调查仔细了。” 不过那时候高奚并没有答应,否则她可不保证齐越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不过说真的,你对他动过心吗?” 【什么算是动心。】她的绿色的猫眼平静又温柔,尽管她已然不是人身,可这样的眼神,雨霖铃是无比熟悉的。【我希望他活着,不要踏足到我的深渊来。我未曾遗忘,当年跳下冰河里救我的少年,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或许我有一刻,曾迷恋过那种温度。】 雨霖铃沉默了下去,冷淡的垂下眼帘,“是么……”严格的控制住自己的心了么,无论那是不是爱,她都给与了自己最决绝也最温柔的选择,她意义不明的笑道:“不愧是师姐。” 高奚又把话题说了回去,【你打算让吴霁联系齐越……你想和军队合作?】 雨霖铃点点头:“当然了,和师姐在一起这么久,我当然清楚心中有党,前途理想的道理啦,”她神色严肃认真:“姓高的恐怖分子,我等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万万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高奚:……算你狠。 * 吴霁这一个月也没闲着,雨霖铃关着自己做实验的时候他就做体能恢复训练,虽然比不上当年在军队里时的程度,但强度也大到令人咋舌。 比如左开阳,看着他玩命折磨自己一样的训练,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来你为了杀我,真是倾尽全力啊。” 正在练习的吴霁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她,因为不怎么见日光了,她的肌肤白到有些病态的地步,巧笑倩兮着,眼里却没有多少温度。 吴霁没有辩解什么,只是沉默着。 雨霖铃突然就很烦躁,强忍下那会令自己失控的情绪,她走到他的跟前,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她呵气如兰,却刺开他的心尖,逼迫他看着她,“……我说过,永远不会恨你。” 雨霖铃轻笑一声,“你想知道什么,不必问别人,我会告诉你的。”她主动伸手抱住他,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没错,在国外的时候我用活人做实验了,我利用一些杀手组织,雇佣他们来杀我,看他们落入我的圈套,最后死在我手里,不止一次。” 吴霁拥着她的手紧了紧,闭上了眼睛,心被痛楚所扭曲着,“小雨……对不起。” “你真奇怪,总是为了不是你的过错而道歉。”她抚上了他的脸,“……哥哥,这不关你的事,无论你当初有没有放弃我,我都无药可救了,从我杀了那个女人开始。” “我知道你不会放任我这种恶人,但至少,别让我死在你手里。” 她在他耳边轻声叹息了一句,然后吻上他的唇,尽管她的吻,从以前到现在都缺乏着温度。 我对你,大抵是无限接近于爱了吧。 末日逃亡·正文12 作者:祝大家520快乐,本章全程无刀,并且作者觉得还有点甜哈哈哈 明天521,会再摸一辆车车出来,比心?? 哦对了,我找到了一个备用地点,开车也不会被关小黑屋,而且也不用翻墙。 下载一个叫“冲呀”的APP,注意不是“冲鸭”,冲鸭那是个游戏APP,对不起,我也是蠢惯了刚才打错了。。“冲呀”头像是个小黄鸡那个。。哈哈哈哈哈) 然后搜索我的笔名Gigi007就可以找到我了,我会陆续把文搬过去的,等关注的人多了,我就在那更新??爱你们。 雨霖铃嗅到了风里的水汽,苦冷渐渐蔓延上肌肤,甚至钻入脉络,贴着骨缝在身体里肆意妄为着。 “要下雨了。”她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窗外便划过惊雷,在这飘零的世间落下重锤,以此震骇那些本就流离失所的人们,惶惶难栖。 她也闻到了血腥气,极恶臭、极浓郁。 雨霖铃抬眼看吴霁,他们现在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她一抬头,就能用唇触碰他的下巴。 “你当军人的时候久在战场,能想象得到如今外面是一种什么情形吗?” 吴霁低声道:“人杀人、人吃人。” 这世界的天平正在倾斜,和平如同被撕碎的纸屑四处散落,再无法聚拢。他们很快便知道,在这乱世里,最可怕依然是人和人之间的斗争。 雨霖铃笑着,掌心贴着他的脸颊,近乎呢喃:“我们很快就会卷入其中。” 她回首自己这二十多年,似乎已经对这样漂泊沉浮的人生习以为常,品尝过血腥,也见过肮脏,对自己这样的活法从无不满,也无憎恶。暴雨中的风卷着沉云,云挟着雷霆,淋漓混做一团,终究是善恶不分,邪恶混沌。 “你害怕吗?”她的勾起的唇角有一丝冰冷,眼神却热切的期待着,环在他腰上的纤细玉指攥紧了他的衣角。 吴霁道:“令我恐惧的事,或许再不会发生了。” 雨霖铃静默了一瞬,复笑开颜,语气是难得的温柔,“这样很好。” 他们依然依偎着,只是一个躯体温热,一个没了心跳。吴霁拥着她,恍惚间像回到了年少的梦里。 这么多年,他其实很少能够梦见她,分明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人,却连梦中相见都做不到。 唯独有一次,他去战火纷飞的国家执行任务,那里四处都是杀机,为了救一个队友,他的腹部被子弹贯穿了,陷入昏迷。 头脑沉沉间他的思绪抽离了肉身,飘荡着回到家乡,那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家。 母亲和雨霖铃都在等着他。 那是他鲜少能梦到她的时刻,他无比的清楚那是梦,却渴望不要醒,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危险,但他想,若是能一直看着她,便是永远留在梦里又怎么样呢。 梦里的少女将鱼儿养在浴缸里,她趴在浴缸的边缘,伸手逗弄着一尾红色的金鱼,纤细的手指在水面划开道道波纹,惊得那鱼儿四处摆尾。 她似是以此作为乐趣。 这梦是被他掌控,却又不在他的认知里。 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地无声嘶吼着令人眼前昏黑的光芒,浴缸里蔓延着白烟,滴答坠落的水声像是在喃念着某段凶恶咒语,直使他的头颅发涨发疼。 她不曾回头看他,而吴霁也不敢惊破这一场荒诞却对于他不亚于救赎的梦。 雾气盘旋在他周围,心跳在升腾着的温度中迅速加快。就这样看着她吧,这样放松下来就好了。他想着,潜在深不见底的意识间,将梦外隐匿在枪林弹雨中借机探入他骨缝的冷意迫出,那些冷意在他眼前忽而化出形态,一丝一缕黑色的烟雾夹杂在缭绕的水蒸气间横冲直撞,它们虬结,扭曲,然后由浅至深地涂画出一面影影绰绰的人形。 她停止作弄鱼儿,无趣了般站起来,蓦然回首撞入他的眼波里。 被她发现了……这让吴霁有一瞬的无措,这本是他的领地,如今却像反主为客般拘谨,深怕惹了她不快,便被赶出这里。 可眼神真正触到她的脸时,吴霁又无比失落,或许还夹杂着庆幸吧。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那个人向他低下头,模糊的面目像在泥里哑口盲目数百载的绮丽壁画。方才严丝合缝的彷徨不知何时被水雾擦抹得一丝也无,他有些想哭泣,微仰着头试图接近那片缥缈即逝的形影。 他感觉有手掌覆上他额头,即使这手掌贴在他额上也如雾气般迤逦流淌。然后不知是那人所说还是他凭空臆想到的,有声音夹带着悯惜与怨忿在他耳边辗转:“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发了好重的热。……还不快出去,真的想死在这里吗?” 紧接着他便回到了现实,腹部尖锐的疼痛终于让他清醒了些,他抬手触摸额头,那冰凉的手心带给他的感觉似乎还没有消散。 “你在想什么。” 从遥远的记忆中抽身,他垂眸望着怀中的人,缓缓笑了笑,过往再如何跌宕,此刻至少是拥抱了真实。 “不是要同我说你的事吗。”他抚弄着她的发,闻到一股清淡的冷香,垂下头去吻她的耳垂,又觉不满似的张口咬了咬。 窗外有雷霆嘶吼,雨霖铃也轻颤了颤,她可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耳垂,越过了她习以为常的安全距离,让她有一瞬的气闷。 哪怕是以前与他情好的时候,她都明令禁止过他这样的行为。 “你想知道什么。”她道,却微微推却了他的胸膛,从怀里挣脱,拉着他的袖子去了二楼,她之前住的房间里。 吴霁想了想,一个问题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里,“你爱过我吗?” 雨霖铃无言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我记得我回答过你。” 他却摇头,“那是你主动要说的。” ……有什么区别? 雨霖铃咬着发梢,隔着被暴雨冲刷的窗户悠然望去。虽说是暴雨天,可终究是盛夏时节,雨幕缭绕蒸腾的缘故,熏得她眼尾晕出一道红痕,流转得艳烈。她倾身靠近,默默啄吻着他唇边。半晌,才听得一句回话,“你说呢?” 这哪里算得上回话。闻得这只语片言的吴霁神情不辨,抬目瞅了她一眼。 雨霖铃却似有些困倦地伏在对方身上,这让她也有些意外,毕竟一个多月来不眠不休,早就让她习以为常,不过终究不让自己睡过去,倘若她失去意识,那便是她体内那些怪物苏醒之时。吴霁也看出她的疲怠,扬唇悄然一笑,将她鬓侧的发丝拢至半梦半醒的耳边。 “我正努力爱着你。” 在吴霁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得到答案之时,她慵懒的说出了口。 吴霁一双眼睛在银河漫漶的浓夜里闪闪发亮。 “以后,不要再和我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听。” 比起他总是说我爱你,或是要杀了你,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说对不起。他总是喜欢为了不是他的过错而道歉。 吴霁再次将拥着她的手臂收紧,“好。” 暴雨不歇,雨霖铃觉得自己愈发地怠懒,靠在他的肩头,沉声道:“我讨厌下雨天。” 吴霁嗯了一声,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耳朵,“把眼睛闭上。” 这是他的惯用招数了,雨霖铃回想起很多年前,同样的大雨天跑去找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虽无法安心,到底也不那么烦躁了。 觉得莫名好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的眸子灿然生光,唇边的弧度有一丝玩味:“说起来,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过了这次我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耐心了。” “不用了,过去的就让过去吧。” 她试图在他眼里找到说谎的痕迹,可到头来,只有一派执着的天然。于是她抬头印上他的唇,她的吻是冰凉的,覆盖上他的,却又变得火热,他索性也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自然而然的加深了这个吻。 “哥哥……” “我在。” 哪怕她对他向来若即若离,可只要她呼唤,就算跌入地狱里吴霁也在所不惜。他温暖的手掌熨帖着她冰凉的脸颊,去吻她的唇,她的眉眼。 她反握住他的手腕,轻轻舔舐他的掌心,笑道:“还说对我百依百顺,到头来,还不是要我哄你。” 叹着气伏在他的肩头,“好吧,我不生你的气就是了。” 521番外·末世组 雨霖铃一到雨季就无精打采。并且因为这接连几日的大雨,已经让她好几天没能出门去找吴家母子了,无聊且烦躁。 于是电话铃声响过三次后,她才慢吞吞的按下免提键,有气无力道:“谁。”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带着些无奈的口吻道:“是我。” 吴霁的声音。 “哥哥!”雨霖铃顿时从床上坐起来,白皙的脸颊染了抹红晕,“你买了手机了?” “嗯。”听到心上人的声音,吴霁的脸上都不自觉染上了笑意,“怕你找不到我,又发脾气。” 雨霖铃难得觉得有一丝不好意思,嘴上反驳着他,心里却微微雀跃,“我哪有……哥哥,你在家?” 吴霁是军校大二的学生,一般周末他都没空回来,今天却能有空给她打电话。 “是。学校校庆,有半天的假。” 雨霖铃又趴回了床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眼睛乌蒙蒙的,“那你都不来找我吗……” 听见她这似是撒娇的话,吴霁心里一软,确实十分想马上见到她,可他却道:“来不及了,下次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骗人。”雨霖铃皱起了眉头,不满极了,“你明明就是躲着我,上次我去,姑姑说你没回来,可那天你们学校放假了,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她越说越生气,把她这么久一个人独处的气全都要撒出来似的,“你明明……就是不想见到我。” 吴霁抿起嘴,也没有辩解什么,“对不起,我……” “不听!”她把手机一扔,狠狠捂住了耳朵。 静默了很久一会,她才又伸出手,把手机扒拉过来上面仍旧显示着通话中,他并没有把电话挂断。 那边传来他小心翼翼的声音:“小雨,你在听吗?” 雨霖铃闷声闷气道:“嗯。” 这声音听着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他略微心疼之余,也有些脸红,只因想起了她欲哭不哭的模样,十分诱人。嗓子哑了些,他道:“我不是……不是不想见你,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雨霖铃一头雾水,“什么?” 吴霁的脸越来越红,他咳嗽了两声,“你那里,还痛吗?” 于是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初夜那次过后的事。原来就为了这样的原因,他才有意无意避开自己那么久,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早就不痛了。” “嗯……那就好。” 雨霖铃望着雨夜,心情突然变好了很多:“那我挂了,下次……再和你说。” 吴霁温柔着道了声好:“早点休息。”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挂掉电话两个小时候后,她会敲开他的家门,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扑进他的怀里,眼神发亮得可怕。 “哥哥,我来啦。” 他立马把她拉进浴室,皱着眉,“胡闹!这么大的雨……” 他话音未落就被她打断道:“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于是他什么话也没了,将她脸颊上一缕湿发别到耳后,叹道:“傻……只要你告诉我,不管是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雨霖铃噙着笑问:“真的吗?”而他郑重无比的承诺:“一定会。” 然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快洗洗热水澡,别感冒了。” 就在他转身之间,雨霖铃搂住了他的腰,贴紧了他的后背,软声道:“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见不到你了,接下来的每一秒,我们都待在一起好不好?”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柔荑,垂下了眸子,喉咙发紧:“……那我就在门口,陪你说说话。” 她拉过他的衣角转过身,强迫他看着自己,抬着小脸,倔强中又惹人怜爱,“我要你和我一起洗。” “小雨……” “你在意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在交往?”她眼里的光将灭未灭,流露出一丝委屈,“是我会错意了,你根本没那么想吗?” “当然不是,”他捧住她的脸颊摩挲,低声道:“我怕,又伤害了你……你还小。” 雨霖铃不以为意的笑着,搂紧他的腰肢,心想还好他承认了,不然自己一定会杀了他的,就在今天。 “那不是伤害,我也不觉得痛。你不想再试试吗?”她的口吻是那么甜蜜,诱惑着他往深渊里去,“哥哥,帮我脱衣服好不好?”她等着他的落到自己的圈套里,如同罂粟在雨夜中摇曳生香,散发致命的吸引力。 吴霁握着她的肩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不可否认,哪怕她仅仅只有十五岁,却开始令人着迷,不合时宜的妩媚出现在她的身上。浴室里热气蒸腾,熏热了她的脸颊眼尾,余下一抹妖冶的红。 她粉润的唇轻启:“哥哥……”一声哥哥叫得婉转动听,不再是小妹妹对兄长的依赖,如同荷花枝蔓下静静摇曳的波浪,随着微风,不依不饶的缠着他。 也便是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他眼神晦暗不明,手指剥开她肩头的衣物,露出奶白的肌肤来,他低下头,无不虔诚的亲吻。他的唇如同滚烫的烙铁,让她从脊背处攀爬起一阵战栗感,情动萌生便攀住他的脖颈,细细喘息。 如同沉醉一般,少女的清香萦绕在吴霁鼻间时,他的心便狠狠在胸腔里冲撞着,搂着她柔软腰肢的手在其间摩挲,彻底拉进彼此的距离。 他亲吻她的脸颊,看着她如同羊脂白玉的肌肤渐渐染上一层薄粉,十分诱人。 “小雨……”他低喃着她的名字,抬手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一起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她的笑脸无忧无虑,半半眯起了眼睛,似在享受。 水声淅淅沥沥,外间的雷鸣也清晰可闻。吴霁分明感觉到燥热,可怀里的女孩又如同一颗薄荷糖,甜又清凉,她的总是如此可爱,他舍不得不满足的同时又想她要求他更多。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说罢他捧起她的脸,深深的纠缠着她的唇。 雨霖铃搂紧了他的的脖子,含含糊糊道:“我永远喜欢和你做开心的事。” 吴霁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了,似乎她对他的撩拨,从无失手,真到了这一步,他们都再无退路。他的眼神亮得吓人,好像幽幽盯紧猎物的豺狼,让她从尾椎骨开始轻颤。 他把她压在地上,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它举到面前亲吻,雨霖铃似乎烫到了般一瞬间蜷缩起脚趾,身子也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 吴霁低笑道:“别怕。” 他将女孩白色的裙子掀到大腿处,露出她一双嫩白修长的腿,于是他开始从脚尖吻起,一路细密旖旎的向上吻去,时不时的舔吮,在女孩洁白如玉的肌肤上留下暧昧的红痕。 裙袂一点点向上推移,她幼嫩的肌肤在他嘴里化成奶油般香甜,吻至情动处,他曼妙的爱人半阖双眸,他听见她的呼吸开始紊乱,毫无次序的在他心尖擂起层出不穷的惊雷。看来,她也是极享受的。 他抚上她面庞,于是雨霖铃听见曾于梦里无数次缭绕的醇冽嗓音自耳畔升起,她忽然认不分明此时的自己身居现实还是梦境,理智被剥离,让她遗忘了许多许多事。 “你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让我如此快乐的同时又觉得纠结烦恼。 似嗟叹,似遗憾,最终化成解不开的结,吴霁温柔的拇指替她抚去一滴泪,而后贴上她的唇瓣,珍之重之地重复着早已熟稔入骨的纠缠。甘甜在口舌之间不绝缭绕,他深觉自己的灵魂也于甘之如饴中堕入蛊感的漩涡。而这场好梦永远不必醒。 “可我出现了,也不打算退场。” 她的长发浮氲着柑橘的香气,无序的吐息似悠长夏风在他颊侧软绵绵地搔刮,与这一场雷雨飘摇的半晚相适宜。他细密地吻过雨霖铃线条柔和的下颌,将自己的领口扯开,衬衣半敞,衬映着古铜色的胸膛,一瞬间产生了野性难驯般的性感。和他拥吻着的她被他牵引着按上他的胸口,她骤然一惊,仿佛他的胸腔早化作一方鼎沸灼燃着的壁炉,任心脏在其中跃舞成千古不灭的火焰。 衣物随着愈演愈烈的动作堪堪滑落了一半,雨霖铃压抑着杂乱无章的呼吸缓缓仰首,颤着手握上眼前人肩头。濡湿的触感自乳尖缓慢蔓延着,她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一声呜咽夹杂在铺天盖地的沸热里突兀扑入耳膜。迷蒙中,裙带不知何时被人扯下,如同花瓣般散落在她腰间,终于起不到任何遮掩作用。 于是,她用这幅天真又色欲的模样与之缠绵。吴霁揉捏着她这一对青涩的柔软,湿软的舌尖不断碰触她小巧粉嫩的乳蕊,如此难捱的情欲撩拨惹得她轻声细吟,脖颈至腰身摊成一道迷离柔软的曲线,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给与她支撑的力量。 她看见那人眯起眸子,有跃跃的光芒点于其上。他俯首,鼻尖缠绵地蹭在软香上,自顾吐露着无终无始的情话。 “那时的你也是这样,美好而耀眼 即使你自己还未认识到。”他拥着她,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过往。 “什么……” 他忽然笑了,直起身来吻她的唇, “果然不记得了。”他近乎呢喃,眼里浮动的情意让她沉醉,他一向属意于吻她,像叶间未及枯竭的一点清露,像温阳下燃烧的樱花。 她拉住他的手腕,道:“我想知道。” 吴霁泛起一丝笑意,薄唇凑近,在眼前人耳廓之畔印下轻浅一吻,是几年前亲吻过的那一寸。当初的她昏睡在病床上,虽然如此,却在被亲吻时旧露出可爱的神色。他从那时起便期待着这样纯粹的对方只在自己面前崭露得一览无余,然后将这样唐突的举动当作一种有趣的捉弄——最后发展成克制不住的情涌,如果不是某一刻想起她还是个幼弱的少女而狼狈停止的话,或许今日她就要憎恨她了。 这些她从始至终都不知晓。 “这次我会给你全部。” 他说完,手指移到腰间解开皮带拉下裤头,蓄势待发的雄伟性器便弹跳出来,他握住它然后往她的腿间蹭去。 “唔……”她惊了一瞬,脸色微微泛红,吴霁见她害羞模样心中喜爱得不行,这样的可爱表情,合该只他一人拥有。 他自然不会放过她,拉过她的手握住了那根东西。 雨霖铃不可置信的同时觉得手里的东西烫得吓人,并且它还在跳动,胀大着……泛着凉意的柔软掌心贴上来的那一刻吴霁便绷紧了腰身,细眯着眼,开始在她掌心挺动。 “帮我,好吗?” 她看着他狭长的凤眼中流露出迫不及待的光芒,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后背一样,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一瞬之后她两只手都握上了他的性器,不得章法却十分细心的撸动起来。 快感节节攀升着,他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享受着令人发狂窒息的爱抚,在她的控制里渐渐沉沦。 从铃口渐渐渗出些粘液来,顺着棒身流到女孩的手上,顿时让撸动更加顺畅起来,吴霁呼吸一窒,眼神颇变得深邃微妙,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停下动作。 在雨霖铃单纯而疑惑的眼神里,他牵引着她的手缓缓到她的唇边,于是她明白了他在期待些什么。 那么,便依你所想吧。 伸出粉舌轻舔自己的掌心,尝到了浓浓的麝味,没有多好吃,也没有让她感到拒绝。 “抱歉,把你弄脏了。” 精液还有一些残留在她的唇瓣上,他心中一动,用拇指替她抹去,似乎用劲大了些,让她的唇色更深,更加诱人。 吴霁再也无法从她清纯又魅惑的脸庞上自拔,捧起她的脸狠狠地亲吻下去,心间骤然泛滥起不歇的轰鸣,脑中的种种的思绪都被焚烧殆尽。窗外的喧嚣在这一刹那也鼎沸地滚淌着,雷鸣垂地,整个人间都蒸腾起来。他却只在漫世的喧嚣中,望见心上人那一双明亮而纯粹的眼。仿佛几个世纪的光阴于未察间便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等到他放开她的被蹂躏得娇艳的唇,雨霖铃便明白这又是另一种讯号,于是向他微微分开双腿,纤瘦的手指勾下内裤,把敏感禁地暴露给他。 头颅中的一切喧嚣都排山倒海而至时,他抬起她奄奄一息的双腿,倾身将猝不及防的惊呼堵在口舌中,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冲撞顶弄更像是在成就一场生而应得的珠联璧合。天与地彻底颠倒,无数的璀璨炫熠在他们眼前呼啸成周而复始的漩涡。 “啊!不行……那里……” 她急急喘息,在他的攻势里破碎成灰,私密处不断传来的炙热,抽搐,令人不耻的水声都让她饱受折磨,她惊惧的同时又期待着那一刻的来临,从灵魂深处降临的迫切,终究让她抛弃了自我,在这场颠倒的性爱里只依附他而活。 他们跌宕,他们缠绵,灼热与喘吟从这个世纪绵延至下个世纪。光芒在少女窈窕的眼中重聚又涣散,爱欲的迷宫里他们终于抛掷了所有只获得了彼此。 在这朦胧的夜晚,她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觉得自己已脱离人身过了很久,又或许是内心最迫切的渴望——她想做一个有温度的人。 “还不是时候……” 吴霁闻言不明所以,却依然浮现出极温柔的神色,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告诉她:“别怕。” 她还来不及说话,他便将自己的滚烫尽皆灌入肉穴中,随即俯首一寸一寸舔吻身下美人眼角迤逦的泪痕。四周的沸热还未散去,他的爱人望着他,眼中的迷蒙织就成不见边际的巨网,将他的灵魂束缚。纤细的腰肢依旧抖得不成样子,目光溶成温柔的河流,依依切切地,向他投来一句尚带犹疑的话语。 “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他垂下眼睑,深深拥紧这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烙印,只一字却极震撼,镌刻下有限生涯中最为郑重的答语。 “会。” 如星与月,如我和你,永不分离。 他将她抱出浴室时屋外天色已然黑透了,不知何时雨停了,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雨霖铃周身都乏力,依在他的怀里浅眠,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便觉得十分惬意。 他为她吹干头发,拥着她倒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吻她。 “小雨……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把你娶回家,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爱你。” 直男的告白永远这么直白。 雨霖铃睁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了笑。 可惜,终究会让你失望。 末日逃亡·正文13 左开阳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造的什么孽,让他碰上雨霖铃和吴霁。 他抖了好一会才颤颤开口:“你你你你……说什么?” 雨霖铃托着腮看他,玩味十足:“我们要出去抓两个丧尸回来研究,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去呢,还是留在这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有丧尸摸进来……”她满眼都是愉悦:“那你就自求多福好了。” 左开阳咬着自己的舌尖,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僵硬的转头看向吴霁:“吴先生……你也不反对……吗?” 吴霁摇摇头,“我会和她一起去。” 左开阳简直两眼一抹黑,本来寻思着吴霁好歹是个正常人,谁知道……他根本就是一个毫无原则的雨霖铃的舔狗! 男人之耻! 雨霖铃危险的眯起眼睛,带着冷意开口:“你在想什么?” 左开阳飞快的摇头,笑话,如果他敢表达一丝不满,不用等丧尸来啃他,雨霖铃一定下一秒就要了他的命。 “那你的决定是。” 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我们是一个团队,当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能分开呢,当然要一起行动了!” 毕竟不在他两身边,就自己这个战五渣水准,就算给他枪也只有自杀的份。 雨霖铃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吴霁道:“哥哥,你去整理一下装备吧,我们下午就出发。” 吴霁颔首,对左开阳示意后就站起身离开了客厅,只留下他们二人。 左开阳简直欲哭无泪,如坐针毡。 “放轻松一点,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雨霖铃冷笑一声,抬眼觑着他。 “怎么…会呢。”左开阳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可脸色苍白的模样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雨霖铃认真的审视了自己一番,确定并没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吧。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过,有一件事的确要提醒你。” “雨…雨小姐请说。” 雨霖铃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要是再敢和吴霁说什么不该说的,我就帮你摘了你的脑袋。” 左开阳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心肌梗塞了,她明明就是笑着说出这话,偏偏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他不敢抬头看她,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雨霖铃悠闲的离开了,他才放松下来,如同瘫痪一般,全身都无力。 * 雨霖铃倒是难得的好心情,没有做实验,而是躺在椅子上,哼着歌,闭着眼养神。 直到高奚迈步过来,她才睁开那双满是笑意的桃花眼,漾着粼粼秋水,好不迷人。 “师姐你看,这是吴霁给我的戒指。”她向她展示着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颇有闲趣。 高奚跳上桌子,趴在一处,懒洋洋的晃动着尾巴,【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她歪着头,倒是显得很天真,“有吗,我只是收下他的戒指而已,虽然这是他来找我之前就准备好的,也没有说是婚戒呀,我戴着又不犯法。”她青葱的玉指十分纤细,叫人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上面,笑道:“不过哪怕我答应了他的求婚又如何呢,难不成还能上民政局领证去呀?” 高奚的眸子却洞悉了一切般清澈见底,带了抹冷淡道:【我是说,你催眠他的事。】 雨霖铃沉默了一会儿又笑开了,她轻叹:“不愧是师姐,还是让你看出来了。” 高奚:【这一个月你不见他,为的就是让他不断在脑海里强化那段记忆,上次在花园里你趁他放松了精神,就已经开始对他暗示。】 雨霖铃挑挑眉:“然后呢?” 高奚:【昨天你去找他不是去和好,而是为了完成你对他的催眠,让他忘记左开阳说的事,顺便……让他认为你是爱着他的。】 雨霖铃抬手掩住眼睛,唇边笑意不减,分明是愉悦的,却又透出抹疯狂来,“都说对了。”她转动着手指上那枚戒指,眼神暗沉又危险:“再让他和我闹下去,我可没那个耐心。” 真是抱歉,她就是这样的人。 高奚悄然跳下实验台,悠悠走到她的脚边,舔了舔爪子,【我现在后悔当年让你替我去上课了。】 雨霖铃忍俊不禁:“不,你当初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不该多管闲事。” 那时她远走国外,满身满心都泡在黑暗里,经常出入红灯区不说,到处找猎物,玩些猎杀游戏。她就在那时遇到了高奚,而为了阻止她杀人,高奚无奈之下只好对她催眠。 虽然她们两人修的都是生物化学,可高奚却还拿到了心理学博士的学位。 至于雨霖铃也会催眠,是因为那时高奚有要去做的事,需要不在场证明,就会让与她相貌极为相似的雨霖铃代替自己出现。久而久之,雨霖铃自然学会了很多。 雨霖铃撑着下巴,饶有兴趣道:“更何况我这是和你学的,当初你不也催眠了高仇吗。” 高奚打了个哈切,又趴下了,眼皮半耷拉着,【不然呢,他防备心那么强,不那样做我可没把握最后能绊倒他。不过我可没有催眠让他相信我是爱他的。】 他们彼此都清楚,那到底是一段如何不堪的情感。 “所以,爱是一种多有趣的东西,必要的时候就是最有力的武器。”她眼神漠然冰冷,“不是吗?” 高奚:【就当你对吧,不过……】她甩甩尾巴,转身往外面去了:【千万别翻车了,我当时对高仇的催眠不敢放松,差一点就反催眠了自己,你的哥哥也一样,常在前线的人,精神状态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你想说什么。” 【与其放一个不定时炸弹在身边,霖铃,不如就直接杀了他吧。】 看着她的脸色沉了下去,高奚的笑意蔓延进了眼底,【不想?还是做不到?】 【不想纠缠,只能让他消失……仅此而已。】 雨霖铃垂下眸子,低声问道:“像你一样?” 【又如何。】 雨霖铃轻轻嘁了一声,“你现在要去哪?” 【找你哥要吃的。】 雨霖铃:…… 521番外·圣诞组 高奚打开花洒,任由温热的水流冲洗自己疲惫的身体。 今天是她结束做了四年的住院医生,正式拿到执照的日子,但也依然只是无数平凡日子中的一个,并不稀奇。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期待岁月的变迁。毕竟,时光流逝对她再无意义。 每次洗澡都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时间一到她就关掉了水阀,裹了浴巾走出浴室。 吹干头发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滴答——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手背上。 高奚倏忽睁开了眼睛,正正与他对视着,那温热的手掌抚着她的侧脸。 “吵醒你了么?抱歉。”他温柔道。 高奚坐起身来,拿过一旁的水杯饮了一口,滋润干涩发紧的喉咙,却仍旧带了抹嘶哑,“没关系,我睡足了。” 其实此刻离她睡过去不过四个小时,但她早就习以为常,或者说,哪怕只得一个小时的睡眠,对她都很足够。 “吃饭了吗?”她问道,掀开被子下了床,“家里好像没什么吃的,点个外卖吧。” 他拉住她的手,眼里盛着笑意,“不记得吗?今天是你的生日。” 高奚楞了一瞬,垂下眸子,“是嘛,我忙过头了。” “跟我来。”他牵着她往外走,将她带到客厅,一桌的食物,中间放着一个奶油蛋糕,数字蜡烛是25的字样,他关了灯,点燃了它,两簇细微的火焰在眼前跳跃着。 “许个愿?” 高奚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再次睁开,低头将蜡烛吹灭,周身又陷入黑暗里。而他从她的身后拥住她,低声道:“生日快乐。” 她淡淡地勾起唇角,“谢谢。” “许了什么愿?”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细微的搔刮着她的肌肤,火热的唇时不时碰触她的耳廓,他的声音低沉,使得她的耳膜发痒,“我帮你实现它。” “我没有许愿。”闭上眼睛,她问自己想要什么,只是得不到回答罢了。 他道:“没关系,不管过不过生日,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嗯。”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同床共枕了。这几年,她大部分时候都住在医院里,随时准备手术。 高奚侧身睡在床上,他拥着她的身子,手掌搭在她的手臂上摩挲。她看得出,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睡了吗?” “没有。” 他的吻不期然落下了她的细嫩的雪脖子上,怜惜温存,“我们很久没做了……你今天累不累?” 她转过了身子,对上他火热的双眼,勾住了他的颈子,去吻他的唇,含糊着道:“不累。” 他的手在她娇软的身躯上四下游弋,喘息声愈加浓重,“奚奚……”他情动得厉害,将她的衣物剥除,唇舌纠缠着她的嫩乳,灵活的舔舐那翘起的乳头,用牙齿轻轻咬磨,用力的吮吸。 他在心里想,如果她当了母亲,乳房会因分泌奶水而更加丰满,一定更是诱人到极点。 只可惜,他永远无法让她有个孩子。 高奚也开始细吟,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黑发里,难以自抑。 他分开她的双腿,将内裤扯了下去,勾起一边的腿弯,用发热发硬的龟头轻触着她的蜜穴。 高奚皱着眉,那样的感觉仿佛烫到了她一般,让她有一瞬的疼痛,但也仅仅是一瞬而过,他慢磨轻蹭,很快小穴就渗出爱液并抽搐着,她达到了高潮。 他一下便插了进去,那销魂地紧紧裹着他,不留一丝缝隙。 “奚奚……”他不断的叫着她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深入的顶她,已经死死抵住了花心,却还想往更里的地方探索。 “可以吗?” 从他坚毅的下颌线上流下汗水落在她的唇上,他热吻着她沾染情欲过后更加妩媚绝色的脸,高奚眼前有些发昏,从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允许了他越发粗暴的行为。 他掐住她的腿弯,将她的细腿折到身侧,短暂的拔出性器,看着她那淌水抽搐的勾魂美穴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眼前。 迫不及待的再次将坚硬粗长的肉棒插了进去,大开大合的操弄着她,感受快感源源不断的涌入身体,滋润长久以来槁木般贫瘠的内心,只有占有她、折磨她、凌辱她,才能让他感受到扭曲的快乐。 于是便不满足于只是单纯的操弄她的身子,他有力的手掌爱怜不已的抚摸她迷离汗湿的面孔,然后缓缓下移,掐住了她的脖子,渐渐收紧力道。 紧密相连的下身被捣出了水声,高奚逐渐艰难的呼吸着,快感却如同山崩海啸一样将她淹没,她没有阻止他,像是全身心投入了这场性爱,沉醉痴狂。 窗外照进来朦胧的月光,她借这一刻的光阴看清了他的表情,满是愤怒和不甘,而在那双漆黑凌厉的眼里,又有着疯狂的欣喜。 她阖上了眼睛,未发一言。 高仇没有刻意压制精关,在她快要窒息昏迷前一秒痛快的释放了自己,也放开了对她的桎梏,又是万般宠溺的将她揽入怀中,插没有拔出的分身感受着她疯狂抽搐收缩的小穴,那液体也源源不断的从里面流出来,打湿了一片身下的床单。 看着她被欲望支配的表情,高仇的内心无疑是满足的,手指拨开她汗湿的发,温柔的替她擦拭汗水。 “只有我才能满足你,对不对?” 高奚没有回答,在慢慢的喘息着,恢复被折腾过了头的身体。 短促的信息提示音,她微微撑起虚弱的身体,拿过在此刻不合时宜响起的手机,将屏幕里的内容看清。 【生日快乐。】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文字,此刻离凌晨十二点只剩下一分钟。 她没有回复什么,只是目光在屏幕上多停留几秒。 可紧接着,她的下颚被狠狠地掐住,被迫对上他的面无表情的脸,那双让许许多多人惧怕的双眼,此刻就像死水一般没有波澜。 “一整个晚上了,我倒是没见你笑一下。”他冷笑道,“为什么?” 高奚的手垂下,手机也掉落在地板上,屏幕被摔碎了,连同那几个字也变得支离破碎。 她的口吻却很平静,“我无法回应他,也不会离开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手机散发的光熄灭了,窗外的皎皎月光也被乌云遮盖,他们看不清彼此,只余下令人沉闷乏味的呼吸声。 没错,她无法离开。不管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死去,再下一世,还是会被他束缚。在这场以爱为名的牢笼里,她做过太多的尝试,却终究都是徒劳。 她被永远困在了这无法逃离的轮回里。 “你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她轻声道。 不爱也不恨,仅此而已。 那么,那一句我爱你,他便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 作者:你们老说我写虐文,但是讲道理,这一章才是我写过的真正的虐文。 跑路了跑路了,还好现在popo没有鱼叉了哈哈哈哈哈【不是】 你们要相信我,这些都是为了最后的he做的尝试【正经脸】 而且辣鸡高警官,难道不该虐他吗,望天 末日逃亡·正文14 “这是保险,记得开枪的时候,一定先拉开它……别对着自己,当心走火。” “哦哦。” “也别对着我!” 雨霖铃抱着正在打呵欠的高奚,一脸嫌弃的看着正在教左开阳如何开枪的吴霁,很想翻白眼。 “你说待会要不要让左开阳喂丧尸算了。”她给她顺了顺毛,阴险的笑道。 【你家哥哥看起来会好好保护他的样子。】 雨霖铃嘁了一下,“左开阳拿的剧本不对吧,他是女主吗?” 高奚乐了:【那你岂不是拿了反派的剧本?】 “有道理,看来我迟早要干掉那对狗男男。” 她两在这旁聊得开心,另一边的吴霁扶着额,好不无奈半晌才道:“算了,你待会好好待在车里,有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左开阳真是感动极了,他清楚的认识到他现在的处境去哪都不安全,不如抱紧吴霁的大腿,而雨霖铃又很在乎吴霁的样子,四舍五入一下,他就安全了。慢慢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吴先生,我的体能实在是……” 吴霁表示理解,将自己的匕首递给了他,笑道:“术业有专攻,况且当时你来救我和小雨,我还没谢谢你呢。虽然用不了枪,拿着这把匕首防身也好。” 左开阳心想当时早知道雨霖铃会被感染成丧尸,打死他也不会来的啊。当然他不会蠢到把这话说出口就是了。 “走吧,别磨蹭了,天黑之前最好能回来。”雨霖铃也有些慵懒的模样,不知是不是被高奚给传染了,“记住了,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抓丧尸,不要招惹其他的是非。” 高奚默默吐槽道:【你这话就仿佛立好了flag。】 雨霖铃面无表情,就算真的立起来了,她也能想办法给拔了,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她就去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 大概是嘴真的开过光吧。 雨霖铃一手拽过左开阳的领子,用手枪轰开一个扑上来的丧尸后想着。看准空隙把这团废物丢到吴霁那边,“哥哥,带他上车,你们先走,这前面有个中学,我待会追上来。” “那你怎么办!”吴霁把左开阳护到身后,他近距离射爆一只丧尸的脑袋,这似乎可以让他们失去行动力,只是……这里围上来的大概有上百只,他们不懂得恐惧,也感觉不到疼痛。前赴后继的扑过来,简直是中大奖了。他和雨霖铃就算再神勇,在带着一个左开阳的情况下突围还是不容易的。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已经解决了数十个丧尸,身上也沾了不少脏血。而那些东西没有一拥而上弄死他们,还多亏了雨霖铃带出来十几只喂了药的小白鼠,它们可以暂时干扰丧尸的感官,让其误以为是活人目标,但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次出来他们倒是带够了子弹,却也不能一股脑都浪费在这里,毕竟她的最终目的是杀人抢货,不是和丧尸斗智斗勇。不过她还是很郁闷,这次是高奚先行探过路的,并且她又调制了一种药水,能掩盖住生人的味道,难不成是这些低阶丧尸和她的构造不同?还是说它们寻觅活人还靠其他的方式而她是不知道的……总而言之,研究刻不容缓。 “你还不明白吗,它们的目标是你们两,对我造不成威胁,你们冲出去,我来断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顺便她也想试试这具变异过后的身体,能有多大的用处。 “把我的猫也带走。”看了眼不远处灵活躲过丧尸攻击的高奚,虽然她可以自保,但也不必留在自己身边冒险,何况如今高奚的感官可比另外两个好,有什么事还可以提醒他们一下。 吴霁咬着牙,现在的情形的确不容乐观,不是矫情的时候。于是当机立断把左开阳塞进车里,高奚也敏捷的跳进去,在雨霖铃为他们短暂的清理出一条路后吴霁将油门一踩到底,飞驰了出去。 将一只试图跟上去的丧尸撕开,雨霖铃掩唇笑道:“这是要去哪里?你们的对手是我。” * 雨霖铃在他们离开后大开杀戒先按下不表,吴霁带着左开阳和高奚一路前行,好在没有再碰上丧尸大规模的袭击。很快便在左开阳的指路下找到了雨霖铃说的中学。 “多亏你,不然没有导航我可找不到这里。” 刚刚死里逃生,左开阳脸色还有些白,听见吴霁这似夸奖的话颇为虚弱的笑了笑,道:“我把地图都记在脑子里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他担忧的看了眼前方死气沉沉的学校,有些迟疑:“我们现在怎么办,进去等雨小姐吗?” 吴霁本想说他先去探探情况,但想到左开阳自己肯定是不能应付什么突发事件的,不由得思索起来。倘若这学校里也有丧尸,那他们可算是羊入虎口了。知道他的顾虑,高奚便率先跳下车,往学校里去了。虽然不是很放心,但到底记得雨霖铃之前告诉过他,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大可跟着这只猫走。他看了眼左开阳,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先保证他的安全。 过了不久高奚便回来了,对着吴霁点了点头。 吴霁:“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是安全的,可以放心?” 她再次点头。 左开阳一脸卧槽,这他妈成精了吗?不愧是雨霖铃那个魔王的宠物,果真不同凡响。 公告 这篇没啥灵感,暂停更。 不如说最近对禁忌文写的有点乏味了,所以换了个口味? 求收藏求留言,欢迎调戏作者,就可以获得每日更新掉落?233333 《魔宫》·一 作者的批话: 这本真的把我的心态搞崩很多次,希望这次我能顺利搞定它。。 (其实是为了证明我是会写禁欲男主的!) 啊吧啊吧啊吧…… PS,末世无限期停更,因为无灵感。 —————————————————————— 月影稀疏,树影鬼魅。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血腥气。 “主人,来了。”一黑色劲装的男子对着他身旁着银色滚边祥云纹玄衣的华贵公子说到。 “是恶灵拦路!咋们怎么过去?” 他们停在了一片林中空地中。在他面前,树丛里无数影子构成了一道障壁,乍一看只是翻涌的灰色烟雾,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却有着狂喜的眼睛,伸出模糊的爪甲作势欲扑。 谢磬拂了拂衣襟,漫不经心的开口:“奇了,他们竟然有胆量来找我的麻烦。” 白竹认真回答道:“您想想,俗话说得好,龙游浅溪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哇!” 谢磬冷目看了他一眼,勾唇笑道:“被犬欺?” 白竹差点咬了舌头,想起自己的真身可不是狗吗,内涵主上罪该万死啊,“不敢不敢……” 阴风阵阵,恶灵不断聚集,逐渐有遮天之势,阻断了月光,发出怨毒的声音:“饿……” ——恶灵者,饿灵也,是横死的魂魄所化,不入轮回,无知无觉,只剩下最原始的进食本能,所到之处,鸡犬不存。谢磬灵力高绝,眼下负了伤、有了可乘之机,它们被食欲驱动,竟丝毫不知道畏惧,层层聚拢起来,意图围而攻之,分食他的血肉,撕裂他的灵魂,吞噬他的力量。 谢磬蓦然笑了起来:“来吧,我纵必死无疑,但也不愿死在什么恶心的东西手里。” 白竹从鼻子里哼道:“这群东西的爪子也配叫手?” 谢磬凭空召出一柄寒光硕硕的长剑,双目微阖,心神凝聚,那长剑自行飞到空中,其上爆发出了盛大之极的光华。银光到处,恶灵如雪遇沸汤,尖叫着纷纷化为白烟消散。他如信步闲庭,冷笑:“想吃我?再做一千年梦吧!” 他周身似有无形剑意,烟雾之障不敢弑其锋芒,窸窣向后退去。白竹不禁欣然,一时松懈,加之护主心切,从旁扶住了谢磬。——就是这一扶出了事。恶灵虽无五感,却立刻凭敏锐的觅食直觉,从这个动作上察觉了谢磬之前的虚张声势,陡然以十倍的速度重新纠集起来,飞快扭曲着,千千万万不成人形的恶灵凝聚成了一头巨兽。其身如牛,人面虎齿,目在腋下,赫然是一头饕餮,四蹄在地上一顿,猛然跃上前来! 谢磬长剑在手,挽出道道剑芒,格住了饕餮的獠牙。饕餮咆哮着,竟然丝毫不顾忌切入口中的刀刃,顺着刀身继续试图前扑。同时,空气中的血腥味转为浓重,令人呼吸为之一窒。谢磬的眼神终于严肃起来,然而毫无惊慌之色,反倒挥手示意白竹退开。 他目如寒星,两道剑眉威严,长发只用一根墨玉簪子束起,身量颀长挺拔,眼下是受了伤,一张谪仙般俊朗的脸上少有血色。 白竹现出了原型,向着饕餮凶狠的吠,四腿用力蹬地借力,准备助阵——谢磬令他退下的时候太多了,他又有几次是听过话的?但忽然之间,林间清风一转,白竹鼻翼扇动,口吐人言的惊呼:“公主?” 月华如洗。琳琅飘落在谢磬身前,衣袂如雪,袖间白练荡出。——正像很多年前,天盛仙宫上,谢磬身陷重围,她持剑冉冉而降。 她逼退了恶灵,呼道:“哥!” “你出关了……对,你出来了。这样最好。”月明林下美人来,白竹扶着谢磬的手臂,下意识向后拉他,但谢磬站在原地,嘴角缓缓带起笑意,道:“见到父亲了? “嗯。”琳琅愣了一愣,也站定了,“可是你身上有伤,我想应该来看看你。我们似乎很久不曾见面了,现在看来,连别来无恙否的客套都不用了。” 谢磬道:“你犯上作乱,忤逆君父的兄长就在这里,你看到了;现在,他任你处置了。惩罚吧,你有这个权力。”他轻笑,一如他们相伴的那些年对她的体贴和无微不至:“也只有你有。” 白竹急道:“主人!” 琳琅却避开了他的话:“等会儿再说吧。你绝不会临阵脱逃,你避着我,一定是有事情要做。往西南走,是去天盛宫的路?你想做什么?” 谢磬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琳琅也不在意他的冷漠,道:“你是我的兄长,我不会让你有事。” 听到“兄长”二字时,他神情恍惚了一瞬,随即道:“你刚刚出关,先顾着自己别出事倒是真的。” 他的口吻缺少温度,即使关心的话语听起来也更类嘲讽,琳琅心思正在别处,倒也未多在意:“这里离昆仑仙境不远,怎么会有大群恶灵祸乱人间?” 谢磬平静道:“正是在下,也就是令兄,做下的大事。” 谢磬意欲弑父夺取魔尊之位,同谢岳斗法叁日叁夜,期间打翻了无间炼狱,放出十万恶鬼。 琳琅:…… 谢磬的长剑追逐着恶灵飞去,它形如弦月,发出的光芒也凛冽得如月般冰凉。光芒束缚下,饕餮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的嘶叫,彻底灰飞烟灭。腥风旋即消失无迹。 “我做下的,会自己收拾。公主殿下还是早回魔宫,与君上团聚共享天伦吧。” 魔宫·二 琳琅看了他一眼,笑道:“君上自有医仙照料,我在与不在,又有什么打紧。”她握住他的手,眸色暗了暗,“不如听你和我说说,你用元神封印天绝峰的美谈。” 谢磬刚才用话刺她,她倒是半点不示弱,很快又还给了他。不由失笑道:“你真是没变。” 琳琅却叹道:“兄长倒是变了很多。” 谢磬的笑意敛了去,“世间万物都在瞬息万变,不独缺我一个。” * 夜半时分,谢磬和琳琅立在寒江吊桥上。 烟波浩渺,惊浪拍岸,谢磬身躯稳如磐石,半点不似处在罡风中心,琳琅虽随风浮动,衣袂猎猎,足尖却也稳似蜻蜓般轻点在铁锁上。 琳琅问:“这水下有东西?” 谢磬沉着的目光看着这浩荡的湖面,颔首道:“不错。” 琳琅沉吟了一瞬,道:“血腥气如此重,想必是害了不少行人的命了。”她一贯知道自家兄长不是个爱管闲事的,领着她到此处想必也不是深夜泛舟,对酒当歌。她也好半天没察觉到白竹的气息了,于是问:“白竹呢?” 谢磬目不斜视,像是要在这水下找出什么东西来,却也不忘回答妹妹的问题:“我让他去水下查看状况去了。放心,我没让他做什么手脚,你要是有疑虑,看着我便是,不用忧心他。” 琳琅见他如此防备自己,压下心头那点苦涩,道:“……这水里的,莫不是妖龙?” 谢磬眼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愧是公主殿下,真知灼见。” 恰逢此时,白竹的脑袋从水下探出,晃了晃头发上的水珠。谢磬用衣袖拂开它们,没让其沾湿琳琅的裙袂,又假假的开口:“这厮野惯了,公主莫要见怪才是。” 琳琅实在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不快,从见面到现在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阴阳怪气。她看着白竹,露出几分和善的笑意:“我若见怪,你会把他炖成汤吗?” 白竹吓得浑身炸毛,自己不过是去了趟水底,还是奉主人的命令行事,他们兄妹就算有什么嫌隙,也不能拿自己开刀啊!他实在害怕被殃及池鱼,当即缩回了水里,只冒出一串咕嘟咕嘟的气泡来。 谢磬冷哼:“没出息的东西。”一旁的琳琅却笑叹:“出来吧,我同你家主人开玩笑罢了。”她眉眼弯弯,身处烈风中也吹不散她的温雅,“可惜他无趣的紧,连敷衍我笑一笑也不曾。” 谢磬看着她无瑕的侧颜,淡声道:“既是敷衍,又有何必要?白白让人恼恨。” 琳琅不置可否,抬手拈了一个法术,刹那间湖面风平浪止,烟雾散尽,月华洒在水面上,澄澈明亮。 她低声道:“倘若连敷衍也不曾,便是连表面功夫也懒得维持了。我竟是不知,已然让你厌恶至此。”她唤出一柄长剑,却不是她常用的那把青光。 谢磬:“我从未厌恶你。好了,大敌当前,莫要让人笑话了去。”他有心转圜,又寻别的话问她:“你的青光呢,这把又是什么剑?” 琳琅见他态度有所好转,也不同他计较什么,有的事确实也该循序渐进才是。便又做往常平静开口答他:“青光断了,这是我顺手从剑荆山上拔的,剑魂残缺,不知是哪位先辈的遗物。” 魔界剑荆山不生树木花草,魔障漫山遍野,只因仙魔数次于此鏖战,无数神魔陨落,他们的兵器也因此没入其间。 谢磬听闻却脸色一变,忙拉住她的手腕,释放灵力探索她的魔体,“胡闹!青光可是你的本命法器,怎么会断?如何能断!” 琳琅轻轻挣了挣,可他却握得很紧,便作罢,解释道:“神魔虽修道不同,却同样要面对天雷劫,算是殊途同归。”她不由抿唇轻笑,眉目幽远宁静,如同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天雷至,催身灭神,说来惭愧罢了,最后一道雷劫时我用青光相抗,却累它替我受过。” 谢磬的脸色已是极不好看了,他探查不出她身子有什么问题,可这恰恰不对劲。本命法宝若被摧毁,魔体却毫发无伤,简直是痴人说梦。 琳琅制止了他即将要出口的话,将温热的手指抵在他薄凉的唇上:“嘘——是我不中用,好啦哥哥,也没有在阵前嚷嚷自家伤员的道理呀。” 谢磬收回了手背在身后,眸色深沉幽幽开口道:“你刚出关,还是小心些好,不然你的好君父,恐要为你伤心。” 琳琅毫不在意他话里的别扭,目光温柔似水的看着他:“怕什么?我在哥哥的身边啊。” 谢磬避开她的眼神,未答。 “这水里的妖龙如何了?”琳琅的目光如月练铅华,看着这不起一丝波澜的寒江,心底划过思量,这寒江水系四通八达,范围之广能从天盛仙宫蔓延到他们魔域,这水底妖物竟让水面如此死气沉沉,相必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看着自己兄长波澜不惊的侧脸,又有些了然,也对,倘若没点真材实料,又怎能让他另眼相待。 白竹答道:“封印有松动的迹象,但妖龙并未完全挣脱束缚。” “这话怎讲,难不成只是露了一尾或是一头?”她又对谢磬道;“我忘了问,这妖龙是谁,你与他有何恩怨?” “当年我曾到洞庭湖龙王那里做客,却听他说有一妖龙残害他族生灵,还欲吞噬龙王做新的洞庭湖主人,那时我承了一情,便管了闲事。”谢磬眼见妹妹神情颇为认真的听他说话,面上便也带了些笑意,“你可知,西北辟启,何气通焉?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这是《楚辞》的句子,琳琅心里一动,道:“烛龙,不就是烛阴?——人面、蛇身、赤色,衔火精、息为风、所居不雨的烛阴?” “对。”他轻描淡写,带过了那场战斗,“烛龙属火属风,所以我把它镇在离堆下伏龙潭中,洞庭龙王则设叁石人、五石犀、七石桥,摆下一座先天阵,阻断了它汲取力量的灵脉。” “这布置可以说安如泰山了,它怎么会有机会为祸人间?” “是我太自负,念烛龙修行不易,只将其封印了事。”谢磬咳嗽了一声,“我最近受伤,封印随之松弛,教这妖孽逃了出来。千年过去,戾气不小。” 琳琅无奈了些,不过自己和兄长都负了伤这点倒是一般无二了,亏他刚才也好意思斥责她。 谢磬道:“我带你来,便也是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琳琅暗暗舒了口气,“原来你也还会开口叫我帮你。” “兹事体大,我不敢枉自托大,倒害了这数以万计的生灵,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心的菩萨,却也不想坏了当年洞庭湖君的一番苦心。”可谢磬垂下眼神,颇有几分深沉之意,“但我没想到,连你也受了伤。” 琳琅道:“我不打紧,只可惜我虽修医道,却也不能修补你的受损的魔魂,寤生珠也不在身边,不然该拿它试试疗效。” 谢磬眼底晦涩,心道果然还是被她看出自己魔魂受损一事。接着又不在意的一笑,笑意冰凉入骨:“这不影响什么,待会只求公主为我助阵即可,待到过了眼下这难题,便是叫你这犯上作乱的兄长死于非命,魂飞魄散,也是甘愿的。” 也不知刚才的话哪里惹恼了他。琳琅看他的眼神中多了抹探究,最终只能叹道:“五十年前一别,我不曾片刻忘了你的模样,可这次见你我仿佛都要不认识你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我就不问,但也只求,不必推开我就是。” 语罢她握住兄长的手,指尖连弹一连打通少商、太渊、灵道、神门数穴,将柔和的灵力渡了过去,“不要动,我助你过眼前这关,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魔宫·三 清晨,日光移过树杪,投进了离堆上的伏龙观正殿。年少的执役道士洒扫完屋宇,照例到神像前敬香。金身雕像横眉怒目,指戟向天,现伏魔相,足踏恶龙的头颅,在日光的沐浴中,愈加煌煌生辉。 他净手后匆匆拈了檀香,低头在长明灯里添满酥油,又低头去拂拭香炉。他逐渐养成了在神殿里低头做事的习惯,一半是因为恭敬,一半是因为胆怯。洞庭龙王虽现忿怒相,却依然是高大英俊青年的形象,观之可亲可爱、可敬可畏;但盘踞在神座上的恶龙,分明是一条大蛇,鳞片宛然,又有着类似人的脸,居高临下地正对门口——若是与其对视,隐隐会有看到瞳仁转动的错觉,令人直觉被野兽锁定,寒毛直竖,后颈发凉。 但这天,他莫名地脚步分外轻松,精神分外爽利,在烛龙眼皮底下整理供桌时,脊梁骨里也少了那种打摆子一样的战栗感。他心血来潮,抬头定睛看去,发现恶龙的头颅不知何时从中裂开了一线,好像戾气邪意全部从那里流失,不复具有威慑力。 这时他听到了背后的涛声——寒江伏龙谭,潭中千年死水,波澜不起,本不应该发出什么声响。小道士回过头去,猛然瞪大了眼睛。云脚低垂,巨大的赤色尾鳍从云中垂下,伏龙潭里的水流源源不断地逆天而上,铺天盖地的帘幕一般悬挂在那条尾鳍上,甚至将日光都隔绝在外! 他惊惧交加,向神殿深处退去……就在此时,天际射来了一支长箭。 寒极,锐极,快极,目不交睫间已经穿透了层云。 再寒、再锐、再快的箭,也只是一支箭而已,在那几有压城之势的云山雾罩面前,它的锋芒,纤细到微不足道。 但这支箭上,仿佛有“斩切”的命令,九天十地,皆是它令行禁止的领域!长箭如刀,由天到地斩落,所至之处,云层溃散,水幕纷飞,日光重新照彻。少年眨了眨眼,“斩切”已然结束,令他几乎以为,方才只是凭空下了一场雨。 “龙君!”道士脱口呼喊,望向半空:弓开满月,箭去流星,而弓箭手如可夺日之光。——荆州盛行祭祀洞庭湖龙王,此地是他曾擒龙治水、示现神迹的圣地,因此从来不缺信徒的香火钱,伏龙观去年为神像重修的金身,足足用了四斤金箔。果然金子没有白费啊……此刻,小道士被淋了一头水,有气无力地想。 与此同时,荆州平原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打破了平静。洪水摧枯拉朽,如猛虎出山,烈马奔腾,人们绝望中四下奔逃,如遭末日。然而,就在箭光射穿天际的瞬间,猛虎落入绳套,烈马被骑手勒住,万钧力道骤然湮灭,高扬的洪峰轰然退回了河道,在万千惊异目光中,驯服无比。 琳琅看着自家兄长执一张金弓,那双冷寂凤目中漆森无比,哪怕他刚才射出了那惊天一箭,却半点桀骜之情也无。 “我记得你有一张落日神弓,可叫金乌坠地,倒也不似这一张吧?” 谢磬轻笑:“难为你记得。这一张是我从水底取来的,当年用来对付这孽龙的,也是洞庭湖君所赠。” 琳琅点点头:“你与这龙君确是情意深厚,不过我倒不知兄长原是如此心善之人,且做了好事也不留名。” “魔域少主斗恶龙是为了挽救苍生,这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谢磬有些无奈,实在是妹妹打趣的神情太明显,“别笑我,倘若是你,恐怕会出力更多。” 琳琅但笑不语,眼看兄长用自己的割鹿刀所化之利箭快要追上了烛九阴,当即也不再闲聊,对着谢磬略一颔首,便往云中去了。 她所料不差,烛九阴很快被逼得现了原型。 在神魔之手中,逝水可以西流,去箭可以回头。只不过呼吸之间,谢磬的割鹿刀已经呼啸而回,化作一把展开的折扇,平在他身前。扇上托着一颗径寸的珠子,滴溜转动着,色作纯黑,英华内敛,入手温润而沉重。 谢磬收了珠子,对远方的烛龙道:“烛九阴,还有力气继续逃跑么?” 他的声音也未如何提高,但是一字字清晰沉着,从云霄到地面听来都如在耳边。 红光一闪,烛龙人立起来,上半身没在云层里,蛇尾拖得一眼望不到边,正是法天象地的神通。烛龙声如雷霆,引得地动山摇,许是因为隔绝人世太久,有些滞涩:“谢磬!又是你!多管闲事!” 谢磬道:“昔日我念我们也算同宗同族,姑且饶你性命,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伤人性命,须留你不得。” 烛龙喝道:“呸,谁和你们魔域贱龙同宗,明明是你算的一笔好账!设计将我锁在伏龙谭下,令我约束江水升降,受人节度,给人浇地。与其永世为奴为仆,当初还不如死了的好!” “当初是你情愿与我做生意,指天盟地,立碑为记,若有违誓,不得好死;今日才知亏本,也只能怨自己卖身时不带脑子。你若后悔当初不如一死,今日撞到我手里,也不算太迟。”谢磬不疾不徐道,“而且荆州百姓建造伏龙观,教你千秋受祭,不是你的造化?” 烛龙怒道:“呸!为那半缕烟火一星血食卑躬屈膝,哪有自由自在来得快活!少主说我没脑子,说一千句一万句我也说不过你,我就索性留下你的命来!” “说的对,闲话少叙,”谢磬颔首,“你强行维持一个假大空的幻影,大约累得够呛,也撑不住几句的时间了吧?在我面前,不如省掉这点障眼法,让我早点成全你的夙愿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似乎水泡被戳破,那千里蛇身俶尔消失,蛇尾人自云雾中现身落地,也只有常人的高矮,手提长矛,矛杆弯曲,矛尖中分,形如毒蛇吐信,向谢磬袭来。谢磬横刀封住了烛龙这一击,借反作用力当空翻身,再落下时,直取顶心! 魔宫·四 烛龙到底是被封印了上千年,但不说被封印,哪怕是千年前他也不是谢磬的对手。不过对了十几招,便觉力不从心了。 他狠狠啐了一口,眼神阴戾至极,可到底也明白和谢磬再硬碰硬下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好汉不吃眼前亏! 烛龙拼尽全力挥动长矛,火焰瞬间燃烧起一半的天幕,排空的火海呼啸着朝谢磬而去。 “雕虫小技。”谢磬冷笑一声,割鹿刀寒芒一转,那火焰刹那从中间断裂开来,如同长蛇被斩成两截,扭曲着化成浓浓黑烟。 不过烛龙倒也没想这一击能对谢磬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为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罢了!在释放法术后立刻转身朝云中奔逃而去,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能从谢磬手里逃出生天时,一道极霸道的法力击中了他胸口!让他瞬间砸落在地不说,连法力都在逐渐溃散,别说逃跑,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琳琅一开始隐匿在云中就是防止烛龙逃跑,果真被他们料中。 “卑鄙!”烛龙愤愤不平道。 虽然这样的行径确实不光彩,但他们兄妹是魔域中人,本也不需要太磊落才是。 “多谢夸奖。”琳琅施施然从云端落下,长剑挽在手里,将法力灌注其中,立时就要对烛九阴的首级砍去。 “慢着。”谢磬握住了妹妹的手腕,神色淡然道。 琳琅颇为惊讶的看着兄长,心想这人难道还要念着烛龙修行不易,再放他一马? “哥哥,除恶务尽。” 谢磬用又化为折扇的割鹿轻轻敲了敲妹妹的额头,笑道:“这么说的话,你我恐怕还要先行他一步。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罢了。” “烛龙,还有何话说?” “成王败寇,随你吧。” “也算个人物,只可惜……”谢磬掌中的幽冥之焰瞬间燃起,将他的面目都照得森然,“时不与尔。” * “天黑了,”琳琅道,“我们就住寒江口么?” 谢磬道:“不,我们去禹城山的别苑。” “……禹城,也是你的洞府啊。”杨婵道,“为什么不留在这里,是因为不想跟洞庭故友打交道?” 谢磬只道:“你也很久没来禹城了。” “是很久,毕竟闭关了五十年。” 他看了她一眼:“以凡间的时间计算,你不来禹城,有一千八百年了。” 他们在禹城山的高处,长风浩浩,明月渐生。随着谢磬的脚步,草木纷纷折腰,让出一条道路,现出了尽头矗立的石门楼。化作原型的白竹欢呼一声,当先冲了进去。琳琅落在最后,望着谢磬在一山空翠里的背影,轻声道:“你也有很久不曾回来了吧。” 魔域中人尽知少主常住赤宫。赤宫即禹城山,其山毗邻寒江,风景清美,灵气充盈,素有禹城天下幽的名声,是道家所说十大洞天福地之一。 别苑开辟在七十二峰中人迹罕至的最高峰,神魔的洞府,自然不是什么寻常岩窟,而是别作小千世界,自成一方凡人视线之外的小天地。封闭空间里,时间仿佛不再流动,主人离去的这些年来,轻尘不到,飞鸟不惊,因此倒也不用打扫。谢磬引琳琅到了一所院落,道:“地方简陋,招待不周,你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琳琅道:“我能看看你的弓吗?” “当然。”谢磬向虚空中一握,手中已多了一张金色的劲弓,递与她。 琳琅笑道:“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落日弓多些。” 谢磬的落日弓是朱色,朱为正色,修仙者认为其有驱邪之能,只是他们这样的魔来用,就显得耐人寻味了些。琳琅横弓膝上,不做声地抚过弓身,许久道:“这算不算彤弓素矰、以扶下国?” 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 “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民无所食。凿齿、九婴、大风、修蛇、封豨、猰貐皆为民害。羿上射十日而下诛群魔,万民皆喜。”谢磬道,“虽然,被杀的是我们的先辈,可不得不说之后千万年里……世间乏英雄久矣。 ” 琳琅凝视着兄长,道:“何必太谦。我从前说你是六界少有的英雄,到了今日仍能这样说。” 谢磬微微摇头:“岂有天地都背弃,也被天地都抛弃的英雄?” 琳琅却失笑:“你几时如此悲观了,亏我绞尽脑汁想哄哄你,却也徒劳?” “自然是因为甜言蜜语最能迷人了。谢磬眉梢一挑,显然嘲讽不屑,似乎想多说些什么,最终却作罢。 “好吧,至少烛龙有一点说得不错,”琳琅托腮浅笑,“那就是少主想说什么,旁人都是说不过的。” 谢磬没有理会她的挖苦,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自己的寝宫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从烛龙那里夺的珠子是什么?” 谢磬略一挑眉,展开折扇,“不妨猜猜?” 琳琅沉吟了一会,摇摇头道:“烛龙本也被封印了千年,以前我似也没有听说过他修炼出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呀。” 谢磬笑道:“你没听过不稀奇,这本也是他偷来的。《江记》云,奇相,帝女也。《蜀梼杌》云,震蒙氏之女窃黄帝玄珠,沉江而死,化为奇相。这珠子就是烛龙用花言巧语从奇相那里骗的。” “原来如此。”琳琅无奈叹息:“果真是色令智昏。不过,倘若如此,你当初又是怎么从烛龙手里取得玄珠的?毕竟以他的修为再加上玄珠的助力,你想要赢他,也不会太容易才是。” 谁知谢磬这回可不再回答了,琳琅颇有些好奇,可不管再怎么问,他也不肯再说半个字。 虽然无奈,却也明白他如果决心不说,是不可能再从他那里得到半个字的。 琳琅想了想又道:“震为雷,而黄帝以雷精起。谓奇相为帝女,或者震蒙氏之女,其实是黄帝之女身份的讳言。只因为一颗珠子,亲生女儿遭到父亲追捕而投江,或竟是被杀而沉尸于江,不免令人心寒,作书人也要遮掩一二。伏羲之女宓妃溺死洛水,遂为洛神。炎帝之少女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都说水火无情,果然以叁皇之能,也从水里救不得女儿。” 谢磬有些哑然,想要抬手抚妹妹的头发,不知想到了却什么又作罢,只笑道:“瞧,听我说这些老黄历,无聊吧?” 琳琅托着下颌,眼神盈盈然:“我恨不得你能天天给我讲故事。” 翌日清晨。 谢磬踏进琳琅的寝宫,却见她披散着青丝,手执木梳,听到动静而回望,正巧撞进他的眼里。 他当即垂下眼睛,退了出去,“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梳妆。” 琳琅道:“无妨,哥哥请进来。” 他却依然等她将发髻挽好才举步,踏入殿中时鼻尖嗅到一缕芜衡香,是她惯用的一种冷香,让他有刹那的恍惚,这似乎已经很久不曾闻过了。 琳琅笑着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一旁。谢磬看见她的头上有一支山茶饰样的玉簪,而她目光透着清润,绝色的脸庞染了层薄粉,道:“好看吗?” 谢磬道:“谁送的?” “没有人送给我东西,我买来送给自己,不行么?” 她的话里有一点赌气的成分,谢磬道:“你想要什么,和我说一声,我送你,不好么?” “等我说了你才送,那还有多少意思。”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什么?” “是啊,我也总是想,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呢。”琳琅道。 “你何必想那么多。思虑太多,消耗心血,看,都有白发了。”谢磬倾身,在她鬓边轻轻一捻,叹息,“七情六欲,皆催人老。” “真的?”琳琅当即揽过镜子,仔仔细细的查看,“在哪里?” 谢磬忍俊不禁:“骗你的,我们修无情道,太上忘情,早就跳出生死轮回,时间的流逝对我们不起作用。” 琳琅默默抿住唇,不发一言。 谢磬轻轻咳嗽一声,“好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魔宫·五 琳琅眼中带着融融的笑意,“如此巧言令色,莫非少主也想诓骗于我?”她故作叹息状:“可惜我没有什么法宝可骗。” 谢磬笑着摇摇头,有些拿她没办法:“谁人不知,公主殿下本就是魔域至宝?” 可话一出口他就又立马打住了,因为这听着,仿佛明白告诉她,他所图唯她一般。 谢磬咳嗽了两声,遮掩了过去。 琳琅笑意越发深刻,扯了扯他的袖子,“诶,以后天天同我讲故事好吗?” “你是魔尊爱女,又是无道金仙的首席大弟子,聆听他们的教诲,岂不远胜我的陈词滥调。” 琳琅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失落,眼睛一转,便岔开了话题:“这玄珠几易其主,要说该还给谁也难说的很,而且哪有将战利品转手的道理,不如留下吧。” “喜欢么?拿着玩吧。”谢磬不以为意,将珠子推过去。琳琅把珠子推回去:“一颗黑洞洞的珠子,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说留下,是想用来镇住你的元神。” “难道你知道怎么用?” 琳琅道:“ 压在枕下,挂在身边,吞进腹中,哪怕是煎在蛋羹里呢,试试就知道了。” “这也只好是死马当活马医。” “你说话不要死啊活啊的一一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什么时候你也讲起了忌讳?” “这就是病急乱投医, 你不急我替你急啊。”说话间,鹤群从云端经过,啼鸣声悦耳动听。琳琅仰首望道,“呀,鸟儿起得真早。一飞凌云,好逍遥自在。” “人有惰性,鸟亦不例外。禹城山有几处道观豢养了这些仙鹤,早晨有专人放鹤,赶着它们自卯时绕山飞行,辰时方休,风雨无阻。你以为它们逍遥自在,可世间何尝有真正的逍遥自在?” 琳琅奇道:“呀,你的地盘上居然也有仙门道观?可真是奇了。卧榻之侧,哥哥也容他人鼾睡了?” 谢磬笑道:“我也不全是嗜血之徒。” 眼看琳琅便不信。 他用折扇敲了敲掌心,“好吧,我同他们做了桩买卖。在我的地方修炼可以,所得香火钱,全数分给我,本来嘛,出家人视黄白物如粪土,这就便宜了鄙人而已。” 琳琅称赞道:“实在是高明,下次我选个洞天福地,也这么干,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可以用赚来的香火钱盖一座比天盛宫更气派的宫殿——就用来养鹤如何?” 谢磬不由放声笑道:“恐怕那紫薇大君要被你气活了。” 琳琅摇摇头,纠正他道:“是我们。” * 琳琅在禹城别苑小住几日后,一位故友便登了门, “人间芳菲尽,山花始盛开。令兄倒是住了个好地方。”芙宸仙子进门,先眼中一亮,随即态度亲热地与她见礼。 琳琅道:“你怎么找来的?”又环顾四周,抱歉道:“这里连茶叶都没有,怠慢了。 “你在这里不也算是半个客人,不必同我客气。”芙宸仙子入了座,道,“寒江上联手屠龙这等天地变色之事,我想不知道也难。也是奇了,你哥哥同魔尊法斗,狠话放绝,恶事做绝,你又竟能和他依旧在同一屋檐下处得一派安稳,难道兄妹情还未绝? ” 琳琅到底找出杯盏,给芙宸端了一杯清水,道:“那是他同陛下的事。始终,我们不仅仅是父子、父女,还是君王与臣下,施令者与追随者;总之,我是管不了罢了。” 芙宸吐了一个气:“你看得挺开,亏我担心你,你这父兄一朝闹翻,你夹在中间未免忒难做了些,这一时半刻还好,万一你哥哥要你同他站同一条战线,或你父亲命你杀兄,你要如何是好?” 琳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却品出了好茶的气度,“我也想知道,届时究竟是王命压过血脉之情,还是这情胜过君上的铁律呢。” “一个娘肚皮里出来,总比陌路人近一层,这就是所谓血脉之情?我们草木修炼成仙的,可永远也不能体会了。”芙宸想了想,道,“天盛宝殿那几位王储受罚,还不是照样做天君的好孩子?或许你也不用太担心什么。” 可她语中带刺,琳琅只微笑头:“你还叫我小心,你司掌群芳,拨冗访我这个魔域公主便罢,还编排你的东家,莫不是神仙当够了,想回去当一株随风摇曳的牡丹了?” 芙宸笑道:“那便让我做公主殿中的一抹清色吧,纵然千般芙蓉,争做殿下的解语花?” 琳琅深知她人来疯的个性,叹息笑道:“既然不是来讨茶吃,该是有什么正事吧。” 芙宸终于正色道:“的确有件事情,请你帮忙参详。我有一园子花儿,已经开了灵识,能发人言,竟在一夜之间无缘无故地尽数枯死了。四周居民当晚睡得死,没听到任何动静,只有一个过路的刀客身有功夫,虽然莫名其妙地困倦了起来,却没有睡熟,说二更时昏昏蒙蒙中感到一阵风,往东去了。我想多半是某路妖魔作怪,摄去花儿们的道行,害了她们的性命。” 琳琅见芙宸穿了一身缟素,应是为花精服丧,道:“苏州百花园经营多年,竟有人大胆到敢在你的地盘上动土?” “不是苏州老家里,是钱塘,在西湖边开辟了新园子。保护阵法虽不如苏州完备,也很花了心思,可我去查看时,阵法丝毫没有松动的痕迹。” 琳琅沉吟道:“这事非同小可,你向天盛仙宫禀报了么?” “当然立刻报了上去,可前有你爹渡劫成功,成为十方俱灭的天魔至尊,后有你哥哥打翻十八层地狱,两处正折腾得兵荒马乱,哪里顾得上我递的折子。唔,唯一对天盛仙宫而言的好消息便是你渡劫失败了吧,说起来你够可以哎,出来后不好好养着,反而追着谢磬到了寒江,你真是半点不计较他的旧恶?。” “如果算我与他的旧恶,他与我的恩该怎么算呢?”琳琅倦然道,“让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不过你刚才说天君的王储犯了错,是什么错?” “嘿,一桩好戏。”芙宸轻轻摆动她的衣袖,扇起一阵香风,十分生动的与她道:“大公子姜瑀,私自投胎去了,听说在凡间做什么官,十世啊!愣是不把他爹娘放在眼里,怎么召他都不搭理。二公子姜曦,动了凡心,娶了一凡人女子,那女子阳寿尽,又无修炼成仙的慧根——听说不光这辈子没有,往下几百辈子都没有,二公子悲痛之下,决定用自己的灵根滋养那凡人,于是定了昊天盟,爱妻生,他生,爱妻死,他亦神魂具灭。”芙宸说着说着竟有些眉飞色舞:“你可不知道。把天君天后气得血都多吐了几口——小道消息,天盛仙宫传,天君天后生的孩子可不如魔尊的一儿一女,不成器、不成器。” 琳琅倒无甚笑意:“看来我闭关五十年,有趣的事发生了不少。” 芙宸立即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脑子里只有修炼修炼,要说起与凡人谈情说爱,凡间的风土人情、饮馔裳服,乃至山川日月、花鸟鱼虫,自有天界魔域所不及的风流,这些皆可以思啊。” 她说得认真,琳琅却不以为意,但安抚地笑了笑,“当然当然,仙宫中人自然不似我这般毫无意趣,不解风情。只是我那两位表哥,多年以来,被寄予厚望,如今这般模样,天盛宫的王储位可有变化。” 芙宸叹息:“你的另一位表哥。” 琳琅略挑了眉:“姜沉?” “是啊……虽说这位是公认的好好先生,但我总是害怕他,或许这是植物的直觉吧。” 琳琅莞尔一笑:“他火精附体,你们花啊草啊,是经不起他的折腾。” 芙宸撇嘴:“快别说了,上次在宴会上不过擦肩而过,我的衣袖被他的火给燎着了,落了好大没脸……” “还是说回你的正事吧。” 琳琅手指沾着水,在石案上画着凌乱的线条,出了一会儿神,道:“只是我渡劫失败,恐怕弄巧成拙,不如我代你去问问我哥?让他去一趟。” 芙宸忙摇着手:“可不敢劳少主大驾,算我怕了他。”迟疑道:“我有一句话, 虽然不中听,但也要说,总归你对你哥哥别抱太高的希望。他既然敢弑父夺位,而你从前便深受魔域子民拥戴,他未必不会对你……” 琳琅虽然神色惘然,却仍然决然摇头,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同他到底是不同的,你就说我屡教不改吧,你就说我执迷不悟吧,我便是为情赴死,也不会对情生怨,我便是满盘皆错,也不愿错得毫无意义。” “……”芙宸又忍不住拍腿了,最终悻悻道,“等事情结束,你最好继续闭关吧,魔尊会轻易放过他吗?你们魔域爱戴魔尊的子民会放过他吗。你待在他身边总不相宜。就算他能将功折罪,好比打碎的琉璃再也拼不到一处,你们也不能照旧相处了。” “是啊。”琳琅浅笑,“可若是只剩我一人,除了长埋地宫,我又能有什么好去处?” 说罢胸口起伏,久久不语。 琳琅送芙宸离开时,到了门口,低声道:“你与你的花花草草朝夕相处久了,舍不得是正常,但花开花谢、草枯草荣本也是常事,死而不能复生,节哀吧。我过几天便去一趟,能不能帮上忙不知道,总会尽力的。” 芙宸拉一拉琳琅的袖子,道:“你也多看开些。江南好风景,我不求你帮多大忙,就当去散散心也好。” 琳琅目送芙宸仙子离去后,在门边站立不动,良久。 魔宫·六 “芙宸算得精明。”谢磬道,“她说不敢用我,其实清楚找你和找我是一样的,若你答应了就多半会附赠一个我。用凡间的话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琳琅并不反驳他,道:“我答应她,是因为念她曾救助我们的情分。你不愿意被计算的话,就不要去了。” 谢磬一挑眉:“为什么不去? 有我这天下无双的大魔头在,正该查看是哪路稀奇的妖魔作乱,抢了我的生计。” “……”琳琅道,“但我还是觉得你该休息养伤。” “你难道就不该?”谢磬正色道,“又不是伤筋动骨,难道躺在床上能躺好?活动身体,陶冶情操,才能令真气流通,早日修补好元神。” 琳琅道:“这是你诓我的歪理吧?” 谢磬愈加严肃:“本君独修的禹城山秘术,法用先天,道成九转,其中种种神奇之处不可为外人道,但当真有此功效。” “当真?” “当真。” “‘早日修补好’是多早?” 谢磬望望天空:“说不准, 或许叁五百年吧。” 琳琅道:“你九转轮回元功大成,世间几乎无物可以破你护身真气,君上就这般厉害,伤了你后自己却毫发无伤,顺便渡劫?” “可不是么。”谢磬笑笑,不以为意道:“我当初其实在你闭关的天绝峰留下一道禁制,本意是教你永世不得出,用元神与其相连,没想到造反失败,被他打开了天绝峰,元神自然受损。” 琳琅听他用如此冷静的语气说起令她心悸的话,一时半刻的难过已然不能概括她的内心了,只偏了身子,轻声道:“害人害己……何若来哉。” “害人之时,谁会预想到害己之日?”谢磬道,“不过祸害遗千年,我现在死不了,也害不了你,你大可放心,或者你想给我点颜色看看,一掌打死我也是可行。” 琳琅哑然片刻,道:“用元神锁门果然不是什么好习惯。” * “巫山巫峡长,垂柳复垂杨。同心且同折,故人怀故乡。山似莲花艳,流如明月光。寒夜猿声彻,游子泪沾裳……” 两岸的重峦迭嶂遮蔽了天空,时近正午,日头才渐渐在巫峡中露面。船家少女们手把缆绳,互相较着劲,比赛谁的船快、谁的衣裳明媚、谁的歌喉清亮甜脆,再哀伤的句子也被唱得无忧无虑。 谢磬皱眉。心想:“这什么人写的歌,又是故乡游子,又是莲花明月,简直句句戳她心口。” 不久前他们要动身去钱塘时,谢磬刚要驾云起飞,琳琅突然拉住他道:“可不可以走水路?我想看一眼巫山,看一眼母亲的遗迹。”——他们的母亲清姬公主曾在此治水,她离去后,当地人出于怀念,便为她建立了庙宇。 这便牵扯出往事来了,他们的母亲并非天魔,而是天神,乃是当初紫薇大帝的第叁女,性情纯善,立志荡平天下妖魔,后为了感化魔尊,入魔域,同他结成夫妻,生下两个完全继承了父亲血脉的小魔头。 这场结合,一个出于对天下人的大善心,另一个……单纯觉得有趣。 可惜清姬公主经过许久的努力,终于发现谢岳是个不折不扣的魔,感化不成,于是起了杀他的心思,可惜仍旧失败,只好带着女儿逃回天盛。 五年后,逝于天盛诛妖台。 谢磬遂折了一枚苇叶化成白篷船,船上虽然帆桨俱全,但以神魔手段,自然用不着这些东西,只打入一道排空驭气咒,便无论上天入地,皆可驰骋如意。 这叶小舟在寒江下水,自曲澜进入沔江,速度快得让旁人看不清,只隐约留下眼底的残影,又轻灵得梭子一样,在往来船只的缝隙间转折。琳琅坐在船头,纵览了一路江景,偶尔和着邻船上的歌声默默打拍子,不顾被江风吹得云鬟雾鬓。谢磬却一直在舱中静坐调息,经由巫山边时也丝毫未动。白竹倒很活跃,现出了原形,一忽儿蹲踞在船舷上伸出爪子拍打浪头,一忽儿跳进水里游上一程。 那样不知愁的少女歌声里,琳琅久久凝望着祁山。江水疾流,山锋很快落到了船后,她仍手搭凉棚去回顾,正望得出神时,头顶金光陡涨,竟是一团火焰朝着这个方向飞了下来! 琳琅被晃得眼前一花,身形向船外歪去,险些就要落水的电光石火间,腰间被人伸手一捞,将她带着转了半圈,仍旧带回了船上。她睁眼去看时,谢磬已经放开了手,止住了航船的行进,嘴角一抹冷笑道:“清巍君有礼。” 姜沉落在船尾,道:“殿下表哥有礼,公主表妹有礼。”说完对着琳琅微微一笑。 他身边飘着一个人,着一身白裙,却难掩天姿国色,形体呈半透明,显然是魂魄。琳琅只看了一眼就道:“她还没死,如何魂魄离体了?” 姜沉指着那人道:“这姑娘要去向魔界求助,半路遇到了我。我看她挺可怜,又从天上看到了你们二人,想来这不是巧了吗?以她魂魄飘荡的速度绝对拦不上你们的路,所以就送她几步,没成想冲撞了表妹,十分对不起——傅宜宁,你自己来说。” 谢磬道:“难得。向魔求告,不是告魔的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岸说。” 岸边正有一所道观。随着他话音落下,白篷船自水中飞起,连带着乘客一并落到了道观后院中。琳琅划了一个阻隔凡人视线的结界,道:“你叫傅宜宁?为什么相求? 那姑娘一记长揖:“在下傅宜宁,永安京城人士,要去往魔界,学一身本身,向阎罗殿讨一个公道。” 琳琅奇道:“公道?他们犯了何事?” 那姑娘平静的抬起头,眼中却带泪,连见惯了叁界内不少美人的琳琅都要赞一句我见犹怜。 傅宜宁道:“阎罗王与凡间王孙勾结,戕害人命,买卖阳寿,颠倒是非!” 谢磬道:“这个罪名不小,被告的来历也有趣。你且将事情始末陈说一遍。” 傅宜宁道:“我父亲本是永安朝廷的丞相,叁年前发现皇上的一个皇子和官员勾结,私吞了救灾物资,害了因辽北大雪而断粮断食的数千人命,我父知悉后接连递了十几道撘子,可那昏君根本不在乎,说我父亲掌握的都是不是证据,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见这本就是一句玩笑罢了。后来我父亲用了些手段,让那个皇子落人口实,引得朝堂和百姓群情激奋,这才迫使那昏君下令处斩了他。” 琳琅道:“你父亲倒是仁义又多智,只是恐怕要被皇帝记恨了。”想了想,又道,“可这也是你们人间的恩怨,怎么又牵扯了阎罗殿呢?” 傅宜宁长吁一声道:“自那皇子死后,家父便觉全身时时剧痛如遭鞭打,请了多少郎中都不见效,只是逐日地皮肉红肿溃烂,骨节沉重动弹不得,终于性命病垂。家父躺倒后,我一直守在他旁边,尽管几天几夜不合眼,但因为心急如焚,也不曾犯困。那时他已经只有眼睛能动了,一个半夜忽然开口对我说,皇室贿赂阴间差役来害他。再没过多久他便去世了……家父死后,我族中各位叔伯开始争权夺利,最终皇帝以结党营私的罪名抄了我家。而我父亲死前,曾给我安排了退路,我才逃过一劫,再之后我暗暗打听到,皇家私底下召集道士大作法事。”傅宜宁虽然语声悲慨,却叙述得平静隐忍,仿佛已经将同样的话讲过许多次。 琳琅道:“看来冥府被贿赂了,不分善恶,和打手何异。” 谢磬道:“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傅宜宁继续道:“我不想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他为了百姓,怎能如此下场。我心想父亲受恶鬼欺凌惨死,而我命不该绝,再苦再难,我都要向冥府讨个公道救他回来。我先到了东平城隍去告状。” 姜沉道:“城隍郡司是鬼仙衙门,与凡间阴阳相隔,常人连看也看不见,你是怎么到的?” 傅宜宁道:“一位年轻的道长帮了我,他告诉我他本在钟南山修行。替我引出了魂魄,让我心里想着往前走,脚下就有路,一路便到了官衙前。” 琳琅道:“ 大约是你精诚所至,魂魄离体,突破了阴阳的界限。” 傅宜宁道:“万万想不到,城隍郡司早已收了那皇室的礼,沆瀣一气,打了我叁十杖,把我扔出了官衙。我想城隍郡司贪赃枉法,只有地位更高的冥府才能制裁,于是奔赴酆都,击鼓鸣冤。” 谢磬道:“酆都鬼城有十殿冥王,你可记得去的是哪一殿?” 傅宜宁咬牙道:“第五!” 魔宫·七 谢磬点头,示意傅宜宁继续讲述。 傅宜宁道:“我到了酆都不久,两个差役鬼鬼祟祟地找上了我,说是城隍和郡司想要息事宁人,若我放弃上诉,可以送我千金作补偿。我问他们:‘若我答应你们,我爹爹能不能还阳?’他们说我爹的鬼魂已经移交酆都,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已经将他神魂具灭了。我便说:‘ 莫说你们不能救我爹,就是能,我也不会就此放弃。我虽为女子,却也读过书,知道爹爹的志向为何,要我委曲求全,与你们同流合污,却无可能。’那差役恼羞成怒道:‘官府求和,你硬是不肯,真是铁板一块!那你等着瞧铁板怎样被挫成灰!” 琳琅道:“ 你说得倒铿锵有力,颇有胆色,只是恐怕要为这份胆色吃点苦头。” “果然, 阎罗王传我升堂对质时,看完我的状书,就判我诬告官长,当堂处我笞刑。我不服气试图分辩,阎罗王说扰乱公堂罪加一等,又处我火刑。我在火里继续骂他,他大发雷霆,命差役把我从火里拉出来按在锯床上,同时问我悔不悔改。我早打定主意死不回头,阎罗王也没了法子,只得叫人把我打入监狱,听候发落。” 谢磬道:“酆都第五殿冥王, 叫做阎罗王,治狱最为森严,你怎么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傅宜宁答道:“有位判官私放了我,又给我指了回阳间的路。我恳请他说:‘不料阴曹黑暗一至于斯,我要如何才能为父亲申冤?尊官如果可怜我,便请为我指条明路,否则,我宁愿死在九幽地狱。’这位判官想了很久才告诉我,‘是也,这酆都鬼城也和天宫勾结,你如今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如此,有一位魔界公主,性情温和,虽是魔身却道法自然,道心秉正,她住在魔域天绝宫中。你如有幸找到了她,求告于原委,她或许会助你一臂之力。’然后我便从酆都出逃,刚刚奔出数十里,忽然见到了这位贵人的车驾。” 姜沉无奈道:“她在路当中躲闪不及,冲撞了仪仗,被天兵捉住,押到了我的车前。”姜沉笑道,抱着胳臂,似有看戏之意:“说来也是我们天宫的失败,这孩子宁愿投奔魔界公主,也不愿上达天听,唉,可见天宫尸位素餐者众多,失了民心啊。” 琳琅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天宫的事,和他们这样的魔也无甚关系,只是看着傅宜宁,笑道:“那你刚才为何说要找我们学本事,求我办事不来得更好?” 傅宜宁恭敬的一揖,“经历过前面两件事,宜宁深知求告无门的无奈,倘若我能习一身本事,便不用再求任何人。” 琳琅笑意更深:“对了,你既是去衙门告状, 有讼书么?” 傅宜宁从怀中取出一封书道:“讼书在此。” 琳琅却不接那讼书,道:“你撞到我手上来,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是那十恶不赦的魔域公主,我劝你还是省些气力,接受和解,拿上那一千金趁早回家的好。否则,凭你一己之力、一面之词,恐怕扳不倒阎罗王,反而白白受苦。” 傅宜宁道:“这仇我是讨定了。我已然是错认了这天地神祗,若连公主也不愿收我为徒,那么我便再去别处拜师,只是不管神魔都作威作福,杀人活人已久,然而公义自在人心,就算杀尽世上人,也灭不了世上的人心!” 琳琅道:“这么说,你不死心?” 傅宜宁道:“父冤未伸,我心不死!” “你一介凡人,欲如何。” “身之所受,心之所想,浮生所欠,何止一死,尘世无由,竟识九还。” 琳琅一拍不停地发问:“当真不怕?” 傅宜宁答道:“彼以其权,吾以吾心,不公不义,吾便抗争到底;何惧乎哉!” 琳琅道:“说得好。” 忽然手下紫光暴涨,甩出一条长鞭。待紫光散去后,地面已经裂开,现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来。她道:“你这和徒弟我收下了,拜师不急在一时,只是有一件事问你,敢不敢再走一趟酆都?” 傅宜宁此刻有些怔楞:“公主这是……” 琳琅满目璨然,笑靥倾国倾城:“给我的小徒儿一个见面礼,带她先去讨一个公道。” 姜沉在琳琅出言恐吓傅宜宁时已经几次忍不住向前,不过被谢磬拦住了,这时冲上去道:“我也去。” 谢磬淡淡审视他一眼:“你是至阳至刚之体,去不得冥府。普通鬼魂见了你,会立时融化。而且此行这位姑娘求的是我妹妹,请勿越俎代庖。” 傅宜宁率先走下了那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路,琳琅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对谢磬道:“哥哥,借你的白竹一用?” 谢磬点头:“你自便。” 琳琅道了一声谢,又吩咐道:“白竹,你带她去纠伦宫外等我。”她又回过头,手上托着一颗墨色的珠子,其上水汽流转,随着她画圆的手势,凝结出了一面水镜,悬浮在虚空中:“这颗玄珠带在我身边,画面与水镜链接,你若不放心我,随时查看就是了。” 谢磬叹一声:“你想的周到,看来为兄只有在这等你回来了。” 姜沉凑过去看水镜,谢磬道: “请你别凑太近,不然水都要被你蒸干了。” 第五殿阎罗王,居纠伦宫,司掌东北方沃憔石下的啼哭大地狱与十六诛心小地狱。衮冕王者高高在上,魑魅魍魎罗列殿下,铁山血海,影影憧憧。 就身份来说,魔界公主是为帝王女,就阶层来说,无上昊天神也高于冥府鬼仙,所以阎罗王让出位置请琳琅上座时,琳琅便不客气地坐在当中,开门见山道:“我来是为一件案子,要提五个鬼魂出来对质,请贵官多多配合:其一是京城帝王第六子。”又看了一眼傅宜宁,“我忘了问,令尊大名?” “傅玉书。” 琳琅道:“嗯,第二个是京城傅玉书。第叁个是城隍,第四个是郡司。” 阎罗王坐在侧首,闻言眉头一跳:“那这第五个?” “第五个么,是阎罗王殿下,”琳琅停了一停,才说完这句话,“的记室。” 阎罗王道:“ 我的记室,既不管生死轮回,又不管福简罪牍,不知公主提他为何?” 琳琅轻轻叩击着玉案,漫声道:“殿下的记室,虽不直接管辖六道勾魂转世,却对纠伦宫业务最为熟悉,也与下层官吏交往最多,是以须他出来做个证人。还有几个,待会儿要依照情况传唤。” “这……这其余几鬼没问题,但那傅玉书,已然是投胎去了。” 傅宜宁立时反驳:“你胡说!我父亲分明是被你泯灭了魂魄!” 阎罗王脸色一变,还不待发作,琳琅便挥挥手,示意傅宜宁稍安勿躁。 “那就提其余几人来见,也无妨。傅宜宁,你去原告那边站好。” 少顷,槛车送到,其中的囚人正是皇六子、郡司、城隍以及若干鬼差。令原告被告分列两旁,当堂对勘,往来辩驳。傅宜宁口齿流利,头脑清晰,而城隍郡司等自被拘入槛车,由审者成为被审者,便已战栗如鼠,很快不能抵挡,招了个一干二净。琳琅执义其中,间或传唤新的证人,翻阅呈上的证物,指出其中错漏抵牾之处,神情一直似笑非笑。 水镜外的姜沉不禁道:“表妹这个表情真是怕人得很,让我想起当年她上天盛宫来杀紫薇大帝时一般的表情。”又叹气道:“琳琅会收这个孩子,可是也想起了当年事?” 谢磬自然没有和他闲话当年的打算,“阎罗王一直脸色青白,攥着拳头,不发一言,恐怕不妙。” 待两方的陈词辩护告一段落,琳琅道:“明真科其十一日:肆行凶逆,伤人不忌,其罪深重。其十叁日:杀害无道,酷虐为行,当受恶对。九幽章其四十六日:冥官受所监临,纳贿枉法,当剐。你们可认罪?”不理会底下一片叩首求饶之声,压低了叁分声音,微微侧头对阎罗王道,“殿下想必也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了,是预备自己走下去呢,还是待我请君入瓮?” 阎罗王急道:“刑不上大夫,何况八议有议贵议功的规矩,我是昊天册封的王爵,七百年来有功于天下,且你一个魔域公主,凭什么定我的……” 琳琅打断道:“涉及杀无辜者,是为不道,在十恶之列。犯十恶者,按律不在八议论赎之限。至于我,本宫的师尊是昊天无道金仙,处理你,绰绰有余。”彬彬有礼地一伸手,“请吧?” 阎罗王眼角血管暴突,却强自按捺住了声腔:“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凭你有天大能耐,入了别家地盘,就算按规矩办事,也总要给主人留一分体面。再者说,你父兄也是十恶不赦,你何必和我过不去?” 琳琅道:“此话怎讲? 天有天条,地有地例。无论天谴何时对我族降下,我自绝无二话;而今日拿你与否,岂可通融?” “我再无能,也绝不甘心这样当众被你拿下!”阎罗王拍案而起,玉案应.声化为齑粉。玉屑飞扬中,琳琅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哦,你要拒捕?” ———————————— 作者:傅玉书,傅宜宁,不知道有没有以前的读者朋友还记得他们哈哈哈~ 没错,修书的时候顺手一起修了~ 这几章是公主带飞系列,哥哥表示没有用武之力,伐开心。 魔宫·八 琳琅这种似乎听之任之的态度反而愈发触怒了阎罗王,他铮然从身边拔出佩剑来,直指琳琅:“冥府司罪业之报,这诛心地狱中的剑林狱,能诛八十四种有罪心,是以又称问心阵。谢琳琅,你若想定我的罪,就先接我这一剑! 琳琅依旧坐在原处,嘴角带出锋利的弧度,微笑道:“殿下准备单个上,还是让手下一起来?最好快点,我赶时间。” 她不说则罢,一发此言,殿上鬼卒顿时脚底抹油,从阎罗王身边齐刷刷跑了个干净,生怕和前上司关系划清得不够彻底。阎罗王沉声道:“不必帮手,我自七百年前输与你后,时时不忘与你再决高下,今日正可了了!” 那柄剑脱手破空而出,向琳琅飞来。 阎罗王骤然发难,水镜另一端的姜沉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因为这柄剑虽然青光逼人,去势却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极缓慢,即使一个武学法术都稀松平常的人,只要看准了来势,也可以躲过。琳琅保持端坐的姿势不动,整个人带着玉座疾退,冷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阎罗王不怒反笑,仿佛是出于炫耀,或是为了解答疑惑,他道:“你以 为这是全部吗?不。此阵有八万四千剑树,各高八万四千由旬,一树生八万四千剑枝,一枝生八万四千剑花,一花生八万四千剑果。起!” 眨眼间,在空中的一剑已化万亿剑,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如同疯狂生长的密林,每一剑都指向了琳琅。随着剑的生长,铁流从地下涌出,纠伦宫开始地动山摇,整座沃憔石都在塌陷,竟是阎罗王抽了冥府第五层的所有矿脉来铸剑!阎罗王叱道:“就算 你能出万亿刀,也仍必有剑会击中你!它 穿过的不是兵器的破绽,而是心!” 玉座的靠背抵上了大殿的后墙,万亿铁剑向琳琅刺来,已然是退无可退的境地。 琳琅不退。她站起身来,进了一步。而这一步也是极尽从容。 广袖一展,手中长刀显现,整个地面一震,随即缓缓地沉了一沉,这一沉之间,地底沸腾的铁流齐齐平息,所有的剑顿时如臣民朝见君王,倒伏了下去。凡接近她衣角的剑,无以不立时被无形力道压制得弯折。剑花凋零,剑果枯萎,剑林柔顺得像是某种藤蔓。 对手发了万亿剑,剑芒耀得人睁不开眼,琳琅只凌空出了一刀——而刀尖停驻在虚空里,淡淡的刀光简直谦虚得近似骄傲。 阎罗王仿佛也被那破阵的一刀定住了,嘶吼道:“怎么可能……我参悟了七百年。” “你的心被腐蚀了,你的剑便随之生锈,就算再参悟七百年,也是废物。”琳琅收刀直立,语气漠然,“叩问我的心?你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她断定道:“七百年前你能在我刀下过五十招,但今日你连让我出第二刀的资格都没有。” 水镜外的姜沉似乎有些触动,叹道:“她的刀锐利依旧啊。” 谢磬道:“你看到她的刀,你能想到什么?” 姜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她的刀太冷了。我想象中的北国冰雪大概就是这样子,深山下雪,一下就是一甲子,可以冻僵所有飞禽走兽。但……非常好看。” 谢磬轻轻勾了嘴角道:“ 是啊,她现在打架打得这么好看,也得是无数次生死里滚出来才练出来的。我记得她最狼狈的样子,一身血,哪里有半点风华。” 姜沉撇了他一眼,“那你呢,又是何苦,既然心疼她多年的不易,为何又要下狠手对她?” 谢磬不作答,只是极为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姜沉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你的丰功伟绩传遍六界啦,趁妹妹闭关之时封印了她,趁父亲要渡劫时偷袭了他,尽管天下人都知道你们魔域不讲道义,可你这做法也狠得让天下人争相讨论,而且有传闻,你是被天盛宫召安了。” 面对姜沉的试探,谢磬也只是满不在意的一笑:“只可惜……封印不成功,夺位也不成功。” 阎罗王竟然迅速地平静了下来。他从地上拔起一把折弯了的剑,劲力灌注,剑上青芒吞吐,映得他须发皆青。他将长剑插入地面,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我不会有更多参悟的时间了。问心剑阵,共有八百四十招,第一招被破,后面的八百叁十八招也都没脸拿出来了,但我至少还有与入阵者同归于尽的最后一着。来!” 傅宜宁脱口喊道:“不! ”她已把琳琅视作雪冤救难的恩人,虽然自身不通武学法术,但也听得出阎罗王话中威胁意思,当下不顾自身安危,就从阶下奔过来;比他更快的,是白竹扑上的黑色身影,然而问心剑阵复活只在刹那间,青色铁光如洪水决堤般漫延开来,淹没了整座大殿,以他们的速度,如何能来得及? 青色的光阵是骤然停止的,仿佛天降寒流,将剑林都冻结。阎罗王保持了发动阵法的手势,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他的背后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个人,穿一身冥官服色,将一支笔抵在阎罗王喉咙上:“殿下, 回头是岸。收手吧。” “我说过,今日你没有让我出第二刀的资格,可惜你不信。”琳琅发出一句叹息,声音既真诚,又无奈,俨然慈悲为怀。 阎罗王被那一支单薄的笔封住了所有法力流动,怒道:“卑鄙!不敢堂堂正正对决,竟然在我身边埋伏暗桩!” “说来你也许不信,今日之前,我并不认识他,但我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和阎罗王殿下不在同一条战线。”琳琅道,“哦,纳贿枉法、滥刑伤人、拒捕犯上……数罪并罚,这阎罗王大约也该换人了。你若不能参悟剑心,至少以后会有充分的时间来参悟‘离心离德’这四个字。” 来人无声无息地立在黑暗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手稳稳架在阎罗王颈边,向着琳琅颔首为礼:“在下韩庶,忝居纠轮宫廷尉,掌刑辟。不能全礼,公主赎罪。” “您就是放我的那位君子!”傅宜宁惊喜莫名,当即以大礼深深拜了下去,再向琳琅道:“公主,这位就是我向您提过的指点我迷津的判官。” 那人简短地道:“是。不敢当指点迷津。” 鬼卒上前,带走情绪失控的前任阎罗王时,琳琅向韩庶道:“麻烦借笔一用。” 她接了笔,刷刷挥洒,不多时写下一篇判词,掷给傅宜宁:“徒儿,读来听。” 傅宜宁读道:“勘得冥王者: 职膺王爵,身受天职,自应贞白以率僚属,不当贪墨以速谤议。而乃狐假虎威,徒夸品秩之尊;鲸吞鱼吸,竟玷人臣之节。当掬西江之水,为尔湔肠;即烧东壁之床,请君入瓮。” 姜沉道:“好一个请君入瓮。” 只听傅宜宁又读道:“城隍、郡司,虽则职居下列,而尽瘁者不辞折腰;即或势逼大僚,而有志者亦应强项。乃上下其鹰鸷之手,既罔念夫民贫;且飞扬其狙狯之奸,更不嫌乎鬼瘦。是宜剔髓伐毛,暂罚冥死;所当脱皮换革,仍令胎生。呀,底下还有小吏?可他们不过奉命办事……”. “知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为吏者枉法以害民。他们虽然官微职轻,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长官吸血,小吏敲髓,其盘剥之苛酷、态度之嚣张,在此案中并不逊于城隍和郡司。”琳琅道,“你且读来。” “隶役者:只宜公门修行,庶还落蓐之身;何得苦海生波,益造弥天之孽?飞扬跋扈,陡生六月之霜;隳突叫号,横断九衢之路。肆淫威于冥界,咸知狱吏为尊;助酷虐于昏官,共以屠伯是惧。当以法场之内,断其首领;更向汤镬之中,舒其筋骨。” 傅宜宁恻然蹙眉道:“会不会太狠?” 琳琅笑道:“小徒儿真是大德之人。我是说这很好——然而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琳琅舒缓了语气,解释道,“法令所以导民也,刑罚所以禁奸也。这般惩处,他们也不过是挨痛长记性,我若说将他们做成油炸鬼送与钟馗吃,那才是真狠。” “钟馗”两字一出口,果然一众鬼吏都开始发抖,手足上的镣铐瑟瑟作响。傅宜宁这便知道自己拜的师尊是如此有趣,忍笑念了下去:“皇六子为皇亲国戚而不仁,狡而多诈。割夺四辈,悭厌一身。金光盖地,因使阎摩殿上尽是尘霾;铜气熏天,遂教枉死城中全无日月。复使吞火食炭,髡截械锁,往返针刀之上, 还生牛马之身, 以报宿冤。” 姜沉在水镜外道:“这人生前死后恃贵而骄惯了,没有了钱,必然十分痛苦,而且从此不能欺压别人,只有仰人鼻息的份,活该。” 琳琅听她读完,却微微叹息:“可惜不能替你救得父亲回来,傅宜宁,你可还愿意拜我为师?” 傅宜宁含泪下跪而拜:“公主大恩,小女无以为报,又蒙公主不弃,肯收我这庸才为徒,我……” 琳琅上前几步,用微凉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唇,“嘘——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傅宜宁坚定而欣喜道:“愿意!” 魔宫·九 水镜中五色流离,渐渐模糊,却是琳琅带着傅宜宁和白竹返回,穿越阴阳之间时玄珠的链接出现了扭曲,路边大蓬大蓬的花朵,摇曳成扭曲的红色影子。 琳琅停下了驭风术,摸着那娇柔纤细的丝缕样花瓣,道:“这就是大有名头的彼岸花曼珠沙华么?” 傅宜宁也没见过这样的花,之前只顾着逃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它们生长在奈何桥头叁途河边,听说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和地面上它被叫做石蒜花的同类也差不多样子啊。” 琳琅也是一笑:“看来冥界的水土养花也就一般。” 谢磬见道观后院有抄手游廊,侧壁上墨迹纵横,是许多历代访客留下的题咏,便走近去看。其中一首后面附丽了不少唱和之作的五言诗词,而恰好有一句提及清姬的名讳。他的视线刚刚落到那个名字上,也颇为惊讶:“这里竟然是她的庙?” 此处原是神女庙,为祭祀曾治水救灾的清姬,后人在巫山下建庙,上下舟船经由,多在此祈求顺航。姜沉道:“落到这里真是赶巧了……不过什么她啊她的,你对姑姑半点感情也没有吗?” 谢磬收回目光,点头:“清巍君见谅吧,我生下来那天就被魔尊抱到前殿丢给群臣抚养,总共也没见过母亲几次,只是琳琅从小在她身边,这里的一切要是被她看见了,少不了要触景生情一番。” 姜沉微叹,“你说得是。我现在都还记得姑姑死的那一日,琳琅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她仇视一切的眼神,我曾一度以为她会杀光所有天盛仙宫的神。”他看了一眼谢磬,“是不是她已经有所爱,而让心境平和了呢?” “清巍君这话的意思好像在遗憾我妹妹当初没有把你一起宰了?如果表弟你有这个意愿,我如今也可以代劳。” 姜沉颇无语,“不必劳烦……那你想要到前殿去看看姑姑的雕像吗?” 谢磬轻哼一声道:“母亲早已不存在于这天地间了,看一尊雕像,又有什么意义。凡人纪念了她这么多年,却不知道纪念的对象早就魂飞魄散,这算是祭神如神在么。”可他顿了顿之后又嘲讽笑道:“自欺欺人罢了。” 姜沉忍不住道:“你可真是太冷漠无情了,可不要让琳琅听见,她最是思念姑姑。” 云兴灵怪聚,云散鬼神还。茫茫夜潭静,皎皎秋月弯。还应摇玉佩,来听水潺潺。 没多久,琳琅便回来了,衣袖间飘着一朵红色的花,她把花递给谢磬:“给,路上摘的彼岸花。” 谢磬接下这花,轻笑:“怎么突然想起给我花?” 琳琅眨眼道:“想着投桃报李,哥哥收下我的花,希望下次也给我送些小礼物,这我便开心了。” 谢磬颇无奈:“不是刚收了小徒弟吗?在晚辈面前如此没正形,你也不怕竖立不起师尊的威严?” “纵我当老师也好,哪怕以后当祖母或是曾曾祖母也好,不也是你的妹妹吗?” 姜沉在一旁目露羡慕之意,“真好,我记得小时候还常常带你去天禧宫里摘花呢,你好歹随手也给表哥摘一朵,要知道我可是去不得冥府的。” 琳琅微笑道:“清巍君说笑了,天宫的花自然胜过这曼珠沙华。” “唉,心意却是无价的嘛,” 如此,事情已是告一段落。姜沉本来是要去南洲除妖,在路上和他们耽搁这一时已是不妥,于是也要再次启程了。 傅宜宁对着姜沉恭敬的一揖,道:“多谢上神助我,大恩没齿难忘。” 姜沉则笑道:“小事一桩,本君自然看不惯这世间不平事,也总想着多管管闲事。如今你拜得一位好师尊,切记要跟着她勤学苦练,这对你必将大有裨益,何况琳琅是我的表妹,你叫我一声舅舅也是使得的。”他看了一眼谢磬明显冷然的脸,放声大笑道:“记住了,以后大家可是亲戚,见到我就不必总是拜来拜去。”说完他便驾云而去,傅宜宁望着他的背影,倒觉得他十分的洒脱。 “宁儿。”琳琅笑着唤她。 “是,师尊。”傅宜宁恭敬的垂着首,等候她的吩咐。 “你如今还是个凡人,便要走凡人修练那老一套,从炼气始直到大乘终,从此你将经历无数个寒暑,你真的想好了,要踏入这斩断生死轮回的道路么?” 傅宜宁坚定道:“是。无论前路如何,宜宁都不会轻言放弃。” 琳琅笑道:“好,既然拜我为师,那么师尊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她转头和谢磬说道:“哥哥,我想带宁儿回一趟魔域,让她到寐生珠中去修炼,你要先去钱塘等我么?” 谢磬略略一笑:“寐生珠?你倒是对她很上心……放心吧,我就在这神庙打坐,等你回来就是。” 琳琅莞尔:“我会尽快回来的。” 魔宫·十 杭州城南有群山,北依运河,西濒西湖,东南被钱塘江带过,正是山温水软,一派好风光。 谢磬与琳琅甫一抵杭,先夸的却不是此地风光:“杭州地脉有王气,曾是吴越国都,日后也有行在之分。草木精灵借这王气修行,不说事半功倍,也是颇有助益。芙宸仙子建园于此,大约是图了这个。” 芙宸仙子率领群芳在门内迎接琳琅,只作不期谢磬也至,与他见了礼,应道:“是啊,我们草木一族修仙,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易,是因为天生无七情六欲,少思虑少杂念,进境少凝滞;难,是因为原身不能移动,修成神通前无法自保,稍遇天灾人祸便丢了性命。这些花儿已经修成了神识,卡在了化形一关上,我把她们从苏州迁到杭州,意思是让她们受这里的水土灵气滋养,早日修出人形。因着她们受境界限制,学不成什么保命法术,所以园中留了木奴看守, 再加六层大阵保护。却不料根本防不了贼。唉,总归怪我急于求成,又疏忽大意。殿下、公主请这边来。” 这所百花园位于西子湖畔孤山上,原本是钟灵毓秀之地,又以聚灵阵养起一脉造化之气,不受时序轮回的寒暑变化,花四时不谢,草八节长青。如今好似突遭霜打,满园花草全部枯萎,连沿墙根种的橘树都垂头丧气。 “橘树有通灵辟恶之能,南人常常奉古橘为乡里神树,呼为‘社橘’。若经神仙点化脱胎成形,可供驱策,看家护院,不费衣食。”琳琅道,“这园中木奴足有百余,仙子出手果然阔气。”芙宸苦笑:“别说了 ,当不得妖邪一击,被入室抢劫杀人越货了都。” 分掌群芳的仙子们跟在芙宸身后,她们千年未见琳琅公主,如今见面,少不得凑上前与她一叙契阔之情。百花园为防鸟雀啄食花朵,在墙头悬挂了一溜小铜铃,其上铸造了符篆,可令铃铛自响驱走鸟雀,因此园中只有花香而无鸟语,这些花仙子们的声音或清脆或婉转,倒是宛如莺啼燕语,一时不歇。琳琅周旋其中,顾盼左右,打过几十声招呼,回头见谢磬已经转过假山石不见了影子,赶紧同一干红巾翠袖道了声歉追上去。 “我哥哥呢?” 白竹指了指:“屋顶。” 谢磬立在屋脊上,环顾一周,仍旧掠到平地上,对芙宸道:“为了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仙子不反对我造成一点破坏吧?” “当然当然,请便请便,”芙宸连声道,“小仙请求殿下不惜一切代价地查清这伙恶徒。” “一伙? ”谢磬挑眉,“仙子认为作案者不止一个?” “这是我的想法。”芙宸慢慢道,“不太可能有一个人同时杀伤百余木奴,破掉六重大阵,侵入百花园的过程中还不引起周围的注意,除非此贼法术特别高深到了碾压这些木奴的程度,又能身外化身来解开这些阵法。” “你能肯定阵法被动过么?” 芙宸摇头叹气:“不能。老实说吧,这里的保护阵法是依青帝陛下所传的阵图布置的,小仙道行浅薄,脑筋愚钝,只会依样画葫芦,理解不透其中关窍。我看不出它被解开的痕迹,但也真不敢说它没有被解开过。” “既然仙子没有异议,那么现在我就来破除这阵法,看看它是否被动过。”谢磬的指尖从袖中探出,凝聚着一点星芒,显然是灵力蕴集。 琳琅忽然道:“我来吧。青帝太嗥是上古神明,他流传的阵图绝非小打小闹,若破阵不成,会反受其害。不是我作为昊天金仙的弟子吹嘘,昆仑蜃墟宫在阵法方面的研究,恐怕父亲也有所不及。安全起见,还是让我来吧。” “难得,你也有看不起他的时候。” 琳琅:“……随你怎么说吧。” 只是担心他元神受损,强来恐怕再有危害。 她并指成剑划过虚空,随着她书写的手势,金色的符文源源不断地涌出,在她面前漂浮成行列,如同有一面看不见的石碑被缓缓揭幕。 谢磬道:“你的手势倒是华丽得很,没怎么见过。” 琳琅道:“道门弟子,纵然各有玄妙不同,然而大道归一,既然本元相同,那么表象如何也不出奇。或者你是想说我师尊浮夸?” 谢磬道:“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好看,所以多说了两句。” 金色的符文流转,倒卷而上,一字字如同楔子打入空中。孤山上方原有极淡的绿意,卷舒不定,如云如霞,在符文钉入的刹那,那绿意遽然氤氲开来,当空绽放了无尽的无根花朵。花海迅速生发着,淹没了符文的金光。 谢磬上前半步,几乎就要出手,衣袖却垂了下去,攥紧了手指。 哪怕琳琅正在施术中也感觉到了他的担心,不由得心中一软,随即又思考起来:“青帝掌东方木行。金克木。”略一思索后,从脑后摘下一枚金押发往空投去。那押发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形状,翩翩穿入碧色天花中,在主人的闭目凝神操纵下,一变十,十变百,轻巧地一阵盘旋,所到之处符文的金光重新浮凸出来,天花随之枯萎,但瞬息重新生长成一派烂漫,又在瞬息间凋零。如是几度枯荣之后,绿色云幕重新垂落,纷纷的金色蝴蝶聚在一处,仍旧化为原本的一片金钿,双翼合拢落下,栖到了琳琅手上。 “你家这护山大阵实在厉害。”琳琅睁开眼睛,语含敬畏,“我剥到第五层,再往下,恐怕就要吃点苦头了。不过我敢说这五层都完整无缺。如果说近日有人闯过阵,那么这人回头还要把阵法修补复原,真是不辞劳苦。” 谢磬道:“你借助的是普通金器,若用仙家炼器法宝,当不止于此。而且你闭关渡劫失败,动用不了法力,修为上只会不进则退。伏羲创制八卦,可谓阵法宗师,现在你能解他的阵解到过半,倒也出乎意料了。” 琳琅摇摇头“哥哥就不用替我找借口顾全面子啦,”她凑近了他,笑道:“或许,我可以理解成,你其实在含蓄地夸我?” “随便怎么想吧。 ”谢磬言归正传,“芙宸仙子可曾询问过当坊土地本境山神,杭州上空巡查路过的日夜游神、四值功曹、六丁六甲等,可曾在当晚看到什么异样,听到什么动静?” “我问过,可惜几乎得不到什么证词,因为他们全无察觉异常,只有夜游神留心过,约摸二更时湖上有一阵风绕孤山盘旋一圈,从西往东去了,这也和一个凡人刀客说的相同。风向虽然怪异,但稍纵即逝,所以夜游神当时未曾多想。”芙宸攒眉道,“只凭一阵风破我护山大阵,手脚不可说不快,动作不可说不利落了。” “除非不经过阵法进来。”谢磬道。 “不经过阵法进来?”芙宸重复道,“还能怎么进来? ” “比如说,地底,水中。”谢磬道,“除防备空中来客外,我相信百花园也设了屏障阻止地行和水行的不速之客。但花草生长必须汲取地下水土灵脉,禀赋又最为娇弱,定然用不得指地成钢术这等太过霸道的禁制,而要用更为温和的手段,这或许就留下了可乘之机。” “园子里是有四颗辟水珠和四颗照地珠,防五行遁术的。”芙宸闻言,急忙招手作法,八颗珠子从八个方向的角楼上飞起悬在空中,果然都已经黯淡无光。 琳琅沉吟道:“如此说来,那阵风也不一定是真了?” “这一伙入侵者,一夜之间偷袭了一园花精木奴,不仅镇压了所有反抗,而且没令半声求救传出去。而此贼竟然在离开时弄出了一阵大风,难道忽然放松了警惕,唯恐天下不知么?所以多半是个障眼法。”谢磬抬手一指墙头密密排布的护花铃,“若有人乘风出入百花园,风起时这些铃铛定会作响,岂能不引起夜游神的注意? “主人,让我闻闻看!”说话间,白竹自告奋勇地四处低头闻了一圈,跑回谢磬旁边,歉然表示没有收获,而且他好像对花粉过敏——“阿嚏!” 谢磬脸上流露了一点忍俊不禁的意思,吩咐道:“你看看自己这点出息。进屋歇着去吧。我暂时不用你。” 百花园以“园”为名,却不单单是一个种花的露天园子,面积广袤,其中楼阁玲珑,假山清瘦,曲折水渠将花圃分门别类地隔开。谢磬四处查看,推动门窗,偶尔捻起花床的泥土。一众花仙子远远近近地以目光追随着他,一个个花前柳下,掩袖障扇,眼神好奇,琳琅倒是泰然处之,折断枝条前,问了芙宸一句: “枯死彻底了的花精,不会痛吧?” “唉,不会了。” 琳琅皱眉道:“这么多花圃里,都是花精?” “哪有那样大的造化!叁分地的一块花圃,至多能养出一株开了灵智修出神识的,其余的只是普通花卉罢了,不知痛痒的。她们成了人形以后,或者补各地花仙之缺,或者去天宫仙山执役,或者留在百花园种花。在天宫仙山最累,还得看上仙脸色,大家都不大情愿去做,不过好处是一来长见识,二来学本领。修道者追求长生,有违天道自然,隔五百年要受天降的叁灾试炼,躲得过去躲不过去,端看自家本领。殿下同公主天生圣骨,又受神尊、魔尊两脉正法,所以渡这等劫都不大打紧。我们族中却是近年来连连遭劫陨落,眼看后继乏人,我这才着了急。”芙宸絮絮说了这一篇,谢磬忽然从一片石榴林指出一株小树,断然道:“这个还有救。从圃里移出来,放在日光中祛除阴寒之气,叁五月之后可以复苏。” 他手指之处,那棵小树落尽了花叶,看起来普普通通。芙宸喜出望外:“其他的呢?” 谢磬淡淡道:“没救了。 ” 琳琅看了一眼那石榴树道:“倒也不必等叁五月,我现在用搜魂术,从她的记忆里看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她后退一步,额心金光发出,将石榴树笼罩其中。花仙们听到罹难同类有救,早已欢然奔来,围着琳琅拥成了圈子。她们虽然因为遇到丧事,并未盛妆插戴,却个个自有一段天然花香,顿时芬芳袭人,闻之缠绵入骨。 “好个狡猾的对手。”数息之后,琳琅收回神光,声色不动,“她的识海一片空白,记忆被清洗得非常彻底,灵力也空空荡荡。救回来后,只能从头修炼了。” 不顾周围迭起的惋惜叹恨声,谢磬又疾走几步,拨开树下的深草丛,现出一口青苔斑驳的石井:“这口井的水通往何处?” 一个花仙道:“这井……废弃很久了呀!” 谢磬不语,踢了一块石子进去。众仙不解之际,井中并没有传来落水声,反而清脆地一响,似乎石子碰撞到了什么坚硬的实体上。回声未绝,谢磬已向井中迅疾地俯身一探,再站直时,掌中握了一把碎冰。时值六月,这井中竟然冻了个彻底! “园子里引了山泉浇灌,这井的确是废弃很久了。”芙宸惊讶道,“我们之前竟没注意过有什么不对。” “因为我是有意去找它的。捱过冻的植物即使解冻后,也不是原来的样子。现在看来,入侵者多半精通水性,从地下暗河侵入,由水井出来,一瞬间冻住了整个百花园,令受害者无法动弹,进而为所欲为。”谢磬解释,“通常来说,法术的使用会留下痕迹。我目前能摸到法力的脉络,只是摸不到来历。” “看来情况很复杂了。”琳琅问。 “可能吧。”谢磬指间翻覆,冰片闪耀着一点刀兵一样的冷光,“至少 目的是明确的,如芙宸仙子所说,这桩蓄意谋杀——可以说屠杀,只为了夺取她们的道行。” 芙宸脸色煞白,在侧恨声道:“一园花精,合起来该有万年多的道行……恶徒!” 谢磬对琳琅道:“我去找一个朋友,查一查事情,你就在这等我。” “什么朋友?” 谢磬避而不答,“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险。” 琳琅叹一口气,“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你恐怕是想上天宫找司南星君吧,虽然素来你的胆子不小,可你如今受了伤,能不能冷静一些?” 谢磬见瞒不过她,索性笑道:“司南同我还有一顿酒没喝,所以此行也不是去找茬的,天宫如今没有能勘察到我动向的人在。况且我这不是为了查案子么,这千百年来,如果出了什么怪物魔头,第一个要疑心的可是他们神仙思凡下界作乱,查勘诸天星斗、各宿神王有无点卯不到,从叁微垣中,到四天门上,风云雷电各部,厢军禁军将师……听说近年来用在天曹办案中,颇有效果。”谢磬似笑非笑看着琳琅,“你看,他们天宫似乎比我们魔域还要乱。” “他似乎还没有看出什么眉目。”谢磬携白竹纵地离去后,芙宸请琳琅坐在孤山高处喝茶,评论了句。 “我倒看到了很多双眉目,都是花仙子的清眉秀目。”琳琅闲闲道,“真是好一阵香风呢。” “她们此来,一者是因为物伤同类,送这些横遭天殇的花精最后一程,再者是为了见你,多年不见,难免想念,第叁……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芙宸道,“她们嘴上不承认,我可知道,是为了看你哥哥。” 琳琅道:“讨厌不讨厌,这时候来看热闹,我打量你们花仙最好心,没想到也是落井下石的。” 芙宸忙笑道:“你想岔啦。 这位魔界少主、魔尊的大殿下、魔头爷爷,做小魔王的时候,一方面是手眼通天,气焰喧天,大家不敢言而敢怒,另一方面呢,却是本事又了得,生得又好看,惹得各界姑娘们个个好奇。闻名不如见面,如今他看起来像是失势了,可怕也不可怕了,她们可不要趁机来瞄一眼这传说中的角色?” “该说你的花仙子们和你一样胆大,我们兄妹可是魔域中人,她们这样兴致勃勃地围观,不怕受牵连吗?” “你说这事,其实怪尴尬的……你别多心,只是现在外面都在传你哥哥被天盛宫诏安了。魔界待不下去,说不定就要上天做官啦。”芙宸摊开双手,“我不为自个,只是替你委屈哎,真的太便宜他了。” 琳琅嘴角噙了抹无奈的笑,“可我也希望事情最好如此简单,如果他真的只是厌倦了当魔,想要当神仙,我也不至于整日心绪不宁,总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剑一般。”琳琅说着,却自己摇了摇头,“不,他一定不愿意做什么神仙。我以为痛苦的事情,恐怕他乐在其中,他什么也不告诉我。”她眼风向园中一瞥,转开了话题,“照你的说法,我哥哥这些年名声向来不大好,当然以前也不怎么样……连我都想不到我闭关这些年他竟到处惹事生非;可是,花仙子们看他的眼神似乎热切得很呢。” “嚯,这种眼神我见得多了。”芙宸煞有介事、忧忧愁愁地说,“ 我眼里他镇妹弑父、伤天害理,别人可没有妹吾妹以及人之妹、爹吾爹以及人之爹的觉悟。女儿家看男子的心思,即使负心薄凉,哪怕罪大恶极,有一张脸就抵一百条罪名。他要是做错了什么,要么被人陷害,要么逼不得已,总之是青泥里的白莲花,一意孤行的殉道者,可以引起怜惜甚至崇拜的。照你哥哥今天露的这一面,她们芳心里估计已经原谅了他了。” 魔宫·十一 琳琅抚额:“什么方心圆心的,你不是说草木一族天生没有七情六欲么,哪来这样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芙宸理所当然地看了她一眼:“我辈苦苦修行,一大目的就是要修成人形;既得了人形,自然不独要学人的吃饭穿衣,也要学这万物,你看他的脸色多可怕。”芙宸敬畏地说,“视若无睹,旁若无人。以前是炙手可热,现在就是冷若冰霜。” 琳琅道:“ 如果他温柔起来……怕更可怕。” 芙宸同意道:“冷面冷心,突然转了性子,想想是有点可怕。” 琳琅忽地一笑:“不,我是说,比起他的愤怒来,他的温柔令人更难抵御。” 芙宸也掩口而笑,伸出手去替琳琅扶正了髻边的簪子:“幸好我没福气,只需要抵御你哥哥的愤怒。” “得了,知道你不待见他了。”琳琅道,“你手下那些花枝招展里少了几位没到场,比方说,蔷薇和杏花呢?” “蔷薇,杏花,都是凡人死后得了仙缘的,却对生前的夫君旧情未了,并不多看其他男子一眼。”芙宸说到这里耸了耸鼻子,“她们原本是人间后妃,可惜男人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真不知看上他们哪一点了。” 琳琅道:“世人说耽于情而不悟,想必就是如此了。” “让人盲目的不只是爱情。”芙宸加重了语气,见琳琅只顾捻着茶盏转动,俯首观察龙井的碧绿浮沫,似将她的重点当做了耳旁风,只得吁了口气道:“而且她们与你有点渊源。” 琳琅奇道:“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芙宸道:“公主不常在人间走动,所以不知道,人间对于你的传说有千百种,其中最为出名的是你的美貌让帝王为你折腰。” 琳琅更不明白了,“帝王?为我?折腰?你这每个字我都听懂了,怎么合在一起好生糊涂?” “唉,好大一笔风流债,偏偏本人居然半分不知道。你还记得四千年前你曾救过一落难的少年吗?” 琳琅道:“羞愧,我虽不常救人,但你突然这么一提,我是如何也想不起来的。” 芙宸再叹气:“我就知道。你救的那位是国君的太子,正在逃亡途中呢,你这一顺手可不止挽救了一个国家的命运,还俘获了一个少年的芳心。” 琳琅:“……” “后来他将你奉为国家的保护神,为你塑了雕像,放在寝宫中日夜相对,且终生没有娶妻。” “那他的皇位传给谁了?” “传给了他哥哥的儿子……你的重点不对吧!” 琳琅忍笑道:“很抱歉,你继续。” “总之那之后,你的美貌广为流传,后人争相附庸风雅,以盼魔女的降临,哪怕他们知道你是魔尊的公主,却也忍不住做做美梦,说不定能做魔尊的驸马爷呢。” 琳琅虽然不知道这么奇怪的事曾经发生过,却突然想起往事来,低声道:“难怪有一段时间他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谁啊,你哥哥?” 琳琅揉揉额角:“那这和你那两个花仙子有什么关系呢?” “唉,后来她们的丈夫也是人间帝王,非要让她们住在和你寝宫同名的宫殿里,还给她们一把剑,常常做舞,取个什么名来着……琅仙。这脑子,怪不得最后亡国了呢。”她又道:“都说由来意态偷不成,却不料倾国可以传倾城啊。” 琳琅摇摇头:“莫要取笑我了。” 芙宸便又否认道:“我说这些可不是挖苦你,要我说那些凡人还算有眼力见,你的确是六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啊!只不过西子捧心,本就是学不成的,何况以凡女来摹拟神女呢。她们都要等脱了凡胎、登了仙籍后,才及得上你几分。” 琳琅不赞同道:“焉知凡女就一定不如仙女呢?” “人间夸女孩子漂亮,都说貌若天仙,这前提难道不是默认仙女最美吗?” 琳琅含笑道:“我就不说美不在乎皮相而在乎心灵那些陈词滥调了。我只请问一句,譬如说,人们夸风景好,说江山如画,夸山水画好,却又说画图逼真,那么,到底是自然的风景好呢,还是画儿上的风景好呢?” “好吧好吧,我辩不过你,所以要赶你走了。”芙宸笑着推琳琅站起来,“就算你哥哥说只在天上待一刻钟,地下也是叁四天的工夫,我趁这时间回苏州料理事情,你可以下山游玩一下杭州。”芙宸想了想,击掌唤出一绯衣垂髫小女,“这妮子是个伶俐的,让她给你领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跟她说。” “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能走丢了不成。”琳琅失笑,向女孩弯下膝盖去,“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阿措。”女孩抱着麻包,麻包里一株连土挖出的石榴树,正是方才谢磬救下的那一株。她用下巴点了一下怀里的石榴树,“这是我的朋友,她叫醋醋。不过醋醋受伤了,不能和你打招呼。” 琳琅温声道:“你去安顿好醋醋再来吧。” 阿措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芙宸道:“ 你似乎脾气养好了不少呀。” 琳琅道:“我以前脾气很差么? ” “脾气当然不差,就是不爱搭理人,说起来你哥哥现在更像以前的你,你现在更像以前的你哥哥?”芙宸道,“可了不得,不懂你们兄妹这是做什么。” 琳琅失笑:“或许我们都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说的什么话!”芙宸抓住她的手摇了起来,“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很喜欢,你哥哥嘛……心思比海深,我们不搭理他不就得了。” “开个玩笑,我以前也不讨厌他的样子的,倒是他总爱逗我,让我多笑笑。”琳琅安慰地拍了拍芙宸的手背,道,“这一时半会儿,我们之间的结是解不开了,我有别的事情先要弄清楚。” “你可要及时回来啊。你不回来,我不敢见你哥哥。你在这里,你哥哥就好像刀剑有了鞘,我才不怕落个炮灰一样的下场。” 琳琅警告她:“你最好别把我在他那里的分量看得太重要。” 芙宸道:“我猜他过去做下那些事情,无非是因为被功名利禄蒙了眼。但如今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估计他也不能上下其手,咱们且拭目以待。让我放心的至少有一点,你跟他在一起,看起来心情比我想像的好。”芙宸快活地拍着琳琅的肩膀。琳琅身形比她高挑,这个动作完成得有点困难。 * 阿措领她出了芙宸园。时当盛夏,一出百花园的结界,蝉鸣就兜头洒了下来,一阵雨似的。 琳琅望了一眼天空,问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六月廿一。”阿措答得脆亮。 琳琅道:“六月二十四是他的生日。不知道他回来赶不赶得上。” 阿措叫了起来:“啊呀,真巧,莲花生日也是这一日!” 琳琅漫声应了一声,从孤山看去,西湖一碧万顷,沿岸点缀柳汀花坞,参差疏密之间是天然与人工的纤稂得衷。“他说得对,杭州的确有龙脉,如果说西湖是龙眼,那孤山就是龙的瞳孔。——难怪这地方养出了你们这么些钟灵毓秀的女孩子。” 阿措道:“我不是,我在禹城山长大的,我和醋醋小时候住在那。后来杭州建了园子以后,醋醋搬来了这里,芙宸仙子有时也派我来照顾花草。” “禹城山?那倒是巧了,我哥哥的洞府也在那。”琳琅笑道,又再问,“那芙宸仙子自己常到杭州来么?” “不常来。” “那她怎么选定地方建园子的?” “请人帮忙看了风水。” “什么人?” “听说是凤霞山将军。” 琳琅蹙眉:“是不是阚明达?” “正是他。” 阚明达按辈分算,其实是琳琅的师叔,和她的师尊无道上神同出一门,此人却投机取巧惯了,不仅出卖过同门还挑拨过妖王来对付魔尊,后来不知怎的,倒上天做官去了。 琳琅道:“他心术不正。” 阿措道:“芙宸仙子也这么说,要我们避着他走。不过她又说这个阚明达曾在天尊座下听讲,看风水很准。” 琳琅低声道:“百花园现在出了事,这人就是第一号可疑。等哥哥回来,我得告诉他这件事。” 阿措道:“我没亲眼见过他,不知道他人品好坏、可不可疑。芙宸仙子刚在孤山上开辟园林时,杭州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所以没有其他神仙相中这里。后来西湖变漂亮了,大家才知道孤山的确是风水宝地,阚明达也的确有眼光。” 琳琅现出回忆的神色,道:“按人间的时间来算,我上次出魔域经过杭州,已经是千年前了,那时杭州因为离海太近,水源大都非咸则苦,居民不多,也谈不上什么景致。” 阿措道:“那你来的时候确实很早就,后来有一位杭州刺史,在西湖上修了石函桥和石函闸,那时西湖还叫做钱塘湖,又凿了六口井把湖水引进城里,杭州人从此喝上了清水。再后来,放钱塘湖水流进运河,灌溉了沿河的上千顷田地,杭州城便渐渐繁盛起来。不过芙宸仙子请阚明达看风水时,西湖因为长年不治理,已经被淤泥和葑草堵塞过半了。直到苏东坡来做杭州知州,修复了六井,开通了运河,疏浚了西湖,杭州才变成现在模样。你不是说西湖是龙眼吗?苏东坡也是这么说的:‘ 西湖像杭州的眉目,怎么能让它荒废呢?’”阿措指向横亘湖面的一道翠绿,“这条长堤,就是当时用从西湖挖出的淤泥葑草筑成,杭州人管它叫苏堤。 琳琅听完点头道:“你讲得真好。那么,我们去堤上走走吧。” 两人飞向苏堤的途中,阿措道:“在杭州,除了孤山百花园外,我最喜欢苏堤。近年来画家评出了西湖十景,其中第一就是苏堤春晓。” “这样说,我来得不巧了?” “春夏秋冬,每一时节都有每一时节的好处嘛。” 苏堤以春景着称,现在虽无春花烂漫,但也果然是夏柳阴阴,莺鸟滴沥,堤上六桥飞起的弧度如美人弓腰,但一派好风光。 阿措殷勤建议:“公主,你想到书坊去看看吗?前边不远处就有一家。白居易和苏东坡都是有名的诗人,他们的诗集这里卖得最多。” 琳琅反问回去:“你想到到书坊去看看吗?” 阿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歪歪头:“被你发现啦?我正想去,有一本书,我想买好久啦。” “那我也想去,”阿措小小欢呼了一声,琳琅对她莞尔道,“你可以顺路买你想要的书。” 此朝代,雕版术流行,造纸业发达,又正当文教盛世,因此书坊、书肆极为繁荣。苏堤绵延数里,堤上有供游人玩赏休息的六桥九亭,阿措口中的书坊即设在其中一座振衣亭里。两人一踏进书坊,伙计便熟络地招呼上来,对阿措道:“还有叁本《东坡乐府》,再晚,可就没有了。” 阿措拍着胸口:“幸好没来晚!”回头对琳琅心有余悸地道,“公主…琳琅姐姐可能不知道,苏东坡的诗词文章,差不多四海之内人人都爱,杭州人对他又尤其爱戴,为这位父母官建过生祠的,所以杭州地面上他的诗集刊刻再多,一上市也会被哄抢得干干净净。” “嗯,难怪你这样喜欢,又这样紧张。”琳琅说着,随手从架上抽了一本,却在看到墨蓝封面上“苏轼”两个字时道,“原来这位苏东坡的名讳是苏轼啊。” 伙计笑了,语气里隐隐有与有荣焉的骄傲:“苏公讳轼,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人。——难道姑娘听说过当世另一个眉山苏轼?” “应该不曾。只是我闲来读书少,不识苏公的大名,见笑了。”琳琅打开书,恰好翻到一首《江城子》道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阿措捧了另一本书,探头道:“这是东坡悼念亡妻的一首词。我没有这种经历,也不懂这种感觉,可是读的时候总会很难过。” “这说的是夫妻恩爱不到头,再见时面目全非……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这种经历,永远不要懂这种感觉才好。”琳琅轻声说着,低头又翻了几页——这一页上是一首七律,末句日:“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阿措道:“这是东坡因为乌台诗案入狱时,以为自己将死,写给弟弟子由的绝命诗。” 琳琅没有问什么是乌台诗案,只默默地再翻了一次,这次翻到了一首《水调歌头》,却仍旧是诗人写给弟弟子由的。“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琳琅不觉出声念了出来,“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可这天地间规矩太多,即便仙人乘风,又哪能做到逍遥游呢?” ———————————————— 作者:文中并没有清楚的写出是哪朝哪代,不然我这样蹩脚的仙侠文会出现明显的割裂感…… 只是借用了几位大文豪的名讳,比如提到的西湖刺史是李泌,还有白居易,苏轼等,我个人是非常崇拜的! 引用的几首诗,也都比较贴合两个主角现在的处境。 魔宫·十二 忽然,门口一个声音朗朗道:“这天地广袤,并不是非此即彼、非白皆黑,纵然其间规矩众多,也总有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余地。” 午后丰沛的日光倾斜落下,光柱里微尘漂浮,逆着光望去,书坊门口站了一道修长笔直的剪影,青衫落落,如同新竹。 琳琅问:“即使以孔子之圣,也须至七十方能从心所欲不逾矩,对于常人来说,难道不会太迟了么?” “圣人不得而见,见君子斯可矣。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来人步入书坊中,到了光线较暗处,琳琅才分辨出这人的年纪——非常年轻,几乎还算得上少年。他虽然答得流利自若,却在看清琳琅后脸颊微微红,歉然道,“贸然接话,在下冒昧了——请问这里还有没有《东坡乐府》?” 伙计道:“我家还有叁本,这两位姑娘各拿一本,您拿一本,正正好嘞。” “等等。”琳琅向前一步,将钱放到案上,阻止道,“不是正正好,我要买两本。” 伙计将手一放:“先来后到,公子如果真想要,请同先来的客人打商量吧。” 年轻人毫不犹豫,向琳琅一揖:“在下心仪此书已久,恳请姑娘割爱。” 琳琅把书抄在手里,饶有兴趣:“你说博学于文,而文当载道;似词曲这等谑浪游戏之作,不过用以言情,岂在君子博学的范畴之内?” “当世词曲的源头是诗经,诗经降而为楚辞,楚辞降而为五言、七言,词曲正是五言、七言之变体。——诗经居六经之首,属圣贤之教,岂不也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么?” “既然诗叁百不离于情,圣人却又说它思无邪,何解?”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 “信手拈来《礼记》和《毛诗序》里两句成文作答,果然流利妥帖。”琳琅微微动容。 “记问之学而已。”年轻人低了低声。 “就是记问之学,也难得了。”琳琅道,“俗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这又何解呢?” “所谓情,虽发端儿女之间,却通于人道之大。有情之人,事亲则孝,事君则贞,交友则信,处事则深。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心中无情,不能推而爱人,谈何为天地立心,又怎能称得上英雄呢?” 琳琅嗤地一笑。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再次赧颜:“姑娘可是笑我纸上谈兵?” “我觉得你言之有理,”琳琅展颜微笑,“我笑,是因为想起有人对我说过,情爱本是人之本性,没有爱心,哪会有慈悲之心,又怎能造福世人。” 年轻人欣然赞同道:“正是如此!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若敢爱敢行,有仁有义,您口中的人就是君子。” 琳琅低声道:“只可惜,她早已不在了。” 那年轻人当即道了声抱歉:“勾起姑娘的伤心事属实不该。” 琳琅不在意道:“这书我本来是想送我哥哥的,但又怕他未必喜欢。你拿去吧。”年轻人欲从怀中取钱时,琳琅已经把书隔着条案推了去,“不必了,这书我送给你。” “阿措,拿上你的书,我们走吧。”出了书坊,阿措道:“咱们往前走,过了苏堤,转过去就能望见金山寺了。” “不了,佛门的地方,我去不合适。” 阿措珍而重之地把那册《东坡乐府》收起了,道:“有道理。好吧,您想去哪里?” “我想看看你说的苏东坡生祠,如果李泌和白居易有祠堂,也去看看。” “叁间屋子,中间挂个画像,有什么好看呀?” 琳琅道:“我对治水的人怀有天然好感。” 阿措开始掰着手指数:“李泌李邺侯的嘉泽庙在涌金门西井城下,白居易的白公祠在孤山南麓…对了,还有一位治水的神仙,我记得清姬公主的神女庙也在不远的地方。”阿措蹦了起来,开心的和她说到。 琳琅微怔,心口蓦地一痛,母亲么…… 她轻笑道:“那就请你带路吧。” 阿措一边走一边和她闲聊道:“神女庙那里种了好多桃树呢,而那里的桃花,听说就是从您哥哥的禹城山挖来的,唉,我至今仍觉得禹城仙山的桃花最灿烂,最好看,花开的时候,半面山像是在红云里一样。”阿措问道,“殿下他喜欢桃花吗?” “他对什么花的兴趣都一般,不过我喜欢桃花。我们就去神女庙吧。”琳琅刚刚举步,却立刻停住了,“差点糊涂了,现在是六月里,哪里会有桃花,这下真是来得不巧了。” 阿措道:“唉对哦,不过公主想看桃花便去禹城山呀,那里的桃花是一年四季都开放的。”她说完又懊恼的捶捶脑袋,“不对不对现在不是那样了,禹城山的桃树害病很久了,突然之间地全都枯了,不长叶,不开花,不结果,但也不会腐朽,就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站了这么些年。” 琳琅微微一震:“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有五十年了。” 琳琅站在柳阴里想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再次道:“我们去神女庙那里吧。” 此处是杭州的一处繁华街道,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街口搭了一座戏台,在拍板的连串作响中,伶人往来出入,鱼龙舞走变化,五色缭乱,令人目不暇接。两人没有驾云,只在人群里寻常漫步,走近了神女庙。阿措见琳琅向着戏台方向张望,于是介绍道:“这种只在要闹宽阔处做场的,叫作‘打野呵’,都不是什么高明戏班。你喜欢看戏的话,下次我带你去瓦舍。” 琳琅定定地望了片刻,终于开口:“我看的不是戏——你看。” 阿措顺着她的视线定睛看去,戏台后方,所有的桃树竟然在这六月里焕发了生机,逐渐抽条吐蕊,满树满枝如烧如灼,仿佛在琳琅目光所及的那一瞬间复苏。风过处,桃花片片飞散,如同成千上万蝴蝶当空起舞,也真如红云从天而降。” 阿措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伸手捉住了一片花瓣,转过头去看琳琅,“呀,公主,你怎么哭了?” ———————————————— 作者:唉,直男的浪漫总是别别扭扭…… 至于魔尊啥时候出来,嗯……还早,等哥哥多抱几次琳琅吧,可怜见的。 魔宫·十三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通常喜欢收到什么礼物?” “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你得等我想想。”阿措停住了步子,稚气未脱的脸儿皱了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我的小徒弟就要出关了,我想买点小玩意送给她。”她们站在一处巷口,琳琅袖口中的寐生珠正在发烫,可见里面的人即将出来了, “我想该给她带点什么,可是我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带点好吃的吧,最好是糖。千万不要笔墨纸砚。”阿措建议。 “是么,我看她以前是大家闺秀,应该也不讨厌这些才是?”琳琅忍俊不禁道,“好吧,你知道杭州什么地方卖糖吗?” “多了去了!孝仁坊卖乳糖浇,众安桥卖澄沙膏,观桥大街卖豆儿糕,太子坊卖麝香糖,庙巷口卖十般膏子糖,通江桥卖雪泡豆儿,还有那糖丝钱、泽州饧、甘露饼、玉屑膏、蜜姜豉、桃穰酥、饧角儿…” 琳琅笑着打断:“行啦行啦,不用报菜名啦。” 这时一辆小车停在了琳琅和阿措身边,推车小贩当当当敲了叁声小锣,一似发出了什么信号,附近街巷里玩耍的孩童都应声冒了出来,擦着她们的裙裾跑过,团团围定了小车。琳琅急忙要让路时,阿措扯住了她:“别走,这个就很好!” 小车上立了草把,草把上插了许多糖画,人物鸟兽、像生花朵之类,造型或繁或简,无不惟妙惟肖。一群孩童伸颈踮脚,眼巴巴地瞅着草把,琳琅被挤在当中动弹不得,左右低头一看,只能叹气。 车上用小风炉烧着一锅滚烫的糖浆,翻涌出浓郁甜味。小贩舀了一勺蜜黄糖浆,抖擞手腕,糖浆便连成一线曲折滴下,落在石板,上形成连绵图案。只见那只手来回翻飞,顿挫间比闺阁小姐绣花还要细致几分,糖画也飞快地成形,是个单手叉腰的形象,眼圆圆,嘴尖尖。 “是个猴儿!”阿措猜。 小贩把穿进竹签的糖画整张揭下,拿在手里晃动,让甜香气味扑到客人脸上:“五文一个。” 一个戴长命锁的男孩子眼疾手快,当先拍下钱就接了糖人,欢呼着跳了起来。阿措没抢过那小孩子,不禁唉了一声。小贩趁机兜售:“姑娘要不拿对糖人?成双成对,图个吉利。” “我不要糖人,我要一个糖做的石榴花。”阿措想了想,修正道,“要一对石榴花。” 琳琅道:“要成双成对,不都求月下老人和红鸾星君吗?” 小贩并不回嘴,专心地去做阿措要的石榴花,和那些叽叽喳喳小麻雀般孩子点名的各种名目了:大神仙、仙女、猫狗虎豹……其中没有魔尊。不多时,原本糖浆沸腾的咕嘟气泡平息下去了,孩子们也已经人手一个糖画,连笑带叫,追逐着跑远了。 “小孩真闹腾。”阿措老气横秋地评论。 “小孩子大都爱闹腾,我娘亲说我小的时候很顽皮。”琳琅说着,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惘然,却仍然带笑地说了下去,“她说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很闹腾了。” “仙女怀孕也会不舒服吗?” “会吧。”琳琅转头对做糖画的手艺人说,“我要一个小狐狸的糖画,谢谢。” 待糖画车子吱呀推走后,巷口又恢复了安静,一只胖麻雀蹒跚着踱了过来,去啄食地上散落的糖屑。琳琅在迭成纸鹤的信笺上写了什么,屈指在尾羽上一弹,鹤便摇摇地升了起来,循着来时的路途扑簌飞去了。 百花园门前,琳琅对阿措道:“你这几天一直陪我,我哥哥这些年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多亏你讲给我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用客气,说故事又不费力气,而且大部分还不怎么美好。”阿措吐吐舌头道,把手里那一包五花八门的糖果糕饼抛起接住,这些是她指点琳琅在杭州东走西跑、深入犄角旮旯买下的,末了琳琅分给了她一半,“可惜这糖醋醋吃不到了。” “你很紧张她啊。”琳琅道,“这样,苏杭一带我已经认识路了,你可以回去专心照顾她了。我祝她早日康复。” 阿措朝琳琅打了一躬,郑重道:“我替醋醋谢谢你,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也祝你玩得愉快。” * “师尊!” 琳琅对着寐生珠施法,于是她的小徒弟便现了身,欢快的两叁步走到她面前。 “免礼吧,来。”琳琅将手里的纸包推给她,傅宜宁咦了一声,有些脸红:“您还给我带好吃的了呀,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虽然这么说可眼神却还是渴望的。 琳琅笑道:“好了,就当是为师为你庆祝结丹了。” 傅宜宁笑着打开点心,一眼相中一块金黄色的,终于在亭中石桌边坐定,她被琳琅领着踏入仙途,已经很久没有进食的需要了,可点心香软甜蜜,她迫不及待地吃掉了手中的金铤裹蒸,又去拿下一个,手却被琳琅握住了,她疑惑道:“师尊?” 琳琅松开了手,看着傅宜宁手心和指节上有习武留下的粗砺的茧,“没什么,突然想起两叁天前你还个柔弱的小姑娘。” 傅宜宁伸出叁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其实有叁十年了师尊。” 没错,她虽然进入寐生珠里看似不过几日,可却实实在在的过了叁十年。只因寐生珠中生有秘境,时间流动极其缓慢,琳琅用了上少年来参悟,最终才掌控了它,如今让傅宜宁在里面修炼,倒是她这个师尊一点心意了。 琳琅温和的问道:“宁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傅宜宁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还是感觉很不真实呢,但我心里真的很欢喜。” 琳琅笑了笑:“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傅宜宁楞了楞:“您不是还要教我本事吗?” “是呀,但这也不能成为你的全部,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冒险、游玩、若是看中哪个青年才俊,结一次亲,也不错。” 傅宜宁娇俏的脸庞颊顿时红了不少,结巴道:“师、师尊,我们…我们修道之人,不是不能动情吗?” 琳琅噗嗤笑道:“神仙有这样的规矩,但我没有,我的师尊当年也告诉过我同样的话。”她回忆起什么,撑着下巴,一时间露出些柔和的笑意:“可惜,那时的我满心仇恨,什么都听不进。” “师尊……” 琳琅点了点傅宜宁光洁的额头:“宁儿,只要你握紧了你的刀,五湖四海,六界八荒,任你驰骋,不必瞻前顾后,记住,天下如有不称你意的事,拔刀便斩就是,能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心。” 傅宜宁怔怔道:“我的…心?” 琳琅点头,目光深了些,“我希望我的宁儿不要被困住,永远都快活,如意。” 傅宜宁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慌忙低下头,好一会儿才道:“您既然说了,那我想去东海,我从小在京城长大,从来没见过海呢。然后……我想走遍名山大川,拜见菩萨仙尊的洞府,我……想找到救我爹爹回来的方法,哪怕走遍六合八荒、九天十地,我也要想找到他。” 琳琅沉默了一瞬,“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爹爹这一次再回不来了呢。” “没有如果。”傅宜宁下意识斩钉截铁了一句,却随即黯然,“人们总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无绝人之路。如果真的有天意存在,既然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上天把您带到我面前,让我重获新生,那么只要我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也总有一天会重新见到爹爹吧?,可是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我爹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凡间每个人都会经历生死离别,我们也是一样’。如果这一次,上天不再眷顾我了呢?如果这次,真的没有希望了呢?” 琳琅移开目光,良久才叹了一声:“宁儿,你知道我哥哥的事吗?” 傅宜宁摇摇头,“您是说上次同行的那位么?师伯怎么了吗?” “他常常会让我生出和你一样的疑问。”琳琅默然道:“无论如何努力,都摸不着半分希望的感觉,这可是真的太糟糕了。” “那…那师伯他知道您的疑问吗?” 琳琅摇摇头:“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他如今,再不肯轻易对我吐露心声了。”她站起身,极目远眺万顷碧波,“宁儿,有的时候我们不懈去追求的真相、结果,往往会出乎我的意料,或许会变得痛苦不幸,你也在所不惜吗?” 傅宜宁缄默了一瞬,而后坚定道:“会!哪怕是为情赴死,也绝不会对情生怨。”她又叹叹气:“虽然我连我爹在哪都不知道。” “也许,这取决于你有多想念他。” “我可以为他而死。”傅宜宁不假思索道。 琳琅眼神一闪,道:“你有为他放弃生命的决心和觉悟,也不错。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怎样和他一起活下去?”她平静道:“宁儿,你别忘了如今你已然是修仙之人,而你的爹爹就算回来,却也还是凡人。” 傅宜宁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目露茫然。 琳琅轻轻勾起了唇角,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啦,为师该说的都说了,想去做什么便去吧,不要觉得害怕,无论何时,我都会替你撑腰。” 傅宜宁微微红了脸,小声道:“谢谢师尊。” 魔宫·十四 虽然琳琅给阿措放了假,教她只管专心和石榴树朋友醋醋玩耍,阿措倒非常热心,想起城东门的龙王庙,在六月廿四有热闹可看,便建议琳琅去逛逛。“廿四日是正日子,但庙会提前半天就开始了,你这次来苏州的时机正好,可不要错过啦!” 到了阿措所说地点的周边半里之内,游人渐多,熙熙攘攘。沿路摊位出售萤灯、荷花、泥婴之类,叫卖声都是吴侬软语,外乡客听来虽不十分懂,但也能觉出几分悦耳。荷花有折枝浸在水桶中者,有连根养在小瓷皿中者,红红白白摆了一地,没有多少清高气韵,倒是一派欣欣向荣,鲜活可爱。琳琅俯身去挑选荷花,见它们或含苞待放、或半开半合,便道:“您这花摘得好像不是时候,瞧,都没开好。” “今天二十叁,明天二十四才是荷花生日。拿回家放一夜,保准开。” “为什么不香啊?” “这里人忒多,有香味也闻不到哪!您拿几朵回去,放安静屋子里,早晨醒过来,透窗过香,跟住到了太湖边上一样。”小贩信誓旦旦。 琳琅带着笑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笙管铙钹之声,原来是路当中一队人马打着仪仗奏着乐缓步而来,将弹弓、樊笼、鞍辔、衔勒、球杖等等,送往庙前。琳琅见那些猎具马具都崭崭新,做工精巧如玩器,周围人不住指点议论,某物是甲家所献,某物是乙家所献云云。——这是近世不成文的习俗,每年一度的龙王庙会前,由地方官府牵头、豪绅名流奉陪,出资定制戏玩,大张旗鼓地供到神像前,说是为了讨神明的欢心,更多却是为了在乡里出风头。 待这队旗鼓终于过完,琳琅手里拈了一朵没来得及付钱的花,看热闹时不知不觉被人潮裹挟向前,已经离了荷花摊子十步外,中间都是摩肩接踵的人,哪里还能回得去。她想一想,隔着十几人轻轻弹指,将两枚铜钱打在那小贩手背上,在对方疑惑地左顾右盼时笑了一笑,随着人流继续向前了。 神殿前露台上扎了乐棚,点了二十四盏纱灯,将黄昏的天色照得如同日中。花团锦簇的露台中央,杂剧舞旋轮番演出,调丝品竹,连绵回环,方才献神队伍的音乐与之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琳琅驻足观看了片刻。台下拥来挤去,几有万人空巷之势,孩童们如同泥鳅一样在其中钻得此起彼伏,不时踩到她的衣摆,眼看一件缃黄长衣要不成样子,她便微提起裙子,穿过一阵呼朋引伴“你在哪里”的叫喊,往人群边缘走。 琳琅逐渐意识到,她在循着一缕花香走去,随着她绕过神殿、走进后院,清新气息终于毫无遮拦地袭人而来。那是一池红莲,不知怎么竟提前盛放了,艳得好像要烧起来一样。夏风吹过,几只蜻蜓抱定卷成尖角的新荷叶,随风翻了个身。霍啦一声,灰喜鹊从沿墙种植的白杨树冠里飞出去了,厚重叶丛在它身后转瞬合拢。 后院都是青砖墁地,旁边两排厢房被树荫笼罩,大多落了锁,琳琅信步走近一间木门虚掩的屋子,推了一下门。——这下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门口站住了。屋里坐了一地人,带了面具,穿着各色衣服,原来是一班演戏的俳优。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持了一卷书,在中间踱步,竟是个讲课的样子。 “打扰了。”琳琅道了声歉。 “姑娘是来躲清静了?”书生并不意外,转过脸来,相貌平常,一双眼睛倒熠熠闪光。他含笑道,“如能忍受在下聒噪,请进来休息片刻,这里有座位,有清水。” “多谢先生。”琳琅跨过了门槛,寻了个角落坐下了。 这先生正在分说傩的要点,道:“今日这场傩,乃是压场子的重头戏。扮洞庭龙王的梦蛟,他的剑法我看了,没什么毛病,可谓似越女、赛虞姬;你们饰演派子,助他驱魅除妖,亦不可或缺。”话锋一转,“你们要记得,洞庭龙王为世人驱除孽龙,功在千秋,大家心里应当虔敬起来,万万要认真对待。” 那班少年齐声道:“临川先生说的是。” “洞庭龙王。”琳琅轻声道,然后莞尔,心想:看来是哥哥降服烛九阴那件事了。 前殿隐隐的丝竹管弦声停住了,艺人们乃去往殿前演出那作为重头戏的大傩,在门口依礼退让,鱼贯而出。琳琅见一个人落在了最后,立起身却许久不动,目送同伴离去后,静静地坐回了座位上。 琳琅上前问道:“你为何不同他们一块去呢?” 许是因为戴着面具?对方的声音有点发闷:“我扭到脚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摘下面具,现出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庞,因为消瘦,眼窝有点深,颧骨也稍显突兀了些,“本来是定了我演洞庭湖君的。” 琳琅道:“……不开心啦?” “你们为什么都以为我心里不舒服啊……”少年声音细细地说,褐色眼睛柔软地看着地下,“我们戏班前阵子在杭州的红街神女庙演杂剧,可是苏州的庙会才是这一带最重要的,每年的这几日大家会从四面八方来这里献艺,演好了一年都有名气。临川先生要我演大傩里龙王,其实我心里很怕的,怕自己在台上紧张起来搞砸。昨天我不小心扭了脚,大家很着急,这时候梦蛟来了,他那么厉害,被那么多人看着还是自自在在的,又愿意跟着我们坐船到苏州,我其实是高兴的。他的剑舞得好看极了,你想看吗?” 琳琅道:“人太多了,我便是想看,现在过去怕也只能看后脑了。 “嗯,我知道一个地方的视线很好,一点都不挤的。”少年再次站了起来,“我可以给你带路的。” 琳琅道:“那就谢谢你了。需要有人扶你吗?” “不、不用了。”少年慌乱道,“我用一只脚跳着也能走路的。”少年引路的目的地是一座偏殿,他单脚跳着,时不时左扶一把西靠一下,看上去难免有几分滑稽,可是动作轻盈得像一只芦苇梢头的水鸫。在一道台阶前边,他停住了。那些台阶是用青石条铺成的,每一层都相当高。琳琅再次道:“让我扶你吧。” 少年双手在衣襟上蹭着:“不太好吧。我听人家说男女有大防,我、我又是个唱戏的。” “我这样说你别生气,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孩子呢。”琳琅笑了一下,向他伸出手去,掌心向上,无声地等待着,“来。” 少年迟疑着,把蒙着一截袖口的手伸了过去。 偏殿地方不大,只有一张供着新鲜红莲的供桌,散放着几个蒲团。弥生推开窗户,把几个蒲团摞在一起放在窗边,坐在上面,恰好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主殿前的露台。他告诉琳琅:“ 这里是神女庙,虽然小了点,但苏州人也很喜欢这位治水的女神呢。” 琳琅轻声嗯了一下。 少年道:“我叫弥生。” “‘庄生晓梦迷蝴蝶’的‘迷’?” “我生在弥水边,所以叫弥生。”他等了一刻,仿佛鼓足勇气,“我能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吗?” 琳琅没有答话。后院杨树森森映入殿中,一屋子都是凉透骨的翠影。供桌上香火花烛林立,红莲沾着水珠,花形硕大饱满逾常,衬得那面檀木长生牌位越发单薄纤细。其上金粉刻字,在酥油灯的光里有些模糊,琳琅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天盛元真神君讳清之神位。她终究是垂下了眸子,手里那朵荷花落到地上,发出轻轻的一响。 魔宫·十六 少年弥生问了这陌生姑娘的姓名,看到她只低眉垂目立在原地,一声不响,神色莫名低落,像是一张温柔微笑的面具陡然裂开,后边有什么汹涌的情绪要溢出来似的,便小心翼翼道:“你怎么啦?不舒服?”等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不是非要知道的。临川先生教过我们,女孩子不会轻易把闺名告诉陌生人的,是我刚才太冒失,忘记了先生的教诲,你别往心里去。” 琳琅摇摇头:“我姓谢,名叫琳琅。”忽然间,殿前羯鼓大作,接连叁声震地传来,震碎夏季入夜时分的凝滞潮湿空气。琳琅猛然被鼓声惊醒,几乎不露痕迹地捡起了地上的荷花,插到神位前的水盂里,背对着弥生回答了他,“傩戏要开始了,看傩戏吧。” 弥生坐在窗前,一边揪着蒲团边缘的草叶,一边羡慕道:“你知道吗,梦蛟说话很有水平,先生讲什么他都跟得上,总是非常有道理。” “临川先生,他是你们的老师吗?” “嗯,先生姓柳,是我们的老师,他说他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来了就回不去了。他写的戏本,谁看了都服气。从前台上我们在演戏,台下的人在哭和笑,可现在台上的我们也会忍不住哭和笑。临川先生不单单给我们讲戏,还会给我们讲书里的道理。大家都说他讲起课来,就好像把眼前的雾拨了开来一样。可是我从小在戏班里长大,有时候跟不上,像你刚才说的傩戏,先生引用了一些书上的话,我就听不太懂了。”弥生说着低下头去,琳琅这时候回过身来,只能看见他有点圆的、乌黑的头顶,和中间梳得整整齐齐的发缝。她差点就要去摸一摸少年的脑袋,手伸到中途,却缩了回来。 琳琅坐在弥生旁边,对他道:“傩最早是一种祭祀仪式,一群人唱歌跳舞,相信这样可以把鬼怪吓走,有时候也演给神仙看,希望神仙看了喜欢,就能赐给人们福气。后来它从单纯的歌舞发展出了情节的起承转合,用来表现各种传奇故事——这么说吧, 原先是跳大神,是跳给鬼神看的,现在有点像演杂剧,是演给人看的。原先主持跳大神的,是拿着戈和盾的方相氏,现在呢,变成了传奇的主角。这样说,算是明白吗?” 弥生一字不漏听完,恭敬地朝她俯首一拜,头低得更厉害了:“谢谢姑娘。” “不用谢。”琳琅将窗户向外推了一点,让视野不受遮挡,“听说今天这出傩是洞庭湖君擒龙,我都没看过呢。”将要在傩戏里被降服的所谓恶龙,其实是蒙了绸布的长长竹篾框架,一节节皆可活动,在一队青年男子的托举下做出腾挪纵跃形态,类似人间上元节的龙灯,圆头憨脑,神气活现,火红得一派喜庆,哪里有半分烛龙凶恶的样子。 台上红灯高悬,铺了十八尺红氍毹,如同一条红色的河流,倀子分列氍毹两边。作为龙王的助手,他们皆着朱衣赤帻,戴红漆面具。在这一片泱泱的红色里,扮演龙王的人却是白衣如雪,周身上下只有白色面具的双眼角处各染了一抹绯色,如同胭脂流霞斜飞入鬓,带着天成的妩媚。 随着鼓声变急,龙扑近了,白衣人从礁石般独立中流而渐渐动了起来,与龙周旋着,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弥生的动作已经轻盈如水鸟了,而梦蛟在那条红色河流上游走八方,灵动中不失优雅,竟让人联想到踏浪而行的神祗。兜了几个圈子后,回头一顾,广袖流云般抛了出去,恰恰拂在了龙头上。这个近似挑逗的动作在以往傩戏中不曾有过,舞龙的人没料到这出,动作便顿了一瞬,带着龙头抖了一抖,好似打了个喷嚏,引起了观众的一阵哄笑。 白衣人并未被这个插曲打断,依旧一气转注,连翩而下,每一举手、投足、回眸、舒袖、拧腰、旋身,都如流雪回风,越来越变化万端。这出傩戏表现的是龙君假饰美女以迷惑孽龙的传说,舞者也果然做足欲迎还拒的婉转姿态,像极了女子的曼妙身形,甚至将伴奏鼓声都带得低徊了起来。台下逐渐忽略了那条颇为出戏的龙,连天价叫起好来,尽管振子联臂踏歌,层层飘飞的衣袂如波浩荡,也难以引起他们的关注。 琳琅刹那不禁展露笑颜,心道怪不得他不愿意告诉自己是如何骗了那烛九阴,原来是美人计啊。 弥生托着腮看得入神,不由也跟着叫了一声好。 琳琅却是又皱了眉头:“一味示弱,恐怕太腻歪。” 正在此时,龙终于失去了戏弄的耐心,一跳而起,逼近了舞者。舞者不再后退,全力仰面折腰,几乎与地面平行,才堪堪让过这一击,突出的龙牙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一寸之遥。这一幕太过惊险,台下齐齐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收势不住的龙继续挟风前扑,从舞者的上方掠过,重新落地后,长尾一摆,扫向了刚刚起身的白衣舞者。舞者再次全身向后反弓了下去,越弯越低,整个人成了一道拱桥。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随之沉了下去,越沉越低,呼吸跟着屏住,似乎当真置身寒江,江阔天低,云气沉沉,龙族的威压逼人而来。忽的,面具后的眼睛向人群眨了眨,现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仿佛在看着每一个人,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是他?”琳琅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弥生道:“有什么不对吗?” 琳琅摇了摇头:“现在对了。你看,接下来该是亢龙有悔。”见弥生神色迷惑不解,琳琅遂解释道,“这是物极必反的道理,他退到极处后,要反击。” 话音刚落,白衣人的眼神忽然变了,凌厉如同刀剑!他放开了撑地的双手,一击掌,随即反身跃起。这一击掌干脆利落,打断了所有柔靡之音,让所有人的心也同时一跳,几乎要在夏夜里打个寒颤。 短剑从广袖里滑出,当空挽起纵横的流光,灯笼的红光照在剑上也似乎变成了雪色。舞者信手挥洒开一地寒意,动作从流丽婀娜陡变为飒爽刚健。伴奏的乐师已经跟不上他的节奏,只顾惊叹地看向舞台中央那已经不是“舞”,而更近于“武”。 原本密云不雨的压抑,转瞬被这柄剑决然破开了。风硬,浪急,龙战于野,白衣舞者单人独剑,面对着莽莽大荒。他手里只是一柄没有开刃的道具剑而已,普通观众中也没有人当真见过龙,却不由得觉得: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屠龙剑术。 一片寂静中,舞者放声长吟:“ 清姬一去一千年,水佩云裳清如鉴 柳生初叩洞庭湖,萧郎长辞蓬莱殿 王侯当道终作土,魑魅守尸应恋栈 多少草木老形骸,几人铁石真肝胆? 夜半煎姜温旧梦,煮干沧海认平生 业火未必销狂病,劫波何曾损支棱? 知我罪我唯放浪,是耶非耶两随风 举世不用屠龙术,临岸空持射日…”. 弥生瞧琳琅在听到“煮干沧海认平生”时又皱起了眉,便试探着道:“……您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如果改成‘煮干沧海尽我意’,也许更符合我认识的那个人。”这句没头没脑的答话刚刚说完,弥生突然眼皮发沉,头脑昏沉,被困意闪电一样地击中,不由自主地向着窗台趴了下去。 魔宫·十七 夏季雨后,凉意侵人,山道松软潮湿,残留着水流冲刷的痕迹。 “这边来。”谢磬领琳琅穿过凌空延伸的栈道,抵达了悬崖上的一座竹楼,“这是我的别业。大约有千八百年没来过了。” “很是你的风格。”借着从龙王庙带回的萤灯的光,琳琅望向了楼头“灵岩山居”的横额。灵岩山本是吴王夫差为西施建造馆娃宫的旧址,如今吴王的宫殿是荡然无存了,西施的响屨廊和采香径也无处寻觅,只有山风满谷,花影满衣。“主人不来,它只好孤孤单单地,在深山里站了好多年。”他们进门后,琳琅把萤灯挂了起来,萤火虫在桑皮纸后团团乱飞着,出幽蓝的光,白竹蹲踞在一张交椅上,伸出手去把灯从左边拨到右边,又从右边拨到左边。 谢磬站在窗前俯瞰崖下的万顷林海,突兀地说:“你的小徒儿如何了?” “还成,结了丹。”琳琅在炉里生起火来,烘干自己的衣服,“出发去找她的爹爹了。” “未成火候,你也放心她外出么,再者,他的父亲被湮灭神魂,还找个什么劲?” 琳琅轻声道:“就是因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才愈发想要去确认什么吧。” 谢磬的瞳孔微微收缩,最终叹了一声:“你还在思念母亲?” 琳琅沉默了一会,道:“我曾抓住她的衣袖,只差一点就能拯救她。可是最终她还是消失在了天雷海里。”她叹息,“母亲的故事传遍叁界,而我总是要在别人的口中去得知……没什么,我是说,如果还有能努力的余地,为何不试着去做呢?” “我亏欠你很多。”谢磬听起来像是因为喉咙干燥而发声艰涩,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你吃了很多苦头,琅儿,可也是因为你太执迷不悟。” “我承认我错了,不是错在一意孤行,而是错在阻碍了你的道路。除了对不起你之外,我问心无愧。”琳琅盯着他的背影,“从前到现在,你一直非常需要魔尊的位置……但你不需要一个不听你命令的妹妹。” 她顿了顿,冷笑道:“我这般说,可是合你的心意了?” 谢磬平静地说:“扪心自问,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但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像之前漫长的岁月一样,尽量宠你,爱你,凡你想要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但你推开了我。你该知道,只差一点,我就杀了父亲。” “但你毕竟没有杀死他。” 他猛地回过身来,岩石般的眼眸熔化了一瞬,但在下一个瞬间,熔岩已经熄灭,坚硬如初:“别把我想得太好,我没有杀死他,只是因为技不如人。如果他不死,你的心不会死。” 琳琅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按在他的心口上。从前的魔界少主银甲如霜,寒光照人,坚固冰冷的胸甲隔绝了心脏的搏动,但是现在的谢磬穿了柔软的月白长衣,琳琅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沉稳,规律,毫无纰缪。琳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原来你这里还活着。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心呢?” 他沉着目光,不发一言的看着她。 琳琅轻笑,却是自嘲一般道:“你又何曾明白我的心,君父是君父,而你是你,谢琳琅固然不能和你们划清界限,都说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她到了黄河也不死心,撞上南墙也不回头。” “你果真要为了他,和我决裂到底么。” “我是为了你!”琳琅忍无可忍,须臾她注视着他,带着从不曾见的惘然和悲伤,“你总是喜欢替我做决定。谢磬,是你执意要把我推开,是你执意要走一条孤独的路,是你……在五十年前便下定了决心。”琳琅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了着重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是正确的,而我,连和你并肩的资格都没有。” 谢磬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声。红泥炉里的火焰毕剥作响。琳琅坚持地看着他的双眼。 谢磬吸了一口气,语气恍然如梦:“上次见到你的小徒弟,哪怕她正狼狈的躲避追杀,可看起来还是天真烂漫。她就像一只拍着翅膀的小鹤。比起你,她在更安全的环境里长大,性格也更快乐、好奇、活泼。但是我看到她,像是看到了一个从未经历艰难的你。你也许不会相信,我那时心里在想,如果我的妹妹也能这般幸运、无忧无虑,那该有多好。既然学文习武也是一世,斗鸡走狗也是一世,让她平平安安随心所欲地做一世凡人,难道不好么?” 琳琅内心十分清楚,他只是想借傅宜宁来说服自己,说的是那个女孩,也是他的妹妹。于是琳琅轻声说:“如果她飞出划定的圈子时,也就阻碍了某人的道路。只有在那个圈子里,她才可以平平安安随心所欲,当……一个被宠爱的人,是吗?” “够了。我不想和你吵起来。”谢磬背过身去,像突兀地开始一样,突兀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也不想在今天和你吵起来。子时过了,你的生日到了。我总希望你开心点的。”琳琅从他背后探过手去,把一支糖画竖在了谢磬面前。下弦月从东方的天空渐渐露面,清辉洒在凝固的饴糖上,镀了一层晶莹的微光。那是一只眼睛特别大的狐狸,抬着头,蓬松的尾巴。 谢磬静默了良久,终于缓缓握住了糖画的竹签。 琳琅抽回手来:“我想出去散散步。这座山太闷了。”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到处走走。”她在转身的刹那又顿住,问他:“同我一起,好么?” 谢磬握着她送的糖人,凝视妹妹清冷的面孔,月光撒下薄纱,如梦似幻地笼罩在他们二人身上。 他低声道:“琅儿,我们并非同路人了。” 琳琅缓缓闭上双目,不知是想要掩盖什么,再睁开时平静无波,却是几步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袖,彼此离得很近。 她几乎要伏在他的胸口,却是低声问道:“你叫我如何爱你?” 琳琅不顾谢磬愕然而沉痛的目光,将自己泛着凉意的唇贴上了他的。 那枚糖人蓦的从主人修长的指间坠落,摔得四分五裂。 而谢磬仿佛在内心反复煎熬、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拥住她纤瘦的肩膀,将她置于他火热的胸怀中。 ———————————————— 作者:本来想写肉的。你们看这多好的氛围。 但是卡了。 没错,身为一个肉文作者,简直奇耻大辱。 我自卑,我检讨。 嘤。 然后卡文不知道卡多久,别问,问就咕咕咕咕。 破两千章的小福利→_→ 如题,开了一个专门放福利章的传送门 https://.po18.tw/books/721123 各种简单粗暴无下限的肉,其实主要是我觉得我不会写肉了,开来复健一波的。 主角会选用以前开过的文里面的,毕竟我这人的坏毛病,新人设就要得想新背景然后吧啦吧啦吧啦,又成剧情流了…… 本文预警!!! 无下限、无节操、就是为了写肉,尝试各种不同风格的肉,内含兄妹、父女、青梅竹马(这可能是最正常的人设)、人兽、SM、孕妇play、NTR、NP、强制play等等等等。 总之我要把我没写过的都写一遍! 第一个故事:女主被绑架途中,一只无所事事的男主路过并顺手牵羊的故事XD (媚药梗??强迫梗??‘日’久生情??NTR) 魔宫·十八 夏季雨后,凉意侵人,山道松软潮湿,残留着水流冲刷的痕迹。 “这边来。”谢磬领琳琅穿过凌空延伸的栈道,抵达了悬崖上的一座竹楼,“这是我的别业。大约有千八百年没来过了。” “很是你的风格。”借着从龙王庙带回的萤灯的光,琳琅望向了楼头“灵岩山居”的横额。灵岩山本是吴王夫差为西施建造馆娃宫的旧址,如今吴王的宫殿是荡然无存了,西施的响屨廊和采香径也无处寻觅,只有山风满谷,花影满衣。“主人不来,它只好孤孤单单地,在深山里站了好多年。”他们进门后,琳琅把萤灯挂了起来,萤火虫在桑皮纸后团团乱飞着,出幽蓝的光,白竹蹲踞在一张交椅上,伸出手去把灯从左边拨到右边,又从右边拨到左边。 谢磬站在窗前俯瞰崖下的万顷林海,突兀地说:“你的小徒儿如何了?” “还成,结了丹。”琳琅在炉里生起火来,烘干自己的衣服,“出发去找她的爹爹了。” “未成火候,你也放心她外出么,再者,他的父亲被湮灭神魂,还找个什么劲?” 琳琅轻声道:“就是因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才愈发想要去确认什么吧。” 谢磬的瞳孔微微收缩,最终叹了一声:“你还在思念母亲?” 琳琅沉默了一会,道:“我曾抓住她的衣袖,只差一点就能拯救她。可是最终她还是消失在了天雷海里。”她叹息,“母亲的故事传遍叁界,而我总是要在别人的口中去得知……没什么,我是说,如果还有能努力的余地,为何不试着去做呢?” “我亏欠你很多。”谢磬听起来像是因为喉咙干燥而发声艰涩,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你吃了很多苦头,琅儿,可也是因为你太执迷不悟。” “我承认我错了,不是错在一意孤行,而是错在阻碍了你的道路。除了对不起你之外,我问心无愧。”琳琅盯着他的背影,“从前到现在,你一直非常需要魔尊的位置……但你不需要一个不听你命令的妹妹。” 她顿了顿,冷笑道:“我这般说,可是合你的心意了?” 谢磬平静地说:“扪心自问,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但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像之前漫长的岁月一样,尽量宠你,爱你,凡你想要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但你推开了我。你该知道,只差一点,我就杀了父亲。” “但你毕竟没有杀死他。” 他猛地回过身来,岩石般的眼眸熔化了一瞬,但在下一个瞬间,熔岩已经熄灭,坚硬如初:“别把我想得太好,我没有杀死他,只是因为技不如人。如果他不死,你的心不会死。” 琳琅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按在他的心口上。从前的魔界少主银甲如霜,寒光照人,坚固冰冷的胸甲隔绝了心脏的搏动,但是现在的谢磬穿了柔软的月白长衣,琳琅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沉稳,规律,毫无纰缪。琳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原来你这里还活着。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心呢?” 他沉着目光,不发一言的看着她。 琳琅轻笑,却是自嘲一般道:“你又何曾明白我的心,君父是君父,而你是你,谢琳琅固然不能和你们划清界限,都说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她到了黄河也不死心,撞上南墙也不回头。” “你果真要为了他,和我决裂到底么。” “我是为了你!”琳琅忍无可忍,须臾她注视着他,带着从不曾见的惘然和悲伤,“你总是喜欢替我做决定。谢磬,是你执意要把我推开,是你执意要走一条孤独的路,是你……在五十年前便下定了决心。”琳琅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了着重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是正确的,而我,连和你并肩的资格都没有。” 谢磬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声。红泥炉里的火焰毕剥作响。琳琅坚持地看着他的双眼。 谢磬吸了一口气,语气恍然如梦:“上次见到你的小徒弟,哪怕她正狼狈的躲避追杀,可看起来还是天真烂漫。她就像一只拍着翅膀的小鹤。比起你,她在更安全的环境里长大,性格也更快乐、好奇、活泼。但是我看到她,像是看到了一个从未经历艰难的你。你也许不会相信,我那时心里在想,如果我的妹妹也能这般幸运、无忧无虑,那该有多好。既然学文习武也是一世,斗鸡走狗也是一世,让她平平安安随心所欲地做一世凡人,难道不好么?” 琳琅内心十分清楚,他只是想借傅宜宁来说服自己,说的是那个女孩,也是他的妹妹。于是琳琅轻声说:“如果她飞出划定的圈子时,也就阻碍了某人的道路。只有在那个圈子里,她才可以平平安安随心所欲,当……一个被宠爱的人,是吗?” “够了。我不想和你吵起来。”谢磬背过身去,像突兀地开始一样,突兀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也不想在今天和你吵起来。子时过了,你的生日到了。我总希望你开心点的。”琳琅从他背后探过手去,把一支糖画竖在了谢磬面前。下弦月从东方的天空渐渐露面,清辉洒在凝固的饴糖上,镀了一层晶莹的微光。那是一只眼睛特别大的狐狸,抬着头,蓬松的尾巴。 谢磬静默了良久,终于缓缓握住了糖画的竹签。 琳琅抽回手来:“我想出去散散步。这座山太闷了。”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到处走走。”她在转身的刹那又顿住,问他:“同我一起,好么?” 谢磬握着她送的糖人,凝视妹妹清冷的面孔,月光撒下薄纱,如梦似幻地笼罩在他们二人身上。 他低声道:“琅儿,我们并非同路人了。” 琳琅缓缓闭上双目,不知是想要掩盖什么,再睁开时平静无波,却是几步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袖,彼此离得很近。 她几乎要伏在他的胸口,却是低声问道:“你叫我如何爱你?” 琳琅不顾谢磬愕然而沉痛的目光,将自己泛着凉意的唇贴上了他的。 那枚糖人蓦的从主人修长的指间坠落,摔得四分五裂。 而谢磬仿佛在内心反复煎熬、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拥住她纤瘦的肩膀,将她置于他火热的胸怀中。 ———————————————— 作者:本来想写肉的。你们看这多好的氛围。 但是卡了。 没错,身为一个肉文作者,简直奇耻大辱。 我自卑,我检讨。 嘤。 然后卡文不知道卡多久,别问,问就咕咕咕咕。 魔宫·十九 “日上叁竿了,该起床了。”琳琅在衾枕间翻了个身,把手臂横在眼前,睁开一线眼睑,朦胧中看到青衣修士风格高标,气质湛然,背了一把古剑,正俯身盯着她,遮住了清晨的光线。琳琅猛然清醒,抓住衣服从竹床上弹了起来,刹那间已经膝盖弯曲着地,全身绷紧蓄力,这座寰无山居位置偏僻,周边布置了强大结界,等闲神魔也无法得其径而入,有能力在她睡眠中无声无息突破结界的,唯……青衣修士向后退开一步,免得被暴起的琳琅撞到头:“一别五十年,我的小徒儿光采不减啊。” “师父,您却清健更胜往昔。” 琳琅一拂衣襟行了一礼,诚挚地补充,“我是说您胖了。” 无道真人挥了挥广袖,示意琳琅起身,冷静地说:“你总嘱咐为师保重,结果当然正是越保越重。我自认在修行上不算完全不用心,然而千年以来每次见面,你的境界一次比一次精进,做徒弟的太过勤学好问,衬得做师父的愈加游手好闲了。这次你难得受伤,整个人倒懒散许多,居然叫了叁遍才起床。”琳琅略略有些赧然:“我的确很久不曾睡这么沉了。” “做什么梦了?” “一夜无梦。” “本想为你解一解梦,这下英雄无用武之地,有点失望。”无道真人随手摘下她昨晚带回来的萤灯,坐在一边,“正梦、噩梦、思梦、寤梦、喜梦、惧梦……真的一概都无?” 琳琅笑笑,挽起衣袖:“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了。您远道而来,请稍坐片刻,等弟子为您烹茶。” “你用我的壶碗,用我的木炭,这也罢了;连茶叶都用我的,可算精明到家。其实你家魔域里的洞天茶就是一绝,何不随身带些?”无道真人打开萤灯的桑皮纸,萤火虫便飞出了窗外。树林的阴影里,流萤四散,像是天际微弱的星光。现出原形的山野精怪在林间奔跳着,追逐那些星光。 “今春魔域气候异常寒冷,茶树长势不佳,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现眼。”此时炉上泉水渐作蟹沸,琳琅左手提瓶注水,右手持筅击拂,茶香徐徐溢出,一如远山空蒙,新雨清冽。琳琅将茶碗奉给无道真人,“师父请。” 无道真人叹息:“你一贯如此,表现得乖觉无比,说到底不过借师父的东西献殷勤。”看了看碗中云雾如乳,汤花紧咬,微微点头,“幸好你点茶的功夫不错,称得上此道叁昧手,我才免于心疼自己的茶。” 琳琅低头藏住了一个笑容:“从前您一向是安坐洞府等我上门,如今为什么有空出山了?” “嚯,徒儿渡劫失败这样的事都不值得为师出山来看看你的话,别人会笑话你不知拜的是什么师尊的。”无道真人道,“五天前,我夜观星象,见你的命星暗淡,摇摇欲坠,当时便想立刻出山,但是叁弹指的时间之后,见你的命星又重新亮起,料来没事,所以拖到现在。” 琳琅用目光往无道真人身周逡巡一遍,也肃然点头道:“原来师父来探弟子的病,却是空手来的。” 无道真人洒然道:“同门中,数我的洞府最为拮据,你师叔师伯能送徒弟一件又一件镇山之宝,为师却只有一把旧剑和两袖清风。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初你出师前,我已将看家本领倾囊相授,后来自然给无可给。” “师父说的是无上圣功?” “不,是空手套白狼!”无道真人的教诲掷地有声道。 “是,是,弟子仰仗恩师妙术,这些年才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琳琅低笑,将手中茶碗向无道真人一敬,“原来师父一直在守望着我的命星。 弟子感激不尽。” “你念书的时候从来不在观星占命的功课上费心思,我教不好你,又怕你哪天在这上面吃亏,只好替你看着些。”无道真人也虚虚举了举茶碗,算作回敬,“师父失职,让你偏科了。”琳琅歉然:“我当年身负母仇,重任在肩,只贪着杀敌致胜的法门,心思不在其他功课上,勉强也学不来的。”“心思专注是你的优点,但执念太重就成了障。占命要求心境通明,无挂无碍,你委实是勉强也学不来。其实收你为徒的时候,我倒替你卜过一卦。想知道结果么?” 无道真人缓缓道:“四柱空亡,命宫天刑,运交华盖,同度破军。” “不太好?”判词落下,琳琅一凛。 “这是贵煞加临、印刃相随之相,既主掌权掌兵,成功成名,又主六亲缘薄,一生孤零。”看到琳琅的神色,无道真人耸了耸肩,“你做什么摆出这副如丧……娘舅的表情。占卜中有一句话,大衍五十,其用四九,意思是冥冥之中虽有定数,但造化之数仍存在一分变数,即使能测算所有星辰的轨道,也不能确知这最后的变数。命运归根结底在于当局者的选择,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这才真正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妙术。” “弟子谨遵教诲。”琳琅俯首受教,“师父以前不告诉我这一卦,自然有不说的道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你从小就不畏天,不信命,心气高,脑筋灵,知道了自己的命,也许对你未必有好处。” 琳琅沉默了片刻。竹子屋檐上昨夜的积水滑落,像断续的银线,发出滴答的声音。“说起来, 恰好有件相关的事情想请教师父。百年前,阚明达曾为芙宸仙子堪舆风水,在杭州孤山兴建百花园。就在几日前,那里出了事。” 琳琅叁言两语讲明百花园事件的梗概,无道真人并不立刻作答,道:“说说你的想法。 “弟子猜测,修道法门中有炼气一途,是通过吐纳导引,融会外界灵气生发自身元气,上固云门,下固灵根,以求达到神形合一、有无互化的境界。但人类为形骸情欲所累,经络滞涩,气息芜杂,所以在炼气之外必须佐以伐骨洗髓和修心养性的功法;而草木一族生来与天地相通,在淬炼灵气方面有天然的优势,故而被某些旁门左道视为现成的炉鼎。相比闭门苦修,直接吞噬草木精灵的真气,可谓终南捷径。何况百花园中花精借杭州王气修行,拥有充沛精纯的真气,却缺少御敌自卫的力量,如同孩童怀金行于闹市,恐怕是因此被盯上了。” “这不是思路明确的很么?你还要问什么?” “我不太明白的,是杭州王气的具体情况。”琳琅给无道真人续了一盏茶,“除了观星占命外,我的堪舆望气也学得很不用心。” 无道真人揉了揉额角:“我只再说一次,你听好了。当年姬周最初定都镐京,但镐京的王气在叁百年中逐渐枯竭,周王室的气运也随之衰败。幽王身死国破后,平王迁都洛邑,借助洛邑的王气,周王室得以苟延残喘了数百年。如今汴梁王气式微,赵宋面临了相同的情况,它的下一个首都,就是杭州。说到这个,它的王气还和你的一个远房亲戚有关。” “尔木公主?” “当年阆苑春风主,抛却琼觞去玉京。绝唱已闻惊列座,同归不复问青。”无道真人敲着杯盏,曼声口占了一首七绝,“尔木公主因误犯清戒,曾一度谪居凤凰山青鸾斗阙。呵,当年青帝的幺女即便被贬,待遇也不会太坏。”无道真人长身立起,挥手拂开桌面上的壶碗,宽大的木质桌面在他手底浮凸起来,化作峦嶂起伏,正是东部沿海地区的舆图。无道真人指向杭州东南的位置,“凤凰山形若飞凤,两翅轩翥,左临西湖,右掠浙江,杭州王气全着落在这座山上。商周之际,这位公主归天担任红弯星君后,凤凰山便没了主人。五代时吴越国在凤凰右翅上建造王宫,消耗了这一半的王气,赵氏以后迁都,只得依靠左翅的剩余王气。” 琳琅沉吟:“原来凤凰山是杭州的王气之源——阚明达这样等级的修道不会不知。” “凡人都知道杭州是东南形胜、叁吴都会,一般散仙也不会弄错凤凰山的意义所在。”无道真人扫了弟子一眼,琳琅立即适时地低下头去,仿佛知错能改,“但关于城郭整体的形势脉络,清楚的人恐怕不多。借你的刀一用。” 琳琅起身,从虚空中拔出一柄长刀,双手递上:“师父。”无道真人接过掂了掂,掌心银光闪过,合拢于一道。广袖凌空抄过,无道真人以刀为笔,在桌面上荡开一笔,点中了某座高山,“杭州地脉,发自天目。天目山西去杭州一百七十里,在这里分出两枝山脉,分别从南北拱卫杭州。”无道真人画出群山透迤的一笔,山峰在刀下拔地而起,生长着蜿蜒东来,舒冈布麓,几欲飞舞,“南边一带,是龙井、大慈、玉岑、积庆、南屏诸山,称为南山。南山山脉过凤凰山之万松岭,经吴山入杭州城。” 刀锋在桌角轻磕,无道真人拖出辗转的另一笔,更多的山峰浮现出来,“北边一带,是灵隐、仙姑、履泰、宝云、巨石诸山,谓之北山。北L在桃园岭青芝坞一段跌断,然后重起乌石山,从智果山保叔塔入城。北山由于中间断裂,脉气减弱,难成皇垣,唯独南山地势完整,其中又以凤凰山为王气。” 冷冽刀光依次点过,山峦联络钩绵,如同两条长龙并肩奔腾着接近了杭州。无道真人随手将茶碗倾斜,湛碧的龙井流入山间,化成了江河湖泊。“西湖处于南北两山夹抱之间,便如双龙护珠。钱塘江在海门处汇入东海,昼夜潮汐逆迎南北山脉,留住了两山脉气,这在堪舆学中叫做过水止来龙,有童谣说‘海门一点巽峰起,五百年间出帝王’,说的就是杭州的风水——山停水聚,元气融结,所以称得上人杰地灵。” 琳琅手按在桌面上,凝视舆图良久:“多谢师父教诲。” 无道真人平伸长刀下压,所有地貌瞬息间尽数敛去,长刀变作一把玉簪落到了桌上。幻术解除后,桌面是平坦干燥的,龙井新茶湛碧如琉璃,仍然一滴不漏地盈在雨过天青柴窑碗中。无道真人单手托茶,走到了窗前:“你以为我是要给你上课吗?为师说了这么多,不过想提醒你一句,这众多仙门洞府,不全是天帝门下。我知道你不爱欠人情,但我等门人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一向是你杀人我磨刀,你放火我抱柴,从没有一笔一笔记人情帐的。”无道真人深入浅出道,“你哥哥的事,或许可以请教云水渊的那位,虽然他如今在天宫当差,但昔日的同门之谊还是磨灭不了的。” 屋外树林沙沙作响。琳琅出神了一瞬:“不知师兄的脾气有无改变,是不是还那样板正?” “琅儿,这些年,你过得很是压抑,他的境遇也未必逍遥。但是说他脾气板正?你认真的?”无道真人回头笑了一声,“若我不了解你们两个的话,听到平素冷心冷面,漠然众生的公主殿下评价谁一句板正,不知会以为这人何等枯燥无味了。其实他和你一样,都是乖在壳上的,芯里恐怕比以往更滑头了。”“是么?”琳琅淡淡道,“我总觉得他和我性格完全不同,他发愿救视一切众生,而我连苍生是什么都不知道。” “几千年了,竟然连你也忘了他并非一开始就如此。”无道真人沉声,“你要记得,在成为天宫无极剑圣前,他首先是妖王脱胎,诛杀地狱四十八王的杀神。” 琳琅看着自己的双手,嘴角一牵,表情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从他放下刀而我拿起刀开始,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大约久到可以令人相逢不相识。”她欲言又止,终于开口发问“师尊,君上他……” 无道真人想了想:“还成,情绪稳定。” 魔宫·二十 琳琅闻言并不再问什么,沉静的坐着,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无道轻叹一声,“你这是又怎么了,谁惹你得生气,谢磬还是魔尊?” 琳琅的第一反应是否认:“没有。我只是再想别的事,” “在为师面前还嘴硬吗,我可不记得教过你如何撒谎。” 琳琅当即拜俯下去,郑重道:“弟子不敢。” 无道可不吃她的苦肉计,笑道:“你看你,失魂落魄的,都快忘记自己是修道的了吧? 你昨晚是一路走到这里的吧?”他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我来的时候在城里逛了逛,发现最近阊门望舒坊前正在修路,你从那里经过,鞋边沾了泥。我能从它的湿度判断它沾上去不超过五个时辰。” 琳琅低头看了看,她的鞋子是杭州季家“云梯丝”的新品,质地只是平常缎子,不比她常穿的鲛绡履不沾尘埃,细腻的暗白色泥渍在素面上倒并不明显。 “不过不打紧,‘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本来就是我徒弟的神女风范。”无道真人揶揄了一句。 “但是,师尊大人,在您指出的时间,我根本没有路过望舒坊,而是正在四飞山上溜达。四飞山出产这种白垩土,听说可以粉刷墙壁,烧制陶瓷,被用来密封贵族的墓葬,还是宫廷贡品。”琳琅用一种天真的、充满求知欲的语气问,“难道说,望舒坊地下也有白垩矿吗?” “我想没有。我有时会搞错情况,这很正常。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得谢你带来了这种珍贵的泥土,装点了我的地砖?”无道庄重严肃地说完,然后轻轻抬手敲了敲琳琅的脑门,“呔,质疑师长,该当何罪!” 琳琅蓦然失笑。清晨的太阳照在外院池塘里的红白菡萏上,晒干了荷叶上经宿的积雨。无道真人的这所故居的阁子外悬挂了数百盆素馨和建兰,纯白如积雪,阻隔了阳光的热度,风过处清芬满室。 无道看着自己的徒儿总算绽开了笑靥,放心了些许:“半夜叁更的,你在四飞山上做什么?四飞山在城西叁十里,正是夫差兵败的地方。你也真会挑地方。” “随意走走,后来想起离师父您的故居也挺近的。我在山上走了一夜,太阳出来的时候,渴了起来,也累了起来,所以就过来歇了一晚。” “噢——”无道真人故意把声音拉长,眼神却洞察一切般敏锐,“简而言之,你从你哥哥身边逃到了这儿。”他总结道,“怎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您说对了一半。”琳琅用力向后一倒,重重撞在硬木靠背上,“我对他示好,可他紧张得好似我在提刀寻仇。” 琳琅想起昨晚他们的吻,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谁知他突然推开了自己,脸色冷硬,一言不发。 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要霸王硬上弓似的。 “可我只想要一个解释罢了。”她道。 “你要解释做什么?”无道摇摇头,“解释是最没用的东西,既挽回不了过去的错误,也抹杀不掉过去的阴影。” “您说的对。”琳琅点头,片刻后道:“但我不甘心。” 朝阳透过花窗,在琳琅脸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她在日光里微微眯了眼,慢慢说:“如果我的命是早就注定好的,我会亲手打破它,您说我不信天,不信命,是的,我的确从没有向他们低头的打算,哪怕要我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 无道笑了笑,拾起掉落在桌上的玉簪,挑眉道:“为师就是知道你这样,才懒得管你太多,罢了,随你吧,只是有一点,比起你哥哥,你也分点心思给你爹吧,他的风浪可是要大得多。” 琳琅幽幽叹气,“魔尊……我愿他一切安好。” “安好?怕是不能。”无道摇摇头,转开话头问道:“这把刀你从哪弄来的?” 琳琅噢了一声,不经心道:“剑荆上随手拔的,用着还算趁手。” 无道真人扶额,对自己徒弟无所谓的态度觉得头疼,“你的青光也算是万里无一的神兵,就算要找个替代品,也不能这么随便才是。” “那师父,您送我一把吧?”琳琅笑着,趁热打铁道。 “嗯,你把为师教你的空手套白狼学得炉火纯青,可惜为师是真的一穷二白,送不起,送不起啊。”无道真人笑着将玉簪插回徒弟的发髻上,好整以暇道:“去问你的好爹爹吧,魔尊自然比我富裕。” 琳琅摸了摸玉簪,叹道:“您不知道,其实魔尊也是很小器的。” 无道真人放声大笑道:“行了,你爹对谁吝啬也不会对你抠门,再说了,”他拂开袖袍,目光如炬,“下次为师若要为你指点江山,自然要用绝世的兵器才对。” * 琳琅回了百花园,和芙宸说了几句关于凶手的推测,芙宸凛然道:“此事难道牵扯颇深?唉,都怪我当时太大意……” 琳琅宽慰了她几句:“你也别太在意,现在也只是疑似,并非就证据确凿了。” 芙宸叹道:“但愿能早日将真凶伏法,告慰那些花仙的在天之灵。” 琳琅还欲说些什么,可余光看见谢磬正想他们走来,当即垂下眸子,不发一言。 谢磬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望着她的身影,眼里深邃无波:“如果你现在得闲,我们出去走走吧。”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琳琅全身绷紧了,但她立住了脚,一边转身一边慢慢调整表情,挂上一个微笑:“好啊。不过来了立刻又走,东道主那里,可怎么交代呢?”“哪敢教殿下向小仙交代。”芙宸仙子踏着一径残红走过来,朝谢磬露齿假笑了一下,又向琳琅附耳道,“你和你哥吵架了吧?你两的脸色可真可怕。唉,你哥哥这尊大神,我供不起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琳琅道:“你不心急查案子的事就好。” “索性这案子不走天曹的渠道,没有卡死的时限,不急在这一会。”芙宸继续贴在琳琅耳边道,“你也无须再顾忌他,如果不开心就早点回来。” “你要留神。”琳琅握了握她的手,“在杭州被下了一次手,在苏州未必不会有第二次。” “我明白。”芙宸点头,“你帮忙加固了结界,现在大概就算阚明达来也讨不到便宜了。我也会让花仙们多加小心。” 出了百花园,琳琅对谢磬道:“今天有庙会,我想去看看热闹,你去吗?这庙会和你也有关系,你可以顺便在信众前显一显神迹。”谢磬将合拢的折扇在掌心一敲:“热闹是要看的,神迹倒不必显了。凡人年年赶庙会,其实与其说是为了讨好神明,不如说是为了自娱自乐。何必多此一举?” 这一日龙王庙人烟凑集,车马往来,他们还未进大门,早已见了许多裙屐少女,臂挽水罐,叫卖荷花——荷花已经开得明亮丰盛了,她们吴侬软语的叫卖声也清润得如同荷香,引来过路人摊钱争买。他们走近了才看到,庙前露台张灯结彩,四围堆积了五光十色祭品,中间鼓乐杂然并作,那些走江湖、赶会场的,演出百戏如跳索、相扑、鼓板、小唱、斗鸡、杂剧、倬刀、牌棒之类,又有艺高胆大者,爬上了殿前两根高达十丈的幡竿,装神鬼、吐烟火,令人目不暇接。 一进庙门,就见珠翠如丛,大半场都是成双结对青年男女,在神前拈了香深深拜伏。他们两人随人群闲逛,臂弯与掌心皆空空荡荡,未免有几分扎眼。琳琅定睛看去,中间却有些熟面孔,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些风尘女子。 “吴地烟花女,大多供奉龙王,与冶游少年相好时,也每每同在神前立誓定盟。”谢磬仿佛事不关己地解释,语气带着淡漠的怜悯,“其实几乎没有能长久的。”琳琅问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是娼妓的庇护神。”谢磬十分坦然地回答:“分了管仲的香火,十分惶恐不安。”琳琅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她们必然是瞧着一个最好看的相信的,盼望能得一个这样的郎君。” 谢磬微微一笑:“你一定在想,可惜他郎心似铁,对不对?” 琳琅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她的注意力被一道突然凭空出现的身影吸引了。那身影高高伫立在幡竿顶端,底下人仰望过去,只见来者青衣濯濯而轩朗清举,十足十风流意态,外貌似乎年轻,又似乎年纪很大。他抱着一把剑,手边提了一壶酒,看上去介于“天外飞仙”和“砸场子的”之间。 “是无道师尊。”琳琅叹了口气,骤然拔地飞起,在香客们的惊呼中与青衣来者站在了同一高度。在人群簇拥中神色不辨。 无道真人在空中对琳琅道:“中午有时间没?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师……”琳琅犹豫。“怎么?”无道真人笑着问,“可以捎上你哥哥。” “我的意思是,您多年不出山,现在还认路么?” 无道真人高深莫测:“山人自有妙计。” 魔宫·二十一 白居易任苏州刺史,为便利交通灌溉,在州境内开河筑堤,其河东起阊门、西至虎丘,俗称“七里山塘”,其堤即山塘街。后世苏州人为纪念白居易,把山塘街称之为白公堤,又在虎丘建了白公祠。白公祠畔历来繁盛,大小十余酒楼,碧槛朱阑,华彩欲无。 无道真人在无人处按下云头,随即招牌都不看,步伐坚定,顺着人流直奔其中门面最堂皇、客人最汹涌的一家,要了一个雅间。雅间里摆的是南方最近流行的高桌椅,琳琅给自家老师拉出椅子,又去给谢磬拉椅子。谢磬恰好正拖同一把椅子,他们的手在椅背上方碰到一起,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默契未免尴尬,尴尬里却又有着久违的亲切。谢磬有点莫名其妙:“笑什么? ” 琳琅分辩:“是你先看着我笑,我才笑的。” 这座酒楼名为李家馆,馆中桌椅木质红润如玉,器皿一色都是定窑白瓷,因为当下正值六月,花瓶里应季插了参差荷花,菜单上也是荷叶鸡、莲子糕、藕粉羹等。 “这就是‘荷筵’了。”酒保躬腰道。做这一行的最擅长察言观色,他看到琳琅和谢磬跟在无道真人身边,显得特别乖,特别文静,端是自然有贵气,这气场被克制到平易近人,却仍不容忽视,因此态度格外毕恭毕敬。 “算了,荷花过生日,不给荷花做寿,反而吃它一家子,我也不忍心。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招牌菜么?”无道真人说着,信手唰唰翻动菜单,“酸笋糟鸭,蜜汁醉虾,蟹粉豆腐,玲珑牡丹……这个牡丹鯡是什么?” 酒保回答:“是拿顶嫩的红鲤飞成纸一样溜薄的片,在盎里拼成重瓣牡丹的形状,上锅蒸熟后,鱼肉自然稍微带点红,像是染上了花汁。” 另一边,谢磬看着菜单上,有些感慨:“我记得那时遭遇追杀,你我一路逃难亡命天涯,路上断炊便逮了河鲈生吃。新鲜是新鲜了,不过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琳琅笑道:“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酒保听到只言片语,急忙搭茬,满面堆笑:“店里有池子养的活鲈鱼,这时节肥美极了,切脍配莼菜羹是一绝。您可要尝尝?”无道真人淡淡道:“我们是修行人,不沾荤腥的。捡你们拿手的素菜上罢,比方说莼菜羹就很好。鲈鱼不必了。” 酒保倒素质极佳,笑容不减:“客人是正一道还是全真教?哎,吃素,那一定是全真道士了。”退到了门外,忍不住摇头叹气,“年纪轻轻的,不能吃肉不说,一辈子孤孤单单,可惜了好表人物。” 原来当时天下道教兴盛,一教又分为正一和全真两支,其中正一道士是火居道士,可以吃荤娶妻,全真道士则须清心寡欲。极教绝迹人间已久,这酒保听到他们是茹素的修行人,便理所当然地认成了全真教中人。 酒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了门内。无道真人正色道:“极教门下不忌嫁娶的。” 琳琅顾左右而找不到其他话题,只好道:“弟子明白。”不多时,酒保捧出各色蔬果肴馔,济济楚楚摆了一桌。菱、藕、茭、菰皎白清爽,入口如嚼新雪,雨后的莼菜盈在碗里,勺子一触便悠悠滑开,像是太湖的藻荇在船头荡开。糕饼却小小一张就有十五色,填了十五种馅料,表面镂出自中心辐射的十五枚折枝莲花,共攒成一朵大花,据说是周世宗时的宫婢流落民间,传下来的禁中做法。无道真人道:“你家魔尊也没有让你们断情绝欲的吧?” 琳琅手上剥着菱角,在碟子里堆成一堆,不说话。谢磬只得接茬:“不是。” “我听说过,你们魔族爱人都是极苦的,有失忆背盟者,有入魔自毁者,有苦恋不得者,有为复活情人奔走而终归徒劳者。难怪传说‘情天难补、情缘最苦’,大殿下以为这传说是真是假?” “情爱于人,常常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不敢轻易论断其中甘苦。” 雅间位于二层,打开的窗户下临中庭,其中流泉漱石,修竹绕垣,风声婉转地穿过竹叶,流入窗口,隐约带来楼下的笑语。无道真人问完那两句话,便不再开口,专注地挟菜,琳琅和谢磬于是也默默无言,气氛和谐又沉闷。谢磬坐了片刻,便搁箸避席,借故辞去:“我忽然记起有个约要赴,先走一步,就不打扰尊师徒叙旧了。多年不见,想来你们有不少话吧。” 无道真人并不挽留,只微微一点头致意。琳琅起身送他出门,道:“去哪里?” “衡席约我下棋,已经迟到很久了。” “什么时候的约定?” 谢磬移开了视线:“五十年前。” 琳琅眉头一皱,然而不买账:“已经迟了这许久,也不差一时。” “我在你师父面前不自在。他看我的样子好像你是我的囚徒。”谢磬先是苦笑,然后开始真正地轻笑,“他的话太精辟了,每一句都值得记下来,我很有收获,以后有机会一定讨教。不用在意,回去多吃点。刚才你没怎么动过筷子,我看得出真人挺担心的。” “我并非不知爱惜自己。”琳琅坦白说,“只是吃不惯。自从拜入师尊山门下,我辟谷多年,早已不必吃喝。平日餐霞炼气,吸风饮露,总不至于饥饿。”琳琅话锋一转,道:“可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却要以枯寂的生涯为代价,令自己再不能快活起来,那么修炼学道又有什么意义?人类的生命虽然脆弱短暂,但是新鲜多变,才会觉悟受用一朝是一朝的欢喜。算了,再说下去,你也只会觉得我又在逼你了吧。” 谢磬神色震动,终究无言以对。 “家兄说被您的风……趣所折服。”琳琅回到席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 无道真人摸摸鼻子:“你可以说风流的。”此刻他抱着胳臂靠在椅子上,神色怡然,姿态放松,身边架起了一副钓竿,长长丝纶从窗口垂入中庭的水池,这派意境倒的确是青袍白简风流极,碧沼红莲倾倒开。他捏了个诀,放出防止窃听的结界笼住整个雅间,道:“吃完饭,跟我回山。你需要闭关养伤。” 琳琅立刻谨慎地审视了一眼座位与门口之间的距离,又看了一眼窗户。 “不用找出路了,为师绑也要将你绑回去。” 琳琅不置可否噢了一声,从碟子里捡起一颗剥好的菱角,隔窗扔进了水池。池上的浮标方动,咬钩的鱼便被这颗落水的菱角惊动,刚刚下沉的钓竿顿时一松。但无道真人抢先拎起了钓竿,一尾极大的鲈鱼挂着银光出了水,如同一把剑被拔出水面。 “我听说曾有个凡人在帝都为官,某日见到秋风起,思念起了故乡的莼羹鲈脍,说人生贵在适志,怎能羁宦数千里追求名爵,于是辞官回家。”无道真人从钩上摘下鲈鱼,丢回了水池,盯着琳琅,“鲈鱼正美,何不归去?” “已作无家别千载,即便说不如归去,那也要有家可归。”琳琅凭窗望出去,他扔下的菱角在水面上载沉载浮,引来一群小鱼接唼。“何况我有放不下的东西。师父就当我是愿者上钩罢。” “清姬……”无道真人低低叹息,“你还想着救她回来。这些年,委屈你了。”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世上谁没有艰难呢?多半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琳琅道,“而您总是知道我的。琳琅幸何如之。” “我本希望学生能纵横江海,这些年却看着你徒负屠龙之术,而在涸辙中与鲋鱼争斗,只怕你越陷越深,到时只能索你于枯鱼之肆了。”无道真人的声音略微有些萧索。 “我的命硬,绝不会落得做他人刀俎上的鱼肉。您不必担心。”琳琅举杯劝酒,“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风吹得门扇微微一动,无道真人和琳琅转眼去看时,湿润的风在空落长廊里打了个转,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风中淡淡的金光一闪即逝,一丝金线倏然断裂,飘摇着没入了云中。金线末端连着一只蝴蝶,停在谢磬屈起的指节上,它扑闪着翅膀,忠实地将最后一个音节带给了谢磬。他站在云巅之上,盛夏正午的日光浩大炽烈,倾泻如瀑布。 魔宫·二十二 无道真人携开山兼关门弟子入山,一路走,一路忆往昔峥嵘岁月。 天墟山古木参天,芳草匝地,黛、青、翠碧,深浅层迭,浓郁得似乎可流动,可滴落,可扑湿行人的襟袖。泉是给满山绿色浸透的,飞溅水花琅玎珠子也似,一颗颗沁出森森凉意。 无道真人说:“你最初拜师时,我看着你,就暗暗叫了声好——如玉斯坚,如泉斯湛,合该是我天墟山的人。你呛我说:天墟山玉霞洞,和天尊金庭山金屋洞的命名是一个路子,听起来金玉满堂富贵非常,其实是缺什么想什么。后来你出山,我给你临别赠言,说末座惨绿少年,他日必为有名卿相。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我虽不敏,想来也不至趋奉宫廷,折腰下人。” 琳琅特别谦抑:“年少气盛说下的傻话,弟子都恨不得忘了,师父倒总是记着。我这些年在魔尊的羽翼下无所作为,实在有辱师门的名头。师父才是,只将啸歌付山水,几曾青眼看侯王。” “别替我吹嘘;我向来对侯王卿相抱持相当的敬意。这些年你鸢飞戾天,我也真心为你欣慰。” “师父不嫌我俗虑未净、尘务经心么?”“坚能磨而不磷,湛能涅而不缁,你既非匏瓜,焉能系而不食?”无道真人顺手从攀爬岩壁的藤蔓上摘了一个匏瓜,擘成两半,临泉俯身舀起一瓢水,递与琳琅,“凡人云,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又云,美不美,故乡水。天墟山虽非你的正经故乡,你富贵多年、夜行多年,倒也可尝尝师门的水,是否还如从前。” 琳琅接了水,深深看一眼瓢中聚散水纹,眉梢一跳:“师父,我就算多年不回天墟山,也还记得这眼泉的水不能喝。” 她的视线转投泉眼边一块镜面石碣,清透幽深的艾叶绿,无道真人手刻的“洗剑池”叁字赫然在目,点如坠石,钩如屈金。泉水清凌,却深不见底,水面下有无形无质的锋锐气息升起,如同被淬炼到极致的剑藏在鞘里,剑气透过鞘渗出,势可裂甲。 “如何不能喝了?以你的修为,五千年前喝不得,今日还喝不得么?”无道真人拿另一半瓢舀了水,一仰头,饮得一滴不剩,末了翻转手腕,给琳琅展示瓢底。饮的明明是水,他眼波一动,竟平白有了些醺然的意思。” 琳琅默不作声,将水瓢凑到唇边。一口入喉,便如一团火滚入肺腑,而后整个胸臆燃烧起来。再饮一口,却又是一线泠然露水落下,镇住了燎原火势,霎时间肝胆皆冰雪。她猛然一倾身,淤血冲口而出,落在青草地上,分外显眼。 “可算逼你呕出这口血来了。是胸口挨了一下吧?看血色还算新鲜,应当不超过半月。”无道真人毫不意外,拍着琳琅的后背,“洗剑池天然有刀兵气,饮之可去腐生津,有病治病,没病保健最适合你这种喜欢有病装没病的病人。” “些许小伤,不算病。”琳琅直起腰来,擦擦嘴边血迹,赞道,“‘其如刀剑之可以杀人,如饮酒使人醉也。’——师父选得好水。”她深吸一口气,“魔域的水不及玉墟山的好,不过我和哥哥日前得了一物,希望师父掌眼,可否也能为他治病疗伤。” 她的手中躺着一颗墨色珠子,那种深沉的颜色波澜不惊,隐约如深海。 “善。”无道真人微微动容,“若没有这颗黄帝玄珠,你的元神早该溃散了。你这一次受的伤不轻,你哥哥闹出的事也不小。” “当日天劫降临,又八面受敌,已是自分必死。”琳琅向前一步,掬水泼在脸上。剑气扑面而来,割出细微的伤口,血立即渗出来,宛如细碎珊瑚,无端给她的脸色添了几分潋滟,有种诡艳的感觉。水珠和血从皮肤滑落的同时,伤口飞快地愈合,而随着伤口的愈合,她映在水里的脸仿佛死而复生,那些颓顽的、软弱的、虚伪的、软弱的面具片片粉碎。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说,“能脱出生天,也许是侥天之幸,也许是…他始终终究不曾下杀手。” 无道真人举目看看天色,道:“我记得黄帝玄珠能操纵水流,是吧?你正好去后山帮我浇浇花。我出山这两天,它们没人照顾,该是又不好了。记着文竹要多浇两勺水。浇完花,别到处跑,回来吃饭。” 时间静水流深,淹没无数事物。琳琅的影子拖得长长,如涉过千百年光阴的流水。无道真人望着弟子的背影消失在山回路转的尽头,手指在衣袖下屈起移动着,一脸百无聊赖。天墟山外设了结界,莫说凡人,连等闲修士亦不能进入。很多年前,偌大一座山,就只住了师徒两个,一任苔痕上阶,草色入帘青。 他掐算良久,慢慢叹了口气:“大衍五十,其用四九……既然你还活着,那么,为什么谢磬也还活着?” * 琳琅在天墟山待了半个月有余,终于辞别师尊后离开。途中经过东海的时候,正好迎面看到一个人掉下来,青衫在风中潇洒地飞扬一瞬,而后头上脚下直直栽进了海水,砸出硕大的一团水花。她赶过去捞起了落水者,在海面上一踏,便凌波而起,把人放在临海的悬崖上,自己席地而坐在一边。 海风嗖嗖地吹,这人伏在崖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翻身坐起:“上仙,我自投我的海,你为何要打断?” 琳琅道:“我可惜你的琴,所以不禁顺手捞了一把。对不起,你若执意寻死的话,请自便吧。” 投海的男人约二十出头,一身青衫湿淋淋地滴着水,背了一张七弦琴,像是书生打扮。他诧道:“谁说我要寻死了? 这沙门岛百丈崖下出产辟水珠,我是要去采这颗珠子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此去生死未知,我没于鱼腹不打紧,我的琴却大大可惜。咦,原来你也是个知音的素心人,托付给你好了。”说着果真卸下琴来,推给琳琅,殷殷道,“这张琴是我手斫的,材料不是桐梓,是我在峨嵋山大风雪中挑的好松树,所以就叫做‘松雪’。” 松雪为伏羲式,素髹厚体,螺钿为徽,云母为轸,形制质朴无华。琳琅接了琴,道:“承你慷慨相赠,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有事情请问,不知你肯告诉我否?” 青年在岸边放开视野,选定了一块石头抱在怀里,站起了身,正是准备去投海的架势,闻言止步道:“请说。” 琳琅道:“ 辟水珠价逾千金,人佩之可以在河海中往来自如,但是只生在深渊之中,傍有骊龙守护,即使自幼惯于凫水的采珠人也未必能取得。我观足下恂恂如儒者,却不似采珠人,明知此行危险,而要为此出生入死,可是遇到了什么烦难?” 那人一派狼狈,却忽地扑哧笑出声来,说道:“我并非儒者,不过一商贾耳;烦难是遇到了一些,还是金钱解决不了的烦难,所以只能下水撞撞运气。” “像你这样一表人才,不走功名仕途的,倒是不多。”琳琅语气很随意。 青年从从容容道:“家严早年见背, 遗下布帛生意需人打理,我便从此不拜文曲星,转拜赵公明了。我才学疏浅,性情疏懒,不敢在科举中蹉跎时间,也不敢奢望能居庙堂之高。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我是真心喜爱四处行走,货殖贸易,也想借此做些实事。 “原来足下是子贡、范蠡之门徒。桑麻之利,衣被天下,也算功德无量。”琳琅拍拍膝头的七弦琴,道,“日头正高,天色还早,你别忙着投海,且宽坐片刻,说说心中烦难,或许我能纾解一二呢。” 青年略一思索,便向她一揖为礼,依言坐下,讲道:“在下姓张名羽,潮州人氏,前月往苏州收丝。夜里在太湖边弹琴,有一女子来听,自言名为琼莲。” 琳琅点头会意道:“原来是文君相如故事重演。这位文君若何?” 张羽凝神一想,笑了一笑,眉目不由温柔起来:“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这是屈原《九歌》中的一句,原本说的是湘水女神降于洞庭湖的情形。张羽引这一句,言外之意便是指这位听琴女子亦是神仙中人。 “她与我约为婚姻,令我到登州沙门岛,去她父母家登门求娶,说是若见海上有红楼,便是她的闺阁,到时她自会现身引路。我随即寻访,一路至此,却四处寻不见海上的红楼,也不见她。” 海色在望,极目处,日光万里,孤鸟出没。琳琅道:“你与她素昧平生, 连她是谁家女儿都不知道仅因一面之缘,便千里迢迢,从苏州追到登州,未免太率性了。” 张羽正色道:“春风一面,已非素昧。何况琼莲虽不曾道出身份,但我大致猜得到她是东海龙王第七女。” “你如何知道?” “信物为证。” 张羽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手帕折迭得整整齐齐,打开来,是月白底子中央绣着蟠龙纹,四角则绣缠枝莲花。张羽入海走了一趟,然而手帕分毫未湿。 “入水不湿,入火不焚,显然是海中独有的鲛绡,几乎只在传说中存在,珍如吉光片羽,即使行中最老练的伙计,见过鲛绡的次数也是寥寥。手帕,上以龙为徽记,大概也只有龙族了。我少时读《梁四公记》,记得其中云震泽洞庭山南有洞穴通龙宫,东海龙王第七女居于此,掌龙王珠藏,有小龙千数卫护。梁武帝曾遣使者罗子春兄弟,赍于阗美玉函、宣州空青缶及烧燕五百枚至龙宫,龙女以大珠叁、小珠七、杂珠一石报帝。而我正是在太湖洞庭山南遇到了她。她自报家门在登州沙门岛上,而沙门岛地方偏僻,四面环水,自本朝立国就是重犯的流放地,哪来的红楼?倒是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出现,形如宫室城堞,当地人称为海市,相传是东海龙宫投在海面上的幻影。”张羽侃侃而谈,末了却苦笑一下,“可惜我连幻影都没有看到。” 魔宫·二十三 琳琅微哂道:“文人笔孽,每泄仙家秘事。但是世人多视之为小说家言,你竟然当做信史,可算痴心人了。”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 “你不是投医,倒是投海。对了 ,你明明是来上门求婚的,为何要投海?” 张羽向海上望去,视线胶着而焦灼:“我无路可投,想起传说中佩辟水珠可叩开龙宫,为了不负信约,只能冒险投海,去寻那颗珠子。若天意怜我志诚,便教我探骊得珠。否则,我也只好拚得舍下残生,偿还这笔风流债,死后精魂再效精卫填海了。” “你读过《梁四公记》,当知罗子春兄弟身负家传化龙之术,还须穿照鱼衣,携龙脑香、制龙石,才敢登龙女之堂。你两手空空,就敢闯她父母的门,果然胆大。”琳琅紧盯对方双眼,“但是,恐怕你今日要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我有一友与东海有些交情,她日前恰好同我说起知道七公主近日被父王囚禁,要囚禁到与她相恋的凡人死后才算完。” “我原以为龙王能兴云雨,阴阳莫测,必是有道,不料也如世间愚夫,只知向小儿女逞威风。”张羽的神情并无意外,甚至可以说冷静,然而眼藏怒意。 “龙王的确威风。青脸长角,恶性狠势,起波涛,摧山岳。他既然对女儿动了肝火,那么未必不会迁怒于你。你若惜命,就该从一开始就躲得这一族远远的,现在回转,也还来得及。” “情之所在,虽死何辞?”张羽的语气坚定。 “很好。有此一念,事情就不难解决。你方才说这是金钱解决不了的烦难,其实不然。”琳琅冲他笑了笑,“我今感君志诚,愿执柯斧。你有一文钱吗?只用一文钱就够了。” 张羽眼睛瞪圆了,竟显出几分天真的讶异神色:“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不过刚才我的荷包掉到海里了,用这个可以么?”说着,从颈下扯出一条梅红丝线,那底下坠着一枚金铸的压胜钱。琳琅接在手里掂一掂,约有叁钱重,黄澄澄正面浮雕了狮子绣球流云如意纹样,背面阴文刻了“事事如意”四个字。分量虽轻,做工倒极见心思。有些人家给孩童戴这种精巧如玩物的压胜钱,和长命锁是差不多的意思。 琳琅将手掌覆在金钱上面,须臾,仍递还给张羽,交代道:“你到海边支起一口锅,锅里放入这枚金钱,将海水舀在锅里煮。煮干一分,此海水去十丈;煮干二分,去二十丈;若煮干了锅,东海见底,正好改种桑田。” 张羽笑道:“能煎沧海聘文君,未惭黄金贮阿娇。上仙果然好神通。但是若要东海中生灵为此受煎熬,在下于心难忍。” 琳琅道:“你既然淹通书史,可记得故事里的神仙妖怪们曾怎样闹过东海?东海龙王素来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最擅相机行事。不必担心,只须架起锅,这老叟怎么还坐得住,必然请你为婿。汝当日抱布贸丝,他日勿贰其行,可也。” 她将松雪背到背后,站起来准备离去,张羽叫道:“多谢上仙指点迷津,不知如何称呼?” 琳琅抿唇一笑:“我从魔域中来。” 后事态如琳琅所料地发展。她很快收到泥金请柬,写明东海七公主不日出阁,请公主殿下赏面观礼。 婚礼场面盛大,宾客云集,正所谓:广成子长生诗句,东华仙看定婚书,引仙女仙童齐赴,献仙酒仙桃相助。新娘的母亲忙前忙后,新娘的父亲却一脸铁青,连装都装不出和悦的颜色。好在老龙的脸色本来就青,所以看起来也差不离。 “你不用理他。他就是个老顽固。”东海七公主对琳琅说。如张羽的描述,七公主确是很美;那样一身复杂的嫁衣,层层裙裾堆迭,金镶玉攒珠杂青金石的腰封看,上去都硌手,硬是被她穿出了仙袂飘飙的效果,轻盈又曼妙。张羽容仪都雅而风神谡谡,同新娘站在一起,不折不扣一双璧人。 “但愿假以时日,令尊能想开点。”琳琅递过贺礼——是一张断纹古琴。 张羽看清篆字铭文,惊喜道:“司马相如的绿绮?” “拿了你一张琴,总要还你一张。”琳琅道,“这是我用了很多年的旧琴,但也是当初我父王找来送我的,借花献佛,不成敬意。” “闻说汉时司马相如作客临邛,便是倚绿绮奏求凰,琴挑卓文君。”七公主含笑,“殿下有心。” 琳琅也笑:“贤伉俪也是因琴曲结缘,如此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可谓天作之合了。”“公主殿下促成你们的婚事,还要为这搭上一份贺礼,”此时,一个男子进得殿内,向新人夫妇戏谑道,“你们可是赚大喽。” 七公主向来人一伸手:“你的贺礼呢?”男子却只袖手站着,道:“可怜,可怜!我家那封地说是西海,其实不过是青海湖,面积又小,气候又冷,不出珊瑚蚌珠,没有航船祭献。年后至今,西海上下一个利市也不曾发过哩,眼看龙宫要没米下锅,只好添颜来府上打秋风,蹭两杯薄酒吃,哪里还能拿出贺礼?” 他这番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有声有色,有节奏有韵律,观礼的众仙人都笑起来。其中一个道:“不要信,屈华上神是哭穷哭惯的,他那西海,藏民当作圣湖,沉了不知多少金珠宝贝,只管问他要。” 七公主莞尔道: “说得是。堂兄若是未带贺礼来,也不是不成,只要打个欠条押在这里,几分利息都写明,我来日再问西海讨债。”屈华做个无奈摊手的姿势,令从人捧上十二双通天犀角。通天犀甚为珍稀,他一出手就是十二对,又合了心有灵犀的意思,作为贺礼,价值与用意都算难得了。 琳琅视线余光瞥到一袭粉霞红绶藕丝裙,是芙宸仙子过来了。她的礼物是一瓮莲花,只开了一朵花,却直径足有一尺,一瓣一蕊皆洁白晶莹,如同最好的无瑕美玉,品名叫做“一尺玉”。七公主名琼莲,因此百花的礼物很合宜。 “看到这花,我倒想起一桩典故。说是人间有一帝王,某日皇宫池中开了一种世间罕有的千叶白莲,这帝王甚有雅兴,便邀贵戚一同宴赏。贵戚都叹羡不已,帝王却指着自己的宠妃,说:此花虽好,争如我解语花?”七公主不紧不慢说到这里,握住百花仙子的手,向众仙笑道,“嗳,争如我解语花? 众仙皆笑道:“殿下这可唐突佳人了!”屈华也说: “七妹妹,你又没规矩了。” 七公主笑道:“我今天太开心,一时情不自禁了,仙子莫介意。” “我送的这缸莲花有一样好处,却是我自己不如的。”芙宸道,“你看, 它不是从水里长出的,是火里长出的。” “看哪。”张羽惊叹了一声。果然,瓮中红光盈盈,是货真价实的火,白莲正从那一杯火焰中腾起。张羽随即笑道,“可真是开眼了,若非结下好姻缘,争知火里可栽莲?” 魔宫·二十四 屈华说:“相传昆仑山外曾有炎火之山,山上鸟兽草木,都生于火中。但那座山熄灭已有几千年,山上的生物也早就绝迹人间,想不到今天还能见到炎火之山的后裔。” 芙宸颔首:“殿下是识货的行家。” 张羽怅然道:“《山海经)》说,昆仑之虚,在西北,为天帝之下都。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其外绝以弱水之深,又环以炎火之山。凡人之中,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我因经商去过一次西北,特意到昆仑山下游览,却只看到了雪山冰川。想来羿身死既久,弱水也干涸,炎火也熄灭,世间也只剩传说了。” “掉书袋!”七公主点了一下张羽,“幸好今天嫦娥仙子没来,不然你这书袋掉得可真要戳人家心窝上了。” “嫦娥清冷,不爱凑这些热闹,”芙宸说,“大家也就不必在意了,说到喜酒,今天是七公主大喜,我还带了些许自酿的薄酒助兴,七公主不要嫌弃。” 琳琅笑道:“我不嫌弃,先给我尝一点儿。” 芙宸对随行女童道:“ 折一朵烛夜来。 女童笑嘻嘻的,从臂挽的花篮里择出一朵含苞的花来,递与琳琅。那花其貌不扬,花瓣四出,花色深红,径约寸余。 琳琅持花晃了晃,花便开了,形状像是酒杯。她从中抿了一口:“好酒。” “这叫瑞露酒,喝起来甜后劲儿大。不过殿下一向千杯不倒,还是入不了你的眼的。” “不要紧,贵精不贵多。” “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两句唐诗忽然飘来,琳琅闻声抬头,面前站了一位陌生仙人,外貌自然青春俊美,却看不出实际年龄,想也是观礼的宾客。他彬彬有礼向芙宸道:“在下闻酒香而来,可否也得赐一杯?” 芙宸笑道:“原来是嘉泽侯,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必客气。酒也不是私房的,请。”说着示意侍女斟酒,对琳琅介绍道,“这位是嘉泽侯,飞升上仙前做过人间宰相的。” “这位是魔族公主殿下,仙子不必介绍了。”来者端了酒,又向琳琅道,殿下过我的杭州庙时,偏偏却不在杭州,事后才知道。当时未能相识,十分遗憾。后来听说公主玉成东海这一桩姻缘,实在令人快意、令人钦佩,原本的十分遗憾,又增十分。你我虽未见面,亦可以算作神交了。”原来他就是李长源。数日前,琳琅因为他曾在人间治水,故而拜谒过他的庙宇。 琳琅客气道:“张公子用情至深,自可感动天人,我不过因风吹火,何足挂齿。李侯过誉。” “是公主功成不居。张公子已是腰缠十万贯,还愿得一心人,这等圆满好事,若不得贵人襄助,怕是很难很难。”李长源微笑。 “未若君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琳琅奉承对方,与他碰了碰杯。忽然间,她越过李长源的肩膀,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人。其实她只看到了那人的上半张脸,闪过了一瞬,一瞬之内,便重新淹没在人群中。眉目韶秀,眼眸剔透,活脱脱与她曾在苏州龙王庙所见的弥生一个模子刻出来。 琳琅眉心一跳:“那是谁? ” 李长源回头望去:“你说谁? ” 琳琅定睛望去,然而只见殿上殿下人头攒动,哪里还有方才一瞥之下的那张脸。“看到了一个人,像是我见过的一个凡人少年,待要仔细看时,却又找不到了。长得倒挺好看的。”琳琅简要描述,“奇了,此地是东海水下,怎么会有凡人?” 李长源思索了一瞬,道:“如真如此,公主殿下可要当心了,未必不会有心思歹毒之辈。” 琳琅却笑道:“我一介魔族中人,又何惧怕歹毒不歹毒呢,罢了,不若与君再饮叁杯。” 李长源举杯回敬:“幸何如之。” 待得酒阑,宾主的兴致却还远远未尽,一时没有散场的意思。琳琅寻了个空子告辞出去。她出东海时,太阳已经在西沉,余晖染透了半边天穹和万里层云,层迭的金红中,有大群的喜鹊向着天际飞了。 原来这一日正是七夕。 七月七日,金风玉露,织女牛郎越过银河一年一度相会的佳期。人间女郎瞻星列拜,祭祀织女乞巧,孩童则衣荷叶半臂,执新荷叶,在市井间结队行走,摇摇摆摆,与街边卖的魔合罗们相映成趣——那是七夕的节物,又被唤作“化生童子”,泥塑彩绘做成娃娃,憨态可掬,煞是可爱,惹得许多成年人也聊发童心,掏钱买下摩合罗模样的面具。华灯初上时分,灯笼铺的门口立了高架,挂了形形色色灯笼招徕顾客,其中一盏极大极亮的走马灯尤其吸引目光。那灯旋转着,灯罩上跃马挺枪的小将便仿佛当真奔腾了起来,头盔上的缨子也随之飞扬。 琳琅在苏州的街上漫步至此,不由也走近稍驻。看热闹的人多,她看了几眼,便向旁边让了一步,放身后的人观看。灯架对面恰有人也向同一方向移了一步,脸从灯后现出,进入她的视线。 琳琅目露讶异。这张脸上戴着面具,却不是今夕随处可见的摩合罗,而是一副颇为狰狞的鬼面,正是所谓柳毅面。 对面的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怔愣。他拉下了面具,“公主殿下。”四目相交,这个人轻声说。琳琅凝视着他。在光与影最为深刻的界限下,他的面容愈发明确,每一分每一毫,皆不似人间所有,若非他眉直而眼亮,气质清冽端正非常,这份美之于男子就未免太显绮丽了些。 琳琅旧伤被治愈,如今灵视敏锐如往昔,当即就将他认了出来。 “梦蛟。”琳琅说,“又见面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姓名? ” “与您两度邂逅,在下都有眼不识泰山,只把公主当做常人对待,生怕因此无意中冒犯过您,所以这次打招呼也是打得颇觉忐忑。不过,我早觉您风姿气度如许,不像是凡俗中人。” “你真会说话,我倒不敢当了。”琳琅说,“世上仙子魔女不知凡几,你有什么理由确定是我?” “那夜雨中与您同行,有幸见到令兄,我便觉得他眼熟,后来想起,我幼时有幸见过一次魔族大殿下,由此知道了两位的身份。”年轻人深揖为礼,“在下姓关,名梦蛟。 琳琅点头:“梦蛟得珠,寓意很好,是前程远大的名字。你是难得的少年俊才,称得上这名字。” 关梦蛟道:“名字都是家父所赐,至于我,却只是驽钝之才。您过誉了。” “是你过谦了,我阅人多矣,尚未有如公子者,真的。”琳琅道,“我们走吧, 不然老杵在这里,要妨碍人家做生意了。” 梦蛟一伸手:“请。” 两人走在路上,琳琅问:“我以为你应该和那个在龙王庙演过傩的戏班在一处,如何今晚有时间出来闲逛?” “我寄宿在临川先生那里,但日常出入不与临川班一起。他们赶场登台演戏卖艺,都是自幼的童子功,远不是我能及得上的,除了那一次的应急,平日不会用我,怕要砸招牌的。最近班里又在为七月十五排演目连救母的杂剧,所以晚上就剩下了我一个闲人,我就索性出来闲逛。您看,这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逛着逛着就迷路了么。”梦蛟摊了下手。 “虽说迷了路,你看上去倒一点也不像着急的样子。” “慢慢问路,总能找回去的。何况这边街景着实有趣,行到好风好水的地方,沿途多看会儿景致,也算是不虚此行。” “有趣吗?”琳琅笑了,“也包括这个面具在内? ” “是。我早就在唐传奇中读过《柳毅传》,但今天才第一次听说民间故事里柳毅传书的版本,看到这种面具。我在书院很少注意市井间的事情,也几乎没出过城,这次从家里跑出来,才见识了各种新鲜的玩意。虽然从杭州到苏州只是一次短途的旅行,但我已经好似坐井观天的青蛙跳出了井,惊叹兹游奇绝,冠于平生了。您也许也有过这种感受,平日忙忙碌碌,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便觉得这种经历虽然没什么确实的意义,却尤其愉悦。” 琳琅道:“我的情况不太一样。 对我来说,如果不找些无聊的事情做,怎么打发无涯的生命。” “您是魔族公主,平日要聆听治下臣民的祈愿,这些不够您忙碌的么?” “我也算名不副实,在位时有父兄,而我听到最多的祈愿无非升官发财死老婆之类。这就是吾土吾民的做派了。”琳琅又微微一笑,道,“临川班,最近是借住在葑门庙吧?你要回那里,得往东走。” 梦蛟四顾:“哪是东? 一见笑了,我有时分不出方向。” 琳琅道:“不要紧,我还记得哪里是东,就带你走一段吧。” “多谢。”许梦蛟一边跟上琳琅的脚步,一边道,“说起来可笑,家父家母曾寓居苏州好几年,苏州算得上我的半个故乡,我听说至今城中仍有我家的几处产业,但我却丝毫不认识这里的街巷,还在这里迷失了方向。” 琳琅道:“我自己心有迷障未消时,偶尔也会分不出方向。没关系的。” 他们从山塘街上走过,青石板铺成的宽而平的大街,旁边就是七里山塘,桨声灯影,水里流着胭脂香,歌女乘船经过,悠悠地唱着曲儿。梦蛟是走过斜桥能惹来满船红袖招的那类人,他对她们的招呼还以礼貌的点头,红袖们便纷纷地笑了,笑声好像许多的燕子飞起。夜色里看不甚分明梦蛟的脸色有无变红,只见他把面具戴了回去。 此时河上正航过一艘花船,在山塘河上所有的船中,这艘船最华美,船上的少女们也最惹眼,一个个抱着琵琶,琵琶后半露出的面孔娇嫩,嘴唇饱满欲滴,神态纯真又魅惑。湿润的风送来她们身上的香气,熏人欲醉。琳琅笑道:“没用,她们还在看你呢。” 梦蛟摸了摸自己的脸:“您别打趣我了。” 突然,花船上少女们身体前倾,手一按甲板,如离弦之箭般,从船上疾飞了出去,带起尖啸的风,扑向琳琅和梦蛟的方向。她们的长发旗帜般被向后吹起,露出尖尖的耳朵和洁白的脸庞。 琳琅冷笑一声,不慌不忙自虚空中拔剑。 魔宫·二十五 风乍起,乌云翔集。雾气从河面上氤氲腾起,宛若七重纱舞,其中犹带花香,但因为聚拢得太过迅速,很快便压抑如盛夏暴雨前,令人窒闷。 梦蛟被风袭卷,从桥上跌落水中。 隔着水,一切声音都缥缈空茫,他听到琵琶疾弹,如珠玉溅落,听到河水流淌,如远山松涛,听到游人慌乱的奔逃呼喊。但凌驾于一切声音之上的,是拔剑的一声铮然长吟,随即清脆连响,震碎一串珠玉。波澜骤然生起,他被一个浪头推出水面,恰看到琳琅回旋半空,在琵琶少女们的环攻中连续出剑。古人相传燃犀照水,可见水中魑魅,那一道剑光流转,连绵不断,正如同点燃了犀角,火势蔓延,倏忽间拨开雾气,照透河底,令幽暗无所遁形。 剑光到处,一把把琵琶碎裂。少女们嘶叫着退开,在空中悬停了一瞬,随即瞳仁转为血红,十指成爪,重新反扑。 “梦蛟别动!”琳琅喝止了一声,梦蛟立刻就近抱住了桥柱不动。琳琅落回桥上,甩手将剑刺入石质的地面。以刺入点为中心,剑气展开,逼散雾气,桥下水域也在剑气激荡下翻涌如沸。少女们闪避不及,发出受伤的惨呼,忽然将身一抖,齐齐化为十数道金光纵去。云破月出,花影依旧摇曳。 琳琅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压住翻涌的血气。 梦蛟在水中惊疑不定地仰头,朝她喊道:“您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 “还好,没受伤。你呢?”琳琅移开了手。心下却惊疑不定,本来她被师父治好了伤,按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梦蛟道:“呛了口水,没事。” 琳琅气息平复,掠下了石桥,落足在水面上,俯视: “我刚才应该打中了其中一个,还看到她掉了下来——是个花妖?” 水里并无尸体,只有一枝蓝色的花儿。琳琅小心翼翼捞在手里看,花朵半垂着头,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花茎折断处渗出红色的液体,仿佛伤口流血。 梦蛟道:“是莲花? ” “这是睡莲。莲花高出水面生长,睡莲的花叶是贴着水面生长的。”琳琅拈着花,盯着幽暗的河面,露出若有所思表情。 梦蛟本通水性,便自己上岸。脸上的面具有些滑脱,阻碍了视线,于是他把鬼面具的带子绑在脑后,把面具推到头顶。待到上了岸,回头去寻琳琅的踪迹,不期然见水波荡漾,一个少女游近了。她的纱衣湿透贴在身上,漆黑的发丝载沉载浮,像是簇拥的藻荇。她的胴体洁白,因为经过水的折射而显得朦朦胧胧,像一尾美人鱼,或者一段柔软的月光。 她以一个滑行般的流畅姿态从水中冒出头,全身仍浸在水里,只有手臂支到岸上托住了腮,微微仰脸抬眼,任长发披进水里去,然后望着他一笑。随即双唇微启,气劲从口中涌出。 天又黑透了,无星,无月。波心荡无声。梦蛟喉头动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微颤,却无法举步。他猛地闭上了眼。气劲刮到了他身前。 他听到琳琅的声音厉声道:“闪开!”梦蛟睁开眼时,看到她抢身拦在自己前面。少女已经从眼前消失,只余金光的残影。 梦蛟踉跄着扶住一棵柳树,弯腰喘气,道:“追么? ” 琳琅看了梦蛟一眼:“对方来意不明。先顾你,不追了。” 陡然间,一道斩击挥落,仿佛闪电劈开了黑幕,天地半明半暗。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可这一斩却当真截停了河水,令河水为之不流,整条七里山塘被照亮,通透如一脉天然的水晶。 梦蛟目眩了一下,之后闪电熄灭,忽然间,凝滞的河水就重新开始流淌。他这才看清了,方才破空斩风、纵落如刀的,是一柄折扇。折扇被握在一个男人手里,男人站在高楼上。 梦蛟惊道:“魔族大殿下?” “你看,”谢磬乘风而下,白竹紧随其后。谢磬并未理睬梦蛟,径对琳琅道,“你又把自己陷进麻烦里了。” “还好,我能应付的过来。”琳琅说,“你把她们都打散啦?” 谢磬道:“下手存了分寸,意在留下活口。但她们修为不够,为求脱身强行魂魄出窍,却不知是自取死路,反倒撞在我的禁制上,平白断送了性命。倘若形体魂魄仍是一体,这一道禁制并不至于有杀伤力。最后逃逸的那只大约是其中的首脑,见事不好,自毁魂魄了。” “自毁魂魄?”梦蛟惊道,“魂魄一毁, 再不入轮回,这可比常人自杀还要死得干干净净。难道她摆了偌大阵仗,只因受了小小挫折,就能下这样决心?” 谢磬道:“那只是一缕分神,自毁魂魄,想是为了避免被追踪到本体。” “壮士断腕的法子。”琳琅道,望着谢磬微微一笑,“她们所用的金光纵地术何其之快,可比风驰电掣,你能后发先至,一击即中,修为如此,令人只有瞠目的份儿了。看来不用我费心,你也已经伤愈了,应当向你祝贺。” 谢磬却皱眉:“可你却不像别来安好。”“我一切都好,还促成了一桩姻缘。以后有时间跟你细说。”琳琅将手中的睡莲残枝递过去,道,“这东西你或许想看一眼。”谢磬沉吟:“这是水生的花……看到这个,我倒想起了一桩旧案。” 琳琅略一思索:“你说孤山的那桩?” 半月余前,杭州孤山百花园遭到入侵,园中花精几乎全部枯死,修为也被洗劫一空。谢磬应百花仙子之邀,曾入园勘查,当时他推测入侵者或从水路绕过护山阵法,方进入孤山百花园。 琳琅道:“会不会是巧合? ” 谢磬道:“也许是巧合, 也许不是。但这总归是一条追查的线索。这些命案说起来嫌血腥,也不宜在外边细谈,回去再说。” 琳琅嗯了一声,朝他走了半步,忽地停住了,指着梦蛟道: “这阵子路上不太平,这个人又迷了路。我送他回去,你先走吧。” 梦蛟忙道:“在下自回便是,迷途之处可向人问路,不敢劳动尊驾。” 琳琅失笑道:“只怕你自己不好回去呢。”她伸手示意梦蛟去看身边。此时河水重新汨汨流动,河边桥上的行人却个个脚下踩了油般,走得歪歪斜斜。琳琅道:“刚才那阵妖雾虽然散了,它的效力却还没过去,叫人头脑发昏,脚步踉跄,好比喝了几两酒。你看,他们如今都有点儿找不着北了,你可没法问他们路啦。” 梦蛟没奈何,揖手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谢磬道:“不如让白竹去。” 白竹立刻不情不愿,拧身道:“主人我求求您,可千万别叫我去送这小子!他身上那股妖气,我闻了鼻子直发痒!” 谢磬和琳琅同时低喝道:“住口!” 白竹低下头去,琳琅道:“我走了。”谢磬道:“早去早回。”看一眼梦蛟,突道:“前路多艰多歧,没有人能护得了你一世,望你以后善自珍重。” 梦蛟愕然眨了眨眼,仍然长揖道:“谢殿下训示。” 谢磬携白竹振衣飞去,琳琅望着他们主仆两个的背影,按着自己的眉心,闭了闭眼,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梦蛟跟上去,转进一条窄巷,问:“您没事吧?” 琳琅叹道:“没事,我只是忽然想到,天绝峰下的五十年里,我会有多少次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梦蛟道:“看令兄就不像是心里有什么迷障的样子,真叫人打心底羡慕。” “你觉得他心里没有吗?”琳琅不由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绽靥一笑,“啊,瞧我真是疏忽了,你的衣服还湿着呢。今晚带累你平白遭遇这场灾厄,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说着一拂袖,微风过处,年轻人身上的湿衣服便已经烘干。 梦蛟摇头道:“公主不必自责,这场灾厄也许本就是冲我来的,您只是适逢其会。在下自知身世颇异于常人,自出生起便不能见容于天地间,这些年间也常为外物窥伺。今晚蒙上仙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琳琅道: “原来你早已知道了啊。白竹没什么机心,适才出口伤人,实属无意,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魔宫·二十六 琳琅送梦蛟回住处后,又回到了谢磬身边,他正抬头仰望着那一轮明月。 “你何时有了赏月的爱好,还是,你也想一睹月宫仙子的柔情?” 谢磬即收回了目光,轻叹道:“莫要开玩笑,月宫折桂这样的事不适合发生在魔的身上。” 琳琅掩唇而笑,尽管目光中冰冷的意味更多,“你忘了天宫的公主是我们的母亲么,父亲能娶仙女,你自然也可以追求神女。”“你在生气?”谢磬看着她的眼睛半晌,问道。 “你觉得呢?”琳琅淡然道,转身进了屋子。 谢磬跟在她身后,轻声道:“是气我不告而别,还是这几日不曾联络你?我只是有事在做。” “大殿下对我究竟有几句真话?”琳琅压低了声音,“梦蛟……他就是云水渊的主人,天宫无极剑圣玄隐,他来到人间做起了凡人,你早就知道了吧?上次遇见他,你却还装模作样,殿下觉得,我很好骗?” 谢磬抬手想抚一抚妹妹的头发,谁知琳琅侧过身,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留,谢磬只好收回手,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如此生气,只是我也没想到你在外面随便走走也能碰上他。” “神魂妖骨,却被锁在了人的躯壳里……”琳琅眸色暗了暗,“你和他私底下有什么打算?为何他会出现在人间。” 谢磬一言不发。琳琅冷笑一声,已是失望至极,“罢了,就当做这件事我从来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从今以后,我也不再过问。” * 琳琅同芙宸仙子坐在孤山阁子上。这两日接连下雨,西湖涨了水,再一放晴,十里红莲映着夕阳晚霞,愈加像水上点火。沿湖的柳树浑身湿透,枝条缀满银亮雨珠子,仿佛能丁零当啷作响似的,风一吹,就掉下好多雨做的铃铛。鱼戏莲间,燕穿柳间,众花仙泛舟莲柳之间,洒下的笑声清透,敲冰戛玉都没法比拟。 每到夏季,杭人游湖避暑者尤多,由断桥至苏堤一带,处处皆歌吹香泽,大船小船肩摩肩、篙击篙,载的都是闲男闲女。花仙的小舟就从那些游船丛中撑过,遇到缝隙太窄的地方,舟身侧立而起,样子既俏又险。她们尽可以放肆;往来的乘客肉眼凡胎,即便与她们擦肩而过,也连个花影子都看不到,只能隐约闻见一点缥缈的香气。芙宸仙子因问起琳琅如何又回转杭州来,琳琅向湖心一指,遥遥指向一艘画舫船头的琴师:“我在看着他。他从苏州回了杭州,我就跟在后边。” 芙宸略瞥了一眼,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为个年轻男人。” “以他的年纪,说是个男孩子也可以了。来历可不简单。”芙宸摸不着头脑:“如何不简单?” 琳琅摇头:“不能说。” 芙宸轻哼:“你居然这般遮遮掩掩,那我可更要好好看看了。” 梦蛟身边立了两个作歌的少年,他正倚琴为他们伴奏。西湖的喧嚣中,画舫上的琴歌也是出挑的,引得旁边船客停下了话头,把眼光注射过去,周遭便渐渐静了下来。芙宸手搭凉棚,跟着他们望过去,看到那个抚琴的年轻人。天气尚溽热,许多人都拉开了衣领或挽起了衣袖,他一身洁白的麻衣却结束得整整齐齐,只露出线条清秀挺拔的脖颈,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漆黑如墨,衬得一张脸莹然如透明。 芙宸仔细端详了一回,向琳琅说:“你看上的小白脸不错,真个芝兰玉树一般。只是他怎么和一帮伶人混在一起?那画舫是给游客唱曲的;现在的戏班子赶场卖艺,都赶到西湖上啦,简直晃得我头晕。” 琳琅道:“头晕就不要看了,反正他现在平平安安,我也不必老盯着他。咱们先去看看你的花。” 芙宸竖起手指:“且不忙看花。你上次给我们阿措带了点心,阿措懂得投桃报李,也备下了好蜜要送给你,这几日她一直念着你呢。你问她要蜜去,我跟着你,也顺便沾光吃些。我这就叫她们回来。”说着,打了个响指。 响指清脆地递出去,嘻笑荡舟的花仙闻声便打桨回船,毫无留恋迟疑。芙宸仙子出现在窗口,俯视着她们。显然她在下属中间有令行禁止的掌控力。 琳琅悄声说:“为老不尊啊仙子。”芙宸回过头来哈地一笑,拉琳琅站了起来:“你尝尝就知道了,百花园酿的蜜,比外边的都甜。” 琳琅也笑:“我看呢,还是你们这群女孩子最甜。” 两人回阁子时,已是月上柳梢时分。湖上游人渐渐散去,临川班的画舫却未离开,反而撑到了湖心,在舱中生起茶炉,一众少年伶人都围炉坐下,开始细细地练喉。此时月如新磨明镜,荷香拍人,画舫上的歌声,一句一句,分花拂柳,隔浦送来: “泛舟采菱叶,过摘芙蓉花。扣楫命童侣,齐声采莲歌。”是清唱,声腔直白,旋律的变化也不多,不比方才为游客献艺时的一转叁折,每个字的尾音都拖得绵软。教人听了,仿佛当真能放眼看到,水乡的菱叶与芙蓉间,男孩女孩荡舟相遇,便欢悦无邪地放歌,纯粹出乎天然,甚至无关情爱。 “这倒还有点意思。”芙宸呼了口气,忍不住微笑起来,两手相合,右手在左手的手心里轻轻叩着拍子。 “梦蛟梦蛟,”少年们起哄,“别干坐着,来一个曲子。” “好,今天弹个新曲子。”梦蛟原本把琴横在膝上,凝神端坐,听着众人唱曲。听到起哄,他也不推辞,指尖在丝弦上一挑,指间便迸出了连串的乐句。 有人说“筝以娱人,琴以悦己”,便是因为琴的音质偏于枯涩,不比筝圆润明亮,因此不容易被常人领略,而适宜幽人独赏。但梦蛟这曲却是元气淋漓,在湖上流溢了开去,一船子弟尽受感染,拍手喝起彩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啊。”在喝彩声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压过了其他人。其实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但听到他开口,少年都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声音,略带恭谨地叫了声“先生”。芙宸突然意识到,尽管说话的男人一直坐在琴师不远处,手臂随意地搭在船舷上,叩舷和歌,青灰长袖拂在水面.上方,但在他说话之前,自己却丝毫没注意他。这个男人看上去太普通了,要多看一眼才能发现,他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神辽远,似乎将整个西湖都收入了眼中,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春风忽来,春冰初泮,春水方生,春光乍泄——好一曲《子夜歌》” 梦蛟目视面前的琴,并未抬头:“临川先生请再听我这一支《明妃曲》。” 他将手放在琴上,起了一个音。七弦琴发出一抹幽幽的叹息。少年们不由地静了下来。芙宸和琳琅隔着水听到琴声远远地飘开,如私诉,如密语,在夜晚的湖上低低地徘徊,几乎化入了空蒙的水气。慢慢地高了,便似女人逆风行走在荒原上,风里广袖飘飞,野草纷扬,远方平沙无限。风越吹越劲,渐渐地,空中似有流霜坠落,明月照彻,寒意透骨。临川先生初还斜倚船舷以手击节,听到这里,便敛容正坐。 “听,入破了。”琳琅轻声说。 话音刚落,七弦齐挥而下,一声裂帛猛地拔起,穿云裂石传来。芙宸微微一震,琴声却在此时陡然断了。 临川先生按住了梦蛟的手,长叹一声:“太悲了,到此为止吧,再往下,就要乱人心绪了。” 梦蛟双手停在琴面上,含笑回答:“哀乐由心,我心既无事可乐,奚待闻琴始哀?我心苟无事可哀,即闻哀声,何减我乐? 先生恐怕是借我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了。”临川先生微微一怔,转而笑道:“ 你说得不错。”他双臂轻振,抖开了衣袖,忽地用力击掌,“你们还没回过神来?都醒过来吧!” 魔宫·二十七 他说话的对象是船上的伶人少年们。他们沉浸在余韵中,经他的提醒方回过神来,只除了一个人。 “弥生?”梦蛟见那个坐在边角的少年垂着头,犹自怔忡出神,被他叫了一声仍没有回应,于是略微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弥生?” “哎。”弥生反应过来,“你琴弹得太好了,听了这个曲子,我觉得真是难过。”临川先生道:“你听得难过,说明你听到心里去了。《明妃曲》讲的是王昭君——昭君出塞,文姬归汉,自来是勾栏瓦舍中常演的剧目,故事你们都熟吧?”又转向梦蛟道,“明妃一去万里,从此紫台空望青冢,千载之下,再闻此曲,犹然能听到美人的环佩敲响啊。你的琴艺,可谓出神入化了。”“说尽绮罗无限恨,昭君传意向文姬。”梦蛟微一欠身,“这首曲子我练了很久,可我的老师听我弹这首曲子,总说我功夫不到家,缺了许多恨意。今日拿出来,让大家见笑了。” “啊呀,”远处,芙宸掩口感叹,“这孩子的老师该有多挑剔?我在天宫的宴会上听过顶好的弦子,可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一张桐木琴,上,能弹出这么多的变化。” 不独是变化,更有至深至沉的基调。梦蛟鼓琴时,到了悲怆萧杀处,令人只觉塞外风高,城头月落,沉沉压下,一直压到人心上。及琴声止歇,湖上仍旧是月色连波,皎洁万里。 临川先生略一沉思:“确实少了恨意,不过这恐怕不能强求于你。你本来就没有这种情绪。前人说永结无情游,或许说的就是梦蛟这种人了。” 白衣的年轻人愣了一瞬:“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个无情之人。请柳先生明示。” 柳临川语气安闲:“草木其身,铁石其心;任凭他人喜怒哀乐,管自无动于衷,这也是一种境界。” 梦蛟又思索了一瞬:“先生从前断言我不能以戏剧为业,是因为此么?” “你不像我们,你是良家子弟,无论从文从商,都有好前程。我们唱戏的人,走遍天下二百叁十八州,只为博几声喝彩,吃的是百家饭,赚的是辛苦钱。如今落拓江湖,只是你一时兴起;若长久混在我们当中,就要委屈你了。” “不止为此吧?”许梦蛟笑了笑。 “是。”柳临川点头,“戏里演的,无非世间的爱恨、生死、缘劫。世间的起承转合。非人智所能计量,戏也是如此。写戏演戏的人,并不欲穷尽世间变化的道理,只求尽可能为世态做一写真。我们以有涯之生随无涯之知,便往而不返,你却是以有情之灵殉无情之道,因此入而能出。终究不是同路人。” 有少年满头雾水:“无情? 我不明白,梦蛟怎么会是无情无义的人?” “我说梦蛟无情,不是无情无义的无情。”柳临川叹息,“应物而无累于物,不灭情亦不汨于情;遍行诸事,言心无染。这是圣贤学问,你们还悟不到这些,听不懂也正常。梦蛟该听得懂。” 大约是真的听不懂,船中没几个人听他说话。那班唱戏少年正传递一个肉盘。擘开蒸饼,把四五块辘肉蘸一点点椒盐,唱戏的人爱惜喉咙,吃盐是很少的,怕劓了嗓子,一卷作一卷,即可入口。传到许梦蛟手中时,他礼貌地含笑推拒了,其他少年便不再劝他,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出起了神。 芙宸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竟然偷听几个凡人打机锋,我今天真是无聊的可以了。这班主倒是有些器宇不凡的意思,没有一般戏子的俗媚习气。” 琳琅道:“别忙着去; 你且看看,那个叫弥生的孩子,你认不认识那张脸?” 芙宸打量着他:“不认识。怎么了?” “我在东海七公主的婚宴上,似乎见到过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我不太相信这是巧合。” “你最近又遇到了什么,这样警惕?” “我在梦蛟身边时,遭到了水妖的袭击。他几乎毫无自保之能,偏偏……难保不被异类垂涎,简直像孩童带着金子在闹市里行走。” “这般担心作甚?凡人的事,自己解决就好。”芙宸不以为意道,打了个哈切,“我走了,你要和我一同回去吗?” 琳琅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芙宸也不强求,只嘱咐她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琳琅起身走到船头,目光深邃地望着湖面,想起那人甚是无情的面容,终究略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铮——”的一声响,让琳琅蓦然睁开眼睛,神色震动地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是那叫弥生的少年,正随意拨弄着琴弦。 “怎么会……”琳琅瞳孔收缩了些,一股冷意在她脊背上游走了一瞬,随即苦笑,“原来是他。” “弥生,我们出去玩了,待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同屋的少年向弥生笑道,叁叁两两的结伴出去游玩了,今日临川先生给了他们小半日的假期,让他们尽情玩耍,只可惜弥生的腿被摔断了,只能待在屋里。 弥生送别了伙伴,再回头时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他像是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看清模样后才松了口气,“谢姑娘,是你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琳琅看着少年微微泛红的面孔,心想,他们不愧是一脉相传的父子,论起演戏,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她向前两步,行了一个礼,然后半跪下去,恭敬道:“君上驾临,儿臣驽钝,未能及时认出君上,请君上莫怪。” 她头顶的人没有发出声音,而她也没有抬头,过了几息时间,琳琅听得一声轻笑。 “怪你作甚,起来吧。要为父扶你吗?”“不敢。”琳琅低声道,然后便起了身,看着面前这个已将障眼法褪去的青年,他的容貌十分丰神俊朗,身姿渊渟岳峙,和谢磬有七分相似,却比他更邪肆一些。 正是她的父亲,魔域至尊谢岳。 魔宫·二十八 “你在外面也有些时日了,该回家了吧?”魔尊一手端起琳琅侍奉给他的茶,很认真的在品,尽管他不好此道,甚至连茶的品种都不认识。 琳琅颔首,“儿臣明白。” 魔尊放下茶杯,虚撑住下颚看向女儿,虽然她是如此听话,可这听话中又掺杂着不少疏离,每次她闭关修炼,像是在修怎么遗忘他,出来就当成陌生人对待。 “你,在因为你哥哥的事怪我么?”他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君上误会了,儿臣并无此意。” 魔尊抚掌笑道:“那就好,这小子当众造我的反,也不可不惩处,你先随我回一趟魔宫,我先替你除了你身上最后的桎梏,你再来找他,不用取他性命,打断手脚也差不多了,然后带回去,关个千万年,好让他涨涨教训。” 这处置就很魔尊了,琳琅思忖着,这样做,恐怕让他比死了都难受。 “可是君上,我最多和他打个平手。” 魔尊不以为意道:“无妨,纵然这次你渡劫失败,也不能说是坏事吧,这次回去教你一种新的功法,修为上定能越过他去。” “儿臣先多谢君上。只是儿臣尚有一事不明,日前儿臣的确神魂受损,但师尊已为我治愈,为何君上说我还有桎梏,”琳琅毕恭毕敬,模样好不乖觉,“不敢隐瞒君上,前几日我同一只杂毛妖怪交手,挥剑之时竟然觉得血气翻涌,这让我感到迷惘,还望君上为我解惑。” 魔尊其实不耐烦看到她得体的言行举止,而魔尊其人,与谢磬不同,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伸手握住琳琅的皓腕,不由分说便将她拉进了许多,他笑道:“这样说话听得更清些——你问为何功力不稳,很简单,无道虽然修补了你的神魂,到底你的功法是道门正统,但仍是天魔之躯,以前你的修为深厚,灵力充沛,自然压制住了这一点,这一次神魂受损,这两股本就相悖的力量在你的体内交锋,日久年深,必成大祸。”魔尊说这番话时态度倒是严肃了许多,他抬手将女儿垂落鬓边的发别到耳后,轻抚着她的脸庞,叹道:“这本也是我的不是,没能早些察觉到,你师父这次替你稳固了神魂,那么就由我来为你清除桎梏。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出任何事。” 琳琅敛下眉目,轻声道:“有劳君上费心,琳琅敢问,君上要用什么法子替我治病,倘若不治……儿臣还有多少时日?” 会这么问,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魔尊一挥袖,手机自然出现了一卷书册,将其递给了琳琅,“不用担心,这方法甚是简单,只需要你我双修即可。” 琳琅的指尖颤了颤,险些没拿住这册子,望着面带微笑的魔尊,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魔尊关心的问道,“这普天之下,能救你的只有这个法子,而功力之强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我就只剩下无道了,或者,你更想和你师父双修?” 琳琅不禁感到大为窒息,“……君上,您是我的父亲,师尊教导我,培育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琳琅怎能……” 魔尊打断她,口吻自是平常随意,“什么纲理伦常,魔域中人还要讲究孔孟之道不成?还是说这事你见得少了,或者……你心里念着谢磬,为了他,连救命的法子都不愿用了。” “我……” “没什么你啊我的,你不愿意也不行,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将你带回,等救了你的命,别的事,你爱如何便如何。” 她的君上一言九鼎,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琳琅抿着唇,神色凝固,不知心底究竟是何想法。 魔尊的目光投向天际,不屑道:“他们以为谢磬投靠,又伤了你,我便断了左膀右臂了么,可目前为止,这老天还没赢过我一次。琳琅,这件事也不仅仅是为你,我的心意,你能明白吗?” 琳琅目光似有震动,最终盈盈下拜,“儿臣……遵旨。” * 琳琅随魔尊回了魔域,本要一同去魔君圣殿,可途中掉了头,不一时,落在了天绝山山麓上。 天绝山的山势峭拔,怪石嶙峋,莽苍松林在风里起伏。夏季山溪水满,琳琅缘溪而下,林间乌鸦被惊动,叫了几声,又睡着了。野草丛生没膝,求偶的昆虫崾腰作歌,青蛙偶尔从她脚边跳过去。 她径直走进天绝禁地。这洞窟位于整座山正中心,壁垒天成,向上是千丈的岩层,向下是黄土和黄泉。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作为监狱,是最深沉的黑暗,最孤独的宁静。 琳琅在指尖点亮了一簇火焰,借着光四处逡巡:山洞中一池深水,光线所及的部分是墨蓝,所不及的部分是铁灰。水中央石台兀立,台周浮雕狰狞狴犴,象征着无上威严,烜烜赫赫。石台作正圆形,直径七尺,即是曾囚禁了她五十年的所在。 她苦笑一声,名为修炼,实为囚禁,一切都因为她最爱的哥哥。 琳琅在山洞里来回走动,喃喃自语着:“于我而言,这里固然是牢笼,这世界何尝不是更大的牢笼呵。” “——那么,你终将何去何从,谢琳琅?”她仰起头,第一次苦涩地念出这个姓名,激起山洞的回声,继而又是久久的死寂。 她涉水登上石台,跪坐下来,摩挲着冰一样的平面,口中吐出悠长古奥的咒语,然后屏息等待。 咒语搜集了囚徒在封闭空间里残留的气息,缓缓将她的形象呈现出来。琳琅像是面对着一面镜子,唯一的不同在于,她穿了一身白,镜中女子则是青衣曳地。幻像的眉心有温雅的轻微折痕,睫毛低垂,唇角紧抿,脸色有如瓷器苍白,颈侧隐隐能看到肌肤下的血脉。她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原地,宽大的袖子端正地落在手背上,只露出十指的指尖,指甲因为失去血色而显得半透明。乍看之下,这是在长期无望的等待后,一个逆来顺受的、安详而漠然的姿态:像烈日下的露水,狂风中的芦苇,半是忍受屈辱的矜持,半是烙印苦难的憔悴。但是,囚徒的瞳仁光影幽微,如同苔藓压抑的深潭,水波不兴,却仍暗流涌动,在这副端凝、冷淡、轻尘不惊的外表下,透出了执拗、痛苦、坚定不移的神情。 琳琅一动不动地看了她很久,像是一个人在镜子里盯着映像的眼底,从中找到自己的第二重和更多重投影。 “我为你难过。”她呼吸急促地对幻象说,“自作多情,头脑发热,曾以为自己在对抗世界,其实是在试图从世界面前逃离。世界找到你,借你的兄长的手击倒了你,他以背叛回报你。处于这样的困境,你是否想过报复,还是仍想救赎?” 幻象不能听,不能答。 “而魔尊期待你回应他。你不得不回应他,即使自身难渡。”琳琅提高声音说下去,“恨是错,爱也是错。进不得,退也不得。我真为你难过。” 山洞里只有回声在空空地饶舌。 “可是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琳琅握紧了胸口的衣料,颓然说道。她蓦地长身而起。幻象瞬间破碎。 她急急拔步离开石台,但迈到石台边缘时,池水映出了她的白衣和激动迷茫的脸庞。琳琅难抑地转过视线,避开自己的倒影,用力挥下衣袖。水面被气劲搅散,隐去了她的脸,而后随着她的手指迅速而战栗的描摹,从深处浮出了一张男性的脸:额头高敞,眼神清迥如钢;鼻梁严峻,唇线明晰如弓。美丽而强悍,沉静又自负。 她站住了,思忖着说:“割鹿是可伤人,也可伤己的。他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企及。苛待别人,也苛待自己。不理会任何祈求或责问,也不表露任何欢愉或痛苦。他究竟忠于什么?他是一座冷却的火山,抑或地下仍有熔岩?他的心是否比魔域之心更难探知?”一声鸡鸣忽然远远传来。琳琅愣了一下,循声走出了禁地。原来自从天绝山被她用法术破开后,禁地亦不能保其禁忌,不复截然不与外界声色联通。但这只鸡叫得太早,即使夏季昼长,琳琅出门四顾时,也只到长夜将尽未尽的时分。它自管自一惊一乍,扰动不了夜色,倒白白地惊了心。 天绝山素以奇险着称,但琳琅由密道出禁地、再下了西峰,地势便略微缓和迂曲,其中一段稍平处,路边荆棘里突然拔起黑黢黢的剪影,打远处映入眼帘只像一堆废墟,近了才能看出是一座木构的两楹凉棚。山间这种凉棚是供行者歇脚之用,常有提篮挑担小贩在内兜售茶水凉浆,因控上山必经之路,往来人流可观,算得上小小的要津。眼前这一座却显是荒废已久,木质腐朽发黑,顶上破了窟窿,柱脚长出小朵的蘑菇。别疑惑,魔域之中也有平常魔族百姓的存在,如同人间帝王治下的凡人,他们一心一意信仰着魔尊,在魔域安居乐业。 琳琅搴裳走进,随手拍拍一副剥了漆、积了灰的座头,榫卯就一齐呻吟起来。多年前,若坐在这角落里喝一杯茶,也许正能偶遇某位前来踏青的居民。但自从一场山崩地裂剧变中,西峰落石堵塞了旧栈道后,山民便绕路而行,将这条不通的路连同路边凉棚一齐弃置了。 此时,风撕裂了云层,现出半片蓝得发黑的夜空和疏落闪动着的星子。琳琅走出凉棚,长发长衣在风中飞起。她掠开吹到眼前的鬓发,从指缝间瞻望了一眼星象,却看到极高的一面断崖上攀附着一个黑影,壁虎一样,在风里岌岌可危。她立刻弹指一点,便有云彩飘过去,接住了这个黑影。 黑影在云端踉跄了好几下,一落地,倒是站稳了,随即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拍掉身上尘土,跪下来认真磕了一个头,然后站了起来:“公主,您回来了。我上回见您,就是被您从崖下救过命的。” “我回来了。”琳琅愕然道,“你是……”这人个头不高,肩膀有些前伛,腰板却直。穿山民常穿的褐衣麻鞋,袖子已为石棱棘刺剐裂。手上有泥,眼角有皱纹。他说:“公主,您不认识我,我一直记得您。我叫罗睁!我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只能为族人采些魔药,以求糊口,八十多年前,我在崖下采药,绑在崖上的绳子断了,上不去下不来,抓着松根挂了半天,是您把我放了下来。这回又是一样。” 琳琅道:“嗯,多年不见,你一向身体可好?家人可好?年成可好?” “托您的福。还是那样,不好不坏。小女今年定下了人家。”罗睁笑了,露出结实牙齿。他有一种乡野的自在,像是山上一棵藤或溪里一条鱼的孪生兄弟,即使在魔族公主面前仍然如此。 “您终于回来了,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哪。我哪怕有魔域的血,可还是老了,头发也白了一大半。”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琳琅几乎嘴唇不动地轻声说了一句。天色逐渐亮起,晨曦穿透林间,投下许多缤纷的碎片。画眉和戴胜隐在松荫里啼啭。她的脸在天光里忽明忽暗,乍悲乍喜,片刻,方哑然一笑。“不早了,你下山回家吧,免得教家里担心。——等等,我给你把衣服补好。” 她再度弹指,罗睁衣服上的经纬便生长起来,补全了缺口。他从药篓里翻出了一把顶端开着紫色小花的瞿麦,递给她:“您还是住天绝行宫吗?” 琳琅含混地点点头,道:“这不是你采的药吗?” “我记得您很欢喜这种花的。”采药人终于带了点不安地说。 “谢谢你。”琳琅忙接过了,“我现在也很欢喜。” 别过采药人,琳琅继续往前。天绝山脚下阡陌纵横,其中黍和粟柔顺地生长着,垂下沉重的穗头,高粱则挺着笔直的秆子。罗睁穿过田野回家的时候,村落里定然群鸡和鸣,叫破黎明。 她的行宫一带,弥望的是草木深深,草木深处影影绰绰藏着角飞檐。映着新鲜的朝阳,墙外的松树巍然肃立,墙内的桃树探出枝头。琳琅推门进去,就见桃林挂了果,皮肉饱满且香气淋漓。桃林当中一条平直甬道通到殿上,以白石铺成,缝隙里长出蒲公英,开出一球一球小黄花,冒出茸茸的白絮。 谢磬的信与琳琅同步到了圣母宫,恰恰好好在她踏入门口的一霎悬停在了眼前,言他去南海灵光洞府,不日可见。措辞并无花头,亦不用信封,不过寻常春蚕纸折了叁折,难得的是八行笺一挥而就,恰恰好好写满八行,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写惯公文的人才有这本事。谢磬以前帮着魔尊治理魔域,镇日与文书打交道,落笔倒非那种诘屈聱牙文字,而仍是曾为仓颉所造、许慎所解、钟王所书写的人类文字。他的笔势清劲,结体刚健,钩如刀,画如戟,直可以令人想见写字者抿成直线的嘴。 天绝山本就地气莽厚,行宫由魔域匠作监,按阶品统一式例建造,青瓦白墙,高屋广庭,为了教人望而生敬畏,是简素庄重的气派。既出自天工造物,房屋自无腐朽之虞,门轴轻灵应手,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这一日是夏季里响晴的天气,殿上却极晦暗,晦暗得桌椅似乎都显忧悒。琳琅打开神座后的北窗采光,原来檐后生了一棵大栾树,树冠广袤如华盖,把神殿遮暗了。这时,才不期然看到窗口挂着的那一枚铜铃,经风经雨,已给铜锈蚀脆了,也蚀哑了。树荫里细碎的光透过窗,照亮了屋子,给她的脸抹上了微弱的笑意。 要进起居的内室,才能看出几分闺阁气息,称得上一句满室天香贵胄家。窗前有琴,壁间有剑,案上散放冻石茶具,几卷经书盖住了书册、叁洞玉书,十二开花鸟屏风鲜妍如新:河畔草、园中柳,菱枝弱、桂叶香,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水田白鹭、夏木黄鹂,清露晨流、新桐初引,伯劳暮飞、乌桕低垂……琳琅摸了摸那些通经、断纬、挑织、平绣、缬染、退晕、弹墨、蹙金、借色、套针,环环相扣,绵绵不绝,藕丝纺的线,云絮织的锦,要多少寂寂岁月才能成的。柳下的一缕凉意,莲心的一点苦味,都是女儿家曲折玲珑心思。可厅里一幅中堂,写柳子厚寒江独钓意境,大片留白,层冰积雪,千山鸟飞绝而万径人踪灭,分明又是苍凉邈远。回头看堂上雕像,眉目静婉之外,竟也似别有一种阔朗气象。 也仍记得,和他一同在院中品茶论剑。 琳琅从架上抽了一只笔,耗费半晌工夫,写成给谢磬的复信。将信寄出后,她到院里摘了一篮蜜桃,重新封门鐍户,飞往了魔尊的圣殿。 作者跑路了 啊,最近写文写得很瓶颈,就觉得写啥都没热情,打算删除《坠楼人》跑路惹……… 至于已经放上来的这几篇……不知道是搞个文包好,还是把他们都开个坑,然后安详的埋了他们比较好……… 因为上po18大部分时候就还需要梯子,我还蛮理解的,如果我太懒都不想弄得话。。嗯,还有盗文那边有存档,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搜索一下还是可以看的。